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孟家的姑娘,自幼就跟着父兄学习拳脚功夫,身体底子打得好,虽说而今年岁大了,却一直调养得当,到了生产的时候却没出现什么凶险。进了产房不到一个时辰,就顺利地诞下了小皇子。
小皇子个头虽然小,精神却好,一生下来就扯着嗓子哇哇地大哭,声音高亢嘹亮,直把皇帝高兴得笑出了一脸的褶子。
皇后生产得顺利,自己也没受多大的罪,到了第二日精神便好了许多,看起来还真不像将将生产过的。
整个太极殿都喜气洋洋的,所有的宫人都得了赏赐,净宣更是头一号大功臣,收到的赏赐都快堆满了整个房间。
因忙着看顾皇后坐月子,净宣没时间出宫,孟二郎便寻了个机会进宫,与她说起案子的近况,“……五郎前日刚回,已经找到了当年的稳婆,这案子已是板上钉钉,就看陛下怎么判了。”
孟二郎说罢又叹了口气,汝南王妃是罪有应得,方五郎一家也势必受到牵连,方家其余的人也就罢了,本就没什么交情,可方驸马却难逃惩戒,孟二郎心里头琢磨着,方家人少不得也得判个流放,而方驸马,十有八九会被逼着与静德长公主和离,五郎和六郎恐怕还得改姓。
“你……是不是打算要回去了?”孟二郎忽然开口问。
净宣顿了一会儿,才低低“嗯”了一声。她不敢抬头看孟二郎,生怕自己会一时心软改变主意。
孟二郎却笑起来,“那正好,我昨儿刚跟陛下说了想要外放去秣陵。那里不是离你挺近?”
净宣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畅了,“你……要……要去秣陵?你不是才回京不久么?家里人同意吗?”他可是孟家最器重的嫡孙,若是因为她离家不归,孟家长辈心里头岂不是都要沤死了。
孟二郎一脸得意,“我爷爷说了,我这是为国为民。”若能娶个药王谷的传人做媳妇,整个大周的医术都要提升一个台阶,那才是真正的有功于社稷呢。
净宣闻言哭笑不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一想,又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她原本打算等到案子结束后再走,没想到待小皇子满月那日,就听到了汝南王妃在牢中自尽的消息。
罪魁祸首已死,再加上又喜得麟儿,陛下似乎没有要深究的意思,汝南王旧部被清洗了几户,冯家抄了家,掉了几颗大好头颅,方家被流放去了岭南,方驸马也被撸去了驸马都尉,但静德长公主死也不肯和离,而今正僵持着,也不知最后谁能胜利。
至于安王,他似乎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但满朝文武心如明镜,见了他也多是客气疏远,再不复先前的一呼百诺。别说皇后娘娘生了嫡子,就算这胎是个公主,陛下又怎么会容着汝南王的儿子继位?便是要过继,那不是还有锐王府的小殿下们么。
…………
十月天气渐凉的时候,净宣终于踏上了南下的旅程,和她一道儿的还有去秣陵赴任的孟二郎和方五郎。
对于方五郎的离京,净宣并不意外,倒也不是说他跟孟二郎一般是个痴情种,眼下这情形,他离开京城避避风头是件好事。有时候净宣还会暗自庆幸方家的没落,不然,以方五郎的身份,还真是跟翡翠没有将来。
但眼下就不一样了,方五郎离了京,静德长公主忙着维护方驸马,自然就顾不上方五郎的婚事。只要方五郎加把劲儿,学着孟二郎这般厚脸皮地在翡翠面前多转几圈,倒也有可能抱得美人归的。毕竟,在翡翠的心里,方五郎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一行人上了船,倪素姗拧着眉头不住地往岸边看,直到船开了,她这才咬着牙恨恨地朝船板踢了一脚。见净宣看她,她又生气地道:“你看什么看?”
“看你长得美啊。”净宣随口道。
“美个屁!”素珊仿佛是个火药包,张嘴便骂道,等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低声喃喃道:“你就好了,那孟二郎看起来像个小白脸,居然还能追你追到秣陵去,也算是有担当了。”
“你跟沈九掰了?”净宣毫不掩饰地问。
倪素姗有些不自在,“什么掰不掰的,说得好像我跟他怎么着似的。”她话刚说完,忽然皱了皱眉头,猛地扑到船边冲着河里狠狠呕起来……
净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你不会是真的——”
倪素姗先是一片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点反应过来了,“你是说——”
她的手缓缓挪到小腹上,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真的吗?”
