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她只需挑拨一二,自己再在皇上这边下点手脚,脏水泼不到她身上,不动声色就除掉了两个大敌。
娜仁光想,便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阿布见她高兴,便想把前几日一个不寻常的事情说给娜仁听。
「娘娘,奴婢知道了,定会照着娘娘的旨意去办。但奴婢还有个不寻常的事要禀报。」
「你说。」
「据说有人在坊间四处打探文贵妃的事。」
「喔?」娜仁来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因为这事与文贵妃有关,奴婢便着人去细查了一下,原来这人是前朝武官之子,名叫赵先,他爹爹是两国交战时的阵前大将,被皇上在战场上斩杀,他则隐姓埋名,流落民间。」
「若只是个落魄的人,你必定不会到我面前来说。」娜仁看着阿布,等着她解说为何特意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
「娘娘英明!」阿布也因为即将要说出来的讯息而兴奋,轻声耳语道︰「这人是文贵妃待字闺中时,家里给说定的未婚夫。打探的人跟着到他寄居的地方,探听出来他因家族覆灭,对朝廷多有怨恨,往来的都是大夏过去的旧臣。」
娜仁眼楮蓦地睁大,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之色。
「真是天不亡我!」娜仁笑着对阿布说。「就算挑拨朱赫动摇不了文知艺,也要利用赵先把她钉死。」
「一切听娘娘吩咐。」阿布低下头去,恭敬应是。
转眼春节就过了,这个年过得不错,除夕前后下了好几场大雪,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可乐坏了钦天监,直道今年风调雨顺,五谷必定丰收,天子威势之下,连老天爷都加持作美。、
鬼戎龙、也大悦,不只一次在群臣面前夸赞文贵妃肚子里的皇儿还未降世,就懂得体恤天下疾苦,是天下百姓的小福星。
大家都说皇上这是在给未出世的孩子铺路,若是个皇子,未来的地位肯定无可限量,因此宫里宫外都传着文贵妃这胎落地,不管男女,都要晋为皇贵妃的流言。
皇贵妃位比副后,待遇与皇后相差无几,更何况,现在的皇后无宠无子,指不定文贵妃生了个皇子,只要没病没缺,又受皇上偏爱,直接封为皇太子的可能性不可谓不大。
但这可是把文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段时间,文知艺不敢常叫亲娘进宫,自己也小心谨慎,成天窝在宫里看书习字弹琴,无事不会出门。
鬼戎今日早朝后无事,见春光明媚,想着文知艺已经显怀,胎象稳定了,正好出来散散心,别被闷坏了。
才思及此,便唤身子好了,已回来当职的同福到跟前,「去文贵妃那通报一声,说朕半个时辰后就去她那。」
文知艺早上服侍鬼戎走后,就穿着常服歇在榻上,捧了本闲书来读,整个人恹恹的。
可一听说皇上要来,立刻就充满精神,赶紧从榻上起来,叫两个小宫女拿衣服来给她看,一套套看过去却没有满意的。
她叹口气,低头看着凸起的肚子。这阵子,皇上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三餐也盯着她吃,有时候他回来晚了,要吃宵夜也不放过她,逼着她一起用。
这样喂猪一般,她足足胖了两圈,自己对着镜子都不敢看那张丰润的脸,以前的衣服自然是不能穿了,做了好些新衣服,可总觉得这也不好看那也不满意。
站在一旁的文画哪里看不出主子的心思。
「娘娘,奴婢觉得这件就很好啊,金色也映衬这春光明媚,蝶恋花的绣图你看多精致啊,上面的蝴蝶就像真的一样,这料子也是四川贡上来的上品蜀锦。」
「可没腰身呀,穿着不好看。」文知艺嘟囔着,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孩子气。
「哪里不好看?朕看着觉得很好,显得你皮肤白嫩,丰润美丽,就这套了。」
「皇上来了!」文知艺一听到鬼戎的声音,就笑着站起来,赶紧迎上去。
鬼戎对着服侍的下人们挥挥手,文画领头带着宫人们下去了。
他见人走了,便也放开些,环抱着她的腰,引她回到榻上,这榻临着窗,能看见他命人移种过来的桃花,风一起,便下起了桃花雨,场景甚美。
「孩子乖不乖?」
「嗯。」文知艺娇笑着点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一副陷入爱中的小女人模样,娇娇地窝在他怀里,眼楮闪烁着看他,像是天上的繁星一般。
鬼戎看得心动不已,低下头轻吻她的眼。「以后不必这么折腾,你身上这套也很好看。肚子里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腰身?」
她嘟起了嘴巴。「奴怕万岁爷嫌弃奴了。」
「怎么会?」这小脑袋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鬼戎握着她的手,放在心房的位置。「你时时在朕的心里,又是为了给朕生孩子才会如此,朕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文知艺甜甜笑了,小手圈上鬼戎的脖颈。
「你年纪小,又是第一胎,小心些也是应该,但也不能连着好些日子都闷在这里。」
