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要去哪里,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在一起的吗,如今昭哥哥来接我了,你为何不跟我一同回去呢?”馨儿拽住绣娘的衣袖,好生央求道。
“好妹妹,我们的缘分就到此吧,来日若有缘再相见吧,”绣娘推开她的小手,很快的离去了。
馨儿偎依在昭的怀里,很是不舍,怎奈也留不住。
“浩鹰,去把这里清理一下,”昭冷冷的看着明春楼的牌匾,很是不快。
“公子放心,我自会处理妥当。”浩鹰躬身施礼,然后又走回明春楼内。
昭扶馨儿进了马车,然后就缓缓离开了许昌城。
“馨儿,身上有没有受伤?”昭关切的问着。
“挨过几顿鞭子,现在好些了,”馨儿偎依在他怀里,轻柔的说。
“什么,他们还打了你,哪里有伤,严不严重,让我看看,”昭很是心疼的打量着她。她只是浅浅一笑,依旧贴在昭的胸前,亲昵的抚摸着他温暖的双手。
“都怪我,馨儿,我该紧紧抓住你的手才对,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些苦了,对不起,”昭又开始自责起来。馨儿仰起小脸,慢慢捂住他的嘴巴,止住他那不迭的道歉。昭轻轻在她额头亲吻着,满是宠爱的凝视着她,对于他们两个来讲,分开的短短数日,就如数年般难熬。现在彼此都默默享受着此时的恬静,不想再有什么风波。
浩鹰他们将那些客人都赶出去,又陆续把那些姑娘纷纷撵走。最后楼内只剩下老鸨和几个打手,还有那陶太守,只见他们被绑在一起,狼狈模样,有些可笑。
“大爷,那姑娘是姓赖的弄来的,不关我们的事,求求你放了我们吧,”老鸨可怜兮兮的乞求着。
浩鹰抄起鞭子就向他们抽去,怒视道,“我家小姐也是你们可以碰的,混账东西,这鞭子太细了,该找个粗点的才对。”
“浩鹰,我已经叫他们堆好柴火了,一会儿就可以点火了,”云翔疾步走过来。
“让他们就这么舒服的死掉,我心里憋的一肚子火,还真是咽不下去,”浩鹰双眉蹙起,怒气未消。
“不然给他们喝点这个?”云翔从衣袖里取出一药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颜。
“噬骨散,没想到你带着这个呢,正好试一试效果,”浩鹰对视一眼,遂将他们的嘴撬开,一一灌入药粉。他们一个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噬骨散可以将人的体内各大经脉很快的腐蚀掉,药效即为猛烈,而且痛苦的程度与从身上一块一块削肉一样难以忍受。老鸨顿时面容狰狞,青中带红,很快口吐鲜血,眼珠布满血丝,喘息急速,不时绑住的双手经脉膨胀,来回挣扎着。浩鹰看到他们如此痛苦不堪的表情,心里的怒火方消下去。
过了片刻,云翔与浩鹰走出明春楼,朝一个侍卫摆摆手,那侍卫便将手中的火把投到柴堆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明春楼也很快就面目全非,只剩下零散的残缺房梁,东倒西歪的滚落一地。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浩鹰遂上马出城追赶馨儿他们去了。
却说赖不成惨死在司马府,早有人去通报了曹爽的亲母,也就是大将军曹真之妻赖夫人,此夫人想来自恃高贵,认为自己是曹家宗亲,对外人向来冷眼视之,尖酸刻薄的程度比苏菱更甚。不过这也难怪,苏菱是赖夫人一手带大的,品行举止自是相仿。
赖夫人听说自己的弟弟惨遭司马小儿毒手,顿时火冒三丈,虽然弟弟素来品行不端,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毕竟血浓于水,自己的亲弟弟横死在司马府,这笔账她自然要算的。
这不她唤来曹爽,掩面痛哭,哽咽的哭诉道,“不成虽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也轮不到他司马小儿管教,况且竟下手如此狠毒,我弟弟命已休矣,我儿怎能坐视不理,那死去的不成乃是你的亲娘舅啊。”
“母亲,孩儿自知,不过现在朝中大权乃在司马懿的掌控下,况且皇上又如此器重他,如今我也无能为力,再说舅舅平日里干了不少的偷鸡摸狗的营生,若要深究恐怕也要有牢狱之灾。”曹爽此话却也中肯明智。
“我儿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难道你也怕了他司马小儿,想你父亲还在世,怎会容忍这般窝囊气,再说曾经你的父亲就受了司马懿不少的算计。如今你又如此软弱,难道我们曹氏宗亲就要这般苟活于世上吗?”赖夫人不依不饶的埋怨道。
