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情地看着我,“好,你若要现世安稳,我陪你岁月静好,你若想无忧无惧,我许你一世长安。”
我眼中有泪光闪动,模糊了我最心爱之人的面容,他的轮廓却在我心底越发清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带着最干净的芬芳,我睁开眼,是他如玉侧颜,忍不住笑意渐浓,曾经的奢望成真,如今心底平静无澜,只余对上天的感激。
用过早膳,他还有公事要忙,我便取了书本倚在竹丛旁的青石台上看书,石台沁凉,他特特命了人去取了毛皮毯子垫衬,秋日阳光还算暖和,我不知不觉竟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房中的榻上,他在案前挥笔,我将身上盖的披风仔细地收好,便过去瞅,他将笔搁下,唇边笑意未散,我笑骂,“好啊,竟趁我睡着偷偷作画,你……”
那画中正是方才我躺在青石台上的情致,左手执着书卷,右手掌心竟是一朵合欢,那女子仿佛做了个好梦,嘴边有着浅浅笑意,让人看了就心生暖意。
还没“你”出个所以然,他轻轻地将我小憩后微乱的发丝捋好,“阿芷,你还记得在大漠时曾为我作画吗?只可惜,如今那画也不知流落何处。”
我拍拍他搂着我的腰际的手,然后打开橱门,自底下取出那紫色香木盒子,他怔怔地将盒子打开,取出那卷画轴,露出底下一支木簪,那木簪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尾端刻了簇芷兰花,正是那日月下他赠与我的及笄礼。
我有些羞恼,想要去合上那盒子,他却拦住了我的手,将那簪子取出来,指腹摩挲着那木头的纹理,忽的抬手,将那簪子缓缓地插入我的鬓发,他说,“真好,真好……”声音低哑,仿佛哽咽。
我笑着与他一同展开画卷,露出那惊才绝艳男子的面容,一场木兰花雨,那人长身而立,唇边有极淡的笑,偏偏凤眸中流转细碎光芒,我将两幅画作摆在一起,此刻仿佛地老天荒。
难得今日天气好,他午后也空闲,我们索性搬了棋盘到院中,饮茶下棋。
与他下棋着实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哥哥曾说,“连珏棋艺精妙,就连父亲也只能勉强解其一二。”我原先还只作笑言,大言不惭叫他不可藏巧露拙,不想这回可叫我苦思冥想,伤透脑筋。
他的棋如其人,似乎从不露锋芒,却又难以捉摸,不知何处是陷阱,叫人如置身云雾之中,只怕不知何时就要一脚踏空,他瞧着我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不由得好笑。
“你这样解……”
我忙拦住他的手,“别别,我再想想……”
一局棋消磨了一个下午,就连宜兰来唤我们用完膳时,都不禁啧啧称奇,直道我们恩爱甜蜜,我执着棋子的手不禁一颤,多么折磨人的,甜蜜啊……
当然,这局棋没能维持更久,天色已经黄昏,他微微皱了皱眉,就在三下五除二之中将这局棋匆匆结束,自然,输的落花流水的,是我。
一路到正厅,我依旧不能置信地喋喋不休,“这怎么可能呢?合着你一直都看着我在那胆战心惊如履薄冰是在耍着我玩呢?”
他好整以暇道,“娘子,不要计较了可好?”
我抽了抽嘴角,离他三尺远,“你不要过来,我还有点生气。”
他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脸,渐渐地黑了。
“阿姊,你们这样旁若无人,叫我们多少很尴尬。”清岚与那茯苓处得久了,也学会了如何揶揄人。
我嘴一撇,“没瞧见我们在闹别扭。”
清岚无奈地对茯苓道,“是是是,你们继续,我们不看总成了吧。”
司徒启自始至终不言不语,只安静地用膳。
卜玉却一拍桌子,“我吃饱了。”匆匆离去。
姬衡若有似无地撇了连珏一眼,追了出去。
至于霍展,他好似在努力地当自己不存在。
多么诡异的氛围哟~
作者有话要说:
☆、夜话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是考试周,更新迟缓,大家见谅……【拜托拜托~】
然后下本重生文【挽情丝】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收藏起来哦!
