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册已载,苏紫莞薨于裔帝过世之时稍晚三十七天,两人合葬于皇陵……朕,无法给她一个身份,她已经是死人了,朕给不了,朕什么都给不了……”说道这里,他突然发起抖来。
飘雪赶紧把他抱住,不可以让他发狂,不可以,不可以。
“史册不可以改么?你是皇上,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
“朕怎么改?”骏洛反问道。
“让朕昭告天下,西宫太后被人像狗一样的关在笼子里喂养十五年?让这样一件事流传百世?然后毁掉她在世人中最后残存的美好影像?那样朕宁愿她早早就死去,至少还留一个洁白如青莲的名声……亦或者你让朕公告天下,当年与裔帝合葬的是一个连出身都不干净的宫女而非倾国倾城的紫贵妃?待百年之后再扰帝魂开启帝王之棺让真正的紫贵妃同先皇一起合葬?难道让朕置皇家脸面而不顾,让天下苍生皆嘲笑于这一世的荒唐?”
飘雪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知道他背负很多,却不知道他背负了的不仅是她所看见的情仇这么简单,他所背负的是一个国家的兴旺,一个帝王家的兴衰。
“阿漓,是我思虑不周……”
“怎么办,你说我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偿还……”这一刻,他不是帝王,只是一个不能孝顺生母的孝儿。
苏紫莞同他一眼,十五年了,非人的日子……等到儿子掌了大权,却还是逃不掉这样的厄运……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家,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矛盾?呵呵……”他干笑两声,“可惜,上天注定的身份,连我自己也不能改变”
“东篱有帝骏洛,四岁为帝,夺权之前窝囊十五载,夺权之后仍继续窝囊”
飘雪伸手摸上了他的脸……摩挲着,急得她心都慌了:“阿漓,你不要这样子讲……”
外头的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飘雪在着昏黄的日暮之时捧着他的脸,她害怕看见他的悲伤,飘雪闭上了眼睛,颤抖的靠近他的脸:“阿漓,阿漓,不要难过了……”
骏洛仿佛看见了她眼里的水光,潋滟着的是他无尽的悲伤,他阖上双眼,覆了上去……
。
外头,水碧与春筱两个人打着呵欠,突然里头没了声音。
虽然她们两个一直都听不真切里头再聊什么,可是突然一下就断了声音还是让她们二人觉得蹊跷。
春筱看了水碧一眼:“里头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碧摇摇头,“不知道……莫不是聊困了,歇下了?”
这回换两个人一同摇头……殊不知里头正吻得如火如荼,天昏地暗……
【101】回宫
六月四日晨,省亲结束,銮驾回宫。
顾府门前,顾河东与骏洛站在车辇前,飘雪回头望着顾府大门,看着描金‘蓬荜生辉’四字的迎客牌匾,飘雪叹了一口气,走了,就难回来了……
“朕不能留到顾二小姐出嫁之日,但朕送上一份贺礼”骏洛面带着笑容,对顾河东说。“庆喜……”
庆喜恭敬而上,“老奴在”
爵“奉朕谕令,赐顾家二小姐銮驾一副,袖妆十里”
顾河东激动得跪了下来,这可是风光出嫁,都是托飘雪的福,顾家虽生了女儿,但可都是光耀门楣啊……
飘雪听见庆喜高唱骏洛的口谕,顾府上下欢腾一片,随行护驾的护卫皆是惊羡,都道当今是顾府大小姐正得圣宠,所以顾府才有了这般非一般的待遇。
滕其实,这也是骏洛收买顾河东和墨唯慎的一个手段,飞霜不过是沾了她与顾河东二人的光而已……墨玉公子……娶了飞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骏洛宣完旨意踏上了龙辇,飘雪正要坐上凤辇,庆喜公公又奉了谕令过来,“贵妃娘娘,皇上让你过去一同坐”
飘雪莞尔一笑,水碧也笑得贼贼的……
飘雪朝庆喜颔首,示意她知道了,然后回头瞪了水碧一眼:“水碧,你这丫头越来越鬼了”
