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与宇文邕完全不同的人,宇文邕身上是霸气、帝王之气,是沉稳、冷静,一股阳刚的男人魅力,即使宇文邕比他年幼,却更加成熟。而高长恭则是一种惊人的美,如同上天的杰作,身上是锐气,不同于帝王,却尖锐无比,刺人眼眶。
一身银色战甲在人群中很是显眼,银甲上染上了鲜艳的血色,和那张脸相映成辉,但手中的剑却毫不留情,不见半分留情。
莫离稍不留神,没注意身后的偷袭,还拉马准备去和高长恭过过招。只是在离他尚有十尺之时,利剑划破身后的空气向她袭来。莫离心中大惊,准备俯身躲掉,哪知根本来不及,箭头已经没入身后。
“啊!”瞬间,莫离只觉得痛入骨髓,叫道。身子一下从马上跌落下来,莫离心中念道,这一回是在劫难逃了。
“莫离!”宇文宪只能急红了眼杀掉围在身边的人,可无奈分身乏术,距离莫离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下。
莫离认命的闭上眼,突然回忆起了那一晚,独孤明静去世的那一晚,宇文邕一脸阴沉的回到府中。
“你?”莫离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把她拉到后园来要做什么,无奈那人又不说话,只好开口问。
“喝酒!”
宇文邕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将这股不良情绪排除,只能靠喝酒来麻痹自己。而此时他竟不想让宪和他一起,而是想到了莫离,想了想,可能是因为他口风紧吧。
后园中的下人们都已经让宇文邕给退下,只剩下他俩。寂静的空气中飘荡着花香和酒气,传入鼻腔,竟是有些好闻。夜空中,群星闪烁,莫离不记得上一次这么轻松的看星空是什么时候的事,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却分外分明。
宇文邕只是想有一个在身边带着,自己喝起了闷酒,一杯接一杯。他真的已经尽力了,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才能阻止那个人无止尽的杀戮,无止尽的贪婪。宇文护啊宇文护,你怎么对得起我父亲的嘱托?!宇文邕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为演变成今日的局面,也不明白自己的坚持到头来是不是也和他三兄一样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可是,他不得不坚持,他不得不坚持下去,为了这片江山,这万千人民,还有父亲生前的那一句“成吾志,此儿也”。
从小,他便不得不学习各种兵法,如今,他成了大司空,拥有极尊贵的身份,可是,他却不能手刃仇人,只能看着他继续杀害身边的人,而他只能袖手旁观。
“别喝了。”莫离看不下去,只好伸出手来制止。
宇文邕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道,“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莫离放开手,盯着他,“你认为这是办法?如果是这样,那你继续喝。”
呵呵,真的是,还需要一个小孩来教训自己。宇文邕放下酒杯,看了莫离好一会儿,知道莫离有些不安后,才开口,“送我回房吧。”
“是。”莫离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扶起他。
莫离没想到看上去不胖的他,竟然这么重,一刻钟的路程竟然让她走了半个时辰,真是的,怎么会这么沉!
“呼~”莫离好不容易将人扶到床上,呼出了一口气。
宇文邕或许已经喝醉了,或许是心力交瘁,睡了过去。
宇文啊,你——莫离看着这人的睡颜,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能带看着他。睡着的他,没有一点让人感到压迫的感觉。莫离一下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竟在那人唇上啄了一下,然后瞪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睁开眼的他。
宇文邕自小就警惕,睡觉也睡得不是很沉,有人靠近便会察觉。只是,这一次多少让他有些尴尬,一个男孩吻了自己。但看着那有些稚嫩的脸,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道,“下去吧。”
“是!”莫离脸上一阵发烫,仓皇的逃离这间屋子。
第十六章 高长恭听见对方主将一声大喊,很急切,往周边看去,正好看到莫离落马,只需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当日在云阳城外很嚣张的家伙。正由于要不要上前,脑中便冒出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你欠我你条命”。
罢了,欠债还报而已。
跃马向莫离方向跑去,在战场上,人马无眼,很容易把马下的人踩死,再晚一会儿,他欠下的债估计就还不成了。
“还好吧?”高长恭将人单手提上马背,没人看见,将她护在身前,往扎营地奔去,心里起了疑问,这个人也太轻了吧,一点也不想一个男人的重量。
莫离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远离自己而去,控制不住的想要睡去,只是胸口的疼痛太过于清醒,只能强迫自己睁开眼,刚一睁眼,便看到一张美丽的脸,想要说话,“唔——”
“醒着就好,少说话,现在我带你回去,欠你的,还你。”高长恭低声说,温润的嗓音具有安抚人心的效果。莫离知道,像这种人许下了承诺便会遵守,所以不用担心,她可以安心的睡过去了,只是,若他知道她战亡会有什么反应呢?
