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隐含着什么,很多年后的季麒玄仍旧没有想明白。那一个夏夜,他只晓得,这是他此生唯一想护住的女子。只要她安好,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
慕容倾在季麒玄耳边低语几句,看着他*地双颊,娇笑着转身走进玉华宫。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季麒玄的宛若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柔情渐渐冷却,锐利与冰冷逐渐复苏。他从袖袋中取出一块铁做的坠子,放在掌间,反射出的光出人意料的耀眼。
夜深了,许多地方都被黑影覆盖,草丛中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少时,竟从中钻出个人来。季麒玄道:“可是查清楚了?”
那人恭敬作揖,道:“娘娘所言属实。太后娘娘此番欲同云齐王慕容翼联手夺取陛下性命。且不过三日,云齐王那边就已经被娘娘说服,与娘娘站在同一战线。这一次,娘娘入宫时为了给太后娘娘送信。娘娘暗中将信笺掉了包。卑职还查到,娘娘拿到陈则将军手上的兵权。而陈则陈将军还在暗中与太后娘娘商榷如何用兵对付娘娘。陛下,可是要由得娘娘去?”
季麒玄笑的温柔,道:“带话给容轻公子,所有的计划都先停止。”
天空中星辰璀璨,想起她的笑颜是那样地温暖。
若是她想,他便只在她身后护得她周全。
季麒玄又道:“慕容王妃遇刺,把这消息,传出去。”
☆、第七章(1)
第七章
不过三两日,云齐王慕容一族的王世子妃遇刺一事便在苍鹊城传开。
云齐国王上慕容翼抱恙,王世子又走访在外,随便派遣未过门的王世子妃为使臣前来为苍国太后李氏贺寿。这世子妃在皇宫遇刺,至今生死未卜。若单单只是个未过门的世子妃便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云齐大长公主幺女,这个女儿,大长公主疼爱的紧。而云齐王慕容翼的妹妹这些年死的死,远嫁的远嫁。对于大长公主更是有求必应。这样一来,王世子妃的身份地位又有所不同。
第三日,云齐王的使臣便已经到苍鹊城,在云隐别苑里住下。
第四日,两位使臣入宫觐见。
其中一人,年纪稍长却是目中无人。只对李氏作揖,恍若这金座上的皇帝并不存在。他冷哼一声,道:“这些年,我云齐为苍国进贡乃是诸侯国中排名第一。即便云齐对苍国俯首称臣,却也不是惧怕苍国。如此泱泱大国,连我国王世子妃都顾不周全,贵国可不是失礼?”
李氏干笑。
季麒玄面色困乏,索性倚靠着金座补眠。许是姿势不大舒服叫他眉头轻皱。
使者对季麒玄在金殿上酣睡之行为嗤之以鼻,拱手道:“世子妃虽还未过门,也是我国大长公主之女。大长公主素来疼爱世子妃,若是此番太后娘娘不给张某一个合理的解释,张某回王宫难以交差。卑职恳请太后娘娘体恤卑职。”
话虽是恭敬,可张使者脸上傲慢的神情,可是看不到半点恭敬。
李氏笑的勉强,道:“景语啊,去玉华宫把世子妃给哀家请来。今儿,当面要给两位使者一个交代,也好让诸国使臣明白苍国皇室的诚心招待。”也只得庆幸这凤座是用真金打造,这真金也委实是够坚硬。否则,今儿怕是要叫这李氏给生生地抠出几个洞来。
景语心惊胆战地应了声。还没走出正殿就看见慕容倾由莫然搀扶着出现在金殿的大门前。慕容倾步子有些虚,眸子黯然无光。可想这面纱之下的脸色是怎样的苍白。
李氏大惊,即刻赐坐,又命景语去传唤太医。
慕容倾坐下来也是缓了许久才叫人瞧着有了些精神。这才搭着莫然的手起身谢恩,又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
年纪轻的使者起身给慕容倾作揖,道:“世子妃娘娘,卑职叶青。另一位乃是张源,张大人。瞧娘娘这幅憔悴的模样,不知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慕容倾连看他的力气都没有。莫然是得了慕容倾的暗令才向叶青欠了欠身算是还礼。世人皆知这慕容倾的贴身侍婢是个哑巴,叶青得了她的礼便回到方才自己站的位子。
李太医姗姗来迟,为慕容倾把脉。即便是行医多年也难阻他的神色大变。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皇上。”
李氏不耐烦地问道:“如何?”
