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竟是已死去的秦穆邺。
秦穆邺,这个死去的人突然出现,那秦钰隐的死呢?是否又是一个骗局,那么,萧破……她所知道的,又是什么……
凤祁按捺不住,她必须现在得知,秦穆邺为何要假死,他是为了什么?那晚的将军府,朝歌受的伤,如果是有意安排,那长空那日出现将军府,那是否说明,其实长空也参与之中,又甚者,朝歌也是参与者,那么……秦穆邺假死,秦钰隐也应活着,那她死前告诉她的也是假的?
凤祁颤抖冷笑,甩开孟靳钰的手,面前的人啊!都是骗子。
悲悸,无言,痛心;孟靳钰呆呆的看着凤祁步步后退,剑在手中却握不住,人在前却抓不住。
这是孟靳钰第二次看见凤祁哭了。项朝歌走后,凤祁少有提及过他更未去他坟前祭拜过,无论是谁都能道她的狠心,但是,他知道,这个小女人只是假装着,无论是笑还是寡言,偶尔无心一观,他从她眼中看出她对旧人的不舍与牵心,只不过,少室皇家鲜血,她只能无情无挂。
或许这便是他喜欢上她的原因,明明小小的那一个人,让他想去保护却无论如何强大都触碰不及。
孟靳钰慢慢的走向凤祁,忘记了在这生死屋隙,背暴露于敌,便是送死。
屋中,‘咚’的钻声钉木声响起,一根银箭射扣梁柱上,雅青衣裳素风摆弄,待孟靳钰转过身去,已经不见了樱雪。
长空冲至在前欲追出门外,而一直暗心向许樱雪的天阳已经冲出了出去,萧破丢下黑衣人,拦住二人道:“慢着!”
天阳见萧破动手拦他去路,竟与萧破动起手来,萧破未直接与天阳动手,而是夺来其手中的剑。萧破勾手用那剑柄在天阳腹部一击,天阳吃痛后退数步被逼至屋中,萧破则用剑柄再抵天阳胸口。
天阳被缚,萧破并未说解释的话,而是将剑重又扔到其手中。随后,萧破忽然走到凤祁面前,一言未开,那满是血迹的裂掌从青丝穿过,吻落的沉沉蕴蕴。
“等我回来,”吻尽,执起的掌心落下一颗被血浸浊的黑棋。
重重的粗吸压抑着,舍弃不得,放逐不下。凤祁眼眶再又泛着泪,怎么也舍不得将萧破放开。
人的感情总会在那一刻爆发,就像每日小口饮食的毒药,总会在一日送命至黄泉,那一种死去的不甘心,大彻大悟,迫不及待,让人生不如死,可真待下一秒,却对死又如此的不甘心。
凤祁的手落在半空,萧破丢下一句等待。狼藉的屋中,消失的岂又止两人,她的心,自然发现喜欢上他那一刻就已不是她的了,更何况是现在。
黑衣人在樱雪被抓后不知何时离开,萧破与长空一同去救樱雪去了,天阳则与孟靳钰留下保护她。
宫人在打斗结束后,悄然的来到房中收拾。凤祁斜卧软榻上,方才的击杀让她腹中至此一直隐隐作痛。
萧破离开已经有了两个时辰了,屋中被重收拾的干净,若不是她衣裳沾着的点点血迹,谁又能猜出这间屋中方才发生的一切。
摊开掌心,棋上的血已凝固,与她掌心黏在了一起。不痛不痒的撕开,心却痛的一发不可收拾。
“靳钰,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绝望的声音,让凤祁抬起了头;屋中的两人,不止是她,希望被谁吝啬的收藏着。
“秦穆邺死的那晚,朝歌也在将军府。他说……秦穆邺是死了,朝歌不会骗我的是吧?那个人……”
“朝歌不会骗你。”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孟靳钰低沉着声音,压抑着情绪,“朝歌不会骗你!”
“如果秦穆邺没有死,那秦钰隐呢?是不是也活着?”
