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月的天气转暖,春天的气息已经临近,走在室外已经可以感觉的到。耐不住春色的吵闹,迎春花已经有了花色的花骨朵,垂在墙头,随着风的拂过而轻轻摆动,不是掠过路过的人的发间。春天的气息越来越重,花园里的不少花虽不如迎春花那边开放,但是却已有了百花争艳的势头。湖边垂着的柳枝上嫩绿的叶子如同顽皮的孩童,压下树枝,拂过睡眠,掀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的散开。
“小姐,王爷来了。”兰儿推门走进来,向着岸边的莫离走去。
不出兰儿所想,莫离这会儿拿着一卷书正在仔细的读着,兰儿只好无奈的摇头。她从未见过哪个女子像她小姐这般读书成痴,可以一整天没有人提醒的话,只读书,什么也不做,连饭也不知道吃。
“好,我知道了。”莫离听见声音,放下书回头,正好看见走进门的高长恭,扬起一个笑容,“来了。”
这段时间,多亏有了他的照顾,她才能这么安心的在这里待着。莫离向来和人相处,只看自己的感觉,高长恭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所以她不担心。但是,他们的立场却不能改变,他们各为其主,这点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高长恭也回以一个笑容,挥手让兰儿下去。
“嗯,准备了一些必用的东西,路上能用上。”
“谢谢,我欠你的,我会还你。”莫离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变了,心里的一些东西在慢慢的发生变化,或许是他们太想像,所以,她看到了自己,所以,看到了自己身上一些需要改正的地方,那些极端的想法他身上没有,但她有,所以她相同一些事。
“那好,我会等你。”高长恭笑了笑,接着说,“你出了齐国,我们依旧是敌人,所以,以后在战场上交手,我不会手下留情。”
“我也不会。”莫离根本无需担心他的生死,在他出事之前,还有十多年的时间,这十多年,她可没想让他死。
高长恭不再说话,走到一边坐下。莫离也不说话,走到另一边坐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在别人眼中是情人,可是只有他们明白,这不是,只是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莫离不会将他与宇文宪比较,他们两人不同。
“我会送你到丹州,独孤雄还在那里。”高长恭说道。除了玉儿之外,他再也没有同那个女人这般亲近,但他明白,这不是男女之爱,是恰逢知己的感情。她虽然与他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却有太多的相似,“今晚,不如一起喝酒,就当我为你践行。”
“好。”
夜色下的草地上坐着两个靠在一个人,身边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酒瓶。一阵风吹过,掀起地上的一层草浪,一波接着一波,淡淡的草香中还夹杂这酒的香味。夜色中的繁星格外闪耀,不停的眨着眼,有些调皮。偶尔有云层飘过,遮住了圆月,只留下一圈暖暖的光晕。
“长恭,你知不知道,有些事藏在心里好难受。”莫离本就不胜酒力,但偏偏今晚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灌,现在是醉得开始说胡话了。
“是不好受,很不好受。”高长恭喝得也不少,只是,他比莫离的酒量好的多,此刻是清醒的,但是他想醉,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呵呵,你也有很多事吧?憋着真的很难受不是吗?你——”莫离打了一个嗝,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现在一身女装的样子。
“要不你说给我听?”高长恭由着她靠着自己,免得一个不小心摔倒。
莫离脑子现在极度的不清醒,连高长恭说了什么也没听清。一个劲的在喃喃自语,手里的酒瓶还不肯放下,虽然里面已经没了酒。
高长恭听着她口齿不清的话,不自禁的露出一个笑。平时看到这人总是一副大人的样子,冷静、自持、傲气,但是这样的她看着不真实,可是现在这样有点儿冒傻气的莫离,却让人觉得她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不是那个玉雕的人。
莫离说着说着突然爬到高长恭身前,和他面对面,两人吐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莫离的眼定定的看着高长恭,似乎要望穿他一般。
他,可以信任吗?
突然,莫离抱住他哭了起来,任由泪水漫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哭着。
高长恭没有说话,愣了一下之后,伸手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她心中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战场上的宇文宪,而是远在长安城的宇文家四公子,如今的皇帝宇文邕,他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女扮男装了,她喜欢他。只是若要待在他身边,入宫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吗?转念一想,她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怎会甘愿和一群女人争一个男人呢。
莫离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安静的样子如同熟睡的孩童,泪水的痕迹还在脸颊上。
高长恭看着她无害的睡颜,竟有些想笑,没想到平时冷静的人,喝醉了竟然这么可爱,怎么一张美丽的脸,平日竟要遮掩呢?虽非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却也算得上上乘之色,况且一般姑娘,谁会有这般大胆啊。
恍惚间,高长恭仿佛看到了另一张俏丽的脸,脸上从来不会露出与莫离一般的冷艳表情,永远都是开心的笑着,无论什么时候,包括出事那晚。郑玉,他此生挚爱的女子,只是,如今,他再也不可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脱下外袍,高长恭将怀中的人打横抱起。离开了这篇早地,空留下早已喝完的酒瓶,歪歪斜斜的倒在那里。
清晨,莫离躺在被褥上,熟悉的感觉让莫离明白,她昨晚又喝醉了,而且,昨晚一定很闹腾,不知道有没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是高长恭送她回来的吗?莫离看着周围不熟悉的地方,一时间没有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醒了?”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让莫离更加感到奇怪。
“你?”莫离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才反应过来,疑惑的问,“你怎么?”
