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倾轻声道:“走吧。”
常言见慕容倾,即刻眉开眼笑,道:“世子妃娘娘,请随奴才来。”
慕容倾下意识地捂住面纱,低低地应了一声。
转过几个弯,路过几间房,一扇朱红色的大门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常言尖细地嗓子高声道:“世子妃娘娘驾到。”
慕容倾看着那扇门,如梦初醒。搭着蝶茜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眸中的锐利一点一点被隐藏。待步至正厅内,眉眼之间尽是温婉神色。甫一进屋,慕容衍便迎上来,牵过慕容倾的手。不小心碰到慕容倾的伤口,眉头微蹙。细微地神情被慕容衍捉住,免不了又问东问西。
慕容翼瞧见这两人如此“恩爱”,爽朗一笑,道:“我儿,这般疼爱你的妻子,倒不曾见你这般轻声细语地问过本王。本王可是得同你母后好生诉诉苦。”说吧,故作生气模样。
这一打趣,慕容衍红了脸。
慕容翼的目光又落在慕容倾的身上,瞧她额角冷汗流下,即刻冷了脸,道:“世子妃娘娘这是怎的了?常言,你们是不是没有照顾好世子妃娘娘?”
常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数个响头,颤颤巍巍地说道:“奴才冤枉啊陛下,世子妃娘娘的饮食起居皆是由蝶茜姑娘照料。娘娘身子骨不适,奴才,奴才是真的不知。”
慕容倾的眸子里染上笑意,道:“父王莫要怪常公公,这几日,儿臣偶感风寒,一直在宫中静养。宫中又在忙父王寿宴之事,儿臣想着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臣服过药过几日便可痊愈。父王放心便是。”
慕容翼怜惜地看着慕容倾,叹息道:“皇姐最疼爱的便是你。若是你过得不好,本王要拿什么同皇姐交待。也罢,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就饶你们一命。还不快谢过世子妃。”
常言颤抖着拭去额角冷汗,得了慕容翼的命令,引着众宫女太监退出正厅。
屋子里陡然只剩下四人,出奇地安静。慕容翼坐在主位,慕容倾和慕容翼分别落座于慕容翼左右首位,蝶茜站在慕容倾身后。
慕容倾揭开面纱,妆容妩媚,眼中再无温婉,尽是锐利。恍惚间,叫慕容翼想起三年多前,第一次见慕容倾,江山作为交易,她只要复仇。微微一笑,笑中并无暖意,道:“王上,今日这样劳师动众地驾临墨阳宫。现在四下无人,有何事,王上直说便是。”
狰狞的刀疤盘旋在慕容翼的眼角,他的眼中也是笑意褪尽,嵌入冰冷,道:“果然还是羽倾明白本王。前些日子,羽倾从苍鹊城回来,可是给本王带了好玩的东西?”
慕容倾从袖袋里取出一只银钗,由蝶茜转呈给慕容翼。
慕容翼当即将银钗折断,从其中取出一封信笺。看过之后就将信笺撕碎藏在袖袋中。思量了许久,他道:“羽倾,现在你有多少把握?”
慕容倾道:“若是沉王与太后反目,羽倾有三成把握;若是陈则陈将军为我军所用,羽倾有五成把握;若是王上可寻得残雪画屏二玉,羽倾有七成把握;若是王上再寻得血符,羽倾有就成把握。独剩那一成,只得听天命,尽人事。”
慕容翼大笑,连说数个“好”。
慕容衍紧抿嘴唇看着两人,想要插话却被慕容翼一个眼神给吓了回来。
慕容倾若有所思地看了慕容衍一眼,起身作揖,道:“王上,为何不考虑世子殿下。或许世子出马,要比羽倾管用。”
慕容翼稍有迟疑。
慕容倾继续道:“王上,羽倾与你打个赌可好?”
“说来听听。”
“若是来时起事,由世子挂帅,羽倾保证,这天下皆是王上囊中之物。”
慕容翼仍在犹豫。
慕容倾不再言语,索性坐下来静候慕容翼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慕容翼就将令牌交给慕容衍。没有再说一句话,慕容翼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慕容衍久久不曾回神。
慕容倾笑着看着他,道:“为何这般惆怅?”
