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茜拉着慕容倾到另一间房子,找出一件干净的衣裳叫慕容倾换上,又给慕容倾做了简单的易容。她自己换上慕容倾的衣裳,待两人从这里出去时,屋内已经站满了人。蝶茜压住心中怯意,上前,模仿慕容倾的动作与声音并不算难。倒是也将一干人等糊弄住。
蝶茜道:“我已与太后娘娘谈妥,蝶茜姑娘与莫如莫然姑娘放走。我任由太后娘娘处置。”
那些人看着蝶茜,又贪婪地看看慕容倾,显然是在肖想着什么。为首之人看着蝶茜,目光闪烁。
慕容倾欲拔剑好生教训这一群人,蝶茜暗中按住她的手。头轻轻摇,低声道:“带她们走。不论如何,都不要再回来。”转身,又对那些人声严厉色,“还不快写放她们走。”
“放也可以,你,得陪小爷们玩一玩。”为首之人这样说道。
慕容倾拂开蝶茜的手,剑出鞘,不沾血怎肯安生?美目一横,在场之人皆噤声。慕容倾用衣角拭去剑上血,道:“还有谁,要陪谷主玩一玩?”
吓得那些人退出屋子。蝶茜趁这个机会打开窗子将慕容倾推出去。
夜像是一个吞噬人的黑洞,不晓得在这样的夜里,有多少条性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女子的尖叫声宛若一把锋利的刀,划破这黑色的幕布。东方微白,慕容倾毫不犹豫地重回西厢房。斩尽屋内守卫。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看着满屋子尸体仍旧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的身上,撕下*,妖娆的容颜露着诡异的笑,叫男子看的痴了。直到他死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蝶茜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笑容凄美,道:“谷主,来生,来生蝶茜定为谷主做牛做马。”
嫣红的血侵染慕容倾的衣衫,是谁的,她分不清。
给蝶茜穿好衣衫,背着她去东厢房找到莫如和莫然。三人从皇宫的后门离开,一路畅通无阻。沿着江珞留下的记号,到城郊的军营,慕容倾吩咐莫如莫然将蝶茜好生擦洗擦洗。之后,她一言不发地走进主帐。江尘沅等人紧随其后。
季麒玄轻轻地拥住慕容倾,在她耳边低语,道:“怎么了,倾儿?”
江尘沅和慕容衍收到季麒玄的一记眼色就出去了。
季麒玄继续低声哄着,怎奈慕容倾偏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便也作罢,他只是陪着她一起坐着。听见莫然的声音,慕容倾猛然站起来,小跑着随莫然去。到另一营帐内,蝶茜面色安详,条件有限,只能给她简单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脖子上没有再流血。莫如给她系上一根丝巾,恰好遮住伤口。温热的手早已冰冷,慕容倾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一句:“蝶茜,你走好。这个仇,我替你记下了。”
莫如又怕慕容倾情绪太过激动,将她扶开。
慕容倾道:“明日,你们姐妹二人护送蝶茜回雪谷。好生,好生将她埋葬。”
莫然诧异地看着慕容倾。
莫如又怕莫然说出什么话来忤逆慕容倾,赶忙拉着莫然领命。
慕容倾转身出了营帐。冲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舞剑。树叶簌簌落下,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的剑上。舞累了,慕容倾倚靠在树干上歇息。这些时日,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蝶茜死前的模样。听见枯叶被踩的声音,慕容倾猛然张开双眼,见是季麒玄,眼中的警惕才尽数褪去。
季麒玄道:“蝶茜的事固然让你心伤,也断然不可不顾自己的身子。”
慕容倾道:“我没有。”
季麒玄笑容温柔,道:“怎是没有?方才那样肆意舞剑。这若是毒流入血中,这可当真是回天乏术。”
并不感到意外,慕容倾笑道:“这样的性命,不要也罢。珣靳,你们这里的情况如何?”
知晓她报仇心切,季麒玄却是将话题转开,道:“羽倾,若是来时战事歇。你最想要去哪里?”
