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剑落几何,龙袍已被鲜血染红,与血肉凝稠成结,龙袍下的男子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恍惚魂颠,顾虚痕握着血剑,血颜因悲伤而扭曲变形,无措呜咽无处发泄,举剑的手不知挥向何处,步不知迈向何方。
丢剑弃声,顾虚痕坐在台阶上,因愤怒扯痛青丝,抱头痛哭,悲声不止。
事故人情,变成了顾家兄弟二人呜咽悸哭,殿外兵马抵门,却被阻拦在外。殿内鸦默雀静,顾辰初抑声终止,只留抽泣之声。
天阳走来,将雍陵帝的人头取走,而殿内的大臣,愕然之际,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小瓶儿,面面相觑之后,咽声吞饮,片刻之后,朝堂之上又多了无数具身着官服的尸体。
历经世故,凤祁终知何为身不由己,她曾经所想,所做的,原来在这些男人之中,都只是不屑一顾。事故之中,到底是谁在操纵着,那些被带回的大臣,真的只是为了帮顾辰初?还是只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个在背后覆手遮天的人,他下这一盘棋的目的又是什么?
凤祁转望坐地的顾辰初,他为情为孝,隐忍如今,可待真的找到人头时,心中苦楚,怎又可解,若身处之境是她,她又该如何?
凤祁将目光转向萧破,却未在殿内发现他的踪迹。凄哀抹心,凤祁走到顾辰初面前,蹲下身子,无息地将手放在其拳上。
顾辰初双目无光地看着凤祁,无悲无泪,待凤祁宽慰颔首淡笑,顾辰初摊开双臂,将凤祁紧紧地拥抱怀中,压抑心中情绪,急促喘息着。
凤祁轻轻拍抚着顾辰初的背,对顾辰初心生同情与不忍,亦是对自己将来的迷茫无措。
☆、曹锋出现
一人得抚,凤祁未有过多的时间再去找顾虚痕,殿外的将领虽未进入殿中,但却也隐约之间知道了些什么,而雍陵帝早亡的事,是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隐瞒的事,殿内那些死去的大臣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在顾虚痕入殿久久无息之后,殿外的将领反更安静。
顾辰初在吊纪曾往的感情之后,牵着凤祁一同准备迎接接下的一切。
螟郢的兵乱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说辞,因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国家内部的战阵,它更关系到螟郢的存亡。
一个早亡国君的国家,即使国强民昌,但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一个没有被标记的所有物,谁都想得到,更何况,这个所有物现在受到了重创。所以,雍陵帝早亡的事一定要被封锁住。
而在这个时候,顾辰初似乎更是被人逼上了绝路。如果说,刚才的哭泣,只是为了雍陵帝,那么,他双眸中流露出的死寂又是因为谁?是他自己吗?并不仅仅,还有一个顾虚痕。
在雍陵帝被林也杀死之后,顾辰初的所为都是对,亦又都错。如果,他能在最当初之际,就杀了林叶,或许将事实原委告诉顾虚痕,或许今日的如今都不会发生,或许。。。。。。。或许对顾辰初来说,他唯一做对的,那便是将顾虚痕赶出了宫。
因为顾辰初亦终于认清与承认他自己的失败,即使,现在林叶死了,他依旧是个失败者,因为他又将顾虚痕拉入了这场浑水中。
而且,在接下的日子里,因为他的过错,顾虚痕一辈子都要背负骂名,一个万人唾弃的逆贼。
他一心想保护的弟弟因为他所背负的骂名,将在他们死后被载人史册,永存与后世。
不仅此人,连着凤祁也难幸免。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即使在日后他拼尽全力也难改变。