季麒玄也在此刻悠然转醒,懒洋洋地说道:“世子妃的病情如何?”
李太医颤抖着为自己拭去额角冷汗,道:“回太后,回皇上的话,世子妃娘娘中的是奇毒。微臣……微臣无法……无法为世子妃娘娘诊治。”
“可是有药可医?”季麒玄颇为紧张地问道。
李太医吓得浑身颤抖,道:“无药可医。除非,除非……”
李氏动怒,拍金座而起,冷声喝道:“除非什么,给哀家把话说清楚。”
“除非寻到神医江珞方才有药可医。”李太医小声地回道。暗中为自己擦拭冷汗。
张源嗤笑一声,道:“世子妃娘娘一直健康。怎是到了皇宫便身染奇毒。世人皆知这江神医早已不再行医,世子妃娘娘可谓是已无药可医。下月便是世子妃娘娘与世子大婚之时。娘娘,怕是真的要给王上和大长公主一个说法。”
使臣这般嚣张,于苍国金殿上如此出言不逊,李氏盛怒。禁卫军将整个金殿团团围住。李氏搭着景语的手缓缓走下金座,冷笑道:“张大人,叶大人,二位未免太过自恃过高。哀家怎样说都是这苍国的皇太后,岂能容下你们两个小小的使臣在此大放厥词。切莫说这慕容姑娘在皇宫中哀家带她如亲女那般,即便是她有了什么事,二位怎就这般肯定她出事便与皇室有关?若是今日这金殿上的事情传了出去,这慕容王室的清誉怕是要受损了吧?”
☆、第七章(2)
张源瞪大了双眼盯着李氏。
叶青缓步上前,对着李氏和季麒玄拱手作揖,笑颜道:“娘娘哪里的话。张大人素来是心直口快,话语难免过了些。太后娘娘大人大量莫要同大人计较。大长公主疼爱世子妃疼爱的紧。本是三月的婚事,大长公主生生是将世子妃留到八月才肯嫁。这八月是世子妃一十八岁的生辰。这离婚期不到一个月,从苍鹊城传出世子妃下落不明的言论,王上在王宫里急的团团转,大长公主终日以泪洗面。望娘娘体恤微臣。也体谅体谅大长公主和王上。毕竟,婚期前出这样的事情传到民间,怎样都是对皇室不利。”
李氏冷哼一声,甩袖走回金座。
许是这个时候慕容倾才得了精神,仍是由莫然搀扶着给李氏和季麒玄行了礼,眸中染上虚弱的笑意,道:“我这毒,是自打出生之日便跟着我。两位大人多心了。在宫里这几日太后娘娘一直待我极好。二位大人莫要道听途说。劳烦二位大人,回去给母亲带个话儿,叫母亲莫要担心。世子前些时日才到苍鹊城,怕是要游玩些时日,慕容自当陪同。再过些时日便会随世子一同返回金漆。至于婚期,怕是只能延后了。如今我这样,怎可与世子殿下完婚?”说吧,慕容倾以娟帕拭泪,好不伤心。
张源还想说什么,被叶青一把拉住。叶青目光敏锐,瞧到慕容倾的衣袖上染上的红色。
慕容倾微微摇头。
叶青便不再说什么。拽着张源便告辞。
李氏敛去方才的凌厉,目光柔和地走上前拉过慕容倾的手,心疼地说道:“难为你了。若是这事情传出去,怕是有心人士从中作梗挑拨两国关系。大长公主得了个好女儿,慕容世子得了个好妻子。倒是你这伤?”
慕容倾借着身子不爽便起身告辞。出了寿彦宫,又走过几个宫殿,地方自然是偏僻了些。慕容倾不复方才的娇弱模样。她打发莫然先回玉华宫,照着记忆中的路,七拐八拐地走到皇宫的小后门,早已有一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在那里等候,瞧见慕容倾来了,她笑的甚是欢喜。
慕容倾顺手给了少女一个栗子,道:“世子妃在苍国皇宫受伤,李氏却威胁云齐使臣。这个消息可谓是极好的。传到其他的封地,这蠢蠢欲动之人不再少数。”
少女撇了撇嘴,道:“你就会玩阴的。怎是不敢和他们正面打一场。”
“如此不损兵折将便可叫云齐王与李氏不合,何乐而不为呢?倒是大长公主,待我极好。万事切莫与她扯上关系。否则,我饶不了你。”
少女冲着慕容倾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一跃而出。
蝶茜从树林子里出来,冷冷地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慕容倾看了蝶茜一眼,道:“几时来的?”