“饭桶!什么叫没找到?再给我去找!”宇文宪在大厅里大发雷霆,面带怒容,令手下的人不敢大口出气。
“齐国公放心,属下再派人去找。”丹州刺史暗自叹了口气。唉!这位齐国公发怒的样子和平常差太多。
独孤雄在一旁不语,收兵回来后,虽然胜了,但也损兵折将,占不了多少便宜。但宪的反应太反常了,难道那个莫离真有这么重要?皇上手下的某事不止这一位,比他更有谋略的更是大有人在,可这人怎么就让宪这么看重呢?
“宪,没找到不是好事吗?这说明他还活着。”
“我知道,只是担心而已。”宇文宪转身回到桌边,无奈的说,“皇兄很重视她,她不恩那个有事。”
“他到底是什么人?让皇上和你如此看重。”独孤雄严肃的问,这人的来历一直没弄明白,如此重用岂不是太草率了。
“一个有用的人。”
正待独孤雄想细问的时候,有人跑了进来。
“小人见过齐国公,独孤大人。”
“什么事这么急?”独孤雄见宇文宪没反应后便问道。
“长安有急召,让二位大人回都。”
听到这话,两人只能面面相觑。急召?难道长安除了什么事?
宇文宪心里有些放不下,莫离现在生死未卜,但是皇命不可违,他只能安慰自己想,莫离可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活下来。她那么放不下皇兄,一定回活下来的,还有楚儿,她俩情同姐妹,她一定不忍她伤心难过,还有他自己,她的至极,至交好友。她还要见到他和楚儿在一起的不是吗?
“明日,一百精兵对我回长安,独孤,你和崇将军镇守丹州,必要时采用莫离的办法。”
第二日晌午,宇文宪便带着一百人往长安赶去,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
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宇文宪一人回到了长安。一路上有惊无险,刚到长安就直奔皇宫,连府也没有回去。
“臣弟参将皇兄。”
“起来吧。”宇文邕放下手中的笔,向宇文宪走去。
最近宇文护的疑心越来越重,宇文神举已经被怀疑上,但是,六弟那人根本靠不准,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宇文宪这几日一直很忙,上次丹州之战的战况只是简明的将胜利的消息和折损情况上报了长安,而莫离生死未卜的事他并未上报,到现在为止,他的皇兄还不知道这事。他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告诉他这个消息。
“莫离呢?”宇文邕有些奇怪,往日有召一定到的人,今日居然没有出现,是有些反常。
“生死未卜。”
宇文宪刚说完这话,便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皇兄的身子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消失。周围的气氛静的可怕,冬日的寒风似乎在不停的灌入殿中,温度变得很低,低得渗人。“啪!”,烛火被不知来历的风吹灭,殿中的光线顿时暗了许多。
宇文邕说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没想到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那日他偷吻他的情形一下子浮现在眼前,他至今没有猜透他在干嘛。宇文邕抛开烦躁的思绪,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至于莫离——
“他不会有事!”顿了一下之后接着说,“堂兄对你虽有戒心,但却一直想拉拢你,如今神举被怀疑,你的示意会让他暂时忘了这回事,毕竟,你是皇亲。”
“嗯,莫离的下落我还会继续派人打探。”宇文宪说道。
“嗯。”
莫离在宇文邕身边待了两个年头后,生死未卜,但他们都相信,他会再回来,她不会有事。
北齐兰陵郡王府中多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虽然底下的人不知道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们明白这个人是王爷重视的人。他们还知道,这是一位模样漂亮的姑娘,伤重的她,至今都没有苏醒。王爷每天都会到她住的兰苑里看她,下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高长恭坐在床边,打量着床上昏睡的人。他们回到邺城已经有好几天了,但他还是没能从得知她是女儿身的震惊中完全走出来。难道在周朝无人发现她是个女人吗?不会,宇文邕是什么人,他们即使没有正面交锋,却也大概知道,精明如他,除非有人暗中帮忙,不然不可能瞒得住。
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宇文宪。除了他,他想不出别人,也只有如今的齐国公有能力,也敢这样做。
莫离睁开眼,雕花的床柱让她明白自己活了下来,只是脑子还有些混乱,不知道身在何处,但能肯定这里的装饰和她府中的完全不一样。刚想开口却只听见自己发出嘶哑的呻吟,床边动了一下,这才发现身边还坐了人。
“先别开口,伤口才刚愈合,小心弄裂了。还有,其他的事我大概都知道了,你要说什么以后再说,我现在叫人把吃的端上来。”高长恭慢慢的说道,见床上躺着的人脸色正常了才起身到屏风外吩咐丫鬟将吃的送来。
莫离听话的没有说话,因为她伤口真的很疼。莫离转着眼珠打量这这间屋子,雅致的装饰,让人从心里感觉舒服。不过听他刚才的话,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吗?应该是知道了吧。听到丫鬟离开的脚步声,屋子里又响起了水杯碰撞和倒水的声音。没一会,高长恭便端着水杯走进屏风后。
“喝点水润润嗓子,不然说话会很难受。”高长恭将杯子放在一边,将人扶起来后才拿起水杯让莫离喝下。
莫离有些不明白他的行为,若只是为了报上次的恩情,那救了她的命后随便派一个侍女伺候就成了,何必亲力亲为呢?不过现在顾不上这些,先让嗓子舒服一点才是当前的任务。
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后,莫离才开口,“谢谢。”
“不用,不过你怎么是个女人?”高长恭放下杯子让莫离重新躺下后开口问道。
莫离不知道该怎么说,很简单的事情说起来却很复杂,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了,瞧你那样,不说便不说。只是这几天你在府中好生休养就是。难道他不知道你是女儿身吗?”高长恭看她的表情,摆摆手道,“你似乎听重要的。”
莫离本来脑子就想得多,加上现在的情况特殊,神经更加敏感。“怎么?重要的话把我拿出去邀功,还是拿来威胁他们?没想到这个重要人物还是个女人吧?这种事,足够让周朝丢脸了吧,让他们处死我最好了,不是吗?呵呵,要不要我再提一个建议?把我送去做官妓?这样不是更好?”
