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是腰不疼了，腿也不疼了，暂时不需要按摩了，奴才们说要退钱给章嬷嬷，她又说让我们拿去吃酒，这……”大太监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
“章嬷嬷有什么毛病？”赵瑾脸色凝重了些，这么问道。
“这……”大太监犹豫了一下，说着，“章嬷嬷年轻的时候受过罚，两条腿到了阴天下雨时候就酸涩难忍，腰也有些毛病……身子不大好，干不得重活，章嬷嬷早就交了银子，奴才们定期来帮着松松筋骨什么的。”
“这么严重？”赵瑾出声道，“都怎么回事儿！谁敢罚章嬷嬷！”
被赵瑾骤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大太监道，“这奴才就不清楚了，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年轻的时候事儿了，既然落下了病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让按摩处的几个太监走了，赵瑾也没心情散步了，直接拐了回去了。
他想起来了之前莲雾犯了错，章嬷嬷来求情，自己将章嬷嬷也罚了的事儿了，那时候章嬷嬷一定很难受吧……带着浑身的伤，还坚持着跟莲雾一起受罚。
她还被自己罚晕过去了。
一股淡淡的自责在赵瑾的心头升起，他觉着有些懊悔，又觉着有些自责，当时的自己，是不是有些自大了些。
心头的杂念越来越纷扰，赵瑾又想起来了昨晚上在摇曳的灯火下，章嬷嬷的侧脸。她的侧脸染上一层烛光，意外的温柔和谐，他竟然有一种年轻女子的错觉。难道自己在潜意识里面，也是希望着章嬷嬷是一个年轻的宫女么？
“给皇上请安。”
一声低低的请安声，让赵瑾的身子僵硬住了。略微有些僵硬地顿了顿，赵瑾这才垂下眼睫，看向眼前的章嬷嬷。
“起来吧。”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了些，赵瑾迟疑道，“朕刚才瞅见按摩处的人走了，你怎么不让帮着松泛一下筋骨？”
章嬷嬷愣了愣，脸上带着些迟疑看着赵瑾，道，“老奴的毛病都是些老毛病，按摩是没有用处的，也就是让身子有一丝的舒服而已，治也治不好了，还浪费这个功夫干嘛？”
“这样啊，”赵瑾看着章嬷嬷一本正经地坚持，也不好说什么。
“该进屋了皇上，”章嬷嬷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皇上昨晚上睡得还好吗？”
她拒绝按摩处的原因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发现倪端，按摩处的人手那么灵敏，这么一按肯定就发现了自己与老年人身子骨的不同，岂不是露馅了？不过按摩处的人像是吃了狗皮膏药一样，对着自己倒是殷勤的很，今儿又来了，依旧被自己打发了出去。
“睡的还行。”淡淡地说着，似乎昨晚上的睡眠真的只是还行，可是皇上口中说的还行，自然是非常不错的意思了。
看样子，昨晚上没有被梦魇了。章嬷嬷心里头有些高兴，皇上赶紧恢复好，赶紧地回乾清宫的好，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想伺候赵瑾了。
可是今儿整整一天，预想中的赵瑾欺负自己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甚至……赵瑾还变得非常的可怕。是的，非常的可怕。
——他竟然对自己笑！
那种阴森地，恐怖地笑！
像是紧紧地盯着自己，无法逃脱的样子。宁凌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有些浑身不舒服，她忍了两个时辰，终于忍不住抬起眼眸，狠狠地给赵瑾翻了一个白眼。
预想中的雷霆大怒没有发生，赵瑾被宁凌的白眼一扫，脸上反倒是泛起来了淡淡的迟疑，看着宁凌的目光里，竟然带着些心疼。
等等，心疼？宁凌又确认了一下赵瑾的眼神，又觉着自己看错了，此时的赵瑾哪儿有半分心疼。
