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相冲,一直服用药物,最后诞下无涯后没多久就去了……”
“这么说你的病……”我微微一愣。
他颔首,“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那时候父王为了报复母亲罚她跪在雪地里,落下了体寒的病根,可我出生之时,体内寒气虽极为伤身却也护住了溶血之症。”
我伸出手也搂住他,静静相偎一阵后,“那时候你在平阳说的话可是担心我若是怀孕也会同长公主一般……”他的手指轻轻地落在我的唇上,止住了我将要出口的话,“清芷,我要你平平安安……可我每每见到你为着孩子独自神伤,我是害怕却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我答应你,会好好的。”我低声安慰着,心里其实清楚这话没有多大的作用。
连珏的下巴蹭着我的额头,“清芷,你听着,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了,无论生死。”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他依旧不依不挠,只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时候差不多了。”
姬夫人的话音刚落,连珏忙神色一凛,取出一旁的匕首,我看得触目惊心,猛地按住他的手摇头。
“阿芷,听话。”我还是摇头,他却已经使劲一划,血顺着手臂滑落到碗里,开出妖艳的花朵,我的眼前猛地闪过那坦桑河边的彼岸花——从前有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女子唤彼,男子唤岸,他们的感情受到了上天的嫉妒,被施了咒术,彼为花,岸为叶,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惜——彼岸花、彼岸花,我尖叫一声,仿佛是惊怔住了,连珏见我这样,蹙了眉,放下匕首,过来唤道,“阿芷,阿芷……”
我的眼前被那血色蒙住,忽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我心胆俱裂,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连珏,你在哪里?连珏,连珏……”
砰的一声——
传来碗落地的声音,我猛地愣住,嘴唇开始颤抖,“连珏,我看不见你了……”
我使劲地眨眼睛,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背上贴上温暖的胸膛,他轻哄着,慢慢地抚平我的情绪,门外的姬夫人匆匆走进来,我能听见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姬夫人,救我——”
“顾姑娘,你别急,这溶血引起的血脉不畅,导致短暂的失明也是有的。”她的声音里有些慌张。
我抿了抿唇,连珏谢过她,她便出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们俩人。
“连珏,如果我真的死了……”我的声音有些怪异地颤抖。
“别说傻话!”连珏猛地抱紧我,我感到嘴边有温热的液体,顿时那股恶心的感觉又开始翻腾,我摇着头挣扎,他却用另一只手禁锢着我的身子,唇在我的耳边不远处,低低地吟唱着红药歌。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他的声音很轻,却真正地让我沉醉其中。
我开始乖巧地吞咽,一边流泪,一边吞咽。
我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整个世界都由他主宰。
终于在这一遍又一遍的歌声中,缓缓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寻觅
许是因着不能完全适应失明的生活,我变得越来越寡言,可尽管如此,他却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
失明的人至少可以不用面对所有人的眼光,我每日都乖顺地按着她们寻来的新法子试,有时候一施针就是一下午,不过我却也只安静地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当死亡这样逼近之时,其他的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相比于我的安静,一向对任何事都淡淡的连珏,却开始越来越不安,有时候晚上竟会突然惊醒,反倒要我来安慰他,有时候我只是起身去关个窗户他都会醒过来,然后摸索着我的手,若是不在他的掌心,便会不能安睡。
一个月后,我开始失去我的味觉,但我不曾对他们吐露半分。
依旧每日都会对连珏撒好一会儿的娇,装的仿佛能推迟一会儿都是好的。
直到那日我喝完整碗药,下意识地皱着整张脸,直呼烫,去扯他的手,却发现他浑身都那样冰冷僵硬。
“怎么了?”我晃了晃他的手,他却猛地将我搂住,声音颤抖得厉害,“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歪着脑袋,很不解的样子,嘴边的笑意却有些敛了,“你在说什么呀?”