净宣:“……”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明天上沈九和彪悍素珊的番外
☆、第63章
????天气渐渐暖起来,下衙的时候,天色还很早。
????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沈九没有骑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走停停,经过一家酒楼的时候,楼上有人朝底下高呼“沈郎”。
沈九没应,他没觉得是有人在唤他,京城里的人晓得他脾气不好,除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外,很少会有人主动和他打招呼。
“嘿,沈九郎。”楼上的声音愈发地大了,有个细碎的小东西同时朝他扔过来,沈九机警地躲过,凝神一看,竟是颗花生摔在了地上,再抬头,二楼窗口有个人托着腮笑吟吟地望着他。
倪家大娘子穿着身男装,乌黑发、白玉冠,绯红长袍,衬得小脸雪白、樱唇殷红。她仿佛喝过酒,脸颊处微微泛红,红唇轻启,目光迷离,眉梢眼角自有一番无与伦比的风情,无端地让人口干舌燥。
好好的姑娘家,怎么能做这样的打扮!沈九心里暗暗道,一时心头火起,“噔噔噔”地冲了上楼。
“沈大人来喝酒。”倪素姗招招手,仿佛完全没看到沈九那杀人一般的眼神,“梨花白还是状元红?”她说话时凑得近了些,热的气息喷到沈九的脖子里,带着些许醉人的酒香,沈九的脖子里,胳膊上顿时起了一溜儿的鸡皮疙瘩,到了嘴边质问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你……”他顿了一下,语气不经意地软了许多,“一个姑娘家怎么独自跑出来喝酒。”
倪素姗不由分说地给他到了碗酒,“有沈大人在,就不算独自一人了。”她说罢,就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沈九一时没反应过来,想过来阻拦时已然来不及。
“不喝么?”倪素姗微微地笑,眉头一挑,“莫非沈大人嫌弃这么喝酒无聊得紧,唔,伙计,去流云楼给我请几个漂亮姑娘来。”她往兜里一掏,随手抓了几片银叶子往桌上一拍,发出“砰——”地一声响。
沈九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烫得厉害,眼看着店里的伙计就要应下,他赶紧绷着脸出声阻拦道:“别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倪素姗仰起脖子不高兴地道:“怎么就准你们找姑娘陪,我就不成。小爷我又不是没钱!”见沈九拦着,她索性起了身,不管不顾地往门口走,显然打算再去喊一嗓子。
沈九只觉得脑门的筋一抽一抽地疼,却又不好不管她,赶紧伸出胳膊去拉她。谁晓得倪素姗看着娇娇弱弱的,力气还挺大,沈九这轻轻一带,不仅没拉住她,自己反而被倪素姗拽着往前一倒。
二人“啪——”地一声齐齐摔在了地上,倪素姗倒也机灵,眼看着要倒地上了,身体不知怎么扭了一下,硬是把沈九压在了身下,自己则软软地陷进了他怀里。
夏日里的衣衫都轻薄得很,虽然隔了两层衣料,却仿佛连怀中人儿的心跳都清晰可查。她的身体温暖而柔软,腰肢纤细,却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倪素姗似乎喝得有些高了,想要起身却又乏力,趴在沈九的胸口眯了眯眼睛。沈九的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的仿佛快要从胸腔跳出来,他不动,深深地看着倪素姗,目光微沉,眸中深藏着两团炽热的火焰。
“沈……沈大人。”倪素姗柔软的身体往前挪了挪,歪着脑袋打量沈九,仿佛才刚刚认识他,然后——她忽然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沈九整个人都傻了,呼吸急促,两眼发直,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倪素姗似乎还嫌不够,眯起眼睛笑起来,伸出舌头在他喉结上又舔了一口……
…………
也不知什么时候天亮的,沈九睁开眼,床边已经没有了人。
屋里还残存着些许云雨的气味,沈九坐起身,皱着眉头看着零落一地的衣服,半天没动。
接下来许多天他都没有再见过倪素姗,仿佛那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沈 九自从过了十八岁就一直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个老头子似的,有点未老先衰的征兆,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精神。沈家长辈一直忙着给他说 亲,这家姑娘,那家娘子,他看来看去都不置可否,皇后娘娘都忍不住了,特特地召了他进宫去问,沈九也不说话,绷着脸像根柱子似的。
皇后都急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都二十五了呀,看看人家孟二郎,再看看你,哎呀我都快急死了。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你心里头就一点主意也没有?”
