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祈一笑,无奈之中更显悲哀。
“说了这么多,你不如将信打开看看,”“不了,就这么留着吧。”
“你怕展开信后,信上所言会让你懊恼,后悔。但是你不打开信,又知信上写的什么?为何林素矽死前会写信给你?那副刺绣上的长空又是何原因?难道林素矽的死与长空也有关系?她写信给你是否还有遗愿?你不看信,到时候死不瞑目的人可是她,懊悔的人也是她。”
凤祈不语,将信展开。
凤儿
亲启!
执笔数落,不知说何是好。本念着还活在世,应将一些话当面说予你听,但又恐见面说不出口,最终唯有写信以悼哀思。
父亲自小就训道我,诗书礼仪家中学得,逆境求生宫中活得,交心之人不可认得,伤己损益不可怜得,同侍一夫不可忍得;你我虽同侍一夫却如亲姐妹,遇你、认你是我今生最大幸运,却也是我今生最后悔之事。
你本有佳遇,却因我一副画远嫁螟郢。你嫁予辰初,我本心念着等到日后归隐山居,潦泊此生,奈何我的自私却将你推入火海;辰初野心,已膨胀之一发不可收拾,我每念之,恐担心他会为利陷你于不顾,虽他数次在我面前道实对你欣赏之情、情爱之意,但!皇室多薄情,我今生最恐的便是他弃你于不顾;奈何!恐之,来之;自夜每从噩梦惊醒,暗自庆幸你还活着。现!我先走一步,更是感激上苍。
悔怨之事多矣,唯这事使我难得宽恕。虚痕心思单纯,我亦看出他对你有心,若当初你能嫁予他,那又该多好,怪只怪我。若日后凤儿想及此事,不要顾及我,你怨我恨我,这都应该。我今生所做悔事亦不求凤儿原谅,只求若来事能与凤儿相遇,以得求机,让我偿还。
宫中姐妹情谊短短几年,但对凤儿感激却是不可多举。一念之,便是感激凤儿对我交心,以诚相待;二念之,便是感激凤儿对耘禛疼爱关心,无私照顾;三念之,便是感激凤儿救我求活,不顾性命;等等念许,皆皆都是对凤儿感激之情。
以我意,凤儿得信必不想展读,若展读,应是对我送绣画不解。我与长空公子交眼有三,且这三次都由凤儿而起,虽公子有伤风儿之意,但不可看出,若公子不是有心凤儿,怎会数次救凤儿性命。公子虽戴面具,若依猜想,也应是俊貌才郎,若凤儿能与公主解开误会,一段佳缘亦非不可成就。
我绣此画不仅只觉公子为凤儿良人,更是感愧于公子之心。公子知我中毒又恐我去会使凤儿伤心,不顾危险来我宫中,公子本是要救我出宫,奈何我心意已决,若凤儿能与公子遇面,代我谢公子一声。
此画之中,亦我所想,亦我所盼,凤儿之心懵懂迷蒙,公子之情亦被他人所累,虽我知却不知如何点破,亦不能点破;等及日后若凤儿知公子良苦用心,切勿怪罪公子欺骗,真情难求,真心难得。
款款数纸,皆是对他等不舍,若凤儿有心读完,我亦有几求。
我这一走对父亲定是打击,若以允许,望凤儿能代我照顾老父,家兄出走已有数载,若他能归,更望凤儿待我解开他与老父心结。
耘禛年幼,我离去只怕他会哭上几日,到时还望凤儿能不厌烦躁,守着耘禛;宫中可信之人廖少,除了凤儿,我实舍不得将耘禛托付他人。但若我走时,凤儿已离宫,切勿再回头;再言,耘禛亦为辰初子,凤儿不必操心,出了这个宫门便再也不要回来了。
最后使我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他了,我幼时识他,牵挂亦是数年,虽我与他再逢不过数日,但心中感情亦不由我可做主。凤儿来宫,我庆祝之一便是能再见他。
朝歌守护凤儿数载,亦是我所羡慕,更难得朝歌忠心,数次救凤儿于危机,我见虽担忧却又庆幸,而凤儿虽对朝歌苛责,但我亦知那是凤儿良苦用心,只不过宫中恶水比江湖来的凶险多,望凤儿在行动时,多以朝歌安全为重。
最后,望凤儿替我道谢萧公子。
绝笔
勿念
“信上说什么?”萧破见凤祈放下信,露出一脸苦痛,“说了很多。”
“等于没说,”“她让我谢你。”
“谢我什么?”萧破伸手道,“信给我看看。”
凤祈将信塞回信封中,放入衣中道:“她其实不想死,她舍不得他,舍不得耘禛,”“他是谁?”