蝶茜对慕容倾作揖,道:“昨日。谷主,既然已知锦心叛变,为何还要她传递消息?”
慕容倾冷笑,道:“为何要让她死在我的手上。这样的人玷污了我的苍郁剑。一切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慕容翼都已经派出使臣了。离李氏动手的时候也不远了。李氏怕还不知道,云齐王早已不是与她同一战线的人。”
蝶茜看着慕容倾的笑,愈发的心惊。
螳螂捕蝉,它的身后怎会没有一样捕猎物的黄雀?
☆、第八章(1)
第八章
这样高深的宫墙,何人做了蝉,何人做了螳螂,又是何人做了黄雀。一切都在变,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这个华美的宫殿会将谁拆骨入腹。
蝶茜看着逆光而站的慕容倾许久,许久。她道:“谷主,可是要?”蝶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慕容倾笑着摇头。
蝶茜有点迷惑地看着慕容倾。
慕容倾道:“传出消息,就说雪谷谷主几日后会入宫来营救皇上。且,雪谷谷主已经寻到残雪玉所在。这残雪玉在雪谷内丢失。就说,雪谷中人已经查到是内贼所为,亦是谷主亲近之人。蝶茜,去通知雪公子要他们在明日日落时分赶到苍鹊城的云隐别苑。”
蝶茜闻言,恍然大悟。俯首作揖后从后门离开。
是夜,这皇宫如此之安静,静的叫人害怕。
即便是有怀中美人相伴仍旧是觉着从窗子吹进的风略带了寒意。又命人拿来暖炉抱在叫美人抱在怀中,却仍是驱不散房中寒意。季麒玄索性起身亲自将窗子关上。没有冷风入侵,房间似是暖和了许多。美人嘤咛一声,柔若无骨的小手抚上季麒玄裸露的胸膛。许是烦了,季麒玄索性一掌劈在美人的后颈。登时,他觉着这屋子安静了不少。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映出一道身影。季麒玄拿起枕边的披风,眨眼间已经坐在桌边喝水。他又斜眼看着那道身影,道:“出来吧,朕都看到你了,容轻。”
容轻黑着张俊脸从屏风后走出,眼睛一移便瞧见龙榻上衣衫不整的女子。他干咳几声,道:“若是下次你再召妃嫔过来侍寝便莫要飞鸽传书叫我前来。委实是不可入眼,不可入眼。”
季麒玄道:“今儿诏你迟迟不见你入宫。倒是这个时候跑过来,所为何事?”
容轻与季麒玄自幼相识,是无话不谈地好友。这三年来更是季麒玄的左膀右臂。
此时并无宫人,容轻便也将所谓礼数丢在脑后,搬个椅子坐在季麒玄的身旁,扼腕道:“倒是有人比我们快了一步。今儿我到将军府时,这陈将军支支吾吾,怕是已经寻到可倚仗之人。如此一来,我们便失了一名猛将。”
季麒玄心中感叹,这慕容倾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容轻鲜少看见好友这样笑,打了季麒玄一记,蹙眉道:“你好像是知道什么。”
季麒玄将茶杯丢给容轻,道:“你可知道,这陈则如今是倚仗何人?”
容轻摇头。
季麒玄笑的分外温柔,道:“是朕的妻,羽倾。”
容轻大惊,杯子跌倒地上,摔得粉碎。许久,才缓过神儿来,道:“皇后,皇后没死?”
季麒玄笑着摇头,道:“你此番可是查到一人,暗中为李氏与云齐王传信。且许多重臣皆在不知缘由之下唯她是用。且,这人将为云齐王世子之正妃。”
容轻惊愕地看着季麒玄,点了点头。
季麒玄道:“此人,倒是你我熟知。是羽倾。她已为朕铺好了康庄大道。容轻,你手头的事怕是可以停一停了。之后的事情,我们只需按照羽倾说的去做便好。至于你,暗中护好羽倾周全便可。若非不得已之事,断然不可用你手中的军队。”
容轻担忧地看着季麒玄,道:“你就不怕她有二心吗?”
