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耘禛不懂却没有再问,又或者他是懂了,懂了什么是离别。
他学着孟靳钰,他看着萧破,看着凤祁,从天黑看到日出,安静掩着无声,这一夜,他似乎懂了许多。
六月的天,螟郢已是炎下,凤祁却在薄被中冷的瑟瑟发抖,发烫的额头,沉重的呼吸,呜咽的痛吟声。
萧破试着喊醒凤祁,但是梦寐中的她睡的不稳却是沉静,她冷的蜷缩着身子,但是体温却是高得吓人。
孟靳钰守着,心疼着,压抑着;他的呼吸变的急促,变的粗重。他看着凤祁,额上的青筋暴起。强抑的感情在作祟,他想逃脱,想这一切都结束,想要……平静。
凤祁醒了,孟靳钰看着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失神的双目黯淡无光,孟靳钰想上前关问,却见她已用臂挡住了眼。
眼泪落的无情,不闻啜泣的悲哭,孟靳钰第一次见凤祁哭,臂袖被泪打湿,晕染的迅速,她遮着眼,抑着声,但是,泪却洒的沉,落的痛,灼在了孟靳钰身上。
他成了败将,他冲出了屋,落荒而逃。
凤祁哭得很安静很安静,无声无息的悲伤,萧破坐在床边,他照顾了凤祁一夜,一言不发的守候着,连着她哭,他也是安静的看着。
这个时候,没有了语言,萧破想过的悲痛却超出了他意料,她终究是被他保护了太好,就算宫中尔虞我诈,项朝歌却护住了凤祁诚挚,以心待她,就算手中亡命千计,也有人可性命交付。
萧破知道凤祁的哭,除了她,没人能抚的平。
他在等,等着她。
凤祁哭睡了,身子依旧滚烫,止住的眼泪在着梦中也是星星点点的流下,她在梦中皱着眉头,浑身上下紧绷着。是有谁入到她梦中来?
梦寐无语,梦中的故事只有她知道,离别的伤,更也只有她能抚平。
萧破从日出日落,便这么看着凤祁,仅有一次的,萧破眼中纯粹的不见任何,即是无情的冰冷,也见得他眸中的算计,但这次,萧破只是简单的看着凤祁,就像是在看眼前空无不见影的薄稀,但却看得认真,看得深沉。
凤祁醒了几次又昏昏沉沉的入梦数次,孟靳钰端来了退烧药,凤祁喝了便是吐,连着苦胆都吐了出来,食不下饭,服不得药,就像项朝歌这一走,将凤祁的半个人都带走了,顿时的没了生机的凤祁,就像是濒临死境的活死人。
萧破的话凤祁听不进去,现在她已经止住了哭,只是睁着眼睛看着远方,不知是在悼念什么。
凤祁的烧还没有退下,孟靳钰不厌其烦的端来药,哪怕一碗药凤祁要喝一个上午,哪怕药才入胃,她又全部吐了出来,孟靳钰也不厌,只是……他自己心中也有厌,也有恨,他最恨的便是自己,他的怒意强抑着,仅是凤祁的一个微微苦痛皱眉,都能让孟靳钰抑得浑身颤抖。
项朝歌的死已经在宫中传开,只不过几日的事,宫外的事传入了宫中,孟靳钰知道是谁在暗中作祟,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态继续发展下去,究竟她能否阻止的了他的狠心吗?即使是同情,他也不能给她留条活路吗?
就在孟靳钰纠结不能自己的时候,凤祁失踪了,突然的从永安宫中消失,留有余温的暖床告诉他,凤祁还没有走远,但是永安宫宫人都未见她出门,那么……她会去哪里?