水碧回了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春筱没办法跟着飘雪回宫,此时正在抹着眼泪:“小姐,不知道下次见你又是什么时候了……二小姐也要嫁了,以后顾府就是空空荡荡的了……”
飘雪也被她说得有点动情,于是朝她嘱咐道:“春筱……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我娘”
春筱乖乖的点头:“春筱会照顾好夫人的”
水碧紧握着春筱的手:“春筱,我走了……”说完便放开了春筱的手,准备同飘雪一起走向龙辇。
春筱点点头,站在原地默送她们。
飘雪又再回头看了顾府一眼,这才转身离去。就在飘雪转身的时候,称病不出的柳如眉从门后窜了出来,悄悄的看着飘雪的背影抹眼泪。
一声“起——”浩大的銮驾队伍动了起来,飘雪就要离开这里,与骏洛一起去向那未知的未来……
车辇走御道回宫,柳如眉躲在门后看着飘雪越走越远,心里那个悔,她冲到顾河东身旁哭道:“老爷……飘雪就这样走了啊”
顾河东闷闷的“嗯”了一声,“你满意了?咱家飞霜这回可是风光出嫁了,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气,哼”说罢便返身跨进了顾府。
柳如眉又依着门站了好一会,这才被春筱拉了回去,回去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寻着御驾的影子。
春筱在心里哼着声,当时骂小姐可是骂得爽快,打也打得毫不留情,这回可知道错了?哎,夫人的个**就是这个样子……所幸小姐也没和她真生气。
。
龙辇内,飘雪透过纱帘,看见外头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官兵肃清了两旁的人,御道干净得一尘不染,之前新编的禁军也出来护了驾,这回回宫是从西宫门而入,飘雪笑着把出嫁那日的趣事讲给骏洛听。
惹得骏洛也笑了起来,睫毛上凝着泪,捂着肚子,骏洛轻轻的把笑出来的泪珠弹掉:“哈哈……真的骂起来了?”
“可不是?陇汐玉当时左手拿着镜子,右手理着自己的头发,车辇一停,她那芊芊玉指直接就戳到了自己的发髻里头,指甲把头皮给戳伤了,惹得尖叫连连”
“朕怎么不知道你们出嫁的时候这么热闹呢?看来嫁给朕也是一个趣事呐……”骏洛妖冶的笑着,像是一朵在风中摇摆的罂粟花,美却有毒。
飘雪看着他那得瑟的不得了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可惜,吵得最凶的卫淑妃已经……你若不娶这么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飘雪怒瞪他,嘴巴都嘟到天上去了。
骏洛笑得腻腻歪歪,抬起手把飘雪的气鼓鼓的腮帮子推到了一边,无辜道:“又不是朕能决定的……”
她笑意暖暖:“以后朕就只有你一个”
飘雪不以为然,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继续把脑袋扳回来盯着他瞧,眉毛一上一下的动着:“看着我,瞧我用目光震慑你”
骏洛被飘雪逗得笑不过气来,又把她的脑袋扳到了一边:“别逗朕,要不然朕亲你”
飘雪回想起昨天,脸刷的一袖,干脆整个身子转了过去,挑起纱帘,看向外面。
吵闹声隐隐约约传来,飘雪凝神去听。
“皇上,贵妃——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黑压压一片的人群中,有两个小黑点正努力朝龙辇这边涌来。
飘雪顿时就向那两个人影望去,只见出来了几个士兵把那两个人狠狠驾住。其中一位士兵狠狠的喝道:“大胆刁民,竟然敢冲犯御驾,不要命了?”
“大人,我求求你,让我们见一见皇上吧”一道女声传到了飘雪耳朵里,只见那两个黑点中较矮的那一个跪在了官兵面前,剩下另一个教为高大的依旧在试图冲破禁锢。
飘雪下意识的就拉了拉骏洛的手:“阿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骏洛“嗯”了一声,凑了过来。
只见那个跪在地上的女子被踹了一脚,那一个高大些男子冲上前去扶了起来:“妹妹!”他回过身去朝那些士兵们骂道:“你们这些狗官,可知道我们是皇亲国戚?待我一日受封了,回头来第一个要的就是你们的命!”
