大,喝雪水吃花瓣。当时,我之所以往雪山上走,一是因为知道那山穴的位置,二是碰一碰运气。雪兰珠心地善良,常常会救助那些雪山上遇难之人,加上她功法特异,总是能够更加清楚的感应到人气,救起人来反倒更加简单。”
易雪歌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说法——雪兰珠那样的装扮,必然是功力深厚到了寒暑不侵,有一二特异也是常理。她反而转口问起她心头的另一件大事:“楚国那边,可还有消息?”
☆、第85章
一灯如豆,却将整个暗室都照得透亮。只有两个人影在石壁上轻轻晃动。
谁也不知道,传说中性命垂危、去向不知的盛南生就在将军府的密室中养伤。只是,以他的伤势,即便是他自己都心知肚明:如今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盛南生半靠在冰冷的石床上,稍稍平缓了一下呼吸,伸手按了按自己胸口压下那被牵动的痛楚,侧头问自己的副官:“现下宫中局势如何?”
顾家借玉想容那个蠢货的手对盛南生下手,盛南生当时便处置了玉想容。只是,如此一来,宫中那里就不免少了压阵之人。
副官微微垂首,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顾家那边图穷匕见,宫中怕是要守不住了。”楚国先帝对盛南生时有疑心,所以盛南生为了避嫌,放在京中的兵力并不多。这种紧要关头自然是抵不过根深蒂固,又因为文怡长公主而深受先帝信赖的顾家。
盛南生的面色有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他阖眼不语,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所有的眼神。许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犹如缓缓然的将喉间的血沫涂在白绸上一样的艰难并且触目:“天亡我南楚,非战之罪。。。。。。”他薄唇没有一点血色边上缀着一点苦笑,惨淡至极,“可笑顾家只以为我是愚忠却不知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道理。如今的南楚,只有真正的皇室血脉才能压住那些权奸的野心,才能服众。一旦失了正统,顾温亭所谓的优势在其他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看上去顾温亭在血缘上十分接近、又是世家出身,但自南楚开国以来不知有多少公主下嫁世家,其他世家怕是也自觉血缘不远,蠢蠢欲动。皇宫那边出了事,顾家反倒要成了众人眼里的靶子。
只是,皇位就像是吊在狗前面的肥肉,由不得顾家不心动,不去拼命。
皇权之争,此时已经必不可免。
盛南生垂首沉默了片刻,挥挥手:“你去调玉麟骑去皇宫。若顾家真有手段能压住其他世家,安安稳稳的登基称帝。那你们就让人带头效忠以安人心。”
副官的脸色十分难看,哑声道:“将军如今的伤势都是拜顾家所赐,我等又岂能再转头向顾家俯首?”
“吾之性命于社稷,不过鸿毛而已。”盛南生冷然而道,“顾家已是如今的唯一选择。但是,倘若顾家这时候都压不住其他世家,日后必然也压不住。你们就什么也不必再说,尽本分旁观便是。”
他抬头望着密室的上方,神色复杂难辨:“等内乱自起,秦国的军队怕是要渡南江而下。那时候,谁又能挡住秦国铁骑?”他惨然一笑,说不出的悲痛和自嘲,“天意如此,大势如此,吾一蝼蚁,如何螳臂当车?”
哪怕他千方百计的结好魏国、暗助戎族、送人入宫延绵皇室血脉。可也挡不住这历史的滚滚洪流,如刀一般的天意。他盛南生,也不过是这黄图霸业之下的即将被冲走的石头而已。
副官连忙低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字句梗在喉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也好,也好。。。。。。”盛南生轻轻的自语道,“至少,还有公主,我南楚皇室血脉到底还是与这江山一起绵延不断。”
他面色渐渐泛起一阵的潮红,呼吸渐渐急促,忽然侧脸咳嗽了一下,一大滩的血就这样如同血梅一样绽在锦被上。
“将军。。。。。。”就好像有一根又长又尖的针从心尖上插下去,心中痛楚难言。副官再也忍不住了,俯跪于地,抓着被角垂首悲泣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此乃古今一大悲。
盛南生却没看她,只是转头望着密室一角光洁的石壁,若有所觉的样子。脊梁挺直,如他这样的人,永远都是昂首挺胸,哪怕是在病榻之上也不愿弯腰低头。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越过了楚京,看向楚江上远远而来的秦国水军。
那里有一艘艘的大船载着精兵军械,船板上站着一个个穿着甲衣铠甲巡视的士兵,手持长刀,步步守卫。巨大的浪头就着势头迎面打来却只能在船角溅起一点水花。那是至柔与至刚的交织,天地伟力与人力的撞击。
萧沉渊和易雪歌就在被围在中间的大船上,那艘大船乃是最大的一艘,雕栏画壁,犹如腾龙在江上腾飞。易雪歌实在不能安坐,从船舱中走出,看向这似曾相识的楚江。
江水滔滔,波涛滚滚,故国便在不远之处,隔江远眺。
她从这里别国出嫁,甲士开路,玉麟相送,浩浩汤汤的楚江送别游子的母亲,在她身后依依不舍。萧沉渊也曾亲口许诺要送她归国。只是,她从未想到有一日会以这种方式回来,带着秦国的数十万大军,横渡楚江,剑指楚京。
萧沉渊从后面走近,双手环抱住她,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易雪歌垂下眼,没去看他,只是轻轻的道,“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能够评价此事对错的,只有天下的百姓和后世的那些人。”他紧紧的抱住易雪歌,犹如抱住自己的肋骨,镶回体内,轻声细语,“能够评价我对错的,只有你。”
“可是,哪怕我觉得你做错了,你也不会停手不是吗?”易雪歌淡淡一笑,情绪难辨。
萧沉渊沉默片刻,低头吻了吻她的面颊,江风吹过拂起那缕缕乌发,唇上触到的肌肤便如冰雪一般清透冰凉:“吾独一妻,江山仍在,南楚血脉不绝。”
易雪歌缓缓合上眼,伸手握住他按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尖冰凉却有热血滚烫。
这是他们此生携手的序章,史书上宏大篇章的开幕。从此以后,他们的名姓将如明月星辰一般永不分离,他们的血脉也将与这江山一样绵延百年。
光华二年,盛武侯亡于楚京,楚国再无名将矣。帝携后共渡南江,挥兵南下。楚国遣使言道:“愿称臣事大朝,冀全宗祀。”时帝已遣幽州团练使程节率师先出幽州,永安侯许靖、幽州刺史裴永道率舟师继发。及是,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田石等率师,水陆并进,与楚信使同日行。
秦师次采石矶,作浮桥成,长驱渡江,每岁大江春夏暴涨,谓之黄花水。及秦师至而水皆缩小,人皆异之。及渡口,楚军倾火油焚北船,适北风反焰*,楚军大溃,楚京益危蹙。秦师不伤百姓,连越诸城,昼夜不休,直逼楚京,遂至。王师屯城南十里,闭门守陴,楚帝犹不知也,楚军闻讯败走。老弱外皆募为卒,民间又有自相率拒敌、以纸为甲农器为兵者,皆出捍御,然实皆不可用,奔溃相踵。
城中米斗万钱,人病足弱,死者相枕籍。楚帝两遣使纳贡称臣,皆不报。冬十一月,白虹贯天,昼晦。乙丑,城陷,数百将士力战而死。勤政殿学士五人皆自缢死。楚帝帅司空、知左右内史事姜云等肉袒降于军门。
至此,天下终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