沈九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说怎样就能怎样么?”
皇后一愣,眼睛顿时闪闪发光,“你这是有相中的姑娘了。”
沈九没吭声,但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皇后急切地追问:“是哪家的姑娘?”
沈九沉吟了半晌,小声回道:“镇国公府倪家的……大娘子。”
这回轮到皇后没吭声了。
“姑姑不同意么?”沈九问。
皇后叹了口气,“那个大娘子到现在都没回去过吧。”因为倪家大娘子与净宣是好姐妹,皇后自然也对她有所耳闻,那姑娘的脾气实在是有点离经叛道,可不是寻常人家消受得起的。
“姑姑别说了,”沈九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我。”
“瞎说!我们家九郎多好啊,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谁家娘子能不喜欢……”皇后絮絮叨叨地开始夸赞沈九。
可倪素姗不,沈九想,她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把他当回事,要不然,怎么会只是春风一度就无踪无迹。
他越想心里头就越是堵得慌,索性寻了个差事出了京,等忙了半个月回来,才知道她已经走了。
“都回秣陵去了。”下人道:“孟大人也一起呢,大家都私底下笑话他,不过孟老爷还挺得意,说以后家里头要有个药王谷传人做儿媳妇,别人盼都盼不来,方大人听说也要去南边……”
沈九一动也不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府里头又在给他相看亲事,沈九的态度愈发地冷淡,沈老太太一问,他只说不喜欢,再继续说,他索性连家都不回了,终日住在衙门里,气得沈老太太恨不得把他打一顿。
就这样又拖了大半年,第二年春天,孟二郎从南边传来了喜讯,终于要成亲了。
沈九却愈发地沉默寡言,整个人身上都笼着一层阴郁的雾气,沈老太太也不敢催他成亲了。
皇后终于忍不住召了沈老太太进宫,拐弯抹角地跟她提起倪家大娘子的事,沈老太太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浑不似方才老迈乏力的模样,“九郎喜欢那姑娘,你怎么不早说,这活生生地熬了这么久……”
没过几天,沈九便得了圣旨要去秣陵查案。
“……就是运河的事儿。”皇帝陛下绞尽脑汁终于想了个借口出来,“孟绪说漕帮那边有点不太平,你过去瞧瞧,顺便也去喝杯喜酒。”
这么点小事竟然让刑部出马?沈九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依言应下。
他走的水路,到秣陵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沈九不欲惊动旁人,便在江边寻了个客栈暂时住下。
南边的天亮得比京城要早,沈九大清晨就被外头的鸟鸣给吵醒了,推窗一看,外头起了雾,河畔的柳树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微风吹过,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
沈九突然来了兴致决定出去走走,他随手抓了件披风下楼,沿着河道慢悠悠地散着步。
早晨散步的人居然不少,时不时地有人经过,老的少的都有,步伐轻便,神态悠闲。
不远处有人在说话,声音很低,沈九却不由自主地脚步一滞。
这个声音……
“……你说他淘气的,一天能踢十几脚,哪有这么皮的孩子。他爹闷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怎么就这么皮……”薄雾中,年轻的妇人越走越近,她的身材略微有些臃肿,腹部高高隆起,显然即将临盆。
侍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想要扶她,她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不用了,我又不是没长腿,哪能走几步路还要人扶。”她渐渐地近了,面容清晰可见。
似乎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倪素姗猛地抬起头来狠狠朝那人瞪过去,可目光触及,她顿时打了个哆嗦。
“娘子怎么了?”侍女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问:“是不是小少爷又踢您了?”
倪素姗没动,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沈九,喃喃道:“没关系,有他爹教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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