两个月后,年关就近了。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切事务总算都忙得差不多了,就只等除夕那夜围坐过年了,许是因了清岚的缘故,司徒启今年也顺了我们的邀请留下来一同过年,是以府里十分热闹,茯苓说,“要是有几个孩子在府里跑跳就更好了,这样才像是一个大家庭啊。”
闻言,我很是一愣,是啊,孩子……
这夜,连珏坐在榻边看书,在烛火的映照下,窗户上憨态可掬的各式窗花,使得一室暖意融融,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灯芯,忽的开口道,“连珏。”
他放下书,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我便索性坐过去替他揉,他轻轻地应了声。
我嗫嚅道,“你喜欢孩子吗?我是……是说……”我不知该怎么开口告诉他,我们曾经有个孩子,可我却没能保住他,从那以后午夜梦回,我都会觉得心里一阵阵绞痛。
他微微怔了怔,手覆在我的手上,“清芷,有你相伴,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我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我一大早就去寻了茯苓,茯苓打着呵欠,一脸倦意。
“茯苓。”我犹豫地唤她,“……你还记得,在燕京皇宫里。”我皱着眉,深吸一口气道,“那日听闻母亲病逝的消息后,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的第一个孩子。”
她的手还停留在嘴边,眼睛蓦地睁大。
我们就这样傻傻地对视了许久,还是我先开口,“茯苓,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不,不不……”茯苓的舌头打结,“怎么会,你不要想那么多。”
“茯苓。”我执拗道,“贾师傅那日随你一道来,他可曾说过我的状况,我希望你不要瞒我,即使……”
半晌,她终于叹气,“清芷,师父的确说,你体质偏寒,再加上小产又对母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是以不易有孕,但不易又不代表不会。”
我还是放心不下,又亲自去寻了贾嗣,开了些调理的方子。
连珏问起房中的药味苦涩,我也只作畏寒的样子,其实还是不愿面对。
许是我最近神色每每恍惚,与他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他便说要带我出府去走走,整日闷在府里,只怕身子就更不好了,我拗不过他,便应了。
清岚爱热闹,自然也少不了她的。
最后变成了集体出游。
我问他,“我们要去哪儿?多久?”总要准备妥当才行。
他却扶了我的肩膀到榻上坐好,“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瞧见他脸上的笑意,忽的眼睛一亮,揪住他的衣角,“大漠?”
他见瞒不了我,只得点头,“本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我喜不自胜地扑到他怀里,“我要带上我的骑装,好久没骑马了,还有小九,我们可以去找它,也不知它过得怎样,哦,对了,还有茶具,要带上你平日最爱用的那套,唔——”
他忽的噙住我的嘴,止住了我的喋喋不休,半晌,叹气,“就是怕你会这样,兴奋不休。”
我靠在他怀里,嘴角止不住上扬,“连珏,我好高兴。”
“我知道。”
阳光洒落庭院,一室静谧安详。
“清芷,这是师父给你备着的药,约莫是一月半的量,这方子我也给你重又誊了一份,可得仔细收好了。”我接过茯苓手中的一筐药,拆开后,一闻,“好像少了味川芎。”
“我看看。”她将筐放在地上,拾了撮凑到鼻尖,“的确,许是我匆忙间忘了放,这就回去拿。”
我忙扯住她,“同你一道去。”
“茯苓。”路上我唤她,“你可有心事?怎么看着这样憔悴。”
“哪有?”她笑笑,“许是平阳气候太好,像我之前各地跑着,一时之间倒也难以适应。”
“还能有这种话。”我拉过她的手,“茯苓,你与我还有哥哥一同长大,我待你如姐姐,与岚儿是一样的,如今我们顾家虽是没落了,但我希望我的亲人都能过得很好,你可明白?”
