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神来,“没什么!只不过……你知道吗?我也有我的理想,这个愿望是我一直想要完成的,可是……”她迟疑地瞄着他。
“你说下去,我正在听呢!”谨锐鼓励她说完。
“我最佩服有理想的人了,认为不能坚持自己理念的人最不入流,如果我嫁入镇南王府,不是就得为了荣华富贵而舍弃理想?成为自己最鄙视的人?”她呐呐地说完。
“别胡思乱想了,就算嫁入镇南王府也一样可以实现你的理想啊!我们孙家男人一向给自己妻子很大的空间,说不定当了王妃之后,你会有更多的好处来支持你的梦想。”
“你以为每个人的梦想都跟你一样伟大吗?”她不敢告诉他,那个迫使她不愿意嫁他的梦想是什么,只能小声地抱怨着。
他耸起眉毛,“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对我的妻子是很纵容的,偶尔调皮捣蛋,行行小恶都是可以忍受的。”他针对雾霓的个性提出此话,这样她应该放心了吧!
“纵容?就连她想……继承家业也容忍吗?”
谨锐一直还算平静的神色终于变了,然后嘎声说道:
“继承家业?不!就这一样不行,小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家所经营的……你所谓的家业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她瞪视他,谨锐竟敢无礼地暗示她无知。“不就是一些赌场和妓院嘛!”
谨锐叹口气,恨自己要对她解释开设赌场和妓院的严重性,“小姐,那不合适一个女子去做。”
“为什么不合适女子去做,妓院里明明大部分都是女人。”她不服气地举证道。
“让我说得再清楚一点。”他慎重地盯着她,“那不合适一个黄花闺女去做,除非你想毁了自己的名节,终身不嫁……”他停顿下来,说到这儿才发觉,这个不就是雾霓一直想要说服他的事吗?莫非……
她老早就知道事件的严重性,还执意要这么做。
“老天!你何必要继承家业?你已有两个兄弟,这种事是男人的责任,关你什么事呢?”
她静静地聆听,臆测他知道真相时的神情。一定很可怕,雾霓想着。她不想以身相试,至少现在还不想知道。
“后悔了吗?”
雾霓想要佯装同意,但……她不能对自己说谎。她摇摇头,眼中有着迷途小羊的表情,柔弱的大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谨锐。
在她用那种迷惘的神情求助于他时,他怎狠得下心责备她呢?谨锐意识到此刻他手中所握的小手有多脆弱,几乎还不到他半个巴掌大。
“你是不是觉得两个弟弟的玩心太重,会使家道中落?”他将她想得太高贵了。
“玩心太重?”她不以为然,“我们是去了解情况。”雾霓一时失察,为自己辩护着。
“我们?”
“不……我的意思是……”她急忙更正,“他们。”
谨锐惊奇道:
“你称那种行动为……了解情况?!”
“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我家经营的是……娱乐事业,他们若不下场去亲自体验,又怎么能体会客人的需要?又如何能令客户满意?又怎么能使生意兴隆……”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他举起手来阻断她话头,以免她再源源不断地说下去。“我已经知道你有多么赞赏你那两个‘杰出’的兄弟了,既然这样的话……你就更没有理由拒绝我们的亲事了。”
雾霓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惊讶地怔怔盯着他。
看吧!又太多话!每次都被自个儿的话噎死,还学不会教训,雾霓暗忖道。
谨锐见到她轻颦娥眉烦恼的表情,没来由地心疼起来。
“算了!我不逼你,暂时先不谈这个问题,先给你一些时间思考,等你恢复理智再谈,至于你想继承家业这件事最好放弃,因为……”他紧迫盯人地抓住她。
“因为……因为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能感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颈边。
“就算你不愿嫁给我,我也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他的语气似钢铁般硬,“知道吗?”
她在威势逼迫之下,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雾霓没有想到,要是孙谨锐不是她的丈夫,他又有什么立场去禁止她做什么事?
而谨锐的话却已清楚地将他的决心表现出来,只是雾霓还没有会意过来而已,就算她不嫁给他,他也一定要将她娶回家,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决定的事从来没有办不到的。
绝不让她去当妓女户老板!
※ ※ ※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萧家赌坊又是热闹滚滚,同样的情况,在人潮之中,只有一张赌桌的人数寥少,除了庄家和一名赌客之外,就没有半个人了。
在一旁侍奉的人手,仍是愁眉苦脸地围在他们的桌子旁边,挡住观看的人群。
赌客抱着满手的银子,犹疑地看着庄家……
庄家开始不耐地开口道:
“快下吧!还考虑什么?反正你不管下什么都是输,要玩就干脆一点!”
这是什么话?不管怎样都是输!这不是摆明了这家赌场耍老千吗?这也难怪旁边的人苦着脸了。
“那就没办法了……”他装出很不甘愿的表情将银子推出去。
“到底是下在哪儿?”庄家没好气地问,那堆银子正好位于单和双的中间,“算了,算了,那就连丢骰子也免了,就庄家通杀好了。”他倾身上前将银子扫过来。
“怎么可以赖皮?”赌客叫了。
庄家也怒冲冲地站起来,“什么叫做……赖皮,你一定要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情势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赌场的人除了额头不停冒出豆大的冷汗之外,没有人敢作出半点行动,也没有人敢出面调停,围观的人愈来愈多了。
“让开,让开!”