“塞北,津南。这两座城是昔年慕容氏族发迹之地。外祖母念叨那里许多次,可终究在有生之年未能去看一眼。我倒是极想去,倒是,倒是未必有这样的机会。”慕容倾凄凄一笑。
季麒玄笑着允诺,道:“好。若是来时战事休,我便陪你去塞北,去津南。”
慕容倾惊诧地看着季麒玄,笑容温柔。
☆、第六十一章(1)
第六十一章
一切来得太快,一切又走的太匆匆。
送走蝶茜那日,云齐大军遭遇苍国军队偷袭。没有了陈则的带领,苍国的士兵都是一盘散沙。不过三两下,慕容倾就将他们尽数生擒。倒是也有烈性男儿当场自刎。剩下的人,也大多都叫慕容衍吓得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的差不多。留着再无用处,全部被处死。
那一晚,慕容倾坐在主帐内静静地听着诸位将军分析眼前形势。季麒玄坐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像那些日子,在他们的小家,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不放松。
翌日,从尘缘山庄传来苏烟即将临盆的消息。
慕容倾派三百死士和雪公子将江尘沅护送回山庄。这一年,下的第一场雪,慕容倾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快报,信的内容与战事无关,只言苏烟与十月诞下一对儿龙凤胎,婴孩健康安好。慕容倾也算是了去一桩心愿。快快回信,又回营帐与慕容衍商讨战事。季麒玄坐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说上自己的意见。
三日后,慕容衍麾下的一位老将军率领三万大军先攻苍鹊城的西城门。
这一次的战役,整整持续一个月,耗得城内弹尽粮绝。城内百姓纷纷外逃。军营外多半都是从城里逃出来的难民。季麒玄吩咐士兵准备好稀粥救济难民。可却也做的有限,难民却也越来越多。许多时候,季麒玄夜不能寐。这一次,换做慕容倾在他身边陪伴。
不晓得雪姬是从哪里得来的粮草,同慕容倾他们整整耗了半年之久。
次年三月,春暖花开。
慕容倾身披战甲率领云齐大军攻苍鹊城的正门。她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勇猛一点不失男儿。季麒玄一直跟在她的身边,不离半步。二人配合默契,且又欲慕容衍两面夹击。慕容衍在最后一场战争中与他们失散。终于,苍鹊城被攻下。
此时的苍鹊城哪里还有昔日都城的繁华,街上到处都是卫兵的尸体。房屋被烧毁,四处燃烧着战火。皇宫的大门早已无人看守,命几人在此守着不可放过一人。她与季麒玄走进皇宫。不复昔日华美,多的不过是争夺过后的痕迹叫人心寒。
双面夹击,凡是雪姬的人皆已被关押在皇宫的暗牢里。
慕容倾是在太后的寝宫寻到雪姬。
她看着慕容倾,肆意大笑。摇摇晃晃起身,她道:“慕容倾啊慕容倾,我当真是输给你了。当年,江珞娶我只为老谷主一句话,她要你名正言顺的继谷主位,所以,他连尘缘山庄庄主的位子都可以不要。只因你身子不好,他没日没夜地钻研医术。呵,后来,我终究是寻到一点我胜你之处,可却不晓还是叫你捷足先登。慕容倾,我终究是哪里对不住你,要上天这样惩罚我?”
慕容倾夺下雪姬酒杯,掷在地上,道:“只因我夺了你的域主之位?”