慕容衍苦笑,道:“父王中意的储君从来就不是我。”攥紧军令牌,“我只想一家人安好便可。”
慕容倾笑意更深,道:“你想安好,别人未必会让你安好。”
慕容衍道:“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倾笑的神秘,道:“王侯皇室,宇珩,你自己好生想想。蝶茜,扶我回去歇着。”
主仆二人走后,慕容衍看着院子里的景出神,许久,许久。
☆、第二十章(1)
第二十章
第二日。
慕容翼派赵生送来了象征着兵权的令牌,是上好的玄铁所打造。赵生小心翼翼地交到慕容衍的手上。慕容衍神色复杂。
不过半个时辰,王世子接管云齐国兵权之事传遍整个王宫。
一时间,前朝内廷,流言四起。
第三日。
五公主慕容以熏听闻此事,气冲冲地跑到慕容翼的寝宫去讨说法。大抵是慕容翼的说法没有叫慕容以熏满意,慕容以熏便跑到王后处哭诉。再后来,是怎样平息慕容以熏怒火便不得而知。只是知道,那以后,慕容以熏就在王后的寝宫里住下。
第四日。
五公主大闹慕容翼和王后寝宫之事不胫而走。云齐国不是没有女王的先例,只是,这慕容以熏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些。当日便有不少朝臣往宫里递了折子弹劾慕容以熏。这些折子都被慕容翼给压在书房里,久久没有给批示。
第七日。
天色尚早,听闻院子里的花都开了。慕容倾听完洛伊不晓得从哪里听来的趣事就和蝶茜到花园里去赏花。恰逢慕容翼携王后在花园里散步。慕容倾施施然上前,拱手作揖,道:“儿臣给父王母后请安。”
王后轻蔑地看了呀慕容倾,冷哼一声就走到前面。
慕容翼爽朗一笑,低声道:“看来谷主并不得王后欢心。以熏之事,当真对谷主决断毫无影响?”
慕容倾的目光仍旧柔和,低声道:“儿臣不过一个废人罢了。旁的事与儿臣何干?父王,还是多放些心思在朝政之上得好。莫要他日,王位落在他人手上,到那时,父王追悔莫及。”微微抬头,锐利的目光宛若一把剑,直直刺入慕容翼眼底。
待慕容翼回过神来,慕容倾已经与蝶茜离开。
墨阳宫。
寝殿门关上的那一霎那,慕容倾脸上的平静轰然坍塌。下意识地转动着手腕上的镯子,紧抿樱唇。慕容以熏之事,她没有想过她会这么沉不住气。思索许久,还是决心找出令牌前去找慕容衍共同商讨。又想起那一晚慕容衍的表情,慕容倾停住脚步。
还没等慕容倾出门,洛伊就找上门来。
洛伊见慕容倾,福了福身子,道:“娘娘。”
慕容倾有点不耐烦,道:“什么事情?”
洛伊将慕容衍留下的纸条交给慕容倾。慕容倾接过纸条,大致地看了一遍就回寝殿。好生梳妆一番才引着蝶茜去寻慕容衍。
慕容倾是在慕容以熏的寝殿寻到慕容衍的。
寝殿内,女子和男子相谈甚欢。那样明媚的笑颜,仿佛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芥蒂。慕容衍看见慕容倾后,笑容稍作收敛,又在慕容以熏耳边低语几句才出来接慕容倾。
慕容倾淡淡地扫过慕容衍的眼,她眸中的笑意愈甚。转身,挽住慕容衍,在他耳边低语道:“若是想要活命,就听我的。”
慕容衍怔住。待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坐在慕容以熏的对面。
若说此刻的慕容以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慕容倾就是一条软鞭。二人悄无声息地交锋,又悄无声息地收手,不知此次谁胜谁败。
大抵是上一次春戚的事情叫慕容以熏心有余悸,今儿她留了不少的宫女在房中。故作镇定冲着慕容倾微微一笑,道:“弟妹此番前来,可是怕我这个做姐姐的会对弟弟不利吗?”
