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阿然,你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吧。”李笑妹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有人能为了一个人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我不知道。”阿然顿了顿,“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便去世了,所以到底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阿然,你……抱歉。”李笑妹愣了片刻,很快端正了态度,老老实实地道了歉。
“就像你说的,生老病死不过是常态而已。”阿然抱着她,脚步仍然没有停下来,只是唇角似有了一丝苦涩,“我只在画像中见过她,而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也就只是这个玉佩罢了。她从未为我做过什么事情,我对她也没有什么深沉的感情,所以你不必说抱歉,我并不介意她的事情。”
这是阿然第一次向她讲述自己的事情,她有些吃惊。虽然他的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神经粗如她,却在此刻敏感地捕捉到了他嗓音中那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她又想起玉佩碎掉时他那恐怖的眼神,不由得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明明很在意,但是又嘴硬不想让旁人知道,真是个纠结的人。
“你平安地长到了现在,至少你爹应该待你很好。”李笑妹叹了口气,最终把吐槽的话转为了安抚的语言。
“我爹?呵。”阿然的唇角突然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他大抵是这世上最不在意我的存在的人了吧。这次我落魄至此,或许与他亦有关系也不说不一定。”
“你别胡说,就算像我爹那么吊儿郎当的人,对我也是极好的,没有谁的爹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儿。只是你刚刚说落魄,你……”李笑妹听到了重点。
“是的,我的容貌尽毁,流落到这里,皆因被人陷害。”阿然平静地说出了这个让李笑妹听了后全身一颤的恐怖事实。
李笑妹又想起初见他时他几乎垂死的样子,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胳膊,问道:“到底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阿然淡淡地回了一句,“如今毫无头绪,说出来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对了,你刚刚说你见过何源几次,难道除了那晚在巷子口外,其他时候还见过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巷子口见过他?你果然跟踪我!”李笑妹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不是都说你迷糊么?怎么不该关心的地方你抓得这么清楚?”阿然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抹可疑的红色,“说重点。”
李笑妹权衡了一下,怕继续问下去他真会把自己摔在地上,遂老老实实回道:“除了巷子口那次外,我在胭脂的门口见过他一次,还在我们家门口见过他一次。”
“李府门口?”阿然思索了片刻,眼神渐渐沉了下来。这次案件解决得很是顺利,但直觉告诉他,整件事情总有一些可疑之处。李笑妹的提醒让他一下子想到了何源言辞中的某处破绽。他的心猛地一跳,不由得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但愿他只是多想了。
“对啊。可能是路过吧。”李笑妹随口应了一句,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家管家,不由得开口问道,“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陆路都没跟上来呢?”
“谁知道,也许被赵县令叫住了吧。喂,我说你。”阿然低头看了她一眼,抽了抽嘴角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应该少吃一点了,怎么越来越沉了?”
“你、你胡说!”
另一方面,没有跟上李笑妹和阿然的陆路向赵县令申请了探视何源后,缓缓走进了牢房。
“你是那个李笑妹的管家吧,来找我做什么?想看我怎么死的吗?”何源见了他,也不起身,只是看着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你杀了人,死是罪有应得,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陆路扶了扶眼镜,平静地说道。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还想问我什么?”何源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那没说的那一部分,你是打算带到坟墓里去吗?”陆路弯唇一笑。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何源脸色一白,别过了脸。
“事情我已经调查过了,你刻意出现在李府打探不是偶然吧?还有你在巷子口时分明已经看到了小姐和那阿然,后来故意给迎宾楼的小二下药,其实你计划中是想要阿然去端那红珠羹吧?”陆路微微颔首,继续说道,“你最开始意图嫁祸的对象是阿然,只不过小姐糊里糊涂帮他挡了过去,我说的没错吧?”
何源紧紧抿着唇,并不多言,但他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给了你好处?”陆路见他不肯开口,也不着急,只是笑容加深后说道,“你不说也没关系,但我只是想奉劝你,与其跟魔鬼做交易,不如和我谈谈条件,至少我可以答应你,保你母亲无忧。”
何源握紧了双手,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低声开口道:“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他们说只要我想办法杀了胭脂,将这事嫁祸在那个阿然身上,就给我一大笔钱。”
“他们是谁?”陆路弯了腰,眯了眯眼,问道。
“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他们如果知道我将他们的身份说出去,会杀了我娘的!我不能再说了!”何源捂住了头,痛苦地叫了起来。
陆路见他激动成这样,自知今天无法再从他的嘴里套出什么话,遂直起身子,负手道:“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说出剩下的事情,我会保你母亲安全。”
见何源依然只是抱着脑袋颤抖个不停,他扶了扶眼镜,最终转身离开。
☆、第22章 流鼻血
阿然将李笑妹一路抱回了李府,到了门口,刚把她放了下来,月香就泪眼汪汪地冲了过来,大声喊了一声:“小姐!”