她抓来鬼戎的大手,撒娇地摇了摇。「奴一点都不觉得闷啊,每日吃完饭,陈嬷嬷和文画都会陪着我在院子里转转。徐太医叮嘱过了,要适量地动动,对孩子也好。万岁爷放心,奴心里有数。」
「不必在朕面前遮掩,朕知道你是因为最近的流言才如此。」
文知艺对着他傻笑。
「你呀!」他点了点她额头,语重心长地道︰「朕确实有这个心思,但从来也没说出来过,只怕这流言是有心之人传出的。」
「所以奴才要小心防范啊。」
「真苦了你,要这么小心翼翼。细细想来,朕除了能在身分地位上给你保障,竟不能再做什么,连叫其他女人不去嫉恨你都办不到。」
文知艺摇摇头。「万岁爷不需这么说,奴占了万岁爷的心,若是必须背负这些人的恨才能得到整个你,奴愿意受她们嫉恨,也不愿万岁爷去沾惹她们分毫。」
鬼戎愣了一下,然后朗声大笑,一脸无奈地捏捏她的脸颊。「真是个醋坛子,朕日日夜夜陪着你,你心里还防范得那么深,你叫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文知艺顺势讨好,娇嗔道︰「奴就是这么个醋坛子,谁让万岁爷老说自己整颗心里都是奴,奴就要占着万岁爷的心。」
「好好好!给你占,给你占!」
鬼戎实在拿她没辙,只能任她腻在身上不下来。
文知艺自上次两人交心后,性子也有些变了,以前的大方懂事只在大事上还有,两人闺房之中,小性子倒是越来越多,就算是红了脸蛋,也要对鬼戎没羞没臊地痴缠。
他挺爱她那小模样,明明自己羞涩得不行,还要努力攀着他、巴着他,恨不得一时片刻都不离他的身边。
对于这样可怜可爱的她,他更是往心里疼宠。
两个人情到浓时,就是坐在一块儿,心里都甜蜜得不得了,外面又是一院子美景,只觉得此生如此,也不枉生为人了。
鬼戎自十三岁便有侍寝的女人,直到如今,才真切知道爱上一个女人的滋味,明知不能自拔,心中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他坐到了最高位置,征服天下的欲望满足了,一时松懈下来,总觉得内心少了些什么。
文知艺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又是如此知他心意的佳人,天时、地利、人和,他自然就一头陷进去。
鬼戎轻摇着怀里的小人儿,内心无比满足。
「朕来时,是想带你出去走走的。就算不能有什么剧烈的运动,到御花园里去赏赏花也是好的。可你这么黏人,朕都不想起来了。」
这个时候,御花园里的妃子们可不少,她向来都会避开这个时间,也不愿意皇上带着她去那里,只想他们关起门来恩爱就好。
「万岁爷,奴昨日才去过,春花虽好,却不如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静坐着。」
他宠爱地亲亲她的小嘴。「小傻瓜,都听你的。」
他也明白她不爱在日光正好的时候出去逛逛的原因,无非是不想和那些妃子一般见识。
这么一想,他顿时有些心疼。「你若不爱走动,朕便命宫里最好的花匠给你在院子里多植些花,到时想怎么赏就怎么赏。」
她笑得开心。「奴谢谢万岁爷厚赏。不过,万岁爷也要常常来陪奴赏花才好。」
她笑得他的心都快化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呢?
「都听你的,朕的艺娘开心就好!」
宫里就是这样,少数人笑,大多数人愁苦着脸过日子。
文贵妃俨然已经有了独宠之势,后妃中能看得清,又懂本分的,背后里骂骂就算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可独有二人如在油锅上煎熬,恨不得文知艺立时死去,好重新夺回并巩固自己的皇宠和地位。
娜仁内心虽急,面上却显得十分平静。
朱赫却一点心思都藏不住,所有嫉恨、烦躁、郁问全写在了脸上,就连这御花园里大好的春光也不能让她开心片刻。
她一个人坐在湖心的小亭子里,这亭子精巧,又立在园子的最高处,前有小湖,后有怪石嶙峋的假山,植被也精致,栽种的都是些异域贡上的奇珍异花。
朱赫最喜爱这里,隔个三五日就会自己上来游赏半日,叫人看守着外面的阶梯,不允许那些低阶的嫔妃接近。
几次之后,后宫都知道那里是朱贵妃的禁地,等闲之辈不会靠近。
可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朱赫能叫别人不来,这位她却只能视而不见,不能赶人。
娜仁坐了下来,向背对着她、正伸手去摘一朵花的朱赫说道︰「妹妹好有闲情逸致,也算是不负春光了。」
朱赫扯唇冷冷一笑,根本不搭理她。
娜仁也不恼,既然屏退了伺候的人,她就自己动手,给自己拿了一个新的茶杯,倒了上好的春茶,浅尝一口。
「你倒会享受,这可是金陵的『雨花头茶』?」
「嗯。」朱赫懒懒应了声,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不知名的小花。
娜仁暗道,知道你此时必到这里来,早做好了局,你不钻也得钻!她随手放下茶杯,走到朱赫面前。
朱赫嫌皇后烦,她们从来都没有两个人能平静相处的时候。她懒得应付她,冷哼一声,「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的笑话吧?看我被那个贱人压得死死的,你心里不定多快意呢,皇上那里,有我没我都是一样,不说已不如从前那样喜欢我,怕是连看我一眼都懒了。」
娜仁轻笑一声。「妹妹多虑了。我若是就这点心胸,皇上也不会让我坐这个位置。」
「那是。」朱赫讽道︰「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能撑船,我是比不上。」
