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陵帝心之偏袒,哪还要人再提,以顾辰初为首的大臣皆都叹气不止,而那顾辰初则是一脸自若,其看着顾虚痕,好似在等他回应。
黄河凌汛,这事对顾虚痕来讲,并非多大事,那林如海变法是他不愿,现在只一大水便将朝中漏弊,人心叵测暴露无遗,而他更因林如海背上了骂名,顾虚痕怎又不气,他心中怨的紧,只是,无处发泄罢了。
再加这段时日朝中大臣逼迫,顾辰初且先一直袖手旁观,现又咄咄逼人,顾虚痕不怨?他怨,他怨顾辰初怨恨的紧,可他却又偏偏不信,为何那顾辰初会变成如此模样?当真那皇位如此重要?
顾虚痕怒火上了心,其不与顾辰初争,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黄河治水,他应了。
洪灾已近有一月,既顾虚痕答应,所以这事来当然是耽搁不得,等着下午,宫人便将一堆行李收拾好,顾虚痕此刻也是急急的便欲动身了。
而问得消息的凤祈,听闻顾虚痕下午动身,更是连忙的赶了过来。其见到顾虚痕非说那送别保重之话,而是上前就在顾虚痕手上掐出一道血痕来。
顾虚痕痛的‘哎呦’直叫,其搓着吃痛的手背道:“你这掐我做甚?我哪里又惹你生气了。”
“惹我?”凤祈指着顾虚痕鼻子骂道:“莫要说惹我,你若不是能说上话,与那四脚的禽兽又有何差。”
“你掐我罢了,怎又骂起我来了?”“顾虚痕,你可一点都不假,真是傻的可以。”
“怎了?你有话快说,我这赶着走呢,”“你为何要答应治水之事?”
“自然是气不过,”“我……我这要被你气死了。”
“莫气,莫气,你可舍不得我?”
凤祈白了眼顾虚痕,抓住他衣襟上前低声道:“你这一去可还想活着回来?”
“你这什么意思?难道?”
“我没听到什么风声,只不过猜想罢了,你安心的呆在宫里就好,怎又给我惹出事来?”“莫担心我,怎么说我也是皇子,他们不敢对我怎样的。”
“罢了。你这一去也好,若人死在那了,心便是死了,若是人活了下来,也该死心了,”“你这……”
凤祈叹气道:“我不与你卖关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你的生死我并非有多看重,可你要知,清羽还在宫里等着你,我将她交你时,便是要你好好待她,若你此行有个三长两短,我怕又是做了恶人。”
“你莫又将她推给我,”“我不与你多废话,你去了便要好好活着回来。”
“我知,我知,”顾虚痕嘻哈笑道。
凤祈不放心又道:“你带着孟靳钰。”
“怎么?”顾虚痕面上忽然一暗,看着凤祈细细审踱来。
“怎么?你还防我?”“我只不想再多出个他,”顾虚痕黯然道。
“你此去若有万一孟靳钰还可护住你,”“你在担心我?”