一个游荡于两兄弟之间的妖女,魅惑君主,致使兄弟之间反目成仇。杀父夺权,凶残无仁,火烧皇城。
简简单单的几句,这将会是他们两人永远的永远的,因他顾辰初而背负的罪孽。
目光无神,顾辰初与凤祁走出了殿外,即使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不闻其一声惊,一声咽。
天虽泛灰白,却比方才之刻而明亮了许多。就像是风雨之后,而悄然露头的阳光,虽未有多明艳,却也能照人明路。
便地的尸体,着装一统,覆身血泊中,红艳之中明白一点,而在形色的尸体中,偶尔之间,却也露出一两个身着不一的人。
凤祁目光凝向这些人,恍然之间想起昨日救她的人;是或与不是,至少,他们都活着。
跟随顾虚痕入宫的将领,虽是以杀顾辰初为目的,可当顾虚痕冲入殿中后,不明生死,而又有大臣的尸体被一个个地运出。
这些人中,有的或许知道真相,但因为灭口之说,即使他们知晓也不会吐出半字;又或者不明真相的,但在心以顾虚痕死了,便又立刻投靠了新主。
所以,在皇宫之中,虽是两拨兵马,但其等却是着装一统,分不出敌我,活下的人,未必需要担心生死,只需在这个时候,将那些人的死尸拖走。
凤祁看着已被清理一半的尸体,忽然间想起了萧破。便那一刹那,凤祁不知为何,心中升起莫名的罪恶感,看着被顾辰初握着的手,她觉得手就像是被刺给扎着,且是连着血肉,即使是想拼尽全力的甩开,却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的眸子不再平静地看着这人群的机械麻木搬运,惊恐的眸子迅速地搜寻着,寻着她的牵挂。
很快的,凤祁便发现了萧破,他站在距她很远的地方看着,凤祁与其目光对视,萧破颔首一笑,看似安抚着凤祁,但是,双眸之中却不见暖意。
凤祁惊慌失措,扭动着手想抽出,却被顾辰初紧紧地握住。顾辰初看着凤祁,并未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萧破,“就在昨日,这个地方还是很美。”
凤祁停止动作,看着搬运尸体的将领,心中的激漾瞬间平静,恢复了理智。
顾辰初很简单却又隐晦地告诉她,如果她在这个时候选择萧破;那么,螟郢与笙国,将在不久之后会再经历今日所发生,那时,死的人会比今日还要的多。
凤祁压着嗓子,由着顾辰初的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公主可有受惊?”长空从萧破那个方向走来,带着天阳等三人,不过其见凤祁,却未说话,而是天阳先开了口。
“无事,”凤祁对着天阳颔首微笑,转而对孟靳钰道:“你没事吧?”
孟靳钰对凤祁点了点头,未曾许久,二人再又重逢,孟靳钰却相较之前,沉稳了许多,“多管闲事。”
在旁几人皆是吃惊,而孟靳钰却又忽然从顾辰初手中将凤祁夺来,且更无顾忌地将她给抱起;凤祁惊呼声中抓住孟靳钰的肩,还未来得及开口,孟靳钰又是诧人眼舌地放下了她,并道:“瘦成了这样,抱你都不要费力。”
凤祁白了眼孟靳钰道:“神经兮兮,刚才吓死我了。”
孟靳钰哈哈大笑,又恢复了往常。长空在二人的嬉闹之中,露出几丝微笑,“有个人你可能需要见上一面。”
“谁?”
“曹锋,”当萧破带着曹锋过来时,凤祁眼中的诧异停留许久,缓缓不得回神。
“你很惊讶?”凤祁的反应招来长空地询问,且语气之中,更是在压抑着某种异样兴奋。
“不是,”凤祁不蔓不枝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曹将军竟是螟郢将领打扮。”
曹锋走上前,对凤祁作揖道:“还请公主恕罪。”
凤祁笑了笑,不敢与曹锋多言,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多说一句,一字。
就刚才脱口的话,便让凤祁后悔了。曹锋为何回来螟郢?怕是受到谁的命令,而在笙国,除了她也只剩她病重的父皇,而在西勒时,凤祁知顾辰初事,却选择了袖手旁观,其更在以后的日子中,经历一系列的事,更是将顾辰初抛掷脑后,但是,又是谁在暗中谋划?