他严肃地看着自己，“别那么辛苦了，让莲雾读吧。”宁凌受命将念经书的接力棒给了莲雾，自己先出门了一下。哪儿知道，刚回来进了殿，自己平常惯用的小凳子，愣是变成了豪华软榻，看上去就非常的奢侈。
皇上怎么连自己最后一点地方就要侵占了？自觉感受到了皇上霸道的宁凌对皇上一点都不想说，她只当没看到，站在了一旁。
戳在宁凌身上的刀子更加明显些了，赵瑾略微有些赤、裸、裸的目光盯着宁凌，还是没等到章嬷嬷问这榻是如何来的。
章嬷嬷你怎么就不问呢？不问呢？赵瑾的心里像是藏了九十九只小猫，挠的自己心里痒痒。
好吧，自己家的章嬷嬷就是这么容易害羞，她不来问，自己给她说好了。轻咳一声，赵瑾含笑对着宁凌说，“章嬷嬷，你可喜欢这章软榻？”
“……喜欢。”宁凌不知道赵瑾出什么幺蛾子，他自己搬过来的软榻，他自己能不喜欢吗？？就是把自己的位置占用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喜欢你就是它的主人了。”赵瑾含笑扬了扬下巴，示意宁凌，“以后念经文就不用站着了，你可以想怎么样姿势就怎么样姿势来念。”
“皇上，”章嬷嬷面色一肃，“老奴是奴才，怎么配与皇上一同就坐？”这皇上绝对没安好心！怎么忽然对自己这么好？还想怎么念就怎么念？她怎么可能上赵瑾的当！
“这是圣旨。”赵瑾又不要脸的用圣旨来压宁凌。
宁凌怒视赵瑾，只好屈从了。
赵瑾的情绪显然的很好，他让宁凌坐了下去试了试柔软度，又让宁凌说说感觉怎么样。宁凌忍无可忍，只好将脑海里想要打赵瑾一顿的几个恶魔小人都撵走，这才勉强聚集一点笑意，“多谢皇上的恩典，非常，非常的舒适。”
赵瑾非常不客气地收到了宁凌的感激，一时间每个细胞都是舒服的。原来……收到意中人感谢的感觉……是这个模样的呀。
宁凌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对面的那个称之为皇上的人看上去实在是太猥琐了。
莲雾悄悄地侍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手中的帕子已经被绞的不成样子了。
皇上……
章嬷嬷……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
这一切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吧！简直不敢相信！
☆、第9章 晚节不保
宁凌时刻警惕着赵瑾出幺蛾子，赵瑾却对于章嬷嬷是越看越心疼，知道了章嬷嬷腰疼腿疼哪里都疼，恨不得将疼的地方都揉一揉，捏一捏。
陆安瞧出来了皇上的意思，对于章嬷嬷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说后宫的女人们都没法将皇上拿捏住，你一个年华老去的老嬷嬷竟然能让皇上魂不守舍，这手腕也太高超了点，千万不能得罪！
这一日章嬷嬷下了差，刚在屋子里打了水净了面，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章嬷嬷一皱眉头，将还没脱下来的衣裳穿上了，这才去开门。
门口站了两个小太监，眉眼清秀，章嬷嬷认识他们两个，是常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这是……”章嬷嬷迟疑道。
“皇上特意吩咐奴才给章嬷嬷送上衣裳料子，要是嬷嬷不喜欢，尽管说，皇上那边还有。”小太监脸上堆着笑，手中的红漆托盘举的高高的。
“多谢皇上恩典。”章嬷嬷才不说不喜欢呢，落了皇上的面子是一回事，要是说不喜欢，皇上再让自己去挑选，那就是另一桩麻烦事儿。
想了想，又反身从屋子里拿出来小荷包，塞到了两个小太监的怀里。她翻过屋子，章嬷嬷的积蓄意外的可观，是怎么样也花不完的，不如多给两个小太监点赏钱，这些日子也会得点好处。上次按摩处的人来，自己都没要退回来的钱，要了也是放在这里占地方。
两个小太监感受了一下重量，顿时眉开眼笑，一个小太监迟疑了一下，凑过来小声说，“章嬷嬷，您还是留心一下莲雾吧。”
“诶？”所以这是要给自己说小秘密了吗？虽然是有关于莲雾的，自己不怎么感兴趣，可是八卦还是想要听一听的。章嬷嬷凑过来了耳朵。