官爷们笑了起来:“哈哈……你瞧他这狗样子……还说受封了回来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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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拦御驾 NO。4
“不要再踢我妹妹!”男子虽然衣衫褛烂但是气势不捡,指着那群官兵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们这群仗势欺人的小人都会不得好死的!”
被踢的女子匍匐在官爷的脚下,哭得肝肠寸断,“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让我们见一见皇上……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们……这次再见不到我们就再也没机会了……求求官爷们让我们见一见圣颜吧!小女子来生来世再报答你们……”
为首的官兵一脚踢翻了女子,“你是什么狗玩意?我们要是心软让你冲犯了圣驾,那么玩完了的就是我们的小命,快滚,趁爷还没有发火之前”
飘雪放下了帘子,不再去看远远的那一幕,那群人竟然拿一个姑娘像孩子一样踢来踢去。
爵骏洛明白飘雪的意思,唤了庆喜:“停下”
庆喜拂尘一甩,“都停下,都停下”
浩大的銮驾队伍都停了下来,庆喜躬身进来请示骏洛:“皇上,护驾队伍都已停了下来”他静静的听着骏洛接下来的吩咐。
滕“外面是谁在吵吵闹闹?”骏洛问道。
庆喜小心的观摩着骏洛的神色,只见他任何表情都没有,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怒了,还是没怒?他只好又躬身出去,准备好好打探外头的消息。“老奴这就出去探听探听”
骏洛颔首,“出去吧”
庆喜出去了后,飘雪又挑起了帘子,只见庆喜快步的朝那对兄妹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人群自动了边,给庆喜让了一条道,那几个官爷见庆喜过去,还以为是庆喜要治罪,以为是这两个大胆的刁民惹了圣怒,急忙的就要把这两个人拉下去,而那一对兄妹则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挣扎着想要去找庆喜。嘴中还大喊着:“公公——公公救命,求求让我们见一见皇上吧”
庆喜见他们急着把人拉走,急忙的大喊一声:“快把人放开,老夫要问话”庆喜拉长了声音,莫名的有了一种威慑力。
那群官兵见势立刻放了那兄妹二人,兄妹二人急忙的就冲到了庆喜前边,那妹妹跪到了庆喜的脚下,剩下的哥哥虽然没跪但是也不那么闹了,语气也变好了很多:“求公公让我们见皇上一面”
“就是皇上让我们来问问你们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就告诉老夫吧,老奴再传给皇上……”
“这……”少年面露难色,看了看周围看戏的人,庆喜立即明白了过来。
那位妹妹抬起头来带着眼泪看着庆喜:“劳烦公公了”
庆喜一惊,这张脸……小模样生得是很漂亮的。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待老夫过去传话”先前他们闹着,庆喜也听了个二三分,说什么皇亲国戚……看那妹妹模样如此周正,说不定还是这样的。
庆喜快步的走了回去,到了车辇旁,朝骏洛报道:“皇上,那两个刁民拦御驾,说是要见您……依皇上您看?”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骏洛的意思,他可不敢乱做主。
飘雪转过头来插了话:“她们方才喊叫的是什么?庆喜公公你听见了没?”
庆喜寻思了一下,决定如实回答道:“老奴方才也听不真切,像是在说什么……‘皇亲国戚’”
飘雪继续问道,“依你看,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庆喜看了一眼骏洛,见骏洛像是也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略思了一下,说道:“应该是百姓有事求皇上做主,这事还是除了皇上以外就没人能做得了主的一件事”
“阿漓,我看这事不简单”
“朕知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飘雪拉了拉他的手,“我不想叫他们就这样被那群人欺负,我看他们长得挺老实的”
“朕知道”
飘雪瞟了他一眼:“你怎么就这三个字?”