“他?”凤祈掀开帘子,看着项朝歌背影道:“牵挂。”
“看你说的奇怪话,”萧破白了一眼道。
凤祈淡淡一笑问道:“为何林素矽死,你是最平静的那个,”“我跟她又没有什么联系,我要有什么反应?大哭一场?惺惺作态?”
“那如果死的人是我呢?”“你?”
“对,如果今日是我死了呢?”“没想过,”萧破冷冷一道,背对凤祈睡下。
“萧破!”“什么事?”
“我……罢了,没事。”
车队又行四日,一路来,林素矽之死无人提及;而每日的偶遇项朝歌,都让凤祈想起她来,那日她去送画,项朝歌也是跟了过去,林素矽提及,项朝歌应不会不记得,可他却只面不改色听林素矽将情中回忆道完,若不是那封信,又有谁猜出林素矽心中的人是项朝歌,项朝歌不与她相认,多少是有原因的,现在林素矽走了,她也不需再去追究什么,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就留给他们二人晓懂。
马车内,萧破以臂为枕躺在凤祈边上,说不出的惬意。
“见你这几日都愁着一张脸,还是舍不得顾辰初?”“明日应该就能到了。”
“嗯,难道是迫切想见到沐温痕?可惜他已娶妻,”“是啊,就是去年。”
“那你有何打算?看我能否帮的上你,”“萧破,你要怎么帮我?帮我夺回沐温痕?我为何要夺他?”
“他不是你心上人吗?”“是,”凤祈叹笑,说的极为无力。
萧破亦笑,却从他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来。
“萧破,你如果现在走还来的及。等到了笙国我便什么都不是,我护不住你,更可能会害了你,即使宫中胡作非为,我所做的也只是保我性命,你与朝歌,自踏入那扇宫门之后,便不再属于我。“
“以你意思是说,现在你安全了,我们也没了价值?”“不是,我现在最不想牵累到的人就是你。”
“为何?怕我死了丢你脸面?”“没有为何。如果能以我性命保你,我不会犹豫;但是!这是笙国。”
“放心,”萧破坐起,不以为意道,“要是我死,肯定死在你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你不用担心为我收尸这件事,更何况,我们都走到这份上了。”
“萧破!”“嗯?”
“谢谢你。”
一行人安全回到宫中,相比较之前,这次确实冷清了许多,或者更多的人并不知凤祈回来了,一切的麻烦不出意外应会在明天。
永安宫内宫人麻利的将车上行李搬了下来,凤祈站在一旁看着搬下的行李,成亲带去螟郢的,这次都带了回来,日后她再也不用去了。等再过几年,笙国与螟郢决裂;螟郢亡,笙国是留下还是变成第二个螟郢?
心中数不清的烦忧,却被畜生饶舌声打断。
凤祈看到宫人手中的鹦鹉笼道:“怎么将它带过来了?”“回公主,是萧公公让带来的,”宫人答道。
“萧破,”凤祈对着正与宫女嬉闹的萧破喊道,“你将这畜生带来做什么?”
“这不是顾虚痕送你的定情信物,”“我这两日怎么听你说话这么变扭?”
“有吗?”“将那畜生给我扔了。”
“不行,”“为何?”