“倒是史册中先例太多,叫妾身不得不多假设几种可能。”见慕容以熏神色一变,慕容倾话锋一转,“五姐哪里的话。倒是今儿,妾身从宫中寻出一样东西,觉着五姐定会喜欢这才匆匆过来要送给五姐,这不,碰巧殿下也在这里罢了。”
慕容以熏半信半疑地看着慕容倾。
慕容倾道:“妾身有事情与公主相商,不知,公主能否将左右屏退。妾身是怕这人多嘴杂,到时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怕是对公主不利。”
慕容以熏又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日之事。
仿佛会读心术。慕容倾起身跪在椅子边上,万分诚恳,道:“那一日,若是对公主多有冒犯之处,公主大人大量,想必不会与妾身计较。如今,妾身携珍宝前来给公主陪罪。妾身不求其他,只求与公主重修旧好。”故意露出令牌一角,果然叫慕容以熏神色大变。
☆、第二十章(2)
慕容以熏遣退殿内所有宫女。
人少了的屋子,各怀心思的四人。一双双满是言语的眸子。都在等对方先开口,直到桌上的茶由温热便冷,屋子里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慕容倾清冷的笑声将沉寂打碎,从袖袋里将令牌拿出,推到慕容以熏的面前,道:“五公主,妾身这份礼,可否叫公主不计前嫌认了妾身这个弟妹?”
慕容以熏看得眼睛都直了。
慕容衍神色复杂地看着慕容倾。
那一瞬间,慕容倾的目光落在慕容衍的身上,没有半点笑意,摇摇头。片刻之后,她又将目光重新放在慕容以熏的身上,笑意满眸。
慕容以熏生怕慕容倾反悔,赶忙将令牌装起来。看着慕容倾时,不再如方才敌意浓浓,甚至是笑着说道:“弟妹说哪里的话。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春戚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本宫怎会同弟妹计较。”
慕容倾道:“五公主英明。自那日后,世子殿下可是冷落妾身好些时日。这不,妾身得了这宝贝即刻就送来给公主,想着公主能原谅妾身比什么都重要。也能,也能让妾身与殿下重修旧好。”眼中隐含着羞怯。
慕容以熏笑而不语。
慕容倾又道:“若是五公主来时做了这云齐王,妾身这一世的荣华都系在五公主身上。只盼来时,五公主能念着今儿妾身的好。也能叫妾身与殿下相守一生。”
慕容以熏拉着慕容倾的手,笑道:“弟妹这是哪里的话。”
慕容衍神色愈加的复杂,握住慕容倾冰凉的手。转头对慕容以熏笑了笑,道:“今儿天色已晚。弟弟就不打扰五姐休息,先行告辞。”
慕容以熏并未做挽留。亲自将三人送出寝宫,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去。
一个与春戚模样相似的女子从里屋走出来,其他的宫女都退出院子。慕容以熏见那人,福了福身子,道:“主人。”
那女子微眯双眼,看的正是方才慕容倾三人离开的方向。许久,她道:“这一回,慕容倾倒是做了回明智的选择。这令牌,能调动多少兵马?”
“十万。”慕容以熏含笑以答。
女子大笑,道:“看来,这一次慕容倾也没法子了。做好你的五公主。来时荣华享不尽。”
欣喜爬上慕容以熏的脸庞,她应了一声“是”。
院子里没了声音。
慕容以熏抬头,没有看见女子的身影。想到方才女子的话,又忍不住乐了。
没有回墨阳宫,慕容倾带着慕容衍和蝶茜出了王宫。
到城郊一处客栈,慕容倾报上名号,掌柜亲自带着三人上二楼最里头的一间房。屋内已经有两个人在博弈。兴许是太过投入,并没有注意到这屋子里多出的四人。
慕容倾给掌柜的一锭银子,半是诱惑,半是威胁,道:“不论任何人要来此寻子禾公子,都切记说公子已经搬走。若是不然,你这客栈怕是再开不成了。”
掌柜被慕容倾唬住,拿着银子连应数声,离开。
又等了估摸着大半个时辰,两人才从棋局中出来,其中一白衣书生模样的男子瞧见慕容倾煞是惊喜。另一人则是身着青衣,看见慕容倾,先是惊愕又转作警惕,又看见慕容衍,给白衣公子投以疑惑的目光。
慕容倾坐在两人旁边,道:“沉王殿下,来金漆城这样久。没有走漏任何消息,草民委实是佩服王爷。”
季诀细细地打量着慕容倾。
慕容倾继续道:“王妃与小世子可是还好?太后娘娘可是一路安好?”
