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锋叹气在旁,凤祁接话,正经问道:“发生了何?”
“曹将军造反是多久之前的事?父皇呢?”
“大半个月了,父皇?此刻不是说父皇的时候,等会我带你一看便知晓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先带我们出去。”
“怎么?你真被关押了?”
沐誉墨道:“这大半月来,我与曹将军共食同眠,就是担心有人会在饭菜中下手脚,又或者趁我等不备暗中杀了曹将军,虽说因为这形同虚设的太子身份,他们未将这牢门上锁,但我哪又敢带着曹将军出牢门,不是被暗杀也是因逃匿之罪,死在牢外。”
凤祁赞同点头,先不说此时沐誉墨一身邋遢,哪来有皇子的模样,怎么瞧都像是那落魄乞丐,而凤祁起先来还不察,现在久呆,总觉有一股酸臭味从那沐誉墨身上传来。
“你就不怕我不回来,让你等死牢中?”
“怕,不过我更怕死,怕那狼子夺了我太子位子,吞服我血肉,这一想来,等你回来,还是有那一线生机,”沐誉墨一顿,继而灿笑萧破道:“还有萧破在,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平安无事的归来。”
凤祁笑起身,掂净衣上的灰尘,“走吧。”
四人步出牢门,前行狱门大敞,“萧破,保护好曹将军。”
步出囚牢,拦在凤祁面前的也仅有几个方才进来时所见的狱卒,其余等,可谓见不得人烟,连着巡逻的侍卫也见不得踪迹。
凤祁率先跨出一步,冷眼向着四处扫了一番,继而大声对沐誉墨道:“这牢门我已带你们出来了,接下曹将军的事就靠你了。”
沐誉墨大惊失色,慌张的抓着凤祁衣袖辩解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可是太子,难道真有人敢在你头上动人?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沐誉墨详装不解,与凤祁唱起双簧来,“这可说不定。”
“是吗?那我倒要好好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凤祁详装怒意,继而语气一转,警告起沐誉墨,“若你狱中所言是假,论你是太子还是谁,我都要将你这项上人头砍了喂狗,‘情’字我可不认。”
虽说是与凤祁演着一出戏给旁人看,可被凤祁指着鼻子骂,沐誉墨显得有些挂不住面子,其干笑两声,催促凤祁,让她别耽搁了。
或许是有凤祁方才一番言语,虽说是跟踪者不绝,却未有人敢在暗中动手,在凤祁等人到达雍丞宫前,先将那曹锋暗杀了。
不过,依照当前形势,凤祁要见策帝,自然也不会太过容易。
待一路无阻,到了雍丞宫正门前,有那几个宫女站在门前一字排开,而在一旁,有个衣着华丽的女人正紧凝前方,见凤祁等人过来,女人连忙站至正前。
凤祁见着女人的嘴脸,自然不会忘记她是谁,那个不知死活,与她作对的女人,容妃!凤祁自然是记得的。
雍辰宫前,一群宫女不见侍卫,凤祁停步,笑看着容妃,看她耍着什么把戏。
沐誉墨见此,走到凤祁耳边小声道:“看到她身后的一个宫女没,手中抱着的是那女人才生下的儿子,所以……”
“她想用父皇的儿子拦住我?”