“废话,”凤祈长叹一口气道:“务必给我活着回来。”
凤祈一走,顾虚痕便再无留恋的出了宫门。
此行治水,雍陵帝给顾虚痕配备的兵马不少,一路下来,若不是路上的难民,他等一行怎么看都像皇室出巡。
这路走有九日,眼看便欲到达柳州,顾虚痕不知为何忽然让部队停了下来,在这柳州百里之外安营扎寨,而其与孟靳钰则是简单行装悄悄入了城门。
柳州被淹,城中是何模样顾虚痕二人倒未看得见,只不过二人进那城门则是费力好一番功夫。
原那守城门的也是得了消息,知那朝中派了人下来,所以这几日,其等守门则是格外小心,若是见了身份可疑的便要速速上报。
而那顾虚痕怎说都是个皇子,其有想到先只身暗访,不过其却未有想到将他那一身华服给换下,而那些守城的见那顾虚痕打扮不凡,自然是多留了几个心眼。
顾虚痕书又读甚少,且那脾气又倔,知那守城的不让他们二人进去,其上前便欲动手,一直在旁观望的孟靳钰见此,其先将顾虚痕拦住,后又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更将二人骑来的马送了出去,守城的见了银子又见有马,自然是一眼睁来一眼闭。
顾虚痕带着满腔怒气进了城门,孟靳钰则在后面跟随着,二人渐渐入里,灾民也更甚多了些许。
孟靳钰拦住顾虚痕道:“走这么快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早在凤祈入宫时,孟靳钰便有假扮过长空在那宴厅上行刺,虽其最后被擒却又被人在暗中救走,而那宴厅上擒拿人中便有顾虚痕。在那之中,顾虚痕更多有数次与那孟靳钰交手,故说来,顾虚痕对孟靳钰并未有多大善意。
“我只怕你走丢了,我难交差,”孟靳钰置之一笑道。
“那你说是我让你走的,”“我倒也想,只不过公主是个聪明人。”
“你这话何意?”顾虚痕大声不满道。
孟靳钰也未理睬他,其抓住顾虚痕肩便欲将他拉走,顾粗痕正挣扎时,忽见不知何时身边突然围了一大圈人来。
“你这可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孟靳钰道,“这又与我有何干系。”
“若不是你大声说话,怎又将这些灾民引来,”“你不也是。”
“我?”孟靳钰笑道:“我就是引来了,他们也不敢动我分毫。可你呢?一脸细皮嫩肉,怎一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且你看看,你这一身华服,穿这来,可是要激惹民愤?”
“休要胡说,”“这些人可都饿得紧,你瞧瞧你这白脸细胳膊的,他们将你生吞活吃也不无可能。”
“你、你吓唬谁,”顾虚痕结结巴巴道。
孟靳钰见顾虚痕竟被吓住,其无奈啧嘴道:“我不是吓你,只是好像提醒你,切莫引人注目,吃人的东西可不少。”
顾虚痕经孟靳钰这么一说,人顿时安静许多,其跟着孟靳钰躲开灾民,而其对孟靳钰态度更是好了数分。
柳州城中,孟靳钰也未带着顾虚痕走到哪去,其等在那稀朗道中走了几圈,而后便找了一座看似大户人家的屋中落下身来。
此间宅院,地势较高,所以屋子并未有水进来,而那屋子更是收拾干净,二人在院子、屋中走了一圈,并未见有一丝人烟。
顾虚痕满腹疑团,正欲向孟靳钰发问,可那孟靳钰见将顾虚痕寻好房间,而他自己则在隔壁住下,顾虚痕还未来得及开口,孟靳钰便已将房门关上。
顾虚痕要问无人问,其先气恼了一阵子,到之后气着气着,便是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二人自之后也未有交集,顾虚痕累的昏沉,自然是睡得个昏天黑地,而孟靳钰则是坐在房中,不知在想那什么心事。
等至半夜,顾虚痕昏睡欲醒之初,隐约间听到屋外有那几道男声传来,其眼中眯出一道缝来,在那月影晕染之下,果真是有几个人影在着门外徘徊。
顾虚痕惊的一个机灵,其拿起枕边宝剑,轻声下了床去,幸在白日他未将衣裳脱下,所以等那几人进屋来,正恰顾虚痕躲好藏身。
几人进屋后便在屋中翻箱倒柜,其中一人口中更是骂词不断,顾虚痕在这暗中静心下了,将这进来几人看了清楚。
在这暗中,那几人相貌看得倒不是太过清楚,只细细数来,进入屋中的竟有十多人,且这等人手中又有兵器,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就不知是否为他。
顾虚痕轻轻的退了两步,以防那些人发现时,他可拔剑,却在那不经意抬头一瞬,顾虚痕显见屋梁上坐着个人。
那人见他微微一笑,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观望起来;顾虚痕心念狐疑,孟靳钰是何时进来的?莫不是他睡着的时候?他又进来做什么?
正那时,进屋中的一人突然跑到床前,顾虚痕以为那人发现了他,其正欲拔剑,却见那人摸着被子道:“大哥,被子还暖和的,那女人应该没有跑远。”
顿时之间,又有几人围了过来,其等在被子一番摸索,而后嘀咕两句,之后便是急匆匆的冲出了门。
顾虚痕见那群人走了,便从暗中走了出来,孟靳钰则从梁上落了下来,其挡在顾虚痕面前道:“你也不等等,就不怕人家耍诈?”