雪姬赤红双眼,若非有守卫钳制住她的动作,她大抵会将一双手放在慕容倾的脖子上。她道:“不。你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所有。”
她叫的歇斯底里。
慕容倾抬手,守卫放开雪姬。她道:“还因为,慕容氏一族,屠杀尽你苏氏一族的人。”
☆、第六十一章(2)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慕容倾不记得是在哪本史书上瞧见的。为此,她还被外祖母罚跪在薏倾阁外整整三个时辰。她负气出走,那是第二次,她独自离开雪谷。彼时,她已经同江尘沅相认,自然这一次是有了去处。江尘沅倒是愿意收留她,只可惜听了她的话之后,这尘缘山庄她也呆不得。慕容倾想到雪域,按照自己从书上看到的描述,走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到雪域的边界。
彼时,她身边有雪公子护身,自然是没什么可怕的。
也是那个时候,她瞧见从雪域里跑出来的苏烟。也是苏烟带着她进的雪域。知晓她是慕容一族的后人,固执地要将雪域域主的印鉴交给她。莫名其妙的,慕容倾成了那雪域的主人。
这一转眼便是十多年。
听了那样多的版本,究竟谁对谁错,*其实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
她费尽心思去争夺的东西,在旁的人哪里竟是这样得到,不费吹灰之力。她早已自废功夫,跌跌撞撞地走到慕容倾面前,道:“你知道吗?我是有目的混入雪谷的。我从来,从来就不是什么孤儿。而是因为小烟,我得知你的身份。慕容倾,我是想要报复你。”
慕容倾冷笑,道:“一百五十六条人命。雪姬,你复仇的代价,当真昂贵。”
雪姬大笑,道:“慕容倾,你以为你的双手干净吗?你和我一样,你和我一样。”
闻言,慕容倾的身子一怔。季麒玄适时上前拦住慕容倾的肩,沉声道:“我苍国皇后怎会同一毒妇相同?你杀的人皆是你最亲近之人。羽倾手刃之人皆是该死之人。你们二人,怎会相同?来人,把这叛国的罪人带下去。凌迟。”
皇宫里回荡着雪姬肆意的大笑。
慕容倾轻声道:“慢着。我倒是也有话同她说。”转身去,鲜红的战衣加身,英姿飒爽,“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定是有权利知晓的。你以为的血符,世人以为的血符,残雪玉,画屏玉,其实不过是几件世间罕有的宝物罢了。若是真的可号令三军,这苍国怕早已是我的天下。雪姬,我们,都被骗了。而雪域,其实留下的不过是个空壳罢了。至于域主的印鉴早已丢失,我给慕容衍的印鉴是假的。”
雪域苏氏,徒有虚名,一切不过都是雪姬一人的臆想罢了。
雪姬捂着脸,失声痛哭。
苍国一切百废待兴,季麒玄日日忙的脚不沾地。
倒是慕容倾闲了下来,大仇已报,朝中之事再与她毫无干系。日日在花园里散步看花,好生自在。她命人去郴州将兰夫人接回,又修书一封命雪域中人将兰呈护送回苍鹊城。再次相逢。兰氏夫妻头发都已花白。慕容倾待他们就如寻常的客人。
兰呈道:“到底是我们对不住你。”
慕容倾斟茶的动作一滞,笑意吟吟道:“兰相哪里的话。兰后早已过世,本宫乃是皇上的继后慕容氏。”三言两语,撇清最后的关系。
兰呈道:“亦是雪域域主慕容氏。”
倒是不畏惧,慕容倾笑道:“兰相好生眼力。知晓我身份,又能如何?莫不是兰相以为这个可以要挟于我?”
被猜中心思,兰呈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慕容倾掩面轻笑,道:“本宫欲邀兰锦入宫。如今皇上归位,这后宫自然应当多一二人侍奉。不知,兰相意下如何?”
兰呈自然是千百个答应。
慕容倾见目的已经达成,自然是再无逗留的理由。她起身告辞。却又在大门前止步,道:“兰相,不是兰相的东西。留着无用啊。若是兰相想明白了,虽是可叫旁人入宫给我传话。”
兰呈看着慕容倾渐渐远去的身影,神色莫辩。
☆、第六十二章(1)
第六十二章
三日后,兰呈终是想通将血符交还给季麒玄,却也因此召来杀身之祸。
兰呈下葬后,兰夫人回雪谷隐居。彼时,慕容倾已将雪谷之事全权交由霜谷谷主幽飒打理。兰夫人走前也是多次到宫中求见慕容倾,皆被慕容倾拒之门外。
二十余年前的夏天,兰夫人生下他们兄妹二人,可终究没有一日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如今,她不过是将她昔年所受的孤寂如数还给她罢了。