旺财跟在月香的身后,也“嗷呜”了一声,正打算往李笑妹身上扑,可见着她浑身脏兮兮的,又及时收了爪子,来回纠结了好几圈后,最终还是闭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蹭到了李笑妹的怀里。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这两天月香真是急得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月香撇下嘴,又想起嘴上的奶露还没擦干净,慌忙做出抹眼泪的样子,抬起了袖子。
正当她忙着擦嘴角的甜点时,她突然听到李笑妹说道:“月香,你这两天这么担心我,整个人看起来都瘦了一圈,实在太不容易,从下个月开始,给你每个月涨一钱银子。”
月香放下了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快变成两层的腰,又呆呆地看了看李笑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小姐,您今天……没事吧?”她变着法儿争取了三年涨工钱的事情,可是却在今天突然被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儿砸中,她怎么能不震惊?
“我当然没事。”李笑妹挠了挠头,随即摸着旺财的头笑了一下,“只是今天挺开心的。”
“折腾了我一路你当然开心。”阿然戳了下她的脑袋,揉着手臂疲惫道,“昨晚我也一宿没合眼,我先去休息一下。”
李笑妹愣了一下。他昨晚一夜没睡,难道是因为担心她?正当她晃神的当口,阿然已经揉着手臂向内院走去。
“小姐,上次您找公孙老板问的事情,他今天带了话过来,说明天一早就能把那西兰花送来了。”月香涨了工钱,很是振奋,就连说话也比平时精神了很多。
“那就好。”李笑妹拍了拍胸口,放松下来,又想起阿然说自己的样子看起来脏兮兮的,马上跳了起来,松开旺财后说道,“月香,快去我的房中拿一套干净的襦裙出来,我要换衣服。”
半个时辰后,李笑妹换好了干净的襦裙。她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发现夜幕不知何时已经降临。
如今陆路还没回来,不如去问问阿然今晚吃什么。这样想着,她一下子来了兴致,提着裙摆便往阿然住的客房跑去。
拐了几道弯后,她终于奔到了客房前。客房的门虚掩着,她在门口堪堪停住了脚步。阿然之前说要休息一下,此刻难道已经睡着了?这样想着,她突然一时好奇心起,像做贼一般提起一口气,悄悄地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跨进了门槛。
客房内的灯亮着,李笑妹甚至能透过摆在中间的屏风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没休息?李笑妹愈发地好奇,踮着脚,溜到了竹帘旁。
她的视线移到了屏风后,这一看,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冲到了脑门。
阿然靠坐在木桶里,半阖着双眼。从李笑妹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他紧实的背部线条,以及优美的侧颜。木桶中的热水腾升起白雾,润湿了他的额发,长而卷的睫毛上沾染了一颗颗小小的水珠,像极了在星空下振翅的蝴蝶。他的唇微抿,看起来竟带了一丝无辜。
这场面实在太过于诱惑,李笑妹呆呆地站在原地,只感觉一团红云在脑海中“腾”地一声炸开,那红色蔓延到了她的整张脸,甚至让她的鼻子也开始有些热热的。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僵硬地拿起了手抹了一把。她吸鼻子的声音不算轻,阿然倏地睁开眼,冰冷地叫了一声:“是谁?!”
李笑妹吓得往后一缩,一下子注意到自己手上竟然有了一抹血迹。她联想起自己刚才抹鼻子的行为,一下子只觉得脸烧得更加厉害。她、她居然流鼻血了。
阿然一下子转过头,见了她缩在角落里,只是捂着鼻子,眼神中的冰冷褪去,随即变成了疑惑,说道:“李笑妹,你没事跑我房间干什么?”
“你、你沐浴竟然不关门。”李笑妹瓮声瓮气地说道。一想到他如果看到自己流鼻血,自己至少会被嘲笑半个月,她不由得把鼻子捂的更紧了。
“这李府就这么几个人,有谁会没事来我的房间?”阿然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除了你。你没事捂着鼻子干什么?看起来真奇怪。”
“不、不用你管!我来只是告诉你,今晚我要吃琼脂糕!”李笑妹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会血流成河,慌慌张张地敷衍了一句后,急急忙忙地向门外跑去,慌乱中差点被门槛绊倒,挣扎着爬起来后,刚往外面跑了几步,又折回来“咚”的一声关上了房门,这才“蹬蹬蹬”跑远了。
“吃个琼脂糕而已,还特意跑到房里说,这个李笑妹蹲了一趟大牢,怎么反而越来越奇怪了。”阿然重新坐回桶内,重新眯了眼,自言自语道,“还好我早上做了琼脂糕。”
李笑妹跑到了大厅门前,从袖中拿出手帕擦掉了鼻血,郁闷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发愣。她这是怎么了?之前她也曾经误打误撞见过陆路、月香、甚至旺财沐浴的场景,可她都是小心地道了歉,但却从不会像今天这样,脑子里炸成了一片浆糊,甚至流了鼻血。要知道,上一次流鼻血的时候,还是她六年前跟着赵熙去揍隔壁镇的混混时,不小心误伤了鼻子。这次难道因为……对象是阿然?
