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照以往,萧破会让着凤祁,可自从凤祁对他许身之后,虽说萧破对凤祁更为宠溺,可对有些事,萧破却又格外的不留情面,就拿凤祁责怨萧破二日离宫之事,凤祁也只是照着脾气来说,可不知为何,却戳到萧破心中禁地,其不仅不安抚凤祁,更是在凤祁责声中摔门而去。
凤祁被萧破的反应给激怒,其喊来宫人,将房子萧破物件全部命人搬了出去,而之后,凤祁更是将门紧锁,一人独关屋中。
空静许多的屋内,凤祁侧躺在床,不知为何,腹中又开始作痛起来,一阵接着一阵,让凤祁心中隐约不安起来。
她的担忧是否是多余的,或许……这个孩子,并不想来到这个世上。
时间悄然恍过,腹中的阵痛渐渐平息下来,凤祁和衣入梦,浅眠梦中不见人来,耳中却断断续,不远不近的传来议论声,凤祁蹙眉呜咽的呢喃几句,忽然,“嘭”的一声惊响,将凤祁从睡梦中惊醒。
碎裂的门木散落一地,萧破站在门前,阳光从他身间穿过,照在凤祁的脸上,凤祁张着眼睛,涩涩无光的盯着光晕。
沉默无言相对,凤祁试着在光晕之中寻找萧破,可透射进来的斜晖却遮住了凤祁的眼,她既然看不懂他,又能说什么,只怕说什么都是错。
想念尤甚,这世上,总有甚多的喜忧参半,就像突然闯入的小生命;或许,凤祁确实是想的过多,当下身的暖流渐处清晰,那一刻,凤祁是该庆幸还是甚么?或许……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躺在床上,装作无事的闭着眼,她的心,在那一刻想的是什么,是要将一切都告诉萧破,还是等着这个小生命,自己慢慢的离开。
凤祁眼中的泪蓄满眼眶,即使是紧闭着双目,却也是难以抑制;她其实……有多想能生下这个孩子。
屋门重又被换了新,或许是萧破踹门一事被人传到顾虚痕耳边,接到消息那刻,顾虚痕匆匆赶了过来,来不及的安慰或者询问。
他进屋时,只看到她孤独无一的躺在床上,当他询问她时,那个他曾经自认了解的公主,留着泪彷徨无助的看着他,告诉他,“宝宝没了。”
顾虚痕不知道那时的心情该如何形容,是怜惜不舍还是愤怒;他知道,凤祁未将怀孕的事告诉萧破,可是,将凤祁丢弃,不闻不问,顾虚痕想不通。
凤祁怀孕的事,顾虚痕不想再隐瞒。即使凤祁想要的不是他顾虚痕能给的,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是他想保护的,就算丢弃生命,他这一次,也要将她护住。
这一次,柳袖是被顾虚痕架着来到永安宫。宫中的侍卫,宫人都看着奇怪的二人,这一次,顾虚痕似乎不顾了,他似乎,并不想再沉默。
永安宫外,再又聚集着许多看戏的嘴脸,这之中,私下议论最多的,如柳袖担心一样,便是顾虚痕与凤祁之间关系。
人的担心,并未是无缘无故。在柳袖心中,他最想的,其实就是凤祁腹中的胎儿不保,有时,在他抓药时,他甚至想在药中掺入麝香。
那个女人,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会将顾虚痕害死。
但是,上天似乎在与他开着玩笑,在他被顾虚痕架来永安宫的时候,柳袖知道了一些事,从顾虚痕口中,他知道,那个祸害,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或许已经离开了。
他非残忍,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去死,就像是顾虚痕,柳袖并不想顾虚痕去死。他唯一希望的,只是要那个孩子消失。
当他到永安宫后,谁都以为那个孩子没了,可是……却非如此。
他再又冒死送来了药,孩子保住了。顾虚痕依旧活在艰险之中。
日子又如以常。萧破从凤祁房中搬了出去,而凤祁每日大都时间都是呆在闳矣宫,顾虚痕每日亲自煎药,端送凤祁。
