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裸的威胁,可是又怎么样呢,我怕他吗?不,我一点也不怕他。
既然如此,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如果历史真的在按部就班,那么罗士信此时并不会死。
我起身向他行礼:“天色不早了,打扰了秦王殿下,苏魅向王爷致歉了。告辞。”说罢我转身便走。当然,他也并未留我。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我随手抓了几个小宫娥便要她们带路。她们好似都认识我,对我也很恭敬,行了礼后便打着宫灯带我往我的住处而去。
李建成给我住的地方名字叫海棠阁,走进去之后,见屋内亮着灯,我诧异地问:“谁在我屋内?”
小宫娥道:“是太子殿下,殿下命奴婢们在门前守候的,等姑娘一回来便要引着姑娘回海棠阁。奴婢们不可以进去,姑娘自个儿拿着灯笼进屋吧。”
我接过她手上的灯笼,有些好奇,堂堂太子殿下,这么晚了在我房间里干什么?而且还亮着灯,莫非是坐等我回来?简直莫名其妙。
☆、030
海棠阁在东宫的西北处,比较偏,可却很安静。这里的环境也很清雅,院子呈圆形,屋子坐北朝南,可谓是冬暖夏凉。院子四周是竹子编成的围栏,此时正是初夏,上面缀满了合欢,淡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提着宫灯,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走去,靠着窗台边上的书桌前坐着一个男子。男子紫衣软绸,墨发高束,手中正握着一本书卷,烛光昏暗,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太子殿下?”我皱着眉头走近他,“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李建成放下手上的书,缓缓闭上了眼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又将眼睛睁开,转过头,看着我。
“天色是不早了,你饿不饿?”他挑起一边嘴角,又指了指床上,笑说,“承宗说要等你回来才肯走,等得已经睡着了……”他站起身子朝我走过来。
我吹灭了宫灯,然后向着床边走过去。承宗果然睡着了,臭小子,连睡觉都这么不安份,我将他踢掉的被子又重新盖好,然后伸手轻轻捏了捏他如嫩豆腐般的脸。
李建成拍了拍我的肩头,我直起身子,他放下了帷幔,将我拉到了外间。
“苏姑娘……”他居高临下,垂眸看着我,“罗将军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做?”
我耸了耸肩,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向着窗边走去,然后坐在他原本坐着的位子上,默默看着窗外。
“好了,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就不提这件事情了……”他走到我身后,将双手搭在我双肩上,我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体温正透着薄薄的纱衣传入我体内。
我站了起来,状似不在意地拂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一点,仍然低着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他微微摆动的袍角,那绛紫色的衣袍被风吹起,也正一点点靠近我。
“魅儿……”他忽然伸出双手夹着我的脑袋,将我脑袋一点点掰正,对上他的眼睛,“我可不可以这样叫你?”似乎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好好打量他。
五官如斧削般精致,鼻梁很高,眼眸深邃漆黑,还有,眉毛浓黑有型。他的面孔在一点点靠近我,我的瞳孔在一点点放大,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炽热鼻息全数喷在我脸上,而我,却屏住了呼吸。
忽然,我听到“噗通”一声响,我吓得立即睁开眼睛,李建成早已松开了我,此时正朝着床边走去。
我自然也跟着去了,因为承宗不知何时已摔在了地上,他没有哭,只是伸手揉着眼睛,见我与李建成走到他身边,他忽而咧嘴一笑,然后朝着我们伸出双臂,要抱。
第二天一大早,我跟周公告别,迷迷糊糊听见院子中有人在争吵。昨天为了哄承宗睡觉,我到后半夜才入睡,偏偏夏天夜短,只觉得自己都没睡多长时间,天便已经亮了。
我嘟囔着咒骂了一句,然后掀被子起床,随意穿好衣服揉着眼睛往院外走去。
承宗正揪着一个女子的衣服,使劲将那女子往外撵:“你走,你走,你回去告诉那个坏女人,姨娘才不会见她了,谁跟她姐妹相称了?快给本少爷滚出去!”