“母亲,是孩儿无能,让母亲受屈了,现在我虽然不能动他司马昭,但日后我定会双倍讨还回来,母亲,还是权且息怒,将来他司马家是死是活,我们就等着瞧好了。”曹爽心里有些忿忿不平,又被其母挑唆一番,更是难掩愧意,毕竟自己父亲在朝中时,他司马家怎会如此嚣张,现在势气正旺,自己只能作罢,来日方长,谁输谁赢还都不知道呢?这司马家与曹爽算是死对头了,往后会如何,大家都不得而知。
而此时的昭却全然无暇顾及曹爽,眼前他最关心的莫过于馨儿的安危,其他朝中琐事,他都暂时抛到脑后。殊不知绿珠在宫中已经心惊胆战多日了,陈美人身子日渐疼痛,请来了太医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胎儿就不保了,绿珠本想通知昭他们,怎奈他们都赶往了许昌。
这才是“心急如焚恐生祸,公子搁浅浑不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节
浩鹰与云翔自放火烧毁了明春楼,便迅速骑马追赶昭他们,一路上馨儿与昭都很欣慰,一半来自她得救脱险,一半则是因为这一路的美景尽收眼底,多日郁积的苦闷瞬间消退。昭则在她身旁嘘寒问暖,不尽的关怀让她沉浸在幸福之中。
过了数日,他们便回到了洛阳城,此时叶儿与茗轩他们正翘首企盼,看到昭的马车陆续赶过来,叶儿便飞奔到马车前,红肿的杏眼,一汪泪水挂在脸庞。
昭先跳下马车,接着小心扶馨儿下来,她看到叶儿活生生瘦去一半,很是心疼,握住叶儿的手,柔声说道,“我不是回来了吗,不要再哭了,也不怕人笑话。”
“小姐,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叶儿都会跟着你,”叶儿拿手帕擦擦眼泪。
“叶儿,快扶小姐回房,”昭温和的吩咐道。叶儿遂扶着馨儿走进府门,当走到茗轩身边时,馨儿淡然一笑,茗轩也会心的点点头。
回到房内,几个丫鬟已经准备好了洗浴的热水,见馨儿进来,都安静的退下了。叶儿随手掩好门,小心的服侍她沐浴,当脱下她的衣裳时,叶儿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心疼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背上有伤痕,是有人鞭打你了吗?”
“没事的,已经擦过药了,过些阵子应该就会褪去伤疤的,现在已经不疼了,这还要多亏了绣娘的灵丹妙药呢?”馨儿莞尔一笑,不以为然。
“小姐,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如果叶儿在你身边,绝对会替你挡住的,”叶儿轻轻地拿湿布巾擦洗着,泪眼汪汪,而此时的馨儿不再作语。想起那些日子里的煎熬,依旧有些后怕,但如今再告诉叶儿这些事,恐怕只是徒增她的忧伤罢了,不如什么都不讲,埋在心底,等时间将它们慢慢褪去吧。
昭此时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一人在后面说道,“公子,宫里出事了。”昭顿时一惊,转过脸来,正是云翔,只见他手里拿着一纸条,脸色凝重。
昭接过纸条,走进书房,云翔也跟进来,又随手掩好门窗。昭慢慢坐到席垫上,拆开书信,几行整齐的小篆字历历在目,
“龙子不保,主上大怒,恐祸将至,公子早做安排。”这书信正是绿珠亲手所写,用信鸽传书,云翔在庭园中发现信鸽飞来,心里明白定是宫中出事,遂从鸽子腿上解下纸条,速速来禀报昭。
“公子,是不是皇上的龙子保不住了?”云翔很直接的问道。
“也许一场血雨腥风又要来临了,这两日宫里应该会严查此事,你叫绿珠凡事谨慎些,莫要露出马脚,”昭冷静沉稳的嘱咐道。
“公子,还是让绿珠早日离开皇宫吧,多待一日恐怕就会惹祸上身,再者说绿珠是陈美人身边的侍女,此事若要调查,绿珠难辞其咎,性命危矣。”云翔很是担心。
“此时离开,宫里的人不就更加怀疑绿珠与此事有关了,我知道你关心绿珠,不过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我自有主意,你先退下吧。”昭伏案思量着。云翔躬身作揖径自离开书房。
此时宫里已经乱作一团,尤其是兰轩阁这边,更是陆续有人进进出出,原来都是些太医。而陈美人躺在玉床上,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嘴里不时发出疼痛哎呦声。巧玉则站在一旁,扭绞着手帕,绷着脸,很是紧张不已,深怕主子有个闪失。
曹睿端坐在床榻边,脸色微沉,对着在一旁诊脉的太医问道,“陈美人怎么样,为何她如此疼痛?”