萧破与凤祁则是好几日未说上话了,萧破既不来凤祁房中,凤祁亦是早起便出了永安宫,二人之中谁也不开口先说一句。
顾虚痕对凤祁的好,落在每日问诊的柳袖与照看凤祁的清羽眼中,经这几日观察,柳袖也看明白了清羽对顾虚痕的感情,而顾虚痕,柳袖也能看出,他其实是明白清羽的。
四个人处在屋中,无情的便是自在,有情的则是暗自神伤又或者强颜欢笑。
或许,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也是好事,可是,身在宫中,哪又能有清闲之说。
从凤祁怀孕那一刻起,柳袖便料到,会有一日,凤祁怀孕的事会被知晓,但是,等真到那日时,他才发现,原来,很多的事情跟他想的并不一样,原来,笙国的公主是这番模样,原来……
顾虚痕从被削太子之位后,跟其前后的人便少了许多,莫说是朝堂上的大臣,就连闳矣宫中的宫人也是少了许多。
而那些留下的人,若非是上了年纪哪也去不了,便是得罪了人出不得闳矣宫门,当然,也有另外一种,那便是对顾虚痕有心的。
少年的意气风发,且又是翩巧郎君,王侯贵族;在雍陵帝这群子女之中,顾辰初与顾虚痕生的相貌最佳。
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顾辰初枉称德贤,他在人前,上至皇族血亲,下至死囚牢犯,不论是谁,顾辰初皆都不卑不亢,谦卑待人。
而顾虚痕则多了份少年的血气方刚,喜与厌皆都不加掩饰。顾辰初的性子,喜欢的便是喜欢的紧,厌恶的自然也是不少;少年意气风姿,不知哪日惹来少女注目,城中女家,退亲入宫,终一得心愿,守在郎身。
闳矣宫中,便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守了两年,远目情深,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可惜,爱深易妒,情毁人亡。
凤祁守着秘密,每日的闳矣宫之行,呆着便是一日,萧破不问,她亦不说。
闳矣宫中,顾虚痕每日亲自为凤祁煎药,汤药熬稠,顾虚痕让人送到清羽屋中,再让清羽伺候凤祁服药;每日午膳,顾虚痕皆都提前一日询问,待到第二日来,体贴心细征寻,只为博美人一笑。
药再服三日,凤祁腹中的胎儿得保,顾虚痕感谢柳袖之时,更是不忘叮嘱,让柳袖时刻留意凤祁。
而在闳矣宫中,每日汤食皆是准备的一分不差,因凤祁是孕初,反应自然会有,所以,在闳矣宫中,酸果蜜饯类,更是多不甚数。
顾虚痕的一颗炽心,皆都在凤祁身上,殊不知,他这赤裸诚爱,却让人生起了妒忌。
只不过,这不明不白的妒忌亦是嫉妒的不明不白,宫墙苑内,药香每日不差的从这苑飘到那苑,顾虚痕怎么也不曾料到,会有人能从药香中闻出煎药为何。
心中累计怪念,自怨自艾,白日无常,顾虚痕煎药好,正巧遇雍陵帝召见,宫人又催促的急,于是便将药托付给了别人,而那人就是托心的宫女。
宫女得顾虚痕叮嘱,将药送到清羽房中,那时,凤祁亦在,宫女见凤祁,吓得一惊,路上寻思着追问清羽的话也给忘了个干净。
原来,顾虚痕每日的煎药,送药也都是借清羽名,闳矣宫中的宫人皆以为,顾虚痕是对清羽动了心思,才会如此不顾身份,大献殷勤。
宫女自己也是这么认为,其本先想与清羽说个清楚,可见到凤祁后,宫女便改变了心意,因为,早之前,她便已知凤祁手段,心中自然也是害怕,可那妒心,怎又能受人控制,宫女思来念去一番,便打起汤药的主意来。
日复一日,妒心已是沉积的一发不可收拾,宫女将从太医苑买来的藏红花偷偷的藏在袖中,她这几日,一直寻找机会,要将安胎药中再添一剂。
终于有那一日,宫女偷偷躲在暗处,一边寻着机会,一边偷偷看着如心郎君。或许上天开眼,待到午膳后,顾虚痕又拿药来,其守在药旁约有一炷香时间,不知为何,其忽然跑了出去,走时也不忘看药几眼。
宫女观望了片刻,偷偷的跑了出去,将袖中的藏红花给添入安胎药中。