咦,那个女子看起来好面熟,再仔细一瞧,不就是昨天那常良媛的贴身婢女么?叫什么来着?对,是春儿,她来这里干什么?
带着疑惑,我走到承宗身边,一把将承宗拉开:“春儿姑娘来此有何贵干?”昨天那常良媛很明显是在刻意诬陷我,我想,是敌不是友,所以语气也是疏远的。
那春儿狠狠瞪了承宗一眼,然后甩着被承宗掐疼的手臂:“苏姑娘,我们主子请您去漪水阁一趟,说是有体己的话要对姑娘说。”语气中有几分刻意的讨好。
承宗忽然挡到我的面前:“那个女人那么坏,她肯定又出什么馊主意害姨娘!”又转头对我说,“姨娘不要去,其中肯定有诈!”他咬牙切齿,说完转头恨恨盯着春儿看。
春儿却撇了撇嘴,貌似精神不错:“我家主子可是这太子府隐形的女主人,而且如今又诞下皇孙,太子殿下今日早朝必会向陛下禀明,到时候,提我们主子做太子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个小丫头,明显就是在狗仗人势。就算那常良媛能被提为太子妃,可承宗的生母是荥阳郑氏,是名门望族之后,就算是李家也要敬畏几分。而且她又是李建成的发妻,承宗太子世子的身份还能被夺走不成?
承宗明显有些愣住了,这也是他害怕的吧?他恨常良媛恐怕就是怕自己父亲不再宠爱自己,怕父亲被别人夺走。
我拍了拍承宗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承宗放心,你父亲是不会不要你的!”我凑到他耳边说,“不要中了别人的离间计,要聪明点!要不,姨娘就去看看她耍的什么把戏?”我笑着挠了挠他头发。
承宗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听了我的话后摸了摸脑袋,凑到我耳边说:“姨娘,你比她聪明,她肯定斗不过你!”
我向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对春儿说:“走吧,去见你家主子。”
常良媛住的地方环境很好,看得出来这李建成待她不错。走入房间时,屋子中弥漫这一股药味,我掩袖遮了遮鼻子,这味道怪难闻的。
春儿急走几步,我也跟着她走去,便见床榻上侧躺着一个紫衣美人,美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那紫衣美人正是常良媛,见我过来,她微微笑道:“苏姐姐,快坐!”
嘿,叫谁姐姐呢?我看起来很老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就是衣服有些乱,还有早晨起来也忘记梳头了,仅此而已。
她似乎是揣度到了我的心思,顿了一下立即说:“昨晚殿下跟我说时我还不信呢,说姐姐看着就似是二八年华,怎么会比英蕙还大呢……”
我面上保持危险,心里却是将李建成那狐狸骂了几百遍,他们夫妻浓情蜜意说私房话不要紧,提我年龄做什么?虽然这二十多岁在这里算是大龄了,可在现代的话,那可是风华正茂,女子佳年华!