“应该是,要么不会只带这几个人。”
凤祁点了点头,淑婉的对着容妃一笑,后如七月天,瞬息间面无表情,而其更是从一旁的沐誉墨手中抽出长剑。
宫中除去侍卫,一律皆是禁带佩剑的,萧破所拿为檀木剑,且又有凤祁庇护,所以其算了例外,而沐誉墨是太子,自然不会有人会说他何。
不料,沐誉墨此刻的剑却成了意外,凤祁忽然拔剑,让本信心满满,胜券在握的容妃忽然愣住。
凤祁双手握剑,详装无力,对着容妃一阵乱砍,容妃吓得花容失色,大叫出声的溜至安全处;紧接,凤祁又将剑对准那抱着孩子的宫女。
宫女害怕的看着凤祁,步挪后退,待无路可退,凤祁的剑落下,宫女闭眼大叫,凤祁见势抽出一只手来,将宫女手中的婴儿扯来,婴儿入手,凤祁看也未看,便向后抛去,在场宫人尖叫嘶鸣,那容妃更是吓晕了过去,而在凤祁身后的沐誉墨张开双臂,将那婴儿接住。
众人大舒口气,皆吓得面无颜色。凤祁则无事般的将剑给扔了,转身对向沐誉墨,二人会心一笑,默契十足。
宫女等见容妃晕了过去,自然是识趣的让开了路,凤祁又对沐誉墨使了使眼色,让其赶紧跟上。
沐誉墨将婴儿还予宫女,便走至凤祁身边,凤祁看着紧闭的大门道:“这外面的风险可比不上里面的,我回来可已是豁了性命,待打开这门,也不知可还有明日。”
沐誉墨也面露沉重,“放心,我肯定是死在你前面。”
“是吗……”
推开沉重的宫门,一股浊气扑面而来,凤祁反应不及,身后已有人将她搂住,掩住了口鼻。
迅速的退出门外,凤祁捂着胸口急速的喘息着,一旁的沐誉墨反应不及,吸了几口浊气,此刻已先吐了起来。
“没事吧?”
“没、没事,”凤祁声音哑涩,浑身的力气好似瞬间被人抽了干净,只能无力的半依在萧破身上。
“以后做事不要莽撞。”
“嗯,”凤祁眯着眼睛,睡意渐起,接下将要做的事似乎也被抛之脑后,忽然之间,一股香气不知从何传来,让她一个机灵,人也清醒过来。
“沐誉墨,你到如今是要明哲保身?还是想与本公主一起祸国?”
“你说呢?”击掌三声,瞬间有八个绿衫男子从天而降,此八人现身后,迅速的站至沐誉墨身后,看其等身手,应是沐誉墨暗中培养的影士。
“要我来拆门吗?”那八人表面虽对凤祁客气,但实则只听命沐誉墨,待沐誉墨点头后,这才行动。
“看来这些人对你还挺忠心,若我能侥幸活到你称帝,这些人还真留不得,”凤祁道。
“是吗?那不如我将他等与你萧破一换?”
凤祁白了沐誉墨一眼,抬脚跨入已浊气散尽的屋中。
雍丞宫的大门被拆了个干净,连着窗扇也不留一个,而此刻正恰正午,阳光射入屋中,将屋中景色一览无余,几个宫人守在策帝床边,见着凤祁来了,面色都显得有些慌张。
凤祁详装未见,径直向着策帝床边走去,走至其中一个宫人面前,凤祁“哎呦”一声,捂着手臂,萧破大惊失色,急忙赶了过来,握着凤祁手臂问道:“怎么了?”
凤祁努着嘴,如小孩般的对萧破告状道:“他捏我。”
萧破大舒口气,无力的看着凤祁,而听得凤祁口言的宫人则是吓的跪了下来,口中求饶声不断。
凤祁冷冷的抬着眼,无情道:“将这里的都拉出去砍了,碍本公主的眼。”
宫人连连求饶,凤祁装作未听,在策帝床边坐下,而沐誉墨则与影士一道出屋,之后就未在进来。
床上的策帝容颜枯槁,面无血色,暗色的杂发散落袭枕,憔悴无神,早先圆润的身子,此刻已瘦的皮包骨头,哪还看出帝王风范。
凤祁伤心抬手抚着策帝枯颜,心中不是滋味,而一直沉睡的君王在无人唤醒的情况下,忽然醒来,混浊的双目睁开,看着坐在床头的女儿,沙哑吃力地喊出一声,“凤儿。”
凤祁鼻子一算,泪忍不住的落了下来,“父皇。”
策帝颤抖着抓住凤祁手,泪也是难忍的落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凤祁擦去策帝脸上泪珠,强挤欢笑道:“这不想念父皇嘛,你不喊凤儿回来,凤儿就厚着脸皮回来了,可……”
凤祁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这辈子,哭过的次数并不是太多,因为有太多的虚情假意,便是流泪也是逼不得已,逢场作戏,这辈子,也就真正的为两个人哭过,可这一次,看着面前的男人,她岂又忍心,再演一出戏呢。
“莫哭,莫哭,你这一哭,父皇的心可要痛死了,”策帝一边说着一边握着胸口,脸上露出苦痛的表情,看似不是假装。
凤祁连连擦去脸上的泪,“不哭,不哭了,父皇也不哭。”
“你在螟郢过得可好?”
