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破的眸子转瞬恢复了清冷,看着燃着旺盛的柴火,噼里啪啦声,起身去厨房搬运柴火;凤祁眼中也没了白日的喜色,忧愁笼罩着屋内两个人。
忧愁围拢,沉默接至,一间两房,两个人独自承受着心中所想,所念,不得言的苦衷又或是忧愁。
火苗渐细变小,噼啪的柴爆声衔接无隙。喃喃自语,火光映红了双颊,情深终究是恨。
“喜欢你。”
细若蚊声,厨房中的人双手紧握柴火,压抑着波涛汹涌,今时别后,他能否再听她一声喜欢。
☆、深夜遇袭
凤祁在梦中被萧破唤醒,一句道别,檀木剑留给了凤祁。
深眠朦胧,床头的人说着的叮嘱似乎只是耳边旁风,睡眼未睁,嗯呀应付过去,待萧破推门出了屋,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不见相思人,不睹相思情,他说与不说,她都会等他回来,她说与不说,他都不会因她留下。
情,这辈子爱过便好,若还有来生,奈何桥边,她定要让孟婆多盛几碗汤,好让她将他永远的忘去,至此不相逢。
萧破走后两个时辰,凤祁将他走时洗净的鱼晾挂屋外,等着萧破回来后,他们可以将鱼留在路上吃。
手中的干粮更甚以往的厌恶,却还是强逼自己咽下。
如果因为萧破在,她什么苦都不怕,那现在她若顾影自怜,又是做给谁看呢?她只是在等他而已,自此之后,她与他隐居世外,无论再发生何,都再与她凤祁这关。
这辈子,已经荒废了太多,她也仅有这辈子能守着她,那便让她贪心些,再贪心些吧……
午后的暖阳在冬日里显得格外珍惜,凤祁回到昨日萧破抓鱼的地方,敲破的冰层重又结上了厚厚的冰层,桥面上的木桥在冷冻里,走在上面‘咯吱’作响,这让凤祁好奇,为何昨日之前未听响声,即使桥下有着厚厚的冰层,凤祁走在桥上也没了当初的欢喜,倒是紧张的让她没了兴趣。
一人的时光怎又难熬两字可说,半日下来一句话也未说,半滴水也未沾,连着腹中都不觉得饥饿,而她对萧破的思念确实愈演愈烈,这种焦急的心燥让凤祁难以喘息。
从屋中搬出椅子,凤祁干脆在暖阳下眯眼睡觉,梦至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喊她,恍惚间竟是萧破声,凤祁可说是从椅上跳起,可当真正睁眼去看,却不见人影。
失望的心情凤祁也没了睡意,无趣的又在湖面逛了一圈,勉强的吃下半个馒头,天也渐渐的昏暗了下来。
萧破走时,除了准备了让凤祁解馋的鱼外,取暖的柴火更是多了许多,只怕够凤祁取暖半月,就是这样的无微不至,却让凤祁乏力,若能找出事来分心,那日子便不会这么难熬了。
当屋内的柴火升起,屋外也已是弦月高挂,冷风吹着芦苇群发出一阵一阵的唰唰声,凤祁白日睡了一觉,到晚上更是难眠。
无事可做,该想,该念的人只会让她更为之愁苦,凤祁便想着转移注意力,于是便把将军府一事重又回忆了一遍,结果不想倒好,这念着,分析着,脑中的人又慢慢地变成了萧破。
寂静寒夜,风吹肃北一声哀婉一声,孤城偏居,突然传来‘突突’的马蹄声。
蹄声从远处快速的向着凤祁这处冲来,凤祁闻得马蹄声起先以为是萧破,可转念一想,深夜里,萧破便是回来也是静悄悄的。
凤祁一直都是坐在床上的,可因都想着萧破,心不在焉,便是双腿痛的发麻都未察觉,待现在知道有人来了,也不知是谁,是敌是友,如果那人从屋外见到屋内有火光,是进来还是离开?