“……你方才喝的是冰镇的甜羹。”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仿佛要把它捏断一般。
我几不可见地皱了眉,“哦,我方才是在逗你呢,许久不曾尝过甜羹了呢……”
他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悲伤,“清芷……”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约莫三日前吧。”
于是,所有的人又开始如临大敌地寻求对策,我的舌头每日都要被扎好多下,那时候我就想啊,若是连痛觉都没了,多好……
上天,有时候果然厚待我。
只是,我们都明白现在不过是六月初,可我的身子已经这般破败,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孩子平安降生。
当然,担心的不止我一人,六月的身子开始浮肿起来,夜里腿肚痉挛之时,我虽感觉不到有多痛,还是不自觉地会醒来,有次,我竟听到连珏半夜的呓语,他哑着嗓子一遍遍唤我,“阿芷,阿芷……”带着哭腔,每一声都叫我心里酸楚不已。
日子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到了七月中。
我的身子似乎有了朽木逢春一般的起色,能感觉到药的温度和施针时麻麻的感觉。
所有人都为这细小的成功,雀跃不已。
也是这时,姬师父与贾师傅也赶到了风临。
贾师傅为我诊治之时,我特意支开了连珏。
我的眼睛还是没有恢复,是以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贾师傅,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每每独自面对时,我总能更加坚强冷静。
他的呼吸声极轻极缓,却迟迟没有开口。
竟是无话可说了吗?我在心底苦笑着,却还是谢道,“既如此,劳烦师傅帮清芷一个忙。”
“阿姊!”
这日我闲来无事,便唤小玉取来画具,消磨时光。
失去光明,我提了笔,却又放下,不知几回……
直到清岚的声音响起,我的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朝门口张望。
突然被搂住,我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
“阿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怎能不告诉我?”清岚泣不成声,我摸着她的脸颊,“清岚,都已经嫁为□□,如何能这样哭啼不休,也亏得司徒这般宠你。”
“阿姊,阿姊……”她埋首在我怀里,“我们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
我笑着道,“傻丫头。”
最后哭得倦了,我尽管再怎舍不得还是将她交给了司徒,若是清岚得到了消息,哥哥恐怕也……我料得不错,其木格与哥哥来的时候,我正在午睡,近日身子越发地乏了,每日总有好些个时候昏昏沉沉。
醒来的时候,房里静悄悄的,若不是其木格小声的抽泣声,我根本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清芷……”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怎么一个个见到我都这幅要哭不哭的样子,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其木格笑骂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我的身子本就没什么气力,被她这一推,竟东倒西歪的,忙不迭用手撑了,直起身子来,“我的好嫂子,看着你这么有活力,我的小侄子想必也生龙活虎的吧,快抱来叫我这个姑姑瞧瞧。”
其木格还顾自因为着刚才的一推而自责震惊不已,闻言忙擦了眼泪,唤了侍女过来,我感到怀里一沉,一个软软的,温热的小家伙静悄悄地,也不哭闹,便调侃道,“这性子还是随哥哥的多。”我的手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颊,细嫩的,脆弱的,真的叫人心都要化了,不知怎的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我的脸上不自觉地也有了些红晕。
“止儿很喜欢你呢。”哥哥的声音很低沉,我的眼睛立刻红了,“他唤作止儿?”
哥哥嗯了声,我笑笑,“果然哥哥还是疼我的。”
其木格也笑,“是啊,怕是我都及不上你在他心里的分量呢。”
小止儿笑得可开心了,连带着也叫我们不再那么伤感了。
“连珏呢?怎么不见他?”其木格突地开口道。
我的手一顿,“他听了贾师傅的话要去栖鸣山一趟。”
“栖鸣山,离风临可有千里远呢!”其木格正要开口,哥哥却忽的道,“止儿太沉了,还是我来抱吧。”
我点点头,把怀里的小人儿交给哥哥。
无神的目光却飘向窗外,木兰花又开了呢……
既如此,劳烦师傅帮清芷一个忙。
栖鸣山上有一味珍奇,名曰洛覃花,烟紫色的花蕊一簇簇地盛开,花心生长着充斥着毒液的花絮,风一吹,像是起了一阵紫烟,美丽却带着霸道的毒性,其毒性却能抑制心脉溶血之症。
清芷……老夫明白了……
霍大哥,我若是死了,劳烦你将我藏在十里坡的紫玉兰树下。
……连珏知道吗?