“这位客倌,这儿是不允许外人加入的赌局,你不能随随便便就闯进去。”
这个突然杀出的程咬金就是孙谨锐,他毫无预警地闯进去,三两下就拨开挡在面前的劲装大汉,笔直地走到那个顽皮庄家面前,一把从衣领将他拎起来,尔后又同样地走到那个顽皮赌客面前,如法炮制将他拎起来。
赌场的保镖们看得目瞪口呆,谨锐现在做的正是他们一直很想做却又不敢动手的事,本来是想上前搭救他们的,但是见庄家和赌客都没有挣扎,也觉得事有蹊跷,不敢贸然上前。
“真神勇啊!”有人这么小声地赞叹着。
不用说,这两个人又是萧氏姊妹假扮的,那个庄家还是萧雾霓,跟上回一样。
“雾霓……他们说他很神勇耶!”
“神勇个屁!”这是雾霓的回答。
由于谨锐长得太高大,又恰好一手拎着一个捣蛋鬼,所以她们还可趁此之便面对面地聊天,顺便交换意见。
谨锐一直将她们拎到一条街外才放她们落地,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还身负重物,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算是很神勇没错!
虽然有很多人想跟上去看热闹,但都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没人敢!
“才一会儿不见你们,就又开始胡闹。”谨锐正经地训诫她们,“你们不会感到惭愧吗?老是让你们姊姊担心,你们应该要好好学着做生意才对!”
舞扬被谨锐的话弄得半天摸不着头脑,只好迷糊地向姊姊那儿看,结果这会儿……
雾霓正眯着眼看着天空装傻,好像不关她的事。
舞扬抓抓头,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孙谨锐突然开始关心起萧家未来的福祉,动不动就嚷着要她们好好学做生意,不是硬抓着她们学着看帐,要不就教她们一些经营管事的方法。
最奇怪的事,就是他总是将“别老是让你们姊姊担心”这句话挂在耳边,先不论他为什么那么关心“你们姊姊”,重要的是,她认识她姊姊那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过她担过什么心!
真不知道他这个想法是从哪儿得来的。
雾霓也觉得自己很无辜,她不是老早就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担心家道中落的事,怎知道谨锐还是不相信,这几天来一直紧跟着她们,想要“再教育”她们,想要“感化”她们,弄得她们玩得很不自在。
“谁说我们胡闹来着?你弄错了,我们刚才那么做是有目的……”舞扬抬起头自辩道。
“这样还有理?我洗耳恭听。”
这下她可没辙了,总之,她就只会起个头,困难的部分丢给雾霓,舞扬投给姊姊一个求救的眼光。
“呃……”雾霓眼睛骨碌一转,“我们刚才是在替赌场做……”
“做什么?”掰不出来了吧!
“做……年度大考验!”
“什么?”舞扬和谨锐异口同声地说。
谁晓得雾霓会这么说!年度大考验?舞扬也吓了一跳,现在连她都替她担心怎么圆谎了。
雾霓瞪了妹妹一眼,她好像已经忘记这个谎是谁先开始说的,是谁害得她现在要“绞尽脑汁”!
“首先,我们想试试看,万一赌场里有人耍老千,他们会怎么处理?”
鬼才会相信!谨锐掩住眼中的笑意,故意从鼻孔冷哼一声,“哦?一般不是都是外面的赌客耍老千的吗?你们刚才表演的范本也真奇怪,居然是庄家耍赖皮被抓!”
她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嗯……就是要设计得情节突出,才测验得出来他们的……程度。”
“结果呢?”他想知道她瞎掰的答案。
她耸耸肩,“哪有什么结果,被你破坏了呀!”
没想到她会推讬到他身上,谨锐无奈地示意她继续。
“再来,我们想要测试,若是赌局之中有客人起纠纷,他们有没有能力圆满的处理?”
舞扬不由得噗哧笑了出来,尔后心虚地看着雾霓,又遭遇姊姊一个白眼。
“很好,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是吧?”谨锐揶揄她。
雾霓不理睬他继续说道:
“最后,也就是我们今天的行动最终的目的,这非常的重要……”
舞扬兴奋地靠在姊姊身边,“是什么?”
谨锐也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说词。
“……就是想知道,万一有强盗横行霸道来到萧家赌坊,一时兴起劫走庄家和赌客,他们会如何应变?”
哈……哈……
这个理由惹得谨锐忍不住好笑,“有什么好笑的?”雾霓狠狠地瞪着怒道。
“那你有什么发现?”他笑着摊开一双手,“经过这一次的……”他加重语气,“年度大考验之后。”
“会有什么发现?没查到重要结果还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突然跑出来搅局,我可能早就研究出成果了。”
谨锐打趣道:
“哦?没想到这还要怪我呢!”