“没有为何,就是不行,”“你……”
萧破见凤祈生气,极得意道:“你还是快些进去休息吧,我与朝歌他们出去乐呵;还有,再安排个屋子给樱雪姑娘。”
“萧破!”凤祈怒斥道。
奈何萧破领着项朝歌等人,对凤祈的呵斥完全置之不理。
“公主,”樱雪走来道,“这几日麻烦樱雪姑娘了,我现就让人安排屋子给樱雪姑娘稍作休息。”
“不了,我还是跟着靳钰吧,”“嗯?”
“靳钰酒量不好,若喝多了给公主整出乱子,到时恐会牵连到公主,”“那好吧。”
“嗯,”樱雪颔首也跟着他们去了。
热闹的宫内,瞬间又恢复安静,凤祈一声长叹,无事的她只有回到屋内,屋内的摆设与她走时一样,只不过每回一次心境便不相同,尤其这次,更是让她惶恐、害怕。
“萧破,”一道声,凤祈转过身便向身后看去,屋内见不到人,凤祈又走了出去,不见萧破人影。
“萧破,”再连几声不绝,凤祈听着声音寻了过去,却发现,是从鹦鹉口中发出。
凤祈先是一愣,这只鹦鹉不是只会说‘公主吉祥’怎么,现在竟连‘萧破’也会说了?再仔细一听,鹦鹉道声与他平日喊萧破竟一模一样。
难以抑制的心颤,就好像心中明明有了答案,却还一直否认,等到从别人口中再得肯定,心疼的发紧却又从未有过的渴望、从未有过的欢愉、从未有过的害怕……
不知食味的用完晚膳,等了许久也不见萧破归来;凤祈压抑着心中的冲动自我道:‘萧破平日就爱玩,今晚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心跳难以平复的等到深夜,随着夜深寂静,凤祈终于缓缓睡去。
睡下不觉多久,只一短梦却突然惊醒,梦中是何也无记忆,抬头望窗,仍旧淡淡月色挂床头,而悄静的屋内畅响着他人熟悉的呼吸声。
凤祈起身来到萧破榻上,兴许酒喝多了,此刻萧破睡的格外深沉,凤祈本心不想扰了萧破清梦,但手却不受控制的轻轻抚上萧破面颊,深情凝望,心中之情难抑迸发。
“萧破,”几声轻唤并未将熟睡的他喊醒,凤祈索性爬上榻想将萧破摇醒。
几经费力,萧破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看着凤祈,凤祈淡淡一笑却又无比坚定道:“萧破,我喜欢你!喜欢萧破!”
女儿的害羞使得凤祈道完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心有澎湃却耐心的等着萧破回复,等待许久,却不见他吱声一语。
凤祈难抑抬头,萧破竟坐着睡着了;恍然苦涩,片刻心中便已释怀。
喜欢萧破,她已知道,她既已说,如果今日所使,是上天安排,那便这样吧。他不知也好,现在这时,哪又是谈情的时候,更何况,他心也无她,若他知她心,也只会两人尴尬,若只她一人知,也好!更何况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就这样,又有什么能比这更好的呢!
☆、花柳来香
凤祈的顿然告白对喝醉浑噩的萧破来说,自是未有结果,醉于梦里酒乡的那人哪里会记得今晚;但凤祈却是看了萧破一宿,心由激动再到失望最后便是后悔,好再最后她亦庆幸,还好萧破今日是喝醉了,若她不知矜持的心言,搞的两人见面尴尬,保不准萧破更是会弃她而去。
但凤祈转念又一想,萧破这人自恃貌美,风流成性,日后若在她面前有出格之举,难堪的亦是她,更何况萧破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她身边,娶妻生子也只是时间关系,若两人保持这种主仆关系,对她于他都好。
等到天亮,凤祈恐忧见到萧破,一早便出了永安宫,等至中午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去。
宫中宫人忙了一个晌午,此刻都悠闲的静心闲谈,等见凤祈来了,急急向着凤祈请安。
凤祈心中又想做昨日事来,哪里有这闲心管宫人之事;其犹豫再三,万分纠结,进与不进已是打的难分难舍。
“公主吉祥,”走来一宫人,见凤祈踱步门前,特来请安;凤祈先是一惊,但见宫人狐疑姿态,故镇定道:“萧公公可有醒?”