凤祁被抓,这是孟靳钰首先想到的;夹着害怕的感情让孟靳钰失去了理智,早已忘记本性,忘了去发现,同时不见的,其实还有萧破。
凤祁是离开了永安宫,颤颤巍巍的身子在这晨初的薄夏里,裹着一件单裳,余热未散的身子憔悴不堪,走上两步便要停下脚步休息,喘着粗气的人儿看着前方,不知要去向哪里。
宫人起的不多,又会有谁注意到她呢。已经许久不曾踏入的地方,每走一步便是锥心鞭挞。
衣袖中的匕首凤祁紧握着,僵硬的身子轻轻的推开房门,屋内空空不见伺候宫人,凤祁驻足试将呼吸理顺,可是虚弱的身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后,哪有力气再去做其他,大脑内已轰隆作响的她,眼中的物已出现了叠影,不知还能坚持到何时。
急促的呼吸声在悄无声息的房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凤祁已从袖中掏出了匕首,哆嗦的手掀开纱帘,却不见床上的人。
凤祁捂着胸口,人已快要倒下。这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是在找我吗?”
凤祁沉沉笑了一声,转身看向身后的顾辰初,毫不介意让其看到她手上的匕首。
“是来报仇的吗?”
顾辰初说的更是直接,他负手看着凤祁,就像是在等她。
“是你杀的?”凤祁一步一步的向顾辰初靠近,其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带着愤怒与恨意。
顾辰初不答,等到凤祁走到面前,其开口道:“是我。”
凤祁已虚弱的撑不住身子,她举着匕首,一半身子靠在顾辰初身上,单薄的身子带着冰冷微微颤抖,一声一声的浅浅轻笑从凤祁口中传来,青丝遮住了面颊,低垂着的头,更是看不清表情。
顾辰初站的挺立,站得无情。
凤祁握着匕首狠狠插入顾辰初的胸膛,顾辰初身子微微一颤抖,再又挺直了身子。匕首拔出,血溅红了凤祁白裳,顾辰初的整个胸膛已经被血染红。凤祁连刺三刀,顾辰初不动不移,就像是一面墙,痛的毫无知觉。
匕首扣入肉中,凤祁将匕首推入,带着永世不得纾解的怨恨。一口鲜血从喉中喷出,与顾辰初血赏融为一体,分不清哪是凤祁哪又是他……
手从匕首拿开,凤祁不持晕倒,整个人向后仰倒。一双手恰如时间的从后将其接住抱入怀中,紧又长衫裹娇人,一气呵成。
顾辰初向后退了两步,扶着圆桌将匕首拔出,“将她带走。”
萧破抱着昏迷的凤祁。顾辰初被凤祁四刀连刺一处,此刻顾辰初身上的血就像放流的溪水,只怕他还出大门,顾辰初便要失血而亡。
“快走!”顾辰初整个人半挂在圆桌上,或许他对凤祁还留有旧情,这一次的绝好时机,他竟放走了凤祁。
他眉如川,不知是痛是伤,痴苦诀别凄凉,痴痴嗔嗔两笑,白面玉颜似道流星一闪过刹,清清玉泪好似人间幻境。
萧破转身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倒地,萧破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只是看着眼前。再又带着怀中人,远离是非尘嚣。
凤祁回到永安宫后就醒了,萧破将她放在床上,凤祁睁着眼睛看着萧破的手。
萧破坐回床沿,其伸手将凤祁面上的碎发捻去,随后又在凤祁面上轻轻抚摸,最后指腹更在凤祁唇上落下。
凤祁眼中有神时,萧破的唇已经落下,凤祁别过脸,萧破暖暖的鼻息打在凤祁脸上,带着熟悉的安全与温暖。
凤祁心有那么一刻的安心。萧破未再吻来,但手已经伸入被中,凤祁还未反应过来,萧破已睡她被中,凤祁更是被他紧紧搂住。
萧破抓住凤祁的手,穿过衣裳,凤祁的手贴在萧破紧实的胸膛上,“暖吗?”
“恩。”
萧破轻轻笑了一声,在着被子将凤祁的衣裳解开,仅剩一件肚兜。
凤祁未挣扎,只是闭着眼睛,人昏昏欲睡起来,昏沉半睡之际,凤祁渐渐觉得身子热了起来,身上也变的湿漉漉,其皱眉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额上细汗更是耳后流入脖颈。
凤祁睁开眼中,说话声音也带满鼻音,“好热。”
小小声音并未惹来注意,凤祁微微睁开眼,见萧破闭着眼,怕是睡着了。
凤祁怕吵醒萧破,也只有忍着,不知何时,竟也睡着了。
凤祁这一睡,醒来时病便好了七八分,整个人觉得轻了许多,连着脑袋也不似之前那么昏沉了,虽说项朝歌的离去带给她的打击未少一份,但这身子半愈,却又让她心情轻松不少。
窗前放着一碗粥与一碗药,一个他带着满脸期盼与欢喜看着她,一个他一脸无忧无常,连着嘴角的笑意都是那样的吝啬。
“先喝粥还是先喝药?”