“我说了,朝歌不会骗你!”孟靳钰加重声强调道:“一定是有原因的,等……等萧破回来,他一定知道的,就算他不说,还有少主,他……他一定会告诉你的。”
“你说,萧破会不会跟朝歌一样,再也不回来了?”颤抖的低音,无助恐惧,带着疑问的逃避。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会回来的。”
茫然无神的双目盯着门外,微微张开的樱唇,似言无语。久久的痴目归盼,等不至归来的人。
天泛白破晓,微阖的屋门未被推开过,聚散远近的脚步声也只远远徘徊,未近一尺。
无言的等待中,煎熬着每一个等待的人。
‘哐当’一声,踹开的房门,急匆匆的走进一个人。
扑鼻的血腥直斥而来,凤祁急匆匆的跑到门外,却未见那熟悉的人来;而屋中的其他人,则是关注着受伤的樱雪。
整洁的床铺上,面无血色的女子昏迷不醒,素白浅衣被血染浸的艳丽妖娆,不明伤处的血口,突兀露外的手踝,剔出的手筋。
长空站在床边,声声呼喊着樱雪的名字,褪去面具的俊颜上,少了往昔的冷血,多了几丝人情,血迹斑驳的锦衣上,不知沾了谁的血,美而娇艳。
匆匆急步而来的柳袖,卸下医箱,未经犹豫,细针穿过血肉,使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痛哭叫喊。昏又在醒,醒又昏去,被包扎其的手踝被小心的固定着。
樱雪手筋被缝上,待柳袖检查,并未发现樱雪身上有任何伤口,而长空衣上也不知沾的是谁的血。
屋中安静的让凤祁无法呼吸,腹中的阵痛愈加明显,却又不知为何,抵不上她心中某一角,那个还未归来人的万分之一。
“他没事,”长空突然走了过来,莫名的给了凤祁一颗定心丸。
“真的?”
“恩,只不过……”长空坐到凤祁身边,忽然抓住凤祁的手,凤祁躲缩着手掌,却又在不知不觉的触碰中,让她想起一个人,“救下樱雪后,他去追雅青人去了,而我则是带着樱雪回来,如果再耽搁,樱雪的手就废了,你懂吗?”
“恩。”
长空轻轻抬起手,放在凤祁的肩上,“我们分开时,他安然无事,我身上的血也不是他的。”
“恩。”
凤祁的头贴在长空胸口,安静而又乖巧,“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知他是否能安全回来,如果他心中真的有你,一定不会丢下你的。”
“长空,你是坏人吗?”
浅笑轻的耳不可闻,低沉的悲恸,“我不是好人。”
“你能做一次好人吗?”
“恩。”
“那个黑衣人是秦穆邺吗?”
“不是。”
“是易容的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秦穆邺已经死了。”
“朝歌告诉我,秦穆邺死了,他没有骗我是吗?”
“……恩,他……没有骗你。”
“那晚,你救了朝歌是吗?朝歌不是你杀的是吗?”
长空沉默的抚着凤祁沾血凝结的青丝,沉沉的吐了口气,隐藏在心中的情绪刺痛着心的每一角。
被点上睡穴的人儿,被小心翼翼的放至榻上。
“终究一日,你会明白一切的。”
凤祁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原本在她床上的樱雪应该是被长空带走,而屋中的原有几人也不见了踪迹,空空的屋内,空气都是淡淡的孤寂。
凤祁起身下床,手拂发而过,发末微湿,原本沾着血迹的青丝柔顺的舒展开,溢着淡淡清香;手握青丝,被削去层次不齐的碎发被人修整过,起床下地,本先及地的青丝只落垂膝。
屋中淡静几许,碎步走至窗前,掀开一道风景,明媚的阳光照入屋中,刺痛着双目,让人焦躁不安。
窗外的碎语中一阵接着一阵若有似无的传来,侧目细听,也只几许声娇笑;恍若如梦,垂眼看着一墙之隔伫立的人,眉头蹙的更紧。
“你怎么会过来?”