“回皇上,依陈美人的脉象上来看,恐怕肚内胀气太重,多半对胎儿不利,因此才会感到腹痛难忍。”老太医叩首说道。
“那如何才能排出腹内胀气,你有何药方可治愈此症?”曹睿双眉紧锁,心绪烦乱。
“如今美人身怀有孕,恐怕不易用药,”
“不用药,那就让美人这样疼痛下去吗,真是一帮庸医,朕留你们何用?”曹睿狠狠地朝太医踹了一脚。
“皇上,陈美人的腹内胀气有些怪异,老臣平生从来未遇到过,所以实在不敢随意下药啊,”那太医趴在地上诚恳的回禀道。
“既然你们都无良策,那就通通拖下去斩了,留在这里只会碍眼,毫无用处,来人,把这些人拉下去,”曹睿火气冲天,怒喊道。
“皇上,不要杀他们,他们并没有错,”陈美人艰难的伸手劝阻,本想起身,可霎时感到下身一阵钻心之痛,尖叫了一声,倒床不醒于人世。
“主子,醒醒啊,不要吓巧玉,”巧玉跪到床边,掩面痛哭。
“呀,主子流血了,”一丫鬟惊道,曹睿转身看到一滴滴鲜血流了出来,顿时脸色苍白,巧玉遂小心掀开陈美人的锦被,只见一摊鲜血浸透锦被,巧玉顿时全身僵硬,傻傻的坐在一旁。
几个太医匆忙赶过来,拨弄几下陈美人的眼皮,又摸了摸脉搏,相继摇摇头,叩首禀道,“皇上,龙儿恐怕保不住了,而且陈美人也----”
“美人她怎么样,快说啊,”曹睿揪起太医的衣襟怒斥道。
“陈美人脉象微弱,恐怕熬不过今夜了,请皇上恕罪,老臣无能为力了。”几个太医不迭叩首。
曹睿挪动着无力的步伐,走到陈美人枕边,握住她柔弱的纤手,凝视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痴痴地流下眼泪,喃喃道,“龙儿没有了,我的爱妃也要离开朕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皇上,我觉得此事却有蹊跷,方才老臣替陈美人号脉时,隐隐约约闻到些许曼陀罗和紫堇等花混合的气味,往日我等为美人诊脉时从未闻到过此香味,显然是有人已经精心调和成无色无味的香露了,不过他们应该没有想到,此花粉若遇到血腥味,它们的香气就会很快散发出来,况且这些花粉毒性极强,稍微沾染就会丧命,看来是有人蓄意要害陈美人的。”一太医沉稳的说道。
“美人,朕定会还你和未出世的龙儿一个交代的,来人,将兰轩阁和其他宫里大大小小的宫苑挨个搜查,只要找到谁房里有类似盛花粉香露的瓶子,就将他们统统打入大牢,听候发落。”曹睿一声令下,守卫的士兵就纷纷朝各宫苑搜索开来。站在门外的绿珠手心冒着冷汗,脸色阴沉不定。遂悄悄地回到自己屋内,虽然绿珠早已经将香露瓶放置到巧玉房内的细软中,但心里依旧忐忑不安,心神不宁。也许是对巧玉的愧疚,也许是自责,总之绿珠来回踱着纷乱的脚步。
而此刻的司马昭坐在书房内,双眉不展,因为他很明白,对于曹睿而言,这是他登位后第一个龙儿,如果一旦有了闪失,他定会严查到底。对于自己安插在宫里的绿珠,她做事向来干脆谨慎,从不会留下丝毫破绽,所以自己才派她进宫。曾经的紫嫣则容貌太过出众,恐怕会引起曹睿的注意,故让她接近郭子风,然而没想到最后却折兵损将,只得放弃紫嫣这个棋子。
这时昭猛然想起在许昌遇到的绣娘,她曾让自己将佩环转交给兄长,但偏巧宫里出了事,才忘却了,遂小心从衣袖中取出佩环,仔细端详了一番,便知此物乃是上等和田美玉精制而成。但转念又很疑惑,兄长怎会与她这种风尘女子相识呢,莫非他有事瞒着我们,反复揣摩一番,不知其中缘故。便起身来到师的卧房,只见窗内明亮,想来师没有歇息,遂叩门。