一月后,正值初夏时节。苍鹊城中已是慢慢有百姓回城。慕容倾多次陪着季麒玄在集市上转悠,瞧着这样一点一点便好,心中多少是欣慰的。瞧着一切走上正轨,慕容倾在六月晚,留书一封离开苍鹊城。
翌日,便是兰锦入宫之日。
翌年三月,慕容倾差人从雪域将季靖送回。随行一同前来的,自然还有兰纯。季靖为沉王后裔,待他及弱冠之年时便可继沉王王位。如今放在宫中抚养,兰纯模样清秀,深得帝心,加封为美人。至此,兰美人深得帝宠,一年后诞下皇子,皇长子即为太子,后又加封兰美人为兰妃,统帅后宫。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又是三五年后。皇长子已是六岁有余,模样乖巧很是讨人喜欢。皇长子也很是好学。太傅连连夸赞。兰妃这些年张开了,模样愈加的温婉,眉宇间到有几分似当年的兰后,却与兰后的绝色不同。
中宫之位已是空缺多年,前朝重臣皆上奏恳请季麒玄封兰纯为皇后。季麒玄却是迟迟未给任何答复。他日日在中宫柳树下等候,手中时昔年她交予江尘沅的玉镯子。玉镯不论怎样捂,却始终都捂不热。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呢喃着她的名字,悠然转醒却都不见她容颜。这样多年,兴许应当作罢。只怕,只怕在某一个地方转身,错失重逢的机会。
身后的宫女已经轻声提醒季麒玄多次,起风了应当回宫歇息。
忽然,身边的声音都止住,肩上多一件衣裳。季麒玄心下一惊,握住为他披上衣衫的手。转身,却是另一幅容颜。不免,失望袭上心头。他松开兰纯的手,揉一揉眉心,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已是亥时三刻。”
季麒玄看着璀璨夜空,不想,今日他竟站了这样久。罢了,他将镯子放回袖袋,将手拢在袖中转身回寝宫。却在寝宫大门前看见蜷缩的身影。他心下一喜,快步上前。当着是他心心念念的容颜。将慕容倾打横抱起,甫一进殿,一宫女不小心打翻一陈设。季麒玄冷眼相告。
兰纯自是知晓慕容倾在季麒玄心中地位,引着诸位宫女悄然退去。
慕容倾在季麒玄的怀中心来,面色疲惫。
下一刻,季麒玄将慕容倾揽在怀中,道:“倾儿,你当真是回来了。没有骗我。”
慕容倾笑的虚弱,道:“自然。珣靳,最近可是有空闲之时?”
季麒玄诧异地看着慕容倾,道:“自然是有的。为何这样问?”看不出她的表情,季麒玄的心又是一沉,道:“你又要走了吗?”
倚靠着季麒玄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这一刻,大抵是慕容倾这些年最安心之时。她笑着摇头,道:“可还记得那年,你答应过我,陪我去塞北津南。如今这诺言可还作数吗?”
季麒玄抱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道:“自然。”
☆、第六十二章(2)
慕容倾道:“珣靳,我们择日,启程吧。”玉手抚上他的容颜,她怕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慕容倾归来的消息没有人知晓,季麒玄突然下旨要微服私访津南一带。前朝则由朝中新贵宁相监国。*则是兰纯打理。
这一次季麒玄并未带太多的人,三千士兵暗中随行。他和慕容倾边走边玩,倒是像极了一对新婚夫妻。唯有慕容倾的身子越来越差,大半时日都是在客栈中昏迷度过。二人先去了花柳镇的尘缘山庄。苏烟的孩子已经有慕容倾那般高。瞧见慕容倾这幅模样,江尘沅并未太过惊讶,只是淡然地吩咐婢女们好生伺候着就再无其他。二人逗留几日便启程前去塞北,津南。穿越大半个苍国。慕容倾总算是圆了老谷主的梦。
那一天清晨,阳光明媚,慕容倾他们租下的小院子开满了花。慕容倾又想起那一年,也是这样小的院子里,也是这样的日子,也是这样的阳光明媚。他们执手,许下此生诺言。这些年,她也总是贪心地向,若是时光肯停留那该有多好?
日日,她在他的怀中醒来,即便是身子时好时坏,她也不曾说过半句。
季麒玄烧的一手好菜,慕容倾能吃下的东西太少。他总是笑着陪她吃饭。午后,她沉睡醒来,他拥着她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的树木花草。偶尔飞鸟飞过,留下清脆的叫声。亦或是盘旋不走,落在庭院里大胆地吃着慕容倾洒下的苞谷。
季麒玄轻声道:“这些年,你都在哪里?”
慕容倾猛咳几声,他为她拭去唇角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