双腿已不知使唤,若现在躲起来肯定是来不及了。凤祁只能将萧破留给她的檀木剑紧紧搂在怀中,详装镇定的等着一切发生。
不出所料,来人看到屋内火光并未识趣离开,而是在未经允许之下打开了门,凤祁一瞬间以为是屋子的主人回来了,可当看到进屋的人一头红发。
凤祁垂放下腿,试着运动运动,“坐久了?腿都发麻了?难道是在等我?”
凤祁弯下身子捏着腿,双目则用余光偷偷的看着文辛尧,“便是你一人?”
“公主觉得呢?”
凤祁嗤鼻一笑,打量起文辛尧来,“看你双刀未出鞘,要么是外面有人,要么便是不怕死喽。”
文辛尧大笑,将屋内的椅子拿放凤祁正对面,与其坐谈道:“你人未动,要么是不怕死,要么还是不怕死。”
凤祁未显惊慌,继与文辛尧周旋着,“你为何不认为这只是请君入瓮之策呢?”
“抓我?”
凤祁冷笑了几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个对策来,“文辛尧,我在笙国看到你一位旧友,你猜是谁?”
“夫人?”
凤祁一愣,未曾想到文辛尧会直接回答,“她快死的人了,你与我说她做甚?难道你以为她能救得了你?”
“夫人?青夫人是吗?”
文辛尧眼皮微抬,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说完一句,文辛尧紧又啧嘴一声,叹气道:“你既然知道,那江郡那一幕你也该清楚,是谁有意安排了?”
“萧破是吗?”
文辛尧不置可否,对着凤祁又道:“你都知道?”
“知道一些,其余都是猜的。”
文辛尧抓了抓头发,不耐烦之气更甚之前,“夫人其实也是被萧破利用……”
“嗯?”凤祁紧张狐疑一声,似乎对文辛尧的这句话很感兴趣。
“你想知道?”
“你觉得呢?”
“这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说出一事与我交换,我便告诉你。”
“哦?”凤祁突然明白,原来文辛尧找她是另有其事。
“可好?”
凤祁点头,文辛尧既然主动与她谈条件,她便是拥有了主导权,“不过你得先说。”
“可以,你问我答可成?”
凤祁欣然默许,“长空与你家夫人是何关系?”
“夫人迷恋长空。”
“萧破与你家夫人又是何干系?”
“夫人听命萧破,便是萧破让夫人接近长空,可不料夫人却对长空动了情。”
“那江郡一事,又是为何?”
“因为你与长空之前便有联系,萧破想借夫人引起长空注意。”
不知为何,文辛尧的话让凤祁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好似他的话又是顺理成章,并未不妥之处。
“那你家夫人口中的相公是谁?”
“长空。”
“长空为何会因你家夫人而对你手下留情。”
文辛尧愣住,睁着眼睛回想道:“好像是夫人曾救过长空,还是……他们之前的关系?努尔曾与我说过,夫人对长空有过救命之恩。”
这句话倒让凤祁深信不疑,之前的古怪,与这一问对比来,文辛尧的回答太过不假思索。
“你家夫人为何要听萧破的?”
“萧破这人我也不清楚,似乎来历不小,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凤祁发觉,她的怀疑似乎是多余的,她之前所问的,或许文辛尧都作为一个旁观者又或者是参与者,而她的问题,之前所问,所想都是多余,因为她几乎可以断定,文辛尧呆在青夫人身边的时间并不短。
“对了,”文辛尧突然想起什么来,“萧破的本事似乎很是厉害,夫人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才屈居萧破,听他差遣吧。”
凤祁点头,似乎这个答案在合理不过。
“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家夫人是为何中毒?”
文辛尧突然站起,先将脚边的椅子踢翻,而后抓耳挠腮的,不满的踩着重步,到最后重新又将椅子扶起,坐下道:“被人胁迫。”
“你为何不问,我怎么知道她中毒的?”
“你在笙国所作,柳来香被你查封,这事,道上的有谁不知道,若不是长空替你压着,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
“道上?你是指什么?”