曹锋会听她命令,若无她命令,又要如何派遣曹锋,那只剩兵符了,但是。。。。。。。她早就将兵符与凤牌一同交给了他。
凤祁不想让萧破卷入这件事中,即使她心中明白,萧破早已掺入浑水之中,甚至比她涉及的还要深,但是,她不敢看萧破,不想让任何人发现。
“曹将军以身涉险,不知带来了多少兵马?”天阳好奇问道。
“两百多人。”
“哦?”天阳很有兴趣道:“就两百人,曹将军就如此胸有成竹?是不是暗中有人相助?”
曹锋摇头道:“公主命令来的过晚,我若让笙国几万将领来螟郢,只怕招人耳目,也更会害了公主。”
“那。。。。。。。”天阳伸出两根手指道:“两百多人现在在哪里?其等都是便衣?”
“亦与我一样,都是螟郢将领打扮。”
凤祁恍然大悟,明白了天阳为何对曹锋如此有兴趣,原来他旁敲侧击的,是昨日救他们的那些人。
“那不知刚才殿外屠杀时,曹将军可有看到一群身着便衣的人?”
“见了。”
“曹将军不认识?”
曹锋笑道:“这群人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江湖人,我曹锋一年皆在营中,哪里会认得江湖人。”
天阳目露疑色,曹锋继续道:“且这些人的身手了得,他们岂会听我指示,受我摆布。”
天阳叹了口气,道:“曹将军不要误会。”
“我知你的意思,这些人是不是都是来历不明?”
“嗯,太过古怪,我是怕又有人暗中参与了进来。”
“刚才在殿外,这些人起先都是站在屋顶上袖手旁观,他们最后动手,是在九皇子闯入殿内,那些将领也欲闯进时,才动手的,”这么一说,曹锋又想起了什么来,“这些人杀人倒也没有选择,或许因为我们穿的衣服一样,不过,他们也只是拦在门外,只要无人闯门,他们也不动手。”
长空嗤鼻一声冷笑,将天阳与曹锋的对话打断,“曹将军来时容易,只怕归就难了。”
曹锋忧心点头,随后又不在乎道:“曹某能为公主效命,便是死也值了。”
一直默不出声的顾辰初冷眼瞥看一人,话中有话道:“曹将军此来救我燃眉之急,解我于水火之中,但曹将军所为却无大将之风,亦非君子所为。”
曹锋道:“不知太子指何?”
顾辰初似看透云雾,却依旧说的模棱两可,“不知曹将军是远征沙场,此次深谋远虑,还是暗中有高人暗中指点。”
“太子有话明说。”
“曹将军带来两百将领,不知伤亡多少?亦不知曹将军来我螟郢之后,借我螟郢将领之手,除掉异己几何?不知沐温痕在曹将军如此重击之下,手中兵马还余多少?”顾辰初话言皆是质问,却不带怒意,颜上也依旧带着几分浅笑,“辰初此话说出,并不是怪曹将军。只是对这暗中出谋划策之人深表敬佩,做人高瞻远瞩,无往不利,竟在我螟郢亡国之灾中,讨着便宜,千万的算计。”
曹锋道:“太子所言过重,若曹某不借螟郢之手,沐温痕插足之后,太子怎又有余心对付他,而我这次铲他羽翼,对公主又有何好处?怪只怪是太子太过优柔寡断,做不出狠心之事,才促成今日时局。”
顾辰初对曹锋的指明点骂不怒反笑,“曹将军看来不止会打仗。”
“曹某粗人一个,也是有话直说,望太子不要生气。”
顾辰初继而一笑,手握凤祁肩道:“铲除沐温痕羽翼,会威胁到凤儿,那曹将军为何会如此?弃车保帅?还是另有所谋。”
曹锋双目瞪圆,显然刚才顾辰初的话,激怒了他,“太子说话可要好好想想清楚。”
顾辰初原来也是生了气,其见曹锋来了怒火,也是不客气起来,“我亦是看在凤儿面上才对你客气,要不以你所为,还能活着站我面前?也就虚痕能被你们利用,要不怎会让你们讨得便宜。”
曹锋愤然甩袖,凤祁在旁看不过去,对顾辰初道:“曹锋说的不假,铲除了沐温痕对我没有好处,刚才长空的话你也听了,曹锋怕是有命来,无命归,现在沐誉墨应该也知道了他来螟郢一事,恐怕回去的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埋伏着取他性命。”
顾辰初见凤祁这么一说,怒气压下些许,却依旧有几分不甘,“我也知他说的不错,不过想着有人在此刻这般算计我,落进下石,我怎能甘心。”
凤祁烦躁地甩了甩头,道:“既然都已这样了,你还要怎样?要我将曹锋杀了泄愤,还是当真如你说的,找出暗中出谋划策的人来?”