她握紧了我的手,“我明白的。”
我甫一进门,就见她忽的冲进屋子,“你先等等,屋子里有些乱。”
我不由得好笑,“这算什么,往年我们在府里……”
话音未落,我瞧见桌上的锦带,有些惊愕。
那是与哥哥第一次去行猎时,他束腰的锦带不小心被树枝割破了,本想就这样弃了,茯苓却收下说要替他缝补,不想竟一直留着。
我望着她有些慌张的脸,心底有些难受。
“茯苓。”
“你先坐会儿。”她匆忙之中回头瞧了我一眼,我走过去,轻轻地搂住她,叹气,“你若是……若是真的喜欢哥哥,便去寻他,将所有的心意都告诉他,不论如何,总要叫他知晓。”
她的身子一僵,“可我……我不知该怎么说,也许,也许他现在过得很好,也许,也许他不再需要我了,那么我想我不愿叫他为难。”
我扳过她的身子,“茯苓,你们总也不能一直不见面。”
“我知道,我知道的。”茯苓怅然,“只是,现在我还不能释怀。”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我在床上辗转难眠。
连珏便轻轻揽了我到怀里,我微微一愣,“可是我吵着你了?”
他摇头,“芷儿。”
“嗯。”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你还是个在狼群中瑟缩着却依旧握紧了匕首的小女孩,那景象在我心中恍然如昨,可一晃儿许多年,你已经变成了能伴在我身旁的妻子,从此尘世间,我就不再孑然一身,而是多了一份牵挂,世事果然妙不可言!”
我笑,“若不是遇见你,也许,我就真的没有以后种种了。”
“那时候的你才到我的肩膀,我就想,这个女孩儿真是特别,若是别的女孩遇见苍狼,早就哭得一塌糊涂,手足无措,可你的一张小脸虽然被吓得惨白,可眼神却有着一种不惧生死的坚毅,甚至是晕过去前,手还牢牢地握着匕首,一刻也不愿放松,后来我才知道你是顾将军的女儿,将门千金,长在燕京,却能承袭你父亲的英勇,实在不可多得。”
“你这样算是夸我,还是揶揄我不像个女儿家?”闻言,我微挑眉,“小时候,娘亲总说我成天每个女娃娃的样子,别家女孩儿磕了碰了就要抹眼泪,我学马那会儿,摔断了腿,哥哥都急哭了,我还在傻笑,为了这个,母亲可愁坏了,好在妹妹温婉,总算叫她明白不是她自个儿的问题。”
连珏轻笑着搂紧了我,“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顾清芷。”
“是啊,”我极为厚颜地赞同道,“你可要把我好好地捧在手掌心里,要是弄丢了,就再没有了。”
他煞有其事道,“确然诚惶诚恐。”
我乐不可支,他眼神晶亮地吻我的额头,暖暖的,直熨烫到心里。
“那你为何那时候要拒绝我?及笄礼那日,父亲没能赶回来,你与我一道守夜,我……我原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可我向你说起的时候,你却拒绝了,我从小到大都没哭的那样伤心过。”我皱起眉头撅起嘴,“那可是我第一次这样忐忑不安,悸动不已的心情啊……”
他欲开口,我还沉浸在那种心痛的回忆里难以自拔,“你别说话,还有那个香袋,我从来都没有好了那样大的心思去做这些,竟是熬了三夜,若是双双见了,定会笑我中了邪,结果……结果……”
他吻我的侧脸,“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越想越生气,“那你究竟为何?为何不答应,为何又来寻我,为何又赠我簪子,为何又……”
“因为喜欢。”他止住了我的话,“因为有太多太多的喜欢。”
“所以拒绝了?”我难以置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解释。
“清芷,我害怕,我只是害怕。”他定定看着我的眼睛,我嗫嚅道,“你怕?”