“柳来香可不是普通的妓院。”
“这我懂,你说的道上是指宫里的那个人还是谁?”
“宫里?你是指韩休?”
凤祁不动声色,明白了沐温痕与韩休之间恐怕也联系紧密,“你也认识韩休?”
“还凑合,溪……”文辛尧似乎因说到谁而突然住口。
凤祁晃了晃退,已经没了之前的麻痛,待会若跑的话应该不难,“那你知道韩休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是谁?他们之间关系为人不齿,你应该也知晓吧?”
“你似乎问的过多,不如换我来问你吧。”
凤祁轻轻一笑,将怀中的檀木剑搂得更紧,“顾虚痕在哪里?”
“你……找他?”
“我们需要他身上的一样东西。”
“你们?”凤祁在做权衡,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顾虚痕的下落,但又不能完全拒绝,否则她的性命便是堪忧,“是顾辰初还是韩休,又或者沐温痕?”
文辛尧又站了起身,慢慢的向着凤祁这边走来,凤祁直接从床上跳下,慢慢的向着墙边移去,尽可能的与门近一些。
虽然她心中也是清楚,即使她现在跑出门外,也不可能逃脱。
文辛尧拿出腰间的双刀,最后一次询问凤祁,“顾虚痕在哪里?”
“你觉得我告诉你之后,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你觉得不说我就会留你性命?该说的我已说了,该还的我也还了,现在我不欠任何人,而你,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兵符那东西,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凤祁终于挪到门边,其左手拿着剑右手则是慢慢的反推开门,文辛尧举起双刀,眨眼之际就朝凤祁这边袭来。
门已经被推开小半,但面对文辛尧的她,躲闪已经来不及。
伸出门外的半臂右手扣握门沿,近在咫尺的刀锋已经划出刃痕,就在那一瞬间,凤祁的右臂忽然被人从后拉住,这样一来,凤祁与文辛尧直接距离便又远了些。
可就在生死之间,檀木剑因被凤祁斜握,凤祁人离门瞬间,剑身横打门墙,凤祁将剑握的又紧,而门外的那股力量似在一瞬间爆发,凶猛的很。
剑身打在墙上,震的凤祁手踝麻木无觉,剑随后脱手落地,但就是这一瞬间,文辛尧另一手上的刀已经落了下来,这一次,凤祁无论如何也难躲过。
门被剑气横划开,一柄长剑拦住了袭来的弯刀,紧随而后,木门被震碎成块,也就这时,凤祁被人从后拉上马,死里逃生。
马儿似乎受到了惊吓,在深夜中跑的极快,似乎已失去了控制,黑夜里,凤祁看不到救她的人是谁,其只能根据身后那人身形分析,应该是个男子。
寒冬深夜,斗篷落在小木屋里,萧破留给她的檀木剑最终也被落下,冷风如冰刀,透过衣裳划开凤祁每一寸肌肤,牙龈从起先的咯咯作响,变成僵硬无知,到了最后,凤祁竟然给冻晕了过去。
虽说现实潦倒不如心意,可在梦中,凤祁发现自己睡在暖床上,而且她还看到了遵守诺言回来寻他的萧破。
梦中,被冻得浑身冰冷僵硬的她,被萧破紧紧地搂在怀里,梦中,焦急的萧破又发起脾气,可竟然是为了她,梦中,萧破竟然对她许下承诺,这一生这一世,再也不丢下她。
梦终究在美,却有醒来的一日。
当凤祁睁开眼时,眼前依旧是黑夜,只不过夜中两者几盏明灯,而她,此刻正靠在墙边。
在她身边,坐着一个男子,借着灯亮,凤祁将男子打量了几眼。
男子衣衫朴素,看似道骨仙风,虽是一袭白发但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出头,且其相貌更是绝佳,便是如今的年纪,甚至一袭白发也难掩帅气,想必年轻时,这张脸又是怎样的风华绝貌。
“醒了?”男子说话温文如玉,却又透露着拒人千里之外气息。
凤祁本欲挪动僵硬的身子,可左掌撑地,还未用上力,手踝处便痛的她一个机灵,差点将头撞到墙上。
“手踝脱臼,我已经给你复位了,最好能有个东西能给你固定。”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男子在凤祁身边坐下道:“你见过我这就足够,我是谁重要吗?”