“你怎么会在我房子?”“公主不是下命说,要我保护你,我来你房子自然是保护你。”
“你何时进来的?”
孟靳钰意味深长一笑,而后从怀中掏出干粮道:“睡了一个下午,也该吃些了。”
顾虚痕将干粮推送回去,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凤儿信你我可不信,你这又耍的什么把戏?你又想害谁?”
孟靳钰大笑道:“害你的人千以万计的害你,你偏又不信;我虽有恶,现在却是在帮你,你却不信。”
顾虚痕不满反驳,却又从房子听到细细的啜泣声,顾虚痕拍了拍孟靳钰的肩,让他留心听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孟靳钰摇了摇头,以示他未有听到,顾虚痕不死心,其点上蜡烛,寻着声音慢寻,走到一柜前,那啜泣声显然清晰了许多。
顾虚痕得意的将蜡烛交到孟靳钰手中,其执剑警惕的看着柜门,而后慢慢的将那柜门打开。
只见柜子有一红衣女子蜷缩其中,其见了灯火抬起头来,哭得迷蒙的双眼看着柜外的两个陌生男子。
顾虚痕见不得女人哭,虽这女人看来约至三十,却是别有韵味,哭来更是让人心中疙瘩一紧,说不上的心悸。
“姑娘,你没事吧,”顾虚痕将那红衣妇人扶起,关心问道。
女人怕是躲在柜子久了,双腿疼的紧,顾虚痕见此便将她拦腰抱起放至床上。
“谢谢公子相救,我没事,”红衣女子喏喏的道了声,其低下眼睑,便又开始偷偷的抹起眼泪来。
“刚才那伙人可是找你的?”“嗯。”
“姑娘莫担心,这有我在,就是他们来了也不能将你怎样。”
红衣妇人感激的看着顾虚痕,随后哭得更是一个凶,顾虚痕慌忙道:“姑娘这又怎了?莫不是我说错了话?”
“公子没有说错了话,我只想夫君罢了,”“你夫君在哪?我这就替你找来。”
“夫君他……夫君他……被他们害死了,”红衣妇人这话说的断续,其捂着胸口大声喘着气,顾虚痕还未反应过来,那妇人便是晕阙了过去。
“这可怎么办?”顾虚痕问道,“昏了而已,等睡一觉自然就醒了,哪有怎么办之说。”
“可是……她这样却是让人担心,”“担心什么?你与她只一面之缘,救她已经可以了,你还要怎样?带回宫去?”
“你这什么话?我只救人而已,”顾虚痕斥道。
孟靳钰摇头道:“果真是身在宫中的皇子,他说的没错。”
☆、红衣妇人
等到第二日,红衣妇人转醒,顾虚痕急急跑到床前,等其见着妇人一脸朦胧,几缕青丝落在面颊上,亦是说不上的砰砰心跳,且那妇人生的白皙,加那一身红衣衬托,那别致韵味,竟让他看的痴迷。
“她醒了,你呆愣着做什么?”孟靳钰上前来对着顾虚痕膝上便是一脚,顾虚痕一个惊醒,这才如梦初醒。
“要不要喝粥?”孟靳钰端来稀粥送到红衣妇人手边,红衣妇人接过稀粥,道了句轻谢。
顾虚痕问道:“姑娘躲在柜中想必是为了躲避仇家,不知能否告知?”
“哪又有什么仇怨,柳州发了大水,我相公心怀仁慈,而家中余粮富足,所以每日来便在屋前施粥,怨的是,相公一片善心,却让别人眼红,他们趁着州官无瑕,竟是强入了我屋,夺我粮财,而相公为此也被他们杀了,”红衣妇人越说越是伤心,眼泪噗噗直下。
顾虚痕怨气出声,孟靳钰拦其前道:“那你在柜中躲了多久?”“两日,因在钱庄中还留有银票,他们便想借我先将银票取了出来,而后再将我杀了。”
“这样?那你还是少出去的好,”“嗯。”
“姑娘……”顾虚痕忍不住插话,孟靳钰却又打断道:“我与这位公子还有事要办,你就先在屋中休息,我们晚上回来。”
“万一、万一他们再过来怎么办?”“这两日都躲了,还怕今日?”