小太监瞅着左右没人，这才说，“我听值班的几个朋友说，最近莲雾对皇上特别殷勤，皇上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也神情恍惚，对莲雾也没有那么排斥了，而且三更半夜皇上老是跑出去，还不许人跟着，八成是去会莲雾去了，我们都说莲雾马上就要当娘娘了！”
“啊！”章嬷嬷也惊呼一声。不是因为莲雾当娘娘，而是因为皇上三更半夜出去，是让自己烤红薯去了呀！
这要是知道自己才是让皇上三更半夜跑出去的，是不是也要说自己当娘娘了？
这也太可怕了！
她身为一个老太太，可千万不能晚节不保！
送走了两个小太监，那边门口又幽幽地立着一个宫女，章嬷嬷略微有点卡壳，“莲雾，你怎么在这儿？”
莲雾一脸的幽怨，直勾勾地看着章嬷嬷手中的布匹，“嬷嬷倒是好幸运，能得到皇上的赏赐。”
“你说什么呢，”章嬷嬷连忙说，“这不是最近每天给皇上念经文么，兴许是皇上挂念着一点功劳。你怎么不去就寝，跑到我这儿来了？”
莲雾回了回神，勉强笑着说，“听说皇上要赏赐给了嬷嬷布匹，所以特意来恭喜嬷嬷。”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恭喜什么，”章嬷嬷摆了摆手。
莲雾笑了笑，“嬷嬷，不请我进去说说话？”
“啊……进来吧。”其实还真不想让莲雾进去说话。
莲雾的芊芊玉手抚摸在了宫绸上，半晌笑道，“章嬷嬷对皇上怎么看？”
得了，莲雾这是认为自己老不休勾引皇上了，章嬷嬷笑着说，“皇上是个明君，心地也善良。”
“是么，”莲雾美目一转，又道，“不知道嬷嬷以后有什么打算？”
“以后么，谁说的清楚。”章嬷嬷被莲雾的话问的有点烦躁，我以后有什么打算关你什么事儿啊？
“是么。”莲雾若有所思，又道，“嬷嬷让我打听的事儿，我也有了消息了。”
“啊？”章嬷嬷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莲雾确实是跟原来的章嬷嬷做了什么交易，只是这交易是什么，自己是不知道的，也没有从莲雾嘴里挖出来什么，今儿莲雾怎么突然地说出来了？
“那你说说看。”章嬷嬷笑眯眯地说。
莲雾反倒是不说了，左右看了看屋子，确认屋子里安全，这才低声说，“嬷嬷当初与我定了约定，我帮嬷嬷打听消息，嬷嬷帮我升为太后娘娘的梳头宫女，后来是我让嬷嬷帮我提为皇上面前的念经宫女，虽然嬷嬷不曾违约，可是这打听出来的事儿确实过于重大，嬷嬷是不是要再表一表诚意的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章嬷嬷皱眉看着莲雾，她竟然想要要挟自己？这消息究竟是什么自己还不知晓，怎么能轻易地信了莲雾的要求。若是不值钱的消息，自己岂不是亏大发了？
莲雾的表情有些诡异，又有些愉悦，“章嬷嬷，我不知道您让我打听这个有什么用，但是据我知道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绝对物有所值的。您想要做什么我不管，只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甚至事成之后，还会一直帮着你。”
怎么觉着这是事成之后，是“等我当了娘娘”之后呢？
想了想，章嬷嬷又想起来了自己苦苦追寻的真相，也许，章嬷嬷没有那么无聊，所以莲雾的消息都是重要的呢？甚至跟章嬷嬷的失踪有关呢？
“你说，”章嬷嬷沉下脸来，“我答应你。”
“你不问问是什么要求么？”莲雾愉悦起来。
“你说了，我都答应你。”章嬷嬷说着。
“我要你离皇上远一点，或者……让皇上收了我。”莲雾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
“我怎么可能有这样子的能量？”章嬷嬷哑然失笑。“皇上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怎么会听一个老嬷嬷的话语呢？”
“嬷嬷，”莲雾笑的温柔，“我看您是当局者迷，你想想，皇上虽然总是处罚你，但是呢，他有没有对你很好的时候？软榻给送了，让您随便怎么念，每天晚上跟你一块出去，这又开始送布匹了，这哪儿是皇上对待一个老嬷嬷的态度呢？追求女孩子才会这么做。”