春儿在床边上放了一张凳子,常良媛指了指凳子示意我坐下,我瞥了她一眼,想知道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于是就坐了过去。常良媛怀中抱着小小婴儿,将婴儿送到我旁边说:“姐姐您看,他在对你笑呢。”我瞥了一眼,他果然在笑。
粉粉嫩嫩的一团,我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他却笑得更厉害。
常良媛说:“殿下说今日便奏请陛下,求陛下赐名呢……”她垂着眸子笑,笑容几分得意。
我收回手,是啊,有人开心有人愁,有人喜得贵子,有人却遇牢狱之灾。罗士信现在可还在牢中关着呢,我虽然知道他此时不会死,可他难免要受皮肉之苦。
想到此处,又想到当时在洛阳城外,他可是为了救我一命与自己好兄弟反目成仇的。我手指在袖子中笼了笼,必是要保他安全。
正在沉思间,外面有人叫道:“太子殿下。”
我转头看去,正见李建成穿着紫金色朝服,大步走进来,他见到我也愣了一下。
常良媛似是要起身,却被一旁的春儿扶住了:“娘娘,您生小世子时可落下了病根,如今可下不得床。”
小世子?只有正妻之子才能算是世子吧?且不说她会不会被扶成正室,可只现在,也算是越矩了。
“春儿胡说什么?”常良媛皱眉道,“在太子府,就只有一个世子。”
我看了看常良媛,有转头看了看李建成,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李建成唇锋抿得紧紧的,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到床边,然后才开口:“父皇赐名,叫承训!”只简单一句,又转过头看着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站起身子:“是娘娘叫我过来的,不过既然殿下回来,那我就回去了。”说着我便往外走。
“等一下。”李建成叫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走到门外时他也已追了出来,快走几步到我的旁边,然后抓着我的手便将我往外拉:“你跟我出来。”
他到底是男子,力气自然比我大得多了,我手腕被捏得有些疼,猛然甩开他的手,语气不好:“有什么话就直说!”
他手还半抬在空中,反应过来后挑了挑眉,走近我:“是我有些急了,都怪我!”说着,便轻轻抓住我的手,上面已经有些紫青的痕迹,他面色有些难看,“魅儿,罗将军可能要出事了,他打了秦王殿下,现在父皇怪罪下来……”他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看着我。
我咬了咬唇:“那怎么办?”
李建成忽而笑了一下,俯身低头凑过来:“你在求我?”
我白了他一眼:“是,我在求太子殿下!罗士信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报,也不想他再受皮肉之苦。还有,这件事情,毕竟不怪罗士信,李世民该打!”
“你是在说那阴姑娘?”李建成挑眉,脸色几分不快,“李家与阴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父皇当初攻破长安之后便灭了阴家,可阴姑娘毕竟是女流之辈,便被充为官奴,不知怎么落到秦王府,结果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说:“阴碧柔与罗士信早就私情暗投了,他们本来也算是男才女貌,结果半路杀出个李世民,罗士信当然心里不爽!!”
李建成似乎沉默了好一会,良久方说:“魅儿,这个忙,我定会帮你!只是,自此你便欠我一个人情,这人情以后可是要还的……”他目光灼灼,一边嘴角歪起,看着我笑。
☆、031
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自然也不想知道,我目前只是比较关心罗士信。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我望着他,继续说,“别告诉我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还并未有办法,我最讨厌别人敷衍我!”
李建成向着我走近一步,我又退后一步,明显的戒备。他错愕了一下,忽而苦笑:“苏姑娘,难道建成就是洪水猛兽吗?让你这么避之不及?”语气似是有几分不快,脸色看起来也不好。
我心想,你都多大人了,成熟一点好不好?还学会撒娇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哪里敢,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金贵之躯,我不敢靠得您太近,怕被有心之人看到会说我一个乡野女子亵渎殿下。”
“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他皱着眉看我,“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算了解,其他人这么想我倒是相信,只是苏姑娘你,我看比谁都不怕我。”
我辩道:“我怎么不怕你了?我怕你出尔反尔不守信诺,喏,给我银子!!”我很坚定地朝他伸出手。
他眉心一皱,忽而说:“对了,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去帮我带承宗吧,我最近很忙。当然,罗士信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哪里肯放他走,见他又要逃,自然去抱住他的胳膊:“堂堂太子殿下欠我银子不还,说出去会影响您高大的形象。再说了,您财大气粗,我要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给我吧!我都穷疯啦!”我确实穷疯了,要不是看这份差事比较轻松,而且能赚够银子,我才懒得来这里呢。
李建成忽而转身,拍了拍我的头,笑说:“我给你屋子住,你吃我的穿我的,怎么还向我要起银子了?应该算是两清了吧?”他挑眉,明显是赖账。
我看着他,气得嘴都要歪了,老娘不干了行不行?行不行?我正要发作,他却快速朝着我脸颊上亲了一下,有一瞬间我是呆滞的,待反应过来,拳头已经挥到他脸上,不对,是眼睛。
手又疼又麻,我打了太子殿下?是的,我打了他!只一瞬间气焰就灭了,只能耷拉着脑袋缩在一旁。
他只是伸手捂着眼睛,眉毛却皱做一团,嘴角好似也在抽搐:“这下好了,明日早朝你让我怎么去?算了,罗士信的事情我也懒得管!”说罢,已是一拂衣袖,转身大步走开。
不管就不管,明显就是激将法,想让我去道歉呢,明显就不是我的错,谁让他举止轻浮来着?