宫女所为,神不知鬼不觉,待顾虚痕回来时,罐中的药,已差不多煎好,宫女躲至一旁,偷偷看着顾虚痕将药一点一滴的倒入碗中。
这一次,是顾虚痕亲自端药送去,宫女嫉妒的眼红,却又因兴奋按捺不住欣喜而微微颤抖。
顾虚痕端着药,走的小心翼翼,宫女跟在其后,两人相隔不远的,前后到了清羽屋前。
顾虚痕推门而入,宫女躲在柱后,侧着耳朵听着屋内声音,其聚精会神的凝听屋内,虽说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什么,不过,宫女还是能听到屋中对话,若听来不错,屋中似乎不止三人。
宫女静心再听,面上的喜色露的不加掩饰,她似乎已经听到了喝药声。
宫女迫不及待的捂嘴偷笑,殊不知,妒心未伤及到他人,反使自己性命不保。
从煎药到送药,顾虚痕并未发现任何不妥,或是说,即使药有何不妥,他这门外汉又能看出什么;可就是今日,柳袖忽然跑来他闳矣宫,原来,在今早送药时,柳袖忘将白术添放进去,发现时,其本不想特地为此跑来一趟,可其又念及顾虚痕对凤祁一片诚心,虽说他不喜凤祁,可顾辰初心露所表,亦让柳袖颇有感触。
一番思来,柳袖说是不乐意,却还是跑来闳矣宫。其先以为顾虚痕会陪着凤祁,可来时,却说他在煎药,柳袖拿来药,让清羽送过去,清羽将药握手,顾虚痕便已端着煎好的药进了屋里。
柳袖闻着药味,便觉出异样来,顾虚痕端药送凤祁,柳袖先行将药抢来,放在鼻前又好好闻嗅一番,道说药中被人下了藏红花。
顾虚痕本先不信,以为柳袖在与他开玩笑,可待柳袖细细一说,顾虚痕想起煎药时,自己离开过一段时间。
得确柳袖所言非虚,顾虚痕怒不可遏,道说要查出下药的人;而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顾虚痕冲出屋外,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而在屋廊门柱边,站着一个宫女。
顾虚痕走上前欲询问,可那宫女见了她却忽然的跑开,顾虚痕疑惑不解,“她怎么了?”
“怕是下药的人,”凤祁道。
顾虚痕恍然大悟,起身欲追,可这时,哪里还见宫女的影子。
“怕是她知道了不该知的了,”凤祁道。
顾虚痕惊恐道:“不能让她说出去。”
同时间,柳袖早已追了出去,顾虚痕见状,也是跟着冲了出去。
清羽在旁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其担心凤祁怀孕之事被传了出去,到时候,顾虚痕真有可能会为了凤祁去死。
清羽丢下凤祁,也欲追过去,凤祁抓住清羽手,一脸平静道:“你就留在这。”
清羽急的跺脚,却有话不可多言,凤祁跨入苑栏,纤手遮目道:“是福是祸,终究是躲不过;我只是未想,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公主……”
“你放心吧,我不会拖累顾虚痕的。”
清羽落泪,跪下道:“清羽并非这个意思。”
凤祁淡淡决然道:“我知,你放宽心吧。”
凤祁的云淡风轻,将一切都看得很淡,而闳矣宫中,上上下下,都在寻那名宫女,可寻来搜去,哪里还见得宫女的影子。
☆、三与三遇
寻宫女一事,很快传了出去,等至黄昏,微衲宫宫人通传,雍陵帝有请。
这一请便是三人,凤祁带着清羽,还有顾虚痕,三人都被喊了去。
待至微衲宫,雍陵帝品茶茗香,宫人见凤祁过来,宏语宣召,雍陵帝放下茶杯,直定定的看着三人。
顾虚痕面无惧色,其向雍陵帝请安后,双目直视,显得大义凛然。
凤祁则是一字未说,直接坐了下来。
雍陵帝看着三人,单指敲着桌沿问道,“可知朕为何喊你们过来?”
顾虚痕简单答复,“不知。”
雍陵帝转眼又看向凤祁,凤祁睥睨一笑,直接无视了雍陵帝。
雍陵帝放高姿态,直接对顾虚痕问道,“最近几日,太医苑一直丢药,这事你可知?”