“先喝粥吧,空腹喝药伤胃,”凤祁还未来得及回答,孟靳钰早已跳了出来,其更是走了过来将凤祁被角掀开,欲扶凤祁作坐起。
凤祁吓得尖叫直往被子里躲,却发现身上衣裳不知何时被萧破穿上,其红着脸低着头,看得不明所以的孟靳钰一脸疑惑。
孟靳钰认真的喂凤祁喝下粥,紧接又将手放在凤祁额上,“还好烧退了。”
“恩,”凤祁的脸红一来是因昨日,但现在被萧破这么赤露露的看着,凤祁感觉整个人都被她看透看穿,一丝不挂。
“靳钰,你先出去,我有话对公主说,”萧破道。
“那药呢?”
“我来喂,”萧破的语气显得极不耐烦,孟靳钰张着嘴似有不满,但看着萧破神色,孟靳钰丢下不满,一脸晦色。
萧破赶走孟靳钰后,屋内就剩凤祁与他,凤祁别扭的扭着被角,萧破则是端起药送到凤祁嘴边。
“不喝药吗?”凤祁因不自在再加胡思乱想,早不知神游何处,萧破这一提醒,凤祁觉悟,可一看萧破竟将药给放下了。
萧破做事不羁,当凤祁被他压在身下时,吻来的温唇一触,凤祁口中传来苦涩,苦药入口,凤祁樱唇微启,巧舌入腔,勾拨撩弄之下也不知药是何味,吻带多情。
恋恋不舍几分,萧破点点星吻,声音带着几分急促与认真,“快点好起来。”
药还是要良方来配,凤祁的这副救命之药便是萧破了,哪怕是重病祸疾,也是药到病除。
病去清除,凤祁便开始着手调查项朝歌死因,只不过宫中的复杂却成阻力,项朝歌一走,凤祁身边便布满耳目,不管去哪里去作甚,总有那七八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看,只怕事还未调查出,别人早就抓住你把柄来。
而顾辰初那日被凤祁刺了四刀后,虽未丢了性命,不过听说至现在都不能下床,其与凤祁无人问津相比,可谓门庭若市,往来询问关切的可谓络绎不绝,每日送礼示好的趋之若鹜。
某日下午,凤祁刚从宫外回来,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顶竹榻,宫道周近宫人见了都是跑去行礼,无不引人注目,等着竹榻抬至凤祁面前时,凤祁见榻上坐的是顾辰初,病怏怏的人儿看不出半丝生机,双眸无精打采的垂耷着,气若游丝之态,看得凤祁也是一愣。
抬榻的宫人见是凤祁未敢呵责,而是选着绕身而过,等着顾辰初走远,凤祁仍是不忍久久回头远望。
疑云满虑回宫,脑中弱影久久挥之不去;凤祁抚额再叹一气,见着门外站着刚才一面所见的抬榻宫人。
宫人得了凤祁应许进了屋,其交封信于凤祁手中,叩拜出屋,一言未语。
凤祁接过已被人拆开展读的信,抽纸一看,纸上字迹为秦钰隐所写,信言粗简,只道几句“凤儿,快快回来。”
凤祁将信读上一读,揣摩几番,不解其意,其交信萧破问道:“她让我回去?是宫里出了事?还是有其他?”
“担心有诈?”“朝歌才走,我便收到了信,你说不是太巧合了吗?”
萧破掂了掂手中的信道:“若是飞鸽传书,要个三四日,书信至少七日,你再看信上撕口,已经积了一层细灰尘,怕被人拆开有些时候了,你说是她未卜先知?”