宫女一闻萧破之名,面上即刻惨白,其结巴道:“萧、萧公公他……他醒了。”
宫女异样神情惹来凤祈怀疑,其未多问,做势便要进屋;而宫女不知哪来的胆,走上前拦住凤祈道:“公主怕是饿了吧?奴婢先给您准备吃的,您吃好了再进屋吧。”
凤祈冷冷看了眼宫女,宫女缩着身子未再敢多言。
凤祈推门入屋,便闻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其未来得及多问,便见三两个宫女聚在萧破榻前,其等闻得开门声再见凤祈入屋,顿时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凤祈来到萧破榻前,三两宫女低着头挡住了萧破。
“滚开!”
三两宫女喏喏点头,让出道来。
榻上的萧破衣裳半裸,散落的青丝碎散无色娇颜,其若无声病怏之态伏在塌上,素洁的被褥上点点斑落梅花血印;塌下的惹红血衣更是灼眼刺目
“衣裳是他才换下的?”“是。”
“有请太医过来吗?”“萧公公不允,项侍卫有来过。”
“退下。”
宫女回答的胆战心惊,公主怒气其等是不寒而栗,但公主问的却有无息无怒,这等更是让其等忧心,只怕一个不小心便送了性命;等公主放言,让其等退下,在场三两宫女更是如获大赦,心中顿时舒了口气。
“可还难受?“凤祈坐了下来,拨开萧破面上的碎发道,“吐了之后顿觉舒坦多了,”萧破打趣玩笑,却引来阵阵闷咳。
玉手轻拂萧破素言,凤祈心不想问却又不得不问,“为何会吐血?”
萧破轻笑道:“酒喝多了,伤了脾肾。”
玉手一顿,接道:“为何会吐血?”
萧破不言,抓住凤祈的手便只看着她。二人皆是不语,等着对方再问话来。
项朝歌二人见到屋内的景象,再又愁云满目。
萧破见项朝歌站在凤祈身后,其放开凤祈手道:“你怎又回来了?”
“来看你最后一眼。”
萧破浅浅一笑,将半褪的衣裳穿好,坐起道:“你要走?”
项朝歌未答,看了眼身侧的孟靳钰,孟靳钰开口道:“世有三毒,呃血、骨芋、番贞;此三毒乃天下恶毒,无药可解。骨芋二十年前不知下落。番贞由镜尘大师夺去,不过这也是谣言,有道说镜尘大师夺了番贞又有说番贞是被他人夺取,不过最后镜尘大师因番贞而死不假。呃血也只传言,是否有还不知,但它入了贺章之手现在被萧破服下,其有也是真。”
“无解?”
“无解,”孟靳钰点头继续道,“就算冷焚枫在世,以他武功也抵不住其中一毒。”
“那……”凤祈看向萧破,却见他面露无谓之态。
“这二人我不知你可否知晓,但在江湖之上却是传奇,一人虽与毒无关系,一人为毒而死,我这说来,此毒天下无解;更何况萧破只是一凡夫俗子,接下的话我不说你也应知。”
“若是换血呢?”“换血之说更是江湖术士夸谈之辞,哪里能换的了血,即使可换也解不了毒。”
“若寻名医?”“那就不是恶毒之说。”
“既然毒由贺章之下,若找到他可有办法?”“我也想过,不过贺章之这人已无下落,我派人去了鲁立,马场早在数月前被烧为灰烬。”
“永乐找不到他?那长空呢?他又怎说?”“少主交代说,让公主别管这件事,你们查不出贺章之,若公主一意孤行,少主……少主便连公主的性命一道取走。”
“可恶!”凤祈怒道。
“若我说公主还是别管,我虽不知贺章之是何来头,但少主护着他,是谁都打不了他主意;更何况,萧破虽中毒,但数月以来也只是咳血,我想若无意外,再活个三两载应不成问题。”
“与其你们二人在这磨嘴皮,还不如乘此时机去趟将军府,”萧破打断二人话道。
“你身子怎又吃得消,”凤祈道,“难道是坐着等死,孟靳钰说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