莫离长久压抑的情感,一下子宣泄出来,心里很难受,那些官场上的事实在不适合她。残酷的训练更是难移忍受,而女扮男装的种种不便让她感觉无奈,她不得不时时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她要担心宇文邕每日的处境,处处防着别人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过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只是、只是因为他,她可以接受。但是面对他的冷淡,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在他心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什么都不是,不是!!
“我高长恭没你想的那么卑鄙,说话何必句句带刺?若是不信我,现在你可以立刻就走!”
“高长恭有些气恼。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说话如此剑张拔弩,句句带刺,一时气极,不关床上的人含着泪的眼,拂袖而去。
高长恭一走,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莫离呼吸的声音。天色渐渐暗下,有丫鬟前来点灯,却让莫离赶了回去,她更适应黑暗,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敢放任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会让她平静下来,她真的不会为人,一切的缘由都是她太自私,总是不自觉的伤害别人。
第十七章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距离那天之后已经有十天了,莫离再也没有见到高长恭,高长恭也再没有出现在这里。
“兰儿,你家王爷的书房在哪?”正值晌午,难得一见的太阳终于露出了脸,让人在冬日里暖和了不少。看积雪融化,大地回春,没一样十五都在向人们宣布着——春天来了。
“小姐是要找王爷吗?这个时候王爷都在书房呢,你何必这就带你过去。”兰儿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性子单纯。在她的思想里,这个姑娘是王爷的心上人,但是却起了争执,不过小姐现在要去找王爷,那就说明他们有了和好的迹象。
“不用了,你告诉我怎么走就好。”一直习惯男装的她一下换回女装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女孩的天性使然,让她认为自己的装束还不差。
“好吧,除了院子往东走到第二个路口时走左边的那条,一直走就到了。”兰儿无奈的说。
莫离听了之后,理了理裙摆后向屋子外面走去。昨天她才被大夫允许下床,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不能碰水,也不能裂开,以免化脓。刚出院子,便看到横竖交错的石块路和错落有致的回廊,有几颗梅花还怒放着,似乎在用尽余生的力量向人们展示它们最美丽的时候,美得炫目,却也凄凉。
停留了一会儿的功夫才向东边走去,和兰儿说的一样,没一会儿她已经站在书房门外,外面没人是她所庆幸的,只是不敢进去,怕进去之后不知道说什么好。在门外徘徊了搞半天才决定还是先走好了,等改天寻了个好时机再来好了。正准备走时,里面却传来声音。
“来了,为何不进来?”
被人发现了。莫离转会身子,既然被发现了,要是她再走,那真的是她的不对了。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被满屋子的书吓愣了一下。满屋是有点夸张了,但是那放着的几个高大的书架却真的是满满的放着书却是真的。每一本书都理得很整齐,而且都没有积灰,若不是主人随时翻阅便是有人打扫得很勤。
高长恭看着进门的人,那日拂袖而去或一直再未见她,到不是心胸狭隘,而是宫中的事绊住身形,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顾及其他。看了一会安人居然还愣在那里,细看之下原来是出神恶劣,不过换上女转的她没有英姿飒爽的样子,却多了几分娇俏。
“你喜欢看书?”恐怕他在不出声,这莫离不知道要发愣到什么时候了。
“嗯。”听见声音的莫离回过神,看向走至身旁的人,“那天,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早忘了,你不必介怀,人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他合唱不明白,身在皇家,他有太多的无奈,身不由己。连同这副脸也是他时时担心的,一个男人生了一张七分似女人的脸,为他带来了许多的麻烦。父亲早逝,而他从小一个人要在众多的杀戮中存货,受了非常人的苦,幸好,有斛律一族待他尚好。
听到他这么说,莫离松了一口气。不过,她还想有一个要求,而且一点也不过分,“你能不能让我在这看书?我不会打扰你。”
“你想来的时候过来便是,我会吩咐下去。”高长恭没有由于的答应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
两人互看对方一眼,都笑了一下,尽释前嫌。
转眼,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这是的天气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