“昨晚你喝醉了,今早我让兰儿给你换了身男装,不能耽误时间让你清醒,所以便自作主张的带你上路了。”高长恭看着刚刚醒过来的人,说道。
此刻两人并没有选择走官道,而是选择了山路,虽然要难走一点,却省略了那些路上看守的人,而且马车的话可以假装成两人出门经商办货而已。这样的打算是很不错,况且两人男装打扮,只要说是出门经商的兄弟便可,不容易引人怀疑。
“谢谢。”莫离撑起身子,坐在一边。
刚刚在醒来的自己还是不太清醒,莫离看着他,这男人还真的有点祸国殃民,这长相,难怪会靠面具来遮挡自己的面容。昨晚喝醉完全不再自己料想的范围,希望自己没有说出什么话。
“我们到前面的镇上就换成马匹,这样方面一点。”高长恭说道。
昨晚的事,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莫离对于昨晚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喝醉之后的事,只有高长恭知道,不过,还好的是,他应该值得自己信任,这种信任是相处了这么久之后建立起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没有更多的交集,每天只是例行公事一样做着事,只是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舍。
丹州境外
今天的天气竟然异常的好,三月中旬已是艳阳高照,虽没有炽热的温度,却让人们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鸟儿的鸣叫声听在耳里也格外清脆。河边的柳树开了芽,细细长长的柳枝垂在水面,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柳絮也飘了起来,白色的绒绒的柳絮飞向空中,一会儿便被风吹不见了。
莫离看着身前的人,这句再见有些难开口,但却不得不说,“长恭,若你皇叔那边问起来,你会有事吗?”
“放心,他始终是我皇叔,况且——”况且他对齐国还有用,不是吗?高长恭没说下去,莫离也明白是什么,是不会有事的。
“长恭,战场上无朋友,所以,就此别过,十二年,十二年之后我会再这里等你,还你的人情。”
“好,十二年之后,此地不见不散。”
莫离没有说话,翻身上了马背,接下来的路高长恭不能再走下去,只能她一个人走下去。莫离从怀中摸出一只簪子,扔给了他,“虽然是你送我的,不过你拿着,十二年之后再还我。”话说完便一扬马鞭,往丹州城奔去。
高长恭,你我以后只能是敌人。
望着离开的人,高长恭将簪子收入袖中,暗自笑了笑,莫离是真的不知道女孩子的发簪不能随便送与男人的吗?站了一会,直到那人的身影离开,消失不见,他才翻身上马,离开这里,赶回邺城。
第二十章 半个时辰后,丹州城的城门已经在莫离眼前,一切如三个月前一样,只是如今,再也回不到当初。宇文邕现在呢?他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你是何人?可有通关牒?”守城的侍卫并不认识莫离,出声询问道。
“在下莫离,你告诉独孤雄或崇夕将军便可。”莫离耐着性子说,还好,她没直接被赶出去。
“等通传后,才能决定让不让你进城,现在你先等着。”守卫让另一名守卫去通传,自己守着莫离。
莫离也不心急,反正独孤雄认识她,她不担心。只是,现下担心的是,她该怎样瞒住这三个月自己的去向。正想了一会儿,便看到独孤雄走了过来。
“独孤。”
“先回去再说,宪有书信,前日才到,说是让你亲启。”独孤雄没有问什么,直接领了人进去,守卫立刻将门关上。
莫离默默的跟在身后。
宪这个时候来信,究竟是什么事呢?而且时间这么准时,在她回来的时候,还是说朝中出了什么事?莫离想了想,难道是宇文邕知道了。
书房里,不停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莫离看信时,越往后看,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竟连手中的纸也拿不住,跌落在地上,身形不稳的跌在地上。
他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她是女人,知道她喜欢他,知道她待在高长恭身边。莫离觉得天快塌了,宇文宪呐宇文宪,你为何这般沉不住气,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却知道让他知道我骗了他,比让他恨我、杀了我还难受。他不会再信任一个背叛他的人,再也不会了!
独孤雄推门走进屋,一眼便看到莫离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周围散落的纸张,正准备走近去捡起来的时候,瘫在地上的人猛地抬头,看着他,“独孤,帮我准备一匹快马,我马上回长安。”
“怎么了?朝中出事了吗?”独孤雄,从未见过莫离这般慌乱的样子,以为是朝中出了事。
“放心,只是宪说我、我——失散的双生妹妹找到恶劣,一下子有些激动,让你见笑了。”莫离站起来,然后弯下腰去拾起地上的信,顺便将心情整理了一下。
“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事,我吩咐马房去准备。”独孤雄松了一口气,转身向房门外面走去。
双生妹妹?若是恢复不了女儿身,哪来的双生妹妹?!!宇文,你可愿再信我一次?