季诀面色一沉,手边的剑出鞘,剑指佳人,道:“兰倾,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十一章(1)
第二十一章
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慕容倾避过剑锋,道:“王爷,兰倾,早已不再。今儿来拜访王爷的,是云齐王世子的妃子。”
季诀一时语塞。看着慕容倾的目光仍是算不上友好。
季麒玄此刻才开口,道:“三哥,客人来,怎有叫客人站着的道理。王世子,请坐。叶青,给王世子上茶。”
大抵是这个时候,慕容倾才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叶青。她道:“蝶茜,随叶青一同去。我们要饮什么样的茶,你应当是最清楚的。”
蝶茜领命,随叶青一同出了屋子。
四人围着方才地那张桌子坐下。
季诀牢牢地握住剑柄,紧绷着一张脸。
季麒玄目光柔和,唇角含笑,摆弄着桌上的棋子。
慕容衍的申请最为复杂。他的目光不停地徘徊在三人的身上,又坐立不安。
唯有慕容倾,目光深邃,把玩着腕上玉镯。很久,樱唇轻启,道:“沉王,来金漆城多少时日了?”
季诀大概是没有想到慕容倾会这样问,愣住,少时,神色如刚才,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本王来金漆城与世子妃何干?”
颇有讽刺的意味。
慕容倾并不恼怒,道:“我相信,太后娘娘已经随沉王一同来金漆城。前些日子,云齐王已经将调遣军队的令牌给五公主。我在金漆城两个月有余,早已查明,这五公主就是太后娘娘的人。沉王殿下,若是他日云齐国起兵,与云齐国比邻的郴州可是只能大开城门迎接敌军。到那时,沉王殿下,你该如何自处?小世子和王妃又该怎么办?或者说,千古骂名,沉王殿下不在乎?”
季诀攥紧拳头,道:“一派胡言。”
慕容倾轻挑秀眉,道:“哦?”
季诀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再说话。
慕容衍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慕容倾。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将目光收回。这一切,恰好都落在季麒玄的眼中。他转动着棋子,看着似笑非笑的慕容倾,又想到了什么。
四个人各怀心事坐在一起。
估摸着过了小半个时辰,慕容倾从袖袋里取出一个装饰模样的东西推到季诀面前,道:“我知道殿下不会相信。只是这东西,王爷也是应当信了我的话。”
季诀将东西拿在手里细细打量。神色愤恨地将东西拍在桌子上,道:“没想到这云齐王会将这王位传给一个女子。倒是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样东西?”
慕容倾笑的神秘,道:“有心者,自然是能寻到有心的东西。若是王爷还不相信慕容的话,大可叫探子去打听打听。自然,五公主有军令牌之事,云齐王没有大肆张扬,王爷打听之时,可莫要叫太多的人将这件事情听了去。”
季诀面色阴沉,点了点头。
慕容倾见目的已经达到,随即起身预备告辞。
恰是蝶茜和叶青泡茶归来,慕容倾将自己的这杯茶推到季诀面前,道:“王爷,茶中之味道须得慢慢品尝。若是太急了,只怕叫自己不痛快。”
☆、第二十一章(2)
季诀看着慕容倾翩然而去,再将目光落在季麒玄的身上。只见季麒玄面色中参杂的情愫太多,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带喜色,这心中的包袱算是放下一半。他大笑着招呼季麒玄喝茶。季麒玄回的有几分敷衍。季诀也只当他重见旧时爱妻另嫁做他人妇而烦恼罢了。
傍晚十分,季诀出了客栈,与在街尾一处人无人的客栈与亲信碰面。他将今儿慕容倾留下的饰物交给那人,又低语交代几句就匆匆回客栈。
那人警惕地四下张望,确定这里没有闲杂人等,将东西揣进怀里同样神色匆匆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客栈的二楼有一位面无表情的女子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三日后,傍晚。
五公主已经暗中招兵买马,估摸着云齐王寿辰过后就要起兵。
这是莫然托人传来的消息,后又是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