凤祁因事烦忧,顾辰初即使心中不满,也说不出话来,“罢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凤祁心中又烦又燥,更是不想多管闲事来,可抬眼看去,萧破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让凤祁心中郁结积火,“我先回去了。”
顾辰初拦住凤祁道:“你一个人不安全,再说,皇宫也被烧去了大半,你永安宫里又都是尸体,你现在能去哪里?”
“。。。。。。”
“而且,此次动兵,无论是因为救国还是夺(权),那都是只能是兵变,因为你,如果父皇早死的消息传了出去,明日这块疆土就会易主,紧接下来便是笙国。”
“我知道。”
“所以。。。。。。。”
凤祁扯着衣袖,不甘心道:“今日就让我喘口气吧,我不走,我只是进去看看虚痕。”
顾辰初心生不忍,大掌抚着凤祁头道:“让你受苦了。”
凤祁眼中的失落怎又是受苦之说,她只是因为那失踪的人儿烦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凤祁的忧心怎又可说,这时,浅白阴空突然下起大雨来,凤祁被顾辰初护在身下,雨未淋着,但谈话的几人,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散。
凤祁看着顾辰初一身狼狈,掏出丝帕递给他道:“先擦擦吧。”
顾辰初接过道:“谢谢凤儿。”
“耘禛找到了吗?”
“还无线索,已经派人出了皇城。”
凤祁未言,从送伞的宫人手里接过伞,起步返回朝堂,去找顾虚痕去了。
顾辰初在后一直目送着凤祁,其未追来,也未向宫人叮嘱什么,只是眼眸不眨地看着凤祁。
☆、永安酒聚
大雨下的又急又猛,只片刻之间,宫道上便汇成了几道细流,快速地排着水;不过,因为早上的那场屠杀,地上皆是污血,加之大雨冲刷,虽说冲洗地迅速,但看在眼中,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片红河之中,诡异且无情。
那些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此时更是浸泡在雨水中,侍卫等虽冒雨搬运,但速度却慢上了许多。
凤祁独行过看,不觉加快了脚步,不忍睹视。
所有的序曲都是在殿上拉开,可当一切都以生命的完结为结束时,不论死去的人还是活下的人,皆都一个个的离开,只留下呆坐地上的顾虚痕。
凤祁走过去,接过伞滴落下来的水,仔细的给顾虚痕擦着手,可一夜地屠杀,顾虚痕手上的血早凝固成结,凤祁未洗去多少,她的手上亦更是被污血染脏。
顾虚痕一言不发,也不再哭泣,只是看着凤祁的动作,凤祁的手,从未有过的安静。
凤祁从怀中掏出一个什么来,送到顾虚痕嘴里,“甜吗?”
顾虚痕不言,凤祁又拿起刀,小心地将顾虚痕手上的血疤给刮下,“这个糖是萧破给我的,我一直都舍不得吃。”
“那为什么给我?”
凤祁将顾虚痕的手拉近几分,脸凑过去,生怕割伤了他的手,“因为我想留在最苦的时候吃。”
“你在说我很苦吗?”顾虚痕地声音沙哑的就像从胸口挤出风声,模糊刺耳,可凤祁却一字一字地听的清清楚楚。
“没有,我觉得你很可怜,”凤祁放下匕首,撕下衣角将顾虚痕的一根手指擦了干净,“如果在我小时,有人能同情我,哪怕只是假的,也许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而现在,你也不会认识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