在丹州待了不到半日的莫离,立刻马不停蹄的向长安赶去,连衣裳都没换,只是多了一封信和一把剑,用来防身。
天色有些变了,不再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有乌云飘过,林子中也少了清脆的叫声,反而传来阵阵不讨人喜欢的乌鸦叫声。
当莫离风尘仆仆的赶到长安时,长安正是乌云密布时,天空随时都可以泼出瓢泼一样的雨水,当马赶到宫门前时,“轰!”,闪电刚过,一阵雷声便紧接着响起,三月的春雷,少有如此响亮的。
变天了!
“来者何人?不知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宫门侍卫拦住莫离,厉声问道。
“三品大夫莫离,有事求见皇上。”莫离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子,只是心里急切,才会连府里都没回。
“原来是莫大夫,皇上早已吩咐下来,让您来了去书房。”侍卫放下手中的护刀,让莫离进去,马由他们看着。
早有吩咐?莫离心中不解,宇文邕怎么知道自己要来?依往常的话,现在的她应该身在大牢中,而不是走在御花园里。突然,莫离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她的付出有回报了,不再是白白浪费。
“吱呀”一声,莫离经过何泉的同意推开书房的门,抬眼便看到了站在中间的人,心里明白她一进宫门,他已经得到了消息。
“皇上,莫离罪该万死。”莫离双膝跪下,抬头看向那人。
“哦?你有何罪。”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书房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宫灯亮着,这暗色恰好可以掩饰宇文邕脸上的表情。
宇文邕转过身,可以清晰的看到正对着宫灯的莫离脸上的表情。她似乎胖了一些,有一些他说不出来的事情变了。她,在那人身边应该过的不错,现在的她似乎没有了原来的冷硬,而是——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莫离心里有了些底气,但却底气不足的抬眼看他,狠了狠心,还是把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让头上扎着的头发披散下来,包住自己的脸,长发已长至齐腰的位置。
“皇上,莫离身为女子,却随军打仗,是为违法,但,皇上,莫离绝无歹心,请皇上定罪。”
“你既然知道犯了军规,便知道下场如何让,论罪挡住,如何发落?”宇文邕厉声问道。有的人,不能太轻易饶过,是该让她留个教训,免得本性不改。
莫离抬头看着他。难道是她理解错了吗?宇文宪并非这种意思,宇文邕还是要杀她!可是,她不甘心,她任死在谁的手里也不会不甘,唯独他不可以,唯独他——
泪抑不住的涌出眼眶,挺直的身子歪倒在地上,润湿的发丝贴在脸上,心里的悲戚止不住的涌上来,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吗?强撑起的身子一下子瘫倒到地上,声音止不住的从捂住嘴的指缝泄露出来。
“唉,你、真拿你没办法,起来吧。”宇文邕不忍再逗弄她,只好出声制止她。
听到宇文邕的叹息,莫离猛地抬头,正好看到宇文邕似笑非笑的脸和伸出的受。宇文邕看到莫离眼中的惊讶,有些尴尬的收回手,摸了摸鼻尖。刚才的做法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只是就这么伸出去了。
“皇上?”莫离笑了,他不会杀她。
“虽然可以饶过你,但你不能再以莫离的身份存在,免除后患。”宇文邕沉声说,在军中有许多不便,若是太过放纵她在军中,怕是日后会出事。
“莫离已告诉独孤雄,说是莫离的双生妹妹已寻回,所以我可以以妹妹的身份存在。”她不强求,恢复身份也好,少了许多提心吊胆,“但我回来的事,有人知道,这——”
“触怒龙颜。”
何泉领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走近之后,莫离发现那宫女竟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想了一会后,才明白何泉带人来的目的。现在,她要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吗?
“皇上,人已经带来。”何泉走向一边,恭敬的说。如今这是唯一的方法,在众目之下,只有这个方法可以让莫离这个人永远消失。
“你早已有了打算?”莫离连敬称都省了,急切的问。一命换一命,她——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只有这个方法,不然逃不过其他人的眼。”宇文邕背过身,没有看莫离。
何泉接受到宇文邕话中的意思,将早已备好的毒酒端到那名宫女面前,“你的家人,后半生无忧。”
“奴婢叩谢皇上。”她只是一名扑通的宫女,主子待她不好,家里贫苦,若用她的姓名换取家人无忧,值了。
莫离无奈的看着她喝下酒,更加无奈的是,原来、原来一个生命的消失可以这么快,上一次,上一次是谁?宇文毓,毒酒。下一个呢?高长恭,还是还有其他人?
“宪马上会进宫,然后带你回府,以后你将不再是莫离,而是莫絮,将会是朕身边的宫女,楚儿,宪会接回去。”宇文邕宣布着莫离的后半生,莫离是莫絮,而莫絮只能是莫絮。
“轰!”突然一声巨响,屋内被闪电照亮,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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