骏洛紧抿的唇线终于微微上扯,他朝庆喜吩咐道:“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带回宫去,待朕有空了再亲自御审”
庆喜明白了他的意思,唱喏道:“老奴接旨”然后便匆匆的退下了。
飘雪不爽:“你都答应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了,就不能不打他们?”飘雪知道他的意思,如果不打,人人都来冲犯御驾还得了?为了维护天家的尊严,必要的惩戒的需要的……
“朕已经打得很少了”他朝着飘雪邪魅一笑。
“好吧”飘雪妥协了,她承认,他确实打得很少了,没有拉出去斩了就行。飘雪看着他渐渐的改变着,没有像诛九族那日那样了,也不同于听见卫良语薨了的时候的那般冷血了……
飘雪朝骏洛笑了一个,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一个人住进了心里的感觉。
不一会便听见了庆喜高唱的声音:“皇上有旨,这两个刁民冲撞了圣驾,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来人啊,抓下去,先打二十大板,带回宗人府,打入天牢,隔日御审”
此话一出便有人冲了上去,把兄妹二人团团围住,准备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那个妹妹比较脆弱,一听要被关进天牢立刻就哭了出来,“皇上……饶命啊,不要……我们是有话要说……不是有意冲犯圣驾的……饶命啊……”
哥哥虽然鲁莽冲动,但脑子转得还是挺快的:“妹妹,别哭了,这是好事儿,皇上虽然打我们,可是你没听见那御前公公说了吗?带下去关在天牢里,隔日御审,我们可以见到皇上啦”
妹妹立刻擦掉了眼泪,袖肿着眼睛问:“真的?”
“嗯!”哥哥点头。
然后两个人也不挣扎了,被带了下去,早有人备了板子准备开打了。
庆喜看事情完得差不多了,又回到了龙辇前,报告与骏洛,一声令下,车辇又缓缓动了起来,壮观浩大的御驾队伍也缓缓前行,齐齐朝西宫宫门行去。
【103】送她斋月宫 NO。5
一直折腾了两个多时辰,飘雪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原来的落雪殿已经不能住了,身份太高,那样的殿阁并不适合,现在是搬到了骏洛崇阳宫旁边的斋月宫,一个是阳,一个是月,听说还是前几天骏洛让人把牌匾换上的,就等着回宫了让飘雪住。
如骏洛所愿,飘雪在看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左边的眉毛抖了两下,斋月宫……宴请月亮……崇阳宫……崇拜太阳……
飘雪能不抽么?好吧……她承认,这名字确实挺艺术,是被她给歪解了……当趣事吧。
水碧同飘雪一起到达斋月宫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水碧看着这恢宏的殿阁的时候,不禁“哗——”了一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琼楼玉宇?
爵飘雪不禁吟念了一首诗:“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宽绰绰罗帏绣成栊,郁巍巍画梁雕栋。”
水碧盯着那两人高的宫门殿床,用最上乘的木料制好框格,涂了朱漆窗纸糊之,华丽丽明*的一片,所见之处皆是斋月宫的惊人之美,水碧兴奋得率先奔了进去:“小姐,你快进来看啊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鹉画眉等雀儿,这跟仙境似的……”
领着飘雪来斋月宫的庆喜公公也应和道:“娘娘,皇上这是拿最大的限度来宠你啊……老奴可得恭喜娘娘了……说不定明天一张圣旨下来,您就变成皇后了”
滕反正现在骏洛最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以前是他看走眼。
飘雪笑着打量着斋月宫,古有汉武帝说要送金屋给美人住,先在有骏洛送斋月宫给她住,情人送礼物,飘雪自然笑开了花。
飘雪进了斋月宫转了几圈,尽情的呼吸着这里的每一丝空气,仔细听还可以听见宫后头的流水声,“这里是不是有小山涧?”
一直打理着斋月宫的女官月龄俯身上了前,回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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