“恩……”
策帝脸露安心,抚着凤祁脸,心疼问道:“孙儿呢?带回来了吗?”
凤祁摇头,惊慌的偷看着萧破,策帝虽是病入膏肓,但其也不糊涂,凤祁这一神色,其顿时是了然,“没了……”
“怎么?”
“夭折,怕是不喜欢我这娘吧。”
策帝皱眉苦笑,痴痴看着帷帐,过了许久口中缓缓吐出一句,“没了就再生一个吧……”
“恩,”凤祁似若蚊声的应了一句。
策帝轻轻笑出声却忽然咳嗽起来,且是连声不止,气也似乎接不上去,凤祁惊慌失措,怕策帝便这么去了。
萧破走来,从怀中拿出药罐放入策帝口前,药罐打开,一米色小虫迅速爬入策帝口中,策帝双手紧掐喉口,似想以此阻止米虫的进入,但其见阻拦无效,又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甩臂向萧破那处挥去,萧破轻而易举的避开,而策帝则是重心不稳,差点从床上跌了下来,还好萧破及时扶住。
“你……”策帝混浊的双目此刻闪耀着愤怒的烟火,狠狠的瞪着萧破,萧破则单手在策帝背上拍了两下,策帝忽然“呜”的一声,再又紧握着喉口,随后“哇”的一声,一大滩黑物从其口中吐出,臊臭无比。
吐过的策帝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而那白色的米虫也重其鼻口爬了出来,米虫从又被萧破装入罐子中。
或许因放心萧破的一番好心被策帝如此对待,一向眼中无物的萧破想必也是来了气,其本就无情的双目此刻是冷的紧,而其手中更是不客气的将策帝扔抛了出去,策帝趴在床上,喘着粗息不解的看着萧破。
萧破无情的冷哼一声,退至一旁,将床边空余留给那父女二人。
凤祁连扶坐策帝,眼则是看着萧破,一边是感激,另一则是让他莫要生气。
萧破则对凤祁点头示意,让其放宽心。萧破被安抚好,凤祁便又关心起策帝来,“父皇没事吧?舒服些了吗?”
策帝冷冷的不想理会凤祁,可双目盯着那心不在此的女儿,其无可奈何,出声道:“没事,舒服了些。”
凤祁点头,抓住策帝的手,策帝看了眼萧破,对着凤祁询问道:“这可是你身边那公公,萧破?”
“是。”
策帝不言,只是抓着凤祁的手却愈发用力,让凤祁眉头紧皱,疼却难说出口。
过了片刻沉默,策帝怕是想通了什么又或者发现什么,稍复精神的他忽然对凤祁问道:“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不瞒父皇,凤儿回来也是逼不得已。”
“哦?螟郢那边又为难你了?”
“不是,”凤祁摇头,不想再与策帝周旋,怕事端再惹,夜长梦多,“父皇难道不知曹将军因谋反之罪被关押死牢吗?”
“曹锋?太子倒是来找过我,不过……”策帝回忆着,慢慢道来,“温痕与朕说曹锋与外邦勾结,朕便将这事交他处理了,所以……你现在问朕,朕也不清楚。”
“九哥哥?”
“你一向与他最亲密,不如问他好了。”
凤祁不悦道:“父皇圣体微恙,那朝中的事不应是太子处理吗?你现在交给了九哥哥,这以后到底是谁做皇帝。”
策帝难言道:“虽誉墨为太子,可他确实是比不上温痕。”
“父皇的意思是要废太子了?”
“朕……”
“父皇,是有谁在你耳边念叨了什么吗?”
“凤儿怎么这么说?”