一日不见都把不准那人心中所想,这三年没有见面,好友这样的信任叫容轻担心。
季麒玄坚定地摇头。
☆、第八章(2)
容轻沉默。季麒玄与兰倾的过往,他知晓;兰倾过世,尸骨无存时,季麒玄如何,他知晓;三年来,季麒玄是如何忍辱负重走到今日,他知晓。他起身又给了季麒玄一拳。他这个做好友的,怕是只能尽力地护得他们周全便好。
季麒玄叫住欲走的容轻,道:“云齐国那边,一切照旧。”
了然之余,更多的是惊愕,容轻抿唇点头。
夜晚,何时也变得这般寂寥,还是它本就如此。璀璨的夜空相伴,兴许这夜里也并非如想象的那般冰冷。又是一人悄然出现在窗边,他递给季麒玄一张纸条便一跃消失在夜空。季麒玄看过后便将纸条烧了。他的唇角绽开一抹诡异且残忍的笑。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季麒玄解开披风丢在地上,悄无声息地上榻,将美人拥在怀中,合眸。
那人在门口似是得了满意*,匆匆离去。
季麒玄缓缓张开眼睛,是无比锋利的目光。
翌日,皇帝新临幸的宫女徐氏封做美人传遍宫中每一个角落。
彼时,慕容倾正在玉华宫中绣着帕子。将一干宫人打发了去,留的莫然在身边才稍有自在。哪知那去而归来的小宫女带回这样的消息。慕容倾一不留神,常常地绣针竟小半都刺进指中都丝毫未察觉。虽说这戏要做足了,可听到他新封妃子心中还是有些堵。
小宫女甫一抬头便瞧见鲜血滴落地场景。前些日子因这慕容姑娘而来的云齐使者之事,她也是略有耳闻。因为她的话,这慕容倾又伤着自己,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她慌张之中只晓得求饶。
慕容倾浅笑,道:“方才是我想事情出神了。起来吧,我的伤势莫然知晓该如何*。去做你自己的事情,莫要叫第四人知道。”
小宫女连连谢恩,提起裙裾就跑出去。
莫然为慕容倾*好伤口,又用冰冷地眼神盯着她看。
慕容倾给了莫然一记白眼,道:“这样看着我作甚?莫然,我们进宫多少时日了?”
“十五日。”莫然冷冷地答道。
慕容倾道:“呆子,我们怕是不能再呆下去了。走吧,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今儿出宫还有许多要事要办。若是耽搁了,怕是世子殿下又要使小性子了。”
提到慕容衍,莫然默默地跟在慕容倾的身后。
到了寿彦宫,李氏自然是热情地招待。慕容倾说明来意后,李氏留了慕容倾在寿彦宫用午膳。午膳过后便是李氏午睡的时辰。李氏特地将慕容倾留下。待所有宫女都退下后,唯有李氏、慕容倾以及莫然在寝殿内。李氏从首饰盒中取来一枚银钗,做工很是精致。却不像是符合太后身份的饰物。
李氏瞧出慕容倾眸中的疑问,笑道:“这个,是哀家要姑娘带回王宫的东西。哀家与云齐王早年相识。入宫后便一直不得再见。哀家瞧着你委实是喜欢的紧,便留你在宫中多住了几日。这钗子是早年云齐王赠与哀家。哀家瞧了云齐王给哀家的信,晓得这五公主快要出嫁了,哀家小小心思不成敬意。哀家想,姑娘定是明白其中轻重。”
慕容倾眸中笑意愈加地温婉,道:“慕容定将太后娘娘的贺礼带给五公主,娘娘放心便是。再过些时日便是王上六十寿辰,不知娘娘能否前往为王上贺寿?”
李氏笑道:“你这孩子,哀家是一国太后,云齐王为异姓之王。哀家去给他贺寿成何体统。这些日子,哀家是把你宠的没边儿了。”
慕容倾低下头,眸中尽是小心翼翼,道:“慕容越矩,太后娘娘责罚。”
李氏拉着慕容倾的手,又说了好一阵话。她面色困乏,道:“哀家困了。晚些时候,叫景语代哀家送姑娘出宫吧。苍鹊城中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