“你为何救我?”
“我有说救你吗?”
男子的高傲淡漠,难以相处,这让凤祁隐隐不悦,可她又偏要看在男子救她的份上,虚言假笑,“这是哪里?”
男子不答,而是看向一群衣裳破烂的人结群朝他们这边走来,凤祁看着那群人装扮,看起来像是乞丐,而且这之中还有幼童,不像是什么坏人。
那群人见着男子看着他们,自然也走了过来,其中一壮年瞥了凤祁一眼,而后在男子脚边吐了一口痰,抖着退道:“这地方是我们的,你们快滚。”
凤祁不明白的看着男子,无言询问男子和这群人是否相识。
男子眼睑微抬,依旧的目中无人,不可一世,壮年看着男子嚣张态度,口中便咒骂起来。
男子不语,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扔给了凤祁,“吃。”
凤祁被一群人紧盯着,哪还有心情吃饭,更何况也只是一个馒头。
壮年似乎生了气,对着身后的一群人道:“兄弟们,这老家伙抢咋们地盘,你们说咋办?”
一群人在壮年壮威下,皆嚷着要动手打人。
男子则是一副充耳未闻,其也拿起一个馒头,先将上面的皮儿给剥掉,随后撕下一小块,凤祁以为男子孤傲之心,在这群人面前吃下也不是难事,可男子将撕下的小块馒头捏在指尖,随后馒头块瞬息不见,而方才一直叫嚷的壮年则是跪在他们的面前。
壮年不仅跪下,更是呜嚎一声,抱着大腿痛喊出声,其身后的一群人瞬间避开,退出了半丈之外。
男子则是头也不抬,将手中剥了皮儿的馒头放在口中咬了起来。
壮年在又哭又喊的情况下,被人扶到了一边,就这样,本来是要抢他们地盘的乞丐,缩退一边,两处则是井水不犯河水。
男子吃下一个馒头后,抬起头看向凤祁,“不吃?”
凤祁摇了摇头,男子又道:“手疼吃不下?”
凤祁又是摇头,男子自言自语道:“等你吃好了,我找个东西把你手固定起来。”
凤祁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馒头发愣。此刻黑夜,她从文辛尧手中逃出应该还未多久,可现在她是在哪里?救她的人又是谁?如果萧破回来找不到她怎么办?
“你嫌弃这馒头?你看那群乞丐,可都惦记着你手上的东西呢?”
男子似乎对凤祁不吃馒头这事很是惦记,几次三番说道馒头,这让凤祁怀疑,男子是不是没吃饱。
“没胃口,”目光转向那群乞丐,争夺地盘失利后,那群人也安静了,本来气焰嚣张的壮年此时也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凤祁的目光又落在了乞丐群中一个男童身上,脏兮兮的人儿一脸垂涎地看着她手中馒头,这让凤祁同情心肆起。
一个招手,男童很快的冲到凤祁面前来,还未等凤祁说话,男童便跪在凤祁面前,卑微道:“姑娘找我?”
不知是营养不足,不得饱腹,男童瘦的干巴巴,看起来也只有七八岁模样。
凤祁将手中的馒头放到男童手中道:“给你吃吧。”
男童紧握着馒头,对着凤祁连连磕头,感谢不止。
凤祁微微一笑,却听到身边男子的嘲笑声,凤祁转过头去,见男子正满眼冷笑。
“你觉得我该如何做?”
男子不答,却又掏出了一个馒头丢给凤祁。
凤祁嘟着嘴,对男子的做法十分不解,而囫囵吞下一个馒头的男童,见凤祁手中又有一个馒头,其咽了咽口水,依旧一副饥饿模样。
☆、巧遇长空
凤祁又将馒头塞给了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