柳袖看着看在屋内,口形不一的凤祁,一手握门,似有心不让他进门,“屋中说话可方便?”
“恩。”
勉为其难的面无表情,柳袖微微一笑,坐下静望凤祁几眼,“你一个人?”
“恩,”凤祁点了点头,在柳袖面前坐下。
“那些人呢?”
凤祁未答,只浅浅笑了一声,以示自己是听到了柳袖的问话。
柳袖则是拇指与食指磋摩着,似乎是有话要说;凤祁看出柳袖的欲言又止,其也未多问,而是给柳袖倒了杯茶。
柳袖接过茶,客气的道谢了一声。凤祁自也倒了杯茶却不饮,待柳袖将茶饮服,凤祁开口道:“你喝茶的动作很像一个人。”
“谁?”
“一个亡友罢了,”茶在杯中摇曳波澜,握在手中痴望一笑,闭目痛饮,留恋不止,“他食指上一直绑着根银线,每饮茶时,他都喜欢将食指尖放入茶盅里,待确茶无毒后,才会小抿一口,而后再将茶端送给我。”
“是那项公子吗?”
凤祁凄凄一笑,承认道:“是呀,除了他还会有谁。”
柳袖低头,食指搅拌着茶盅汤汁,“虚痕离宫了。”
“哦?什么时候?”
“昨日,为了你。”
“是吗?为了我。”
茶盅汤汁在食指的快速搅拌中,慢慢的溢出杯中,柳袖动作不止,似乎专心于此,“我辞官了,今日来是与你告别。”
“你不是一向不喜我吗?为何又与我告别。”
“我不喜欢你,或者,你是第一个也是我唯一厌恶的女人。”
凤祁笑出声道:“这世上厌恶我的,恨我的多又几何,你却直接当面说了出来。”
“是呀!有些话还是说出来的好,憋在心中有多难受,就像是虚痕,这辈子,有些话再也难说出口了。”
“虚痕……你辞官去哪?”
“本念着四海为家,可是,我岂又能弃他不顾。顾虚痕离宫,我便跟在他左右;他为臣,我便也为臣,他若一无所有,我便也扫地无余。”
“弃之空空,出了这门便再也进不来了。”
“荣华富贵,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柳袖停下手中动作,将茶盅的汤汁泼之地上,波澜不惊道:“为了这权力,他们兄弟两个也已反目。虚痕如今已一无所有,我若在弃他而去,只怕他过不了这一劫,郁郁而终。而且,我跟着他也并非全然是为了他,我也有我的私心。”
“是吗?”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救虚痕,或许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拼上性命帮你,他可为你不顾性命,你呢?若是无情,也不会落个如今,可惜……造化弄人,我想哪日,能等到最后一刻,看你生死,而且,我更要让虚痕知道,他今日所作的,为你所为的,都是不值得的。”
“你竟如此厌我?若等最后,赔上的并不是我性命,而是你,又或者顾虚痕呢?”
“那便是天命,天如此待我,我无可奈何唯有接受。但是,你忧我命,我又何尝不忧你。”
凤祁冷笑,手拭杯沿,冷冷的眼看着柳袖。
柳袖站起,以冷笑回击道:“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正缺个大夫吗?你觉得他们两个能护住你要保护的东西?”
凤祁身子微微一颤,声带冷意问道,“你说出来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知道,有朝一日,若是虚痕威胁到你,你不会仁慈的留下他,而我?你更不必心慈手软。就像你说,我试茶中是否被你下了毒,我便是不相信你,而我来找你之前,也已想到生死。”
凤祁怒声,下期逐客令。柳袖面色冷峻,拂袖而去,寂落的屋中,独静一人,留听一段话,“今日一别若能再逢,若是奈何桥边,我笑你心思算计也不过是鬼魄冤魂;倘若生时相逢,你心之至宝,我等以命护送。珍重!”