她摸了摸还有些发红的鼻子,只觉得有些茫然。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见着他会觉得与旁人不太一样呢?是他给她做出蛋炒饭的时候?还是他对着表姐说愿意留在李府的时候?还是……他今天抱着她走出衙门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赵熙曾经说过,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他做任何事在你的眼里都会变得特别。难道……她喜欢上他了?这个想法蹦到她的脑海里,她吓了一大跳。在这之前,她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那满屋子的玻璃球,可是今天她却突然觉得似乎并不是这样。
她“嗷”地嚎了一声,抱住了自己的头。正纠结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了起来:“小姐,你坐在这里,是在等在下回来?”
李笑妹一愣,一抬头就对上了陆路疑惑的目光。她心虚地擦了擦本来就已经擦干净了的鼻子,站了起来,恢复了平日没心没肺的表情说道:“被你猜对了,看在我这么担心你的份上,陆路你是不是应该把下个月的零花钱补给我。”
“哦,这个啊……”陆路扶了扶眼镜,笑眯眯说道,“虽然在下很感动,但在下的答案是:不可以。”
李笑妹撇了嘴,愤愤道:“大魔鬼!”顿了顿后,她又接着问道,“陆路,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在下去见了一下那何源,问了几个问题,不是什么大事。”陆路恢复了淡淡的语气说道,“等到明日,有些问题就能解开了。”
然而陆路并未等到从何源嘴中撬出答案。第二天早晨,从衙门中传来了消息:何源在头天晚上死在了大牢中,凶器是一枚银镖,而让赵县令一下子更加头疼的是,那枚银镖上刻着一个羽毛图案。
陆路应赵县令的要求,匆匆赶到衙门收尸,阿然也跟了过去。处理完后,两人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凶器,随即向赵县令告了辞,往李府走去。
一路上,两人均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阿然,你觉得谁会是凶手。”陆路打破沉默,直接问道。
阿然走了几步后,蹙着眉回道:“又是那羽毛图案,想必与暗羽、与那黎遥脱不了干系。”
陆路想起了触碰那银镖上的图案与质感,垂了眼眸,淡淡道:“也许未必。”
两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一路缓缓地走回了李府。陆路转身折到了书房中去,阿然叹了口气,正打算回房,却在路上差点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他定睛一看,发现面前这个同样走路不走心的人是李笑妹。李笑妹见了他,脸上突然飞过一抹可疑的红色。他愣了片刻,抬了手就要向她的脸伸去。
李笑妹一怔,见他的手伸向自己,紧张地僵在了原地。就在她的心越跳越快的时候,阿然的手伸到了她的额头上,停了几秒后,收了回去,若有所思地说道:“唔,是有点烫,是不是在牢里呆了一晚,感染风寒了?”顿了顿,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前两日卖菜的莲花姑娘送了我几块上好的白姜,一会儿给你炖个糖水喝喝,睡一觉就好了。”
“那个……经常有人给阿然送东西?”李笑妹默了片刻,突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阿然瞄了她一眼,想起了他每次出门那些街上的姑娘大婶总是异常激动的样子,有些不堪回首地扶了额。
李笑妹见他沉默,以为没人给他送东西,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还好你没那么受欢迎。”
可这句话一出,阿然顿时有些不甘心了。他回道:“谁说我不受欢迎了?刚刚出个门,鱼虾摊的刘姑娘送了我两只龙虾,还有卖花的张婶,硬给我塞了十一朵玫瑰。”
李笑妹颤抖着手指指向他,“你居然连张婶都不放过!”
“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这些事了?”阿然愣了片刻,随即摸了摸下巴疑惑道,“难道你在吃醋?”
☆、第23章 去相亲
“我吃辣吃甜吃苦,就是不喜欢吃醋。”李笑妹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反驳起来。
“你干嘛这么激动?”阿然看着她突然像是炸了毛的旺财一般,有些诧异地停了几秒,随即垂下眸,勾了勾唇,露出一抹略带无奈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吃醋。你学得会吃醋,旺财大概从此以后也不会看脸选主人了。”
李笑妹顿时觉得一阵心塞。
就在这时,月香提着一篮西兰花开心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要的西兰花,公孙老板终于送过来啦。”
“西兰花?”阿然一愣,“你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我、我有钱,任性!”李笑妹把篮子接过来,一把塞到了阿然的怀里,不顾阿然和月香茫然的目光,飞快地跑开了。
她一边跑,一边郁闷地咬住唇。赵熙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会对她很温柔,可阿然这厮除了嘲笑自己,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