我也转头往回走,还没走几步,便听见李建成的声音:“魏先生,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魏先生?我皱着眉心回头,却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褐色长袍,容貌一般,中等个头,只是急切地朝李建成走去。
莫不是他就是魏徵?当初在洛阳时没太在意,那么多的瓦岗名将,我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想想,其实他才是关键人物吧?以后的两王相争,他可是太子府的智囊。
我朝着他们走近几步,凑着耳朵去听,却听魏徵说:“殿下,您眼睛怎么了?”
我缩了缩脖子,魏徵眼尖,朝我这边看了几眼,我见被发现,也不再扭捏,直接朝着他们走过去。
李建成瞥了我一眼,摆摆手说:“不碍事,是我自己撞到的,魏先生,是不是那边有消息了?”
魏徵皱着眉看我,又看了看李建成:“这苏姑娘?南平公主?”对了,我不太认识他,想必他是见过我的,当初在洛阳的时候。
李建成双手前负:“不碍事,你说吧。”
“是。”魏徵说,“臣已经找过裴大人,看那裴大人好似也对刘文静很不满。”刘文静?就是当初太原时,我与李世民劫狱准备救的人,他怎么了?
李建成道:“这也怪不得别人,刘文静自以为是大唐的功臣,竟然口出狂言,父皇也已经忍了他一段时日,现在竟然酒后辱骂,死不足惜!”
魏徵微微低了低头,拱手道:“这刘文静与臣,曾经也算是旧识了,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臣也惋惜,毕竟是个难得的人才。”
李建成截道:“选才先选德!”他皱起眉心,“这还未立功,便直嚷嚷着要如何讨赏,父皇早已对他不满,他却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魏先生觉得这样的人才我大唐要得吗?”
历史上说刘文静确实是个人才,开始的时候,太原受辱进了监狱,后来与太宗皇帝结识,一直为太宗皇帝重用。想来,那李世民不会没有动作,只任着太子府的人胡来。
魏徵是个聪明人,见李建成面色几分不愉,便转口道:“殿下说的自然是,只是秦王府的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做好十足准备,不能被反咬一口。”
李建成点头:“此事建成知道!”又转头对我说,“你就回去等好消息吧,明日那秦王必会放了罗士信,不然瓦岗寨的一些将士可能会趁此决裂!”
我想也是,罗士信是秦叔宝的义弟,还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那些人不可能看着他遇害的。
况且,李世民的手段也不是软的,在他心里,恐怕女人要比将士重要得多,说不定一个开心,还会将阴碧柔转赐给罗士信做妾呢。
想到此处,心里也有几分凄凉,为那阴碧柔不值。
果然,第二天,李建成便回来对我说罗士信现在已经回了将军府,而刘文静却被赐了死。
当时得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陪着承宗做功课,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历史逃不过的。
我敲了敲石桌:“承宗,不许分心,继续练字!”承宗很听话,听我这么说,便又继续埋头写字。
沉默了一会儿,院子外面又有人探头探脑的,李建成一个眼神丢过去,怒道:“什么事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