不要告诉他,答应我,好吗?
珏,等到开春后我们就在大漠寻一个小屋子,然后在屋后种一片木兰树,再在屋子前插上篱笆,篱笆里面还要做一个小棚,养些鸡鸭小禽……没想到,最后会是我先食言,你曾说过你平生所愿便是朝饮木兰之坠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如此,我便陪你浮世红尘,不离不弃。
我寻你千百度,
日出到迟暮,
一瓢江湖我沉浮。
我寻你千百度,
又一岁荣枯,
可你从不在,灯火阑珊处。
【如梦令·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大结局了,啦啦啦~
☆、永远
《东庭雍华王朝传南西齐》:“雍华王朝七十三年夏,齐景帝崩,北西齐平阳王继位,为齐穆帝,国号不变,后世称为南西齐。齐穆帝者,孝纯仁公主子也。初即位,封平阳王妃顾氏为后,号承德,大赦天下。”
“阿慈你不乖哦,要是娘亲知道我们走得这样远,回去之后一定会责罚的。”长得白净的小男孩拉着粉雕玉琢
的女娃娃,嘴里念念有词。
女娃娃的大眼睛灵动地转,嘴边是讨好的甜笑,“哥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啊?每日都呆在木屋也很闷的好不好?”
“可是娘亲说过外面的世界很险恶的,要是遇见了坏人……”小男孩小小的年纪已经一本正经地皱着眉。
“现在已经是太平年代,那个齐穆帝不是个很厉害的人吗?”女娃娃很认真地点头,“这么说来我们一定不会有危险的。”
“可是……”
“别可是了,哥哥。”女娃娃一把拉起他的手,“若是太阳下山前不赶回家去,娘亲才会担心呢。”
“呀——”女娃娃突然躲到一颗老槐树后,对着男孩比了个安静的口型,“好像真的有人呢!”
两个孩子都浑身一凛,女娃娃难掩激动道,“不会是妖怪吧……”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你看错了啦。”男孩子刚探出半个脑袋,就猛地缩回来,“完了完了,都叫你回家啦,这下可好了……”
女娃娃嘟着嘴道,“我上次跟着娘亲,才发现这里的呢,怎么知道会有其他人也知道。”
男孩子敛了神色,向前一步,“阿慈,待会儿你就跟在我后头,不要出声。”
“可是,哥哥……”
“嘘——”
“啊!!!”
看着眼前两个长得十分粉嫩的小团子同时因为吃惊而微张着嘴,瞪大眼睛的模样,连珏不由得轻笑出声来,心下生起一种难言的亲近之感。
“你们是不是迷路了?”出口的声音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迷路?”
“迷路?”
小团子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地摇头,然后又同时往后退了小半步。
蹲下身子,他扬着唇逗弄道,“你们觉得我像是坏人吗?”
女娃娃嘟嚷道,“娘亲说了,‘长得好看的人不一定是好人,”男娃娃立刻接道,“‘凶神恶煞的也不定是坏人。’”两个孩子又对视一眼,像是十分赞同彼此的话。
许多年前,也有一个女孩子理直气壮地这样回答他,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女娃娃见眼前这个叔叔长得这样好看,自然不可避免地心软,“喂,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只要你放过我们,你就是好人啦。”
男娃娃立刻警惕道,“阿慈!”