「妹妹不必讽剌我,如今在这后宫里,除了那个女人,谁也不比谁好过。我们同病相怜的两个人若还抱着以前那些心结在这里呕气,难过的就只有你我,人家仍旧幸福快乐地过自己的日子。你说,我们又何必如此呢?」
朱赫一怔,心里有了计较。
皇后说得也不无道理,就算两个人在这里斗得你死我活,皇上照样疼宠她,照样捧着她的儿子,照样要骑到她的头上去。
朱赫脸色稍缓,在美人靠上坐下来,娜仁也跟着坐定。
「皇后娘娘说的是。但我没这么想得开,我心里恨那狐狸精勾得皇上神魂颠倒,把我们冷落在这偌大的后宫中受苦。」
「妹妹可别糊涂,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娜仁拍了拍她的手。「妹妹性子烈,对感情又执着。说实话,当年皇上纳了妹妹,我看着你来与我磕头,皇上那舍不得你在我面前跪下的神情,心里真是酸得很。」
朱赫也想起了以前皇上对自己的宠爱,嘴里就像吃了黄连。
「皇上好薄情寡义,不,这不怪皇上,都是那贱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把皇上网在了她身边。皇后,我不服!我无法看她在那里得意,也不允许她这狐狸精得了势!」
娜仁看朱赫的样子,知道时机成熟了。
「你不允许?」娜仁摇摇头。「宫里宫外都盛传等她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会晋为皇贵妃。自有皇贵妃这个封号以来,多少个朝代轮替,在活着时受封赏的也不超过三个,更别说她比你我都年轻,你又能如何?!」
朱赫不语,心里早就盘算怎么把文知艺的孩子弄掉,让她这个皇贵妃做不成,却也没傻到将自己的心思说出来,她连自己的奶嬷嬷都没说,更何况是皇后。
娜仁用帕子沾了沾嘴角,垂下的睫毛掩盖住眸子里的阴狠。
「妹妹听我的劝,咱们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只要顺从他、不惹事,想在这个宫瑞安安稳稳到老不成问题。」
朱赫冷嗤一声,见一双蝴蝶落到几株极其艳丽的花上,便指着那花儿嘲讽道︰「是啊,可人家一双蝴蝶翩翩,咱们就只是人家踩在脚底下的花,供他们取笑作乐。」
翅仁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脸色一变。「咦?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花?」
朱赫随口问道︰「怎么了?」
娜仁把她拉远了些。「那花我知道,女子最好少沾,若是大面积种植,会导致女子不孕,有孕者滑胎,行经时气血流失。想是宫里新进的花匠糊涂,我这就命人去把这些都铲了。」
朱赫的眼神落到蝶恋花上,久久没离开,只敷衍地跟娜仁附和了几句,连娜仁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在意。
娜仁走到楼梯下,回头看了一眼朱赫,见她盯着那花看,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阿布见主子下来,随即迎上前去。
两人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娜仁对阿布交代︰「这些日子你盯紧些,她如果去找花匠要那些花,你便放行。」
阿布道是,又接着说︰「说来凑巧,皇上也正命人在文贵妃的院子里广种花草,娘娘,连老天爷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娜仁点头。「这样就更天衣无缝了。但那花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重点还是在皇上那里,洗衣房的人都交代好了?」
「是的,娘娘。皇上的衣服每日都用「销魂香」熏着,只要文贵妃闻了那花,再经销魂香的味道催化,不但胎儿不保,性命也堪忧。就算她命硬能撑过,也是个废人了。」
娜仁敛眉一笑,明明是笑脸,却无端让人心头一凉。「最后,这一切自然有朱赫替我们承担!」
阿布还是有些担忧。「若计划不顺利,娘娘要怎么用那个赵先?」
「你查探的消息不是说他对前朝忠心耿耿,还要替父亲报仇,驱逐我们青金、匈狄人吗?他要找文知艺的原因,无非是想攀上这条线,看能不能伺机做些什么。我们静观其变双管齐下,如果此计不成,到时候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赵先。」
「娘娘英明!」
主仆两人如此谋算几番,最后胸有成竹地离去。
娜仁的盘算确实高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项阴谋很快便被揭穿。
这日,鬼戎抱着文知艺,坐在窗前的榻上,看着陈嬷嬷领着众人照看那些新植的花草。
她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懒怠,小腹隐隐有胀痛之感。文知艺和陈嬷嬷都略通些药理,知道是身上不好,徐太医瞧了,也直言是龙胎不稳,可头三个月都过了,事情就有些蹊跷。
他们把衣食、寝宫里的常用都细细查过,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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