凤祁思酌,想着开门见山,便直接将话挑明,“父皇为何选沐誉墨为太子?你知晓他无才无能,为了留他至现在?是因为夙宁皇后还是……那死去的马贵妃,难道父皇有什么把柄在马贵妃手上?可凤儿记得,那马贵妃可入土多年了。”
策帝惊慌失措,急急地捂着凤祁嘴道:“你……谁与你说的?”
“父皇别管是谁,凤儿说的可错?你既然选他做太子,必然是有原因,父皇为何又要与凤祁打这马虎眼,难道……父皇还要试探凤祁不成?”
“父皇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凤祁说话变得急促起来,显得焦躁不安,“父皇莫看轻了沐誉墨,他那卑鄙小人可聪明的紧,要不怎会在我来后不知去了何处,明哲保身。”
☆、囊中之物
“你既知晓,为何要帮他?”
“凤儿也只为自保。若父皇当真疼爱凤儿,就不要听信他人谗言,废了太子。”
“嗯,”策帝思酌再三,终是点头应了凤祁请求。
凤祁则是趁热打铁,“那我要父皇在早朝……”
凤祁话未道完,屋外宫人传报,道是沐温痕来了,凤祁连止住话,脸上方才的盛气凌人瞬间换上了悲戚哭色。
“凤儿何时回来的?”沐温痕进屋,对凤祁的忽然归来装作十分吃惊,连见着清醒的策帝也是忘了行礼。
“今日才回来,九哥哥怎么来了。”
“我来看望父皇,没想到会在此遇到你,”沐温痕礼笑,待对策帝行礼后,便走到凤祁面前,欢喜的看着凤祁。
“一年不见,可是愈发的漂亮了,怕与母后也是不分伯仲,”沐温痕一面夸赞着凤祁,一面凑近细看凤祁,其眼中的赞许,爱慕神色,更是不加掩饰。
凤祁干笑两声,以手半遮着面,又偷偷的看起萧破来,“九哥哥别开玩笑了。”
沐温痕大笑出声,忍不住的啧啧夸赞,在凤祁身边坐下,凤祁不露痕迹的与沐温痕保持着一人之距。策帝看着二人,在旁不表言语。
沐温痕来一瞬眼中不掩情意使得凤祁乱了分寸,不过稍事调整,凤祁面上又恢复了自若,其详装无心问道:“九哥哥,曹将军还在屋外吗?”
“在的,要我替凤儿唤他进来吗?”
“有劳九哥哥了,”凤祁谢答接过。
待沐温痕将曹锋唤进屋,凤祁又道:“凤儿才听父皇说,曹将军造反之事是由九哥哥负责,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怎么了?”
“无事,凤儿只是觉得奇怪,像曹将军这等烈将,怎会造反呢?”
“凤儿不知。自秦将军走后,其手下的军队就一直由曹将军负责,而父皇因信任曹将军,便一直将兵符交予曹将军,而我说曹将军逆谋造反也不是不无原因。”
“九哥哥快快说来。”
“凤儿不如问问曹将军,他可有暗中训练军队。”
“是吗?虽说现在举世太平,但若一直身处安逸之中,若突然有别国来犯,我们又拿什么与他们交战呢?凤儿并未觉得曹将军做的有错,更何况……”凤祁一顿,从袖中掏出一物来,“曹将军早就将兵符交给了我,他又来什么来命令将帅?”
沐温痕怔住,呆呆看着凤祁手中的兵符。
凤祁抚弄着兵符,嘴角偷偷笑开,方才牢中,其虽与沐誉墨,曹锋等商谋着,但为防隔墙有耳,有些话并未以口来诉,就好比她向曹锋要来的兵符。
而凤祁要兵符其实也是冒险之举,若弄不好,她也就成了造反的逆臣贼子,但如今冒险之举也是逼不得已。
回国途中,她心中便已计划清,若此行失策,只怕她有命去无命归;随后,依她听萧破分析,不是策帝命不久矣,便是曹锋那边出了事,果不其然,等其回国,这两事不差的紧连。
凤祁为自保,自然要救曹锋,而策帝是凤祁存活至今的资本,她也必须护着策帝,但是,等她回螟郢后,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于是凤祁便将主意打在兵符上。
她必须以命一搏,既要夺来兵符,又保性命,当然,这一切都看策帝的了,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