“我并不指秦钰隐,而是交我信的人。”
萧破摇了摇头笑道:“回去吧。”
“为什么?”“她写这封信给你肯定有原因,他这个时候将信交给你也有他的道理。”
“你是说……”“有的时候顺应天命也不为一件乐事。”
“若在路上有万一呢?”“那便用一万个法子去解决这个万一。”
“你说回去,我们便回去吧,”凤祁疑虑道。
“回去的话我可以护送你们,”孟靳钰忽然道。
“麻烦靳钰了,”凤祁谢道。
“不必客气,只是……”孟靳钰欲言又止道:“我这次只能护送你们回笙国,之后一切都看你们自己了,我要回永乐了,可能再也不能帮你们了。”
“怎么了?”凤祁问道。
“少主从西域回来,永乐可能有大变;或许说,在回笙国前我们还是朋友,或许之后敌人也说不定。”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乱想了,”孟靳钰道。
“长空又要做甚么?”凤祁追问道。
“没,我只是想着最坏的结果。”
“这样?”凤祁将信将疑问道。
“恩,既然决定回去,那就早些收拾吧,或许笙国那里真有人在等你呢。”
☆、钰隐短住
凤祁出宫是在半夜,三人深夜赶路白日则是客栈休息,以此躲避不必的追杀,但是期间不免的有人前来捣乱,不过好在有孟靳钰的保驾护航,凤祁回笙国只多耗了些时间,其他来,一切皆算是顺利。
凤祁忽然回笙出人意料,好在其行宫一直有宫人照看,所以也未要做多大收拾。
凤祁回宫首先去了策帝那,几声问好之后打听起将军府的事,因为写信给她的是秦钰隐,凤祁不好直接过问,怕策帝会多想,唯有编上几句,说到将军府。
将军府无事,凤祁再又旁敲侧击,沐温痕也是安好,这样一来,凤祁便是奇怪了,若是一切安好,秦钰隐为何写信给她?难道是信延过久,该发生的皆都过去了?
凤祁奈不住性子,急忙的跪安,准备去找秦钰隐,其前脚刚踏出雍丞宫,就有宫人走来传报说,九皇妃在永安宫等她。
凤祁见到秦钰隐时,其正坐在屋外石凳上满脸心事的盯着石桌。凤祁走过去,其也不察,等凤祁开口说话,这才乍然回神。
秦钰隐比她走时瘦了许多,一脸忧容的面上与较之前相比,又多出几分韵味来。
凤祁坐下,倒了杯茶放置秦钰隐面前道:“九嫂过得可好?”
凤祁想借话问出秦钰隐让她回宫是何,其先倒想开门见山,但就方才,见秦钰隐忧容之貌,凤祁想起,会不会有人模仿秦钰隐的字迹,骗她回宫,其则是要在半路杀她。
秦钰隐端起茶一口饮下,紧接欢喜露笑,愁怨消散,“凤儿是看到我信了吗?”
“恩,”凤祁点了点头,心中嘀咕着,怪自己多想。
“所以你是看了我信才会回来的,是吗?”
“恩。”
秦钰隐抓住凤祁的手,显得很是激动,“我只是想见凤儿,其实我是打算去螟郢的,不过辰初说螟郢太远了,不放心我,所以只有写信,看你能否回来了。”
凤祁尴尬笑了两声,显得有些无奈,其暗暗抽出手,不料秦钰隐却抓的更紧,“凤儿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随便。”
“真的?那你多陪我几日可好?”“恩。”
秦钰隐越说越欢,最后干脆抱住了凤祁,凤祁则不自在的躲避。
“孟靳钰要走了,你要不要送送他?”萧破走来问道。
“好,”凤祁欲起身却又难动得了身,其对秦钰隐态度极难适从,放手的话便是说了,可她的不放手让凤祁也是无可奈何,等至最后,孟靳钰人也走了,凤祁还未脱得了身。
从秦钰隐嫁给沐温痕后,其与凤祁关系甚是微妙,外人看来,便是亲生姐妹也难有如此真情,怕是凤祁本人也是深陷疑惑,只可惜,少时恶事却是扎根心底,难以消除。
秦钰隐黏上几句,说要在永安宫住上几日,凤祁本不想依,可心中脑中又是千百个乐意,最后来,自己是点头答应。
秦钰隐乐滋的回去搬来衣裳用物,萧破坐下,看着凤祁,“问出什么来了?”
“问不出什么,信是她写的,只说想见我,接下的你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