他叹息,“喜欢上你,实在容易,可我怕如母亲一般痴恋一生,一生伤痛,如师父一般求而不得,终日愁苦,我怕你还太小,不知何为情爱,你对我的感情也许不如你想象的那样,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若是那样,我要怎么去承受失去你之后的痛苦?”
“我……”我竟不知他心里这样彷徨,许是长公主的事让他对感情总是没有安全感,“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明白,还要诌什么‘流水非无意,只怕误花期。’我以为那是推脱之辞,你不说明白,害我的眼泪都白流了,我那时候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个人躲在那山洞里,就像……就像被人弃在街角的可怜兮兮的小狗,我……”
☆、启程
“我……”我竟不知他心里这样彷徨,许是长公主的事让他对感情总是没有安全感,“那你为何不与我说明白,还要诌什么‘流水非无意,只怕误花期。’我以为那是推脱之辞,你不说明白,害我的眼泪都白流了,我那时候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一个人躲在那山洞里,就像……就像被人弃在街角的可怜兮兮的小狗,我……”
“嗯,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他将张牙舞爪的我抱在怀里,一面轻轻拍着我的脊背。
我有些丧气,“你总这样,叫我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是好难受。”
他忽的拉开衣襟,露出白皙的颈项,精致的锁骨,我有些怔楞,不知所以,他说,“你若是生气就咬我吧,小时候我总是埋怨师父将我锁在房里,没日没夜地泡药草汤,”他垂了眸子,“一年四季于我都没有分别,师兄弟们都能在外面玩耍,而我只能趴着窗台看,不然就躺在床上看书,盼着他们给我带些外头的新奇玩意儿回来,然后,不知怎的,有日,心里就特别难受,我去问师父,‘为何我不能出去,像师兄弟们一样。’他只说,‘还不到时候。’每次都用这句话来噎我,后来见我实在难受,就这样叫我咬他,如果这样能解我的气,我果真咬了,也果真不生气了,后来才想,若不是师父,我许是也不能有一个康健的身子,只是那时候太不懂事,总是叫他为难,只怕我难受,他心里会更不好受。”
我怔怔地看着他,连带着心里对姬衡的埋怨也都悄悄散了去,他只是想连珏好,正如每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难免偏袒,我又能去责怪什么呢?“连珏。”
他偏着头看我,目光似水温柔。
“如今,你有师父偏袒,可我没有父亲为我做主了,往后你若是欺负我,都没人为我讨回公道了呢。”想起父亲,心里还是一阵绞痛,“如今,我……我只有你了。”
他说,“我总不会伤你的,我若是伤了你,你就……你就打我咬我,我不会还手,如何?”
我苦笑不得,“我们又不是三岁稚儿,还能打架不成?”我的手轻轻地抚上他光洁的肌肤,“只怕即使……我也舍不得打你咬你的。”
我忽的清了清嗓子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
他也学了我挑眉,“哦?”
我沉吟了下,“你从天而降的时候,有如神祗,不过后来,你在山洞里调戏于我,我就觉得你大约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时候,去猎雪豹那日,你一箭将我身后潜藏的豹子射死,神情平静,从容不迫,我就想这世上竟然正有像玉石温润的男子,仿佛这世上都没有什么能叫你皱一丝眉头的事情;你总叫我觉得不沾染凡间烟火,兵法如神,又精通音律棋画,太过完美,反而变得不真实。”
他静静地听了许久,却苦笑不得地揪住了一点,“我何时调戏于你过?在你之前,我都不和女孩说话的。”
“当真?”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倒是的确坦然。
他点点头,“从小我就和师兄弟们一同长大,道馆里不曾有女孩儿,虽说打扫禅房的胡伯家中有个小孙女常来,不过我整日都在泡药汤,也只听师兄弟们说起她长得如何娇俏,不曾亲眼见过。”
我狐疑道,“娇俏可人?有多娇俏,有多可人?”
“眼若天上星辰,笑似山花烂漫。”
我戏谑道,“好啊你,竟记得这样清楚,莫不是从小就动了心思?”
他忽然定定地看着我,猛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