连珏从追忆中回过神来,扯了抹温润的笑道,“你们住在何处?我送你们回去。”
“就在这山坡上面再走十里,唔……”女娃娃睁着大眼睛看着脸色十分僵硬的哥哥,男娃娃有些着恼,“阿慈,不能告诉他的。”
连珏无奈道,“叔叔不是坏人,走吧,再晚些时候天黑了,你们娘亲会着急的。”
连珏将两个孩子都抱起来,从未这样亲近过小孩子的他,此刻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两个娃娃不知怎的忽的也乖巧地由他摆弄,连珏见他俩实在可爱的紧,便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念慈。”
“念珏。”
念慈、念珏……
他又有一瞬间的恍惚,女娃娃便道,“叔叔,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一些?”
男娃娃立刻轻哼道,“才不是呢!娘亲说了,我们的父亲是大英雄,她希望我能像父亲一样,将来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的父亲?”
“他叫做连珏,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虽然没有陪在娘亲和我们的身边,但是娘亲说过,父亲与娘亲一样疼爱着我们,要我们永远都要以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为荣呢!”
震惊,不足以描绘他心中万分之一的震撼,仿佛瞬间万丈光芒从眼前闪现开,他有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都紧绷地微微颤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一遍遍盘旋,“他叫做连珏……”
“啊,娘亲!”
两个孩子突地从他手上挣扎着跳下来,纷纷往前头奔去。
“念慈、念珏,娘亲不是说过不可以自己偷偷溜下山去玩吗?”
“可是娘亲,整天待在木屋里好无趣哦。”女娃娃鼓起粉嫩的脸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娘亲,我们下次不会了。”男娃娃扯了扯娘亲的布裙裙摆,脸上是讪讪的笑意。
“两个鬼灵精,讨饶卖乖最在行了。”
“嘻嘻……”
“对了娘亲,刚才有个叔叔送我们回家的呢,他就在……咦,他去哪里了?”念慈东张西望着,皱起了小眉头。
“娘亲,这个叔叔长得可真好看!”念珏也跟着点头。
顾清芷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干净的手帕替两个娃娃擦拭脸上的灰尘。
念慈东躲西藏的,嘴里还在念叨着,“奇怪,那个叔叔呢?”
“好了,念慈快回来,我们要回家了。”清芷仔细地收好帕子,左手牵着念珏,待得转过身,“念慈?”
昏暗的阴影里,连珏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有一瞬间她以为眼前这人不过是自己相思过度产生的幻觉,念慈眼睛一亮,忙去牵他的手,亲昵道,“叔叔,这就是我们娘亲哦……”
连珏轻轻颔首,千言万语都融化在彼此炙热的目光中,他抿了抿唇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怕惊扰了这个美梦。
清芷扯了笑,淡淡的,如一阵春风温柔,“夫君,你回来了。”
那一刻,他的世界,万籁俱寂,只有眼前这个笑语嫣然的女子,独自芬芳。
小小的一方木屋前竖着篱笆,而里另有一番天地。
不算宽的床榻旁,有一个小几,上面摆放着一个妆奁和几本书册,屋子中央一张四方桌,上面摆着茶碗,和灯盏,从窗户可以望见屋后的一片木兰树。
两个孩子甫一进屋就径自去玩耍了,清芷立在窗前,风呼呼地吹,木兰花香阵阵扑面,她想要舀上窗户,却有些吃力,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指节分明的手,轻轻地一拉扯,窗户就合上了。
对着他炙热的眼神,清芷有些微微无措,“你可曾用过膳了?”
“不曾。”
四人围坐在桌前,恰到好处的温暖。
“叔叔,你为何不用饭菜,一直盯着娘亲瞧?”
清芷望着念慈一脸好奇的样子,不由得出声道,“阿慈去将娘亲的画卷取来。”
念珏望着画像上的人物,又瞧瞧连珏,“娘亲,他是……”
“是你们爹爹。”清芷的鼻尖微微酸楚。
两个娃娃又震惊地微微张开嘴,念珏抬起白嫩的小手放到连珏的脸上,“你可是唤作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