“儿臣不知。”
“有人诉朕,说是你闳矣宫中,发现留药,是真是假。”
“儿臣不知。”
“少药乃是安胎之药,用药之人,你可知是谁?”
“儿臣不知。”
顾虚痕三个‘不知’回答的正气浩然,雍陵帝沉着气,不予试探。
“你们下午找的宫人是谁?”
顾虚痕不言,低头来,直望地砖。
雍陵帝叹了口气,寻常道:“今日来,有个宫女说是你闳矣宫中宫人,她对朕说了些话,不知可有人想听?”
顾虚痕继续不语,雍陵帝双眉怒起,愤然拍桌。
顾虚痕抬头,向前一步道:“父皇若没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雍陵帝大为恼火,其命宫人拦住顾虚痕,其自身则是来到顾虚痕与清羽跟前,“这宫女是谁?”
顾虚痕道:“一个侍婢,不是父皇让儿臣将她带来的吗?怎么现在又反问儿臣呢。”
雍陵帝对顾虚痕的说话语气,显得万分不喜,“你先出去吧。”
顾虚痕不为所动道:“儿臣既然带她们来了,走自然也是一起。”
雍陵帝对顾虚痕的忤逆确已动怒,其下命让宫人带来几个上了年纪的宫女来,宫女入屋,两人上前便架住清羽,一人则是脱起清羽衣服来。
清羽惊吓尖叫出声,顾虚痕冲问道:“你这是做甚?”
雍陵帝露出算计笑道:“朕闻,你与这宫女走的及近,那太医苑中丢的安胎药可是她服了去。”
“荒谬!”顾虚痕痛斥道,他每日煎药都是柳袖从宫外带过来,何有宫中少药之说,“那药……”
“那药怎么?”
“宫中这么大,父皇为何只怀疑到我宫中,你口口声声念着的宫女又是谁?何不拉来见上一见。”
雍陵帝摇头,指尖微抬,宫女们扒起清羽衣裳来,更是麻利,顾虚痕欲上前救出清羽来,却被几个护驾侍卫拦住。
宫女得雍陵帝旨意,动作虽快,而其头脑转得更是迅速;其等见着形式,也估料到,雍陵帝此次目的并非是针对这一无辜宫人,而是太子妃;而这群在宫伺候多年的宫女更深知,如何获主欢心。
几个人中,已不似之前仅脱清羽衣裳,而是暗中掐捏,撕扯秀发,更有甚者,在清羽痛哭时,狠落一掌。
凤祁坐在一旁不为所动,雍陵帝在同时间已让人召来柳袖,四人皆已到齐,而清羽被脱,只剩遮羞的肚兜。
雍陵帝让宫人住手,转身面向凤祁,“柳太医,你可认识?”
凤祁抬头,双目威冷,“认识。”
雍陵帝嗤鼻吐笑,又欲让宫人动手柳袖。
顾虚痕大呵一声道:“我看你们有谁敢动他。”
宫人被吓住,雍陵帝眸露狠意,下命道:“你退下。”
顾虚痕跨前一步,跪在雍陵帝跟前道:“父皇所言皆真,是我偷了太医苑的药,那药也是安胎药,清羽腹中怀了儿臣的种,求父皇莫再伤害清羽。”
雍陵帝冷冷一声道:“柳太医。”
顾虚痕磕头道:“儿臣是怕父皇动怒,所以才会瞒着清羽怀孕之事,柳太医也是被儿臣逼迫。”
雍陵帝摇头道:“你在对朕说谎。”
顾虚痕为保凤祁,又不让清羽,柳袖被伤,竟然立誓诅咒,“儿臣所言若有一字虚假,便不得好死。”
柳袖痛心疾首,豁出命去,其冲上去,便欲替顾虚痕担下罪名。不料,一直在旁不言的凤祁突然走过去,对着脱衣清羽的宫人,皆是甩手挥去。
宫人被打,缩身趴地,小心翼翼,只等雍陵帝下命,便是要将凤祁一起打了,以解甩掌之痛。
雍陵帝见凤祁现身,即又按兵不动。凤祁蹲下身去,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披在清羽身上。
“你想动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