“你才知道!”雾霓故作宽宏大量地摇头道:“你知道错了就好,我也不想再追究了,不用太自责。”
舞扬也心有戚戚焉地频点头,弄得谨锐啼笑皆非。
“还不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谨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挽回颓势的方法,“要不是我扮演‘强盗’,你怎么能完成今天的……最终测试。”
雾霓碎道:
“去!结果只证明了,他们什么也不会,连老板被人劫走也不知道救……”
谨锐适时打断她的唠叨:
“别抱怨了,我今天替你们安排见一些南北货的商行老板……”
两人同声呻吟。
“不要愁眉苦脸。”谨锐皱眉,“多学些做生意的方法,以后说不定可以多方面发展,就不用做这种生意了。”
雾霓和舞扬喃喃道:
“这种生意有什么不好?你这不是歧视……”
谨锐沉声打断她道:
“再说啊!”
两人襟声不语,现在谨锐对这两个顽皮姊妹可收一点喝阻之效。
他满意地点点头道:
“就在前面锦福楼设宴,不要迟到了,今儿个是十五,我晚上还要跟你姊姊一块去赏月,我不想拖得太久。”
雾霓喜道:
“那好,我们自己去就行了。既然你晚上还有活动,就先回去休息,你的年纪大了,可能没有精神陪我们玩到晚上,我们也不勉强你……”谨锐瞪她。
“……活到这把年纪了,自己要晓得注意自己身体……”她仍絮絮叨叨地说着。
谨锐沉声冷然道:
“你有完没完?”
她打个寒噤,“那么凶?”转头对舞扬说道:“好可怕的脸喔!”
“是啊!吓死人了,能作出这种表情也不容易,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她研究着谨锐脸上肌肉的排列。“绷得太紧了,可能会有裂开之虞。”
“快走!”谨锐失去耐性地咆哮。
这两个姊妹才不得不以老牛拖车般的脚步行动。
“走就走嘛……”
雾霓最讨厌应酬了,到了酒楼不久,酒尚不过三巡,她就藉口内急,偷偷“尿遁”回到萧府,此刻正在阁楼中换装呢!
“小姐今天回来得真早。”连侍女小惠都觉得惊讶。
雾霓点头答道:
“是啊!本来我是想要一直玩到深夜的,可是突然发生了紧急事件,还好我机灵应变得快,否则……”
否则就会像舞扬一样,被困在锦福楼陪那些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吃饭了,她忍住没有说出来。
“噢!”小惠恍然道:“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大事,不晓得事情解决了没有?”她拿起梳子替雾霓梳顺一头锦缎般柔亮的长发。
“大事?嗯……”她仔细想了一下,“是可以这么说啦!不过……要是被发现我回来了,待会儿可能就不好受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
小惠听不懂,但是……不管雾霓做什么,她都会认为是好事,没什么好顾虑的。
在她心目中的雾霓是完美的,就算今天萧雾霓不小心踩了坨狗屎,也是狗屎不好,自己飞起来黏上雾霓的鞋底。
“不会有人敢找小姐麻烦的。”她笑笑,替雾霓梳了辫子,“这样会轻便些。”她知道晚上雾霓要和谨锐一起赏月。
“怎么没有!我今年是流年不利,倒楣事总是一看见我就黏住了,甩都甩不掉。”她皱皱可爱的鼻子。
小惠当然知道雾霓指的是什么,不就是那未来的姑爷孙谨锐吗?
“小姐,小王爷不但文采风流,而且为人和气,又长得那么俊挺,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小惠替雾霓选了一套乳白色锦衣罗裙,替她着装。
雾霓的脸微红,“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他。”她倒是挺诚实地承认自己喜欢孙谨锐,她站起来让小惠将袖子套进她手里。
“那就好了,你们根本就是天作之合,才子佳人一双。”她拉平雾霓身上衣服的皱褶,“像小姐这样的好人,就是应该大富大贵,当小王爷的王妃最适合不过。”
“可是……嫁了他之后就不自由了。”雾霓迟疑地说道:“我不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了?那种贵族生活我一定过不来的。”
小惠大惊道:
“小姐,你该不是还想继续扮彩霓姑娘吧?当了王妃之后,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再这样了。”
“你看吧!”她一副“我早就说过”的表情。
“小姐啊!”她叹口气,“你爱玩什么都好,怎么就偏爱玩这种呢?”
“这种有什么不好?你不就是我在玩耍时救回来的吗?”她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可怜的姑娘,就是在我们游玩的时候获得安置呢!”
小惠知道。她来到萧家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已经认识了很多和她同病相怜的人,都是雾霓她们出于同情所帮助的人。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萧家是开设妓院的东主,但是获益最多的不是客人,是那些无依且没有生存能力的女子,雾霓让那些愿意的人留在里头,不愿意的人就安排她们做些别的工作。
而徐嬷嬷就是她们俩的“顾问”,她虽然表面上不支持她们的做法,但总替她们掩饰行踪,雾霓姊妹从小就仰慕她,认徐嬷嬷为风尘打滚的女中豪杰,以她为崇拜的偶像,希望有一天能和她一样。
如果进了镇南王府,这个愿望就永远达不成了,以后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不就没有靠山了吗?
“奴婢明白小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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