☆、深夜生产
风吹摆动,打着绿桠曳曳挲挲;细袭拂绿头,映衬凉意随风摆送。荫朦凉幽,树下藤床椅座,凤祁闭目噩噩初初,腹中的阵痛在萧破走后的日子里更欲明显,就像她心中绵绵不绝的牵挂,隐隐作痛着。
睡意总是浅过而去,深眠一刹而过,梦中的也是那人,浅思不止的牵挂,说不出的揪心。
树下拂风驱不散燥热,情难平,心难静。
丝丝细风从侧吹来,异样的心悸波澜迭起,睁眼喜观,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手执纨扇正大汗淋漓的替她扇着风。
“还热吗?”
“耘禛,你跑来替我扇什么风?不知的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本来想过来陪陪你,可外面这么热,你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凤祁乐之一笑,支起身子看着顾耘禛道:“小小模样,怎么学着大人说话了?少年早熟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答应过师傅要保护你的,”顾耘禛大声强调,但脱口而出的话却人凤祁才露喜色的脸瞬间黯淡了下去;其扯着纨扇嘟囔道:“你是不是在想萧破?”
“没有,”凤祁一口否决道。
“你别骗我,虽然我还小,但是……我不傻,我……”
“你又什么?你是想说你小小年纪便会察言观色还是有那心计,会趋于讨好?”
“你……”顾耘禛恼怒,将手中的纨扇扔在了地上,踩踏道:“是不是因为我是顾辰初的儿子,你便这么怀疑我?你留我在身边,只是因为想控制,监视我?”
凤祁一怔,对顾耘禛直念其父亲的名字显得格外吃惊,“谁让你这样没有规矩!”
顾耘禛涨红了脸,泪簌簌的往下抛,“我讨厌凤祁,我再也不想看到凤祁了。”
顾耘禛一面吼着一面哭,更甚将凤祁买送他的衣服也解脱下身,扔在了地上;凤祁一把拉住顾耘禛,在其腿上狠狠的抽了几掌。
顾耘禛原来直落的泪却在凤祁抽打之时止住,其咬着唇倔强的看着凤祁,凤祁心中来气,腹中痛感更甚强烈。
顾耘禛本是倔着性子不理睬凤祁的,但见她忽然露出的苦痛表情,顾耘禛抓住凤祁的手,认错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了,要是弟弟知道了,以后不理我了怎么办。”
凤祁由怒转笑,其详装怒意甩开顾耘禛手道:“不睬便不睬。”
顾耘禛抓着凤祁的手臂,撒娇道:“我给你扇风,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耘禛的懂事模样,让凤祁便是有怒也发泄不出,“他是你父王,便是他有千万个不好,也轮不到你这为人子的直呼他的名字。”
“我才没有父王呢。”
“那你还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顾耘禛大声辩驳道:“我父王早死了,母妃她……母妃也弃我离世。现在……你就是我的亲人,我的母妃。”
凤祁感慨,将顾耘禛搂在怀中道:“无论你父王做出何事,无论别人如何议论,他所言所行,或许是为他,但是,你为他子,这番无脑的话说出,你与他又有何异?”
顾耘禛难抑厌恶,低声道:“皇叔因他迫害被赶出了宫,就连舅舅也是被他杀的,也许……母妃的死……”
“林叶?谁告诉你林叶的死与顾辰初有关?”
“皇爷爷。”
一年前,永安宫中挖出的那具尸体,凤祁便想到是林叶,只不过,那时顾辰初从中作梗,半路将尸骨拦截了去,而她也因有所顾忌,不想将她与顾辰初之间恩怨摆放到台面说,所以,尸骨被夺,她也未多牵心,可今日顾耘禛却提到这事,这又让凤祁有了心。
韩休与林叶之间是谜,韩休口口声声是说是因为林叶才与顾辰初势不两立,可韩休曾出现在宫中,而且被她抓时,又被人救走,最后也是顾辰初出面。
突然,凤祁想起一件事来。那时,擒拿韩休,她审问他时,凤祁曾从韩休衣中搜出一罐药来,也正因为那一罐药,韩休告诉她院中埋尸的事。
那时候,她有让朝歌调查过。
记忆之中,她记得有这一事,却想不起来,朝歌调查结果。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