“这是对老嬷嬷的关心，”章嬷嬷严肃着脸说。
“什么关心能这个样子？”莲雾笑，“宫里有这么多老嬷嬷，怎么不见皇上去一一关心去呢？嬷嬷只是不愿意想罢了，按照嬷嬷的聪明，怎么能看不出来里面的猫腻呢？”
章嬷嬷顿了顿，沉静了下去。
莲雾也不慌不忙，手指划过了桌上的宫绸，手感细腻，这是皇上送给章嬷嬷的……一片心意。
“我会帮你。”章嬷嬷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还是认为你说的太过于匪夷所思，但是我会帮你。”
“很好，”莲雾愉悦地说。“章嬷嬷的信用一向很好，人品又是很好的，我也是看出来了章嬷嬷对皇上没有意思，这才决定继续跟你合作，不然也不会放心。您让我打听的消息，我还真打听出来了。”
“你说，”章嬷嬷沉了沉心情，“细细说来。”
她倒是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消息，竟然让莲雾这么自信。
“太后娘娘的库房一向是不许人进去的，有钥匙的只有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身边的李嬷嬷。李嬷嬷深得太后娘娘信任……”莲雾淡淡地说着，又控制了声音只能让两人听到。
章嬷嬷越听越心惊。
原来，章嬷嬷发现何嬷嬷早就有些异样了。偶然的一次，竟然发现了何嬷嬷手里有着一枚非常罕见的玉佩，后来再去找却又找不到了。问了何嬷嬷，何嬷嬷只说章嬷嬷是眼花看错了。章嬷嬷从此留心下去，这么一查，就发现不妥来。
莲雾的妹妹是伺候李嬷嬷的宫女，李嬷嬷是保管库房钥匙的嬷嬷，章嬷嬷就把主意打到了莲雾的身上。莲雾后来这么一查，果然发现了倪端。莲妹被莲雾多次骚扰，只好在一次李嬷嬷喝醉的时候，偷了库房的钥匙，偷偷进去瞧瞧，却发现了惊天秘闻。
她本来没有发现什么倪端，什么东西都是完好的，古董也都是摆放整齐，却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包装完整的盒子，撞倒之后，却发现盒子里空无一物！又找了找，发现了好几个不见了的古董。这让莲妹心惊不已。竟然有人敢偷太后娘娘的库房！
太后娘娘从来不爱古董古玩，只爱金银，很多东西放到了库房里就忘记了，所有有心人竟然打到了太后娘娘的库房里。这个认知让莲雾惊吓起来，她连忙放好了东西，锁好了门，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过。
莲妹又观察了李嬷嬷，却没有发现李嬷嬷有什么异动。
莲雾这么说着，又补充道，“要么李嬷嬷是同流合污，要么就是真不知情。”莲雾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李嬷嬷为人和善，并不像是奸诈之辈。
章嬷嬷却被这个消息闪瞎了眼睛，所以原主的事情，是因为发现了古董真相么！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消化了一下消息，章嬷嬷让莲雾回去了，她想了想前后经过，心里头有些堵得慌。竟然还是因为财！
何嬷嬷每次的出门，是不是因为要将古董运出去销赃！
她一定要抓到何嬷嬷的把柄，为章嬷嬷报仇！
…
第二天，赵瑾敏锐地发现，章嬷嬷的神色似乎不是太好。“章嬷嬷，昨晚上没有睡好吗？”
他非常关切地问道。
岂料，章嬷嬷本来还在打瞌睡，听着赵瑾的话，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立刻回到，“回皇上的话，老奴不困。”
说着，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莲雾，这可怎么撮合莲雾跟赵瑾啊。
赵瑾却愈发觉着章嬷嬷有事儿，难道是没睡好？自己可是送了章嬷嬷布匹呢。
自认为章嬷嬷也对自己芳心暗许的赵瑾心里乐开了花！
肯定是因为昨天自己给章嬷嬷送了布匹，所以呢，章嬷嬷对自己非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