“弟弟为何深夜前来,刚把馨儿接回来,应该与她待在一起才是,怎么反而来找我了?”师打开门,一脸困惑,昭只是不语,几步走进房内,撩衣坐下。
“弟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哥哥,”昭笑着从衣袖中掏出佩环,在师面前摇晃几下。师顿时一愣,慌忙接过来,深邃阴郁而游移不定的目光询问似地望着昭,那是一个受伤时的痛苦的眼神,十分愁苦,心力交瘁。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与风尘女子结识呢?”昭不解的问道。
“风尘女子,不,她不是,绣蝶不会,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师激动地问。
“去许昌救馨儿的时候,那女子就在明春楼,并且多日来一直照顾着馨儿,但当知道我报上名讳时,她的脸色就很不好,而且叫我把这个佩环转交给你,哥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莫非她就是那位商贾的女儿?”昭脑海浮现曾经师对自己讲述过的那个动人故事,难道绣娘就是师日夜思念的那个人。
昭再看师,他已经眼眶噙泪,颤抖的拿着佩环,那神情仿佛魂魄离开了躯壳,空荡飘渺。
是的,绣娘就是司马师曾经在宛城深爱着的商贾的小女儿,闺名绣蝶,虽并非官宦千金,但相貌人品却更胜一筹。本来二人情投意合,奈天不遂人愿,懿已经决定师迎娶贾逵幼女碧芸,师心中千般不愿,却终究拗不过父母之命。与绣蝶再无相见,只在离别前送与她这块佩环,留个念想罢了。
而司马师却不知,自从绣蝶知晓师即日就要迎娶他人作妻,便日日流泪,始终无法释怀。终于在师成亲之日,绣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跳入洛阳城外的一条深河之中。本以为可以一死了之,落个干净身子,谁知竟被那小人救起,糊涂的就被卖进青楼。想那绣蝶此时已经心如死灰,强颜欢笑,红醉风尘,只愿可以舞到今朝,曲至明朝,让这些俗世乱尘冲走对师的爱恋,冲走自己的一腔怨恨。
“哥哥,为什么当时要放弃她,为什么不把她留在身边,如今你们二人再难相见,这又是何苦?”昭捶胸顿足,很是遗憾。
“她外表虽然柔弱,但秉性刚烈,那年我已经迎娶了碧芸,又怎能再困住她,耽误了她的青春芳华,我本以为她可以将这段情放下,另觅佳偶,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落入风尘,她为什么要如此堕落,难道是为了让我心痛,让我愧疚一世吗?”师已经泣不成声,也许就是自己一手把绣娘推入悬崖,今日之果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哥哥,何不派人打听一番,也许会找到她的下落,”昭问道。
“找到又如何,我还有何面目见她,况且碧芸已经是我的妻子,我又怎能负她,已经亏欠绣蝶太多,难道我还要再负一人吗?”师将佩环塞进衣袖,缓步伫立在窗前,深邃无边的夜空,静谧安详,仿佛如昨日与绣蝶共赏月的那般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