孟靳钰话完,也不管那顾虚痕是否愿意,拉着他便出来门。
二人出了屋门后,顾虚痕恼怒的甩开孟靳钰,其气愤道:“你为何如此待我?”
“我?我怎了?”孟靳钰不解道。
“你不顾我颜面,硬生生的将我拖了出来是为何?你不就是想让我在她面前失了面子。”
“你以为我是你,你别忘了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不是你,见了女人腿就移不开。”
“她?昨日救的女人?”
顾虚痕一愣,也不知说的是何了,其烦躁的甩了甩头道:“既然出去了那就看看吧。”
孟靳钰审视的看了顾虚痕两眼而后笑道:“我听说当初凤祈嫁到螟郢时,她夫婿二选中有一个是你?”
“嗯,你问这做什么?”
“没,随意问问,好奇罢了。”
顾虚痕轻哼一声,不再理会孟靳钰。
“柳州不是太平地,虽你武功不差,但最好别离我太远,我说会将你安然带回去的。”
二人一个上午将那柳州逛了大半圈,沿街店铺要么关门大吉,要么便是被抢夺一空,虽说洪水已半退,街上也只有几个低洼处有水积着,但就算如此,此刻的柳州也难恢复往日富饶,街上的灾民更是聚拢一群,见着有人过来,其等之中的男丁便会过来,若是人少他们便如盗匪将你身上的东西都抢了过去,若是遇上人多,他们要则避开要么便是骂上两句。
顾虚痕与孟靳钰虽是二人,但依着一身武艺,这半日来打跑的也不知有几个人了。
等到下午,二人去了衙门,还未进入大门,便是冲来几个拿着斧子的壮汉拦住去路,顾虚痕因上午所见所闻心中自然烦的紧,在见衙门竟被悍匪给夺了去,其二话不说,上前便要与那群匪徒动手,孟靳钰见此并未拦住,其只双手抱胸,依在石狮上观战。
悍匪手持巨斧,对着顾虚痕便是一阵乱砍,几人围成的圈中,顾虚痕便是被包围在内,顾虚痕未料那群人竟如此胆大,竟急红了眼。
但是怒归怒,顾虚痕与那群人交手并未拔出剑来,其只以剑鞘护身,就是手上脚下也未多加用力,几招下来,那群悍匪不是顾虚痕对手,其等直接关了大门,哪还理会顾虚痕。
顾虚痕凝看着门上牌匾,面上更露悲痛,孟靳钰走来道:“该回去了。”
“孟靳钰,”“怎么了?”
“你说我来对还是不对?”“你在问什么?什么对?什么不对?你说明白些。”
“你不懂,你不懂,”顾虚痕叹息道。
“我懂的,你未必懂;你懂的,我自然也不会懂,只要心如明镜便可,自己看的清。”
顾虚痕大笑,又如一个狂客,更又一个疯子,更像是那孤寂的可怜人。
二人回去后,天已经大黑,敞开的大门内远远便是飘来菜香,孟靳钰几个大步冲入房中,而那红衣妇人见到回来的二人连迎过去道:“你们回来了。”
“这菜可真香,”顾虚痕夸奖道。
红衣妇人一抹娇笑,低下头来怯怯的偷看着顾虚痕,顾虚痕心情欢喜许多,正欲与红衣妇人说上两句,却见孟靳钰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顾虚痕尴尬一笑,红衣妇人捂嘴偷笑,其拿来碗筷摆在顾虚痕面前道:“公子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快些吃吧。”
顾虚痕点了点头,后便是狼吞虎咽来。
二人吃饱后,红衣妇人将那碗筷收拾好后,三人便又闲聊几句,等着时间也已差不多,孟靳钰便拉着顾虚痕去他房中休息。
房中,顾虚痕已经脱衣准入睡,却见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