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烟雾正袅袅的往空中飘了过去。
燕昊手执香烛朝萧皇后的牌位跪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拿着香烛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来时,地面上已经是一层水,分分明明便是泪痕。
慕微在旁边瞧着心里头发酸,她不由得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更是悲伤不已,接过宫女递上来的香烛,祭拜了萧皇后,忽然间再也忍不住泪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燕昊知道她心里头难过,伸出手来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微儿,虽然母后已经过世,可她在九泉下也是希望咱们要好好的活着,别再伤心了。”
慕微含泪点了点头,将燕凤晨从李妈妈手中接了过来交给了燕昊。燕昊抱着燕凤晨,让他在萧皇后牌位前晃了晃脑袋:“母后,这是你的孙子,他来看你了,母后心中可高兴?”
一阵风忽然从外边钻了进来,吹得四周的幡幛不住的飘了起来,旁边的内侍与宫女脸上都变了颜色,有胆小些的宫女失声喊道:“皇后娘娘来了!”
燕昊出神的看了一阵那飞舞的幡幛,那招魂幡本是薄薄的白色丝绸制成,风从窗户那边吹过来,四处乱舞也是正常。那幡幛开始飞起在空中,然后慢慢的又落了下来,最后归于平静,仿佛从来没有起来过。
“母后,刚才若真是你过来了,那你也该放心了,南燕已经复国,昊儿现在也已经娶妻生子,就等过些日子将母后迁入皇陵。儿子知道母后应该不喜欢跟父皇葬在一处,儿子打算将母后葬在皇陵东,去大虞将父皇遗体接回来葬到皇陵西边,你们以后便不用日日相见了。”
燕昊永远记得萧皇后摸着他的头发暗暗掉泪的晚上,而他的父皇却在另外的宫殿里与一群年轻貌美的妃嫔们把酒作乐,根本没有记起这未央宫里的结发妻子。他的太子之位是母后多方设法才保住的,按着他那糊涂父皇的心思,他这太子之位是要早早儿让出来给他三弟的,全凭母后一力承担,通过萧国公府私下里联络了不少老臣才让他继续住在东宫。
母后被父皇打入冷宫,被火烧死,父皇派人去江州捉拿他,废去他的太子之位,这些事情一件件从眼前一闪而过,燕昊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抱着燕凤晨向萧皇后的牌位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慕微慢慢的走了出去。
“燕昊,皇宫……真是那般难熬?”慕微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她联想到了大虞的后宫,那里有她的姐姐,正在朝凤宫住着,想必日子也过得十分艰难。
“微儿。”燕昊感觉到她语气里的几分犹豫,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皇宫里的生活难捱不难捱,全在于看是谁在皇宫里住着,并不能一概而论。”
慕微低头想了想,抬起脸来,脸上全是快活的笑容:“是,你这句话说得好,那是要看有些什么人在这宫里边住着。”
“所以……”燕昊低声在慕微的耳边道:“你完全不必要这般担心,虽然你打扮得这般美貌我很欢喜,可若你是听着那些流言蜚语才将自己故意打扮的,那便大可不必,我心里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瞬间,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将她淹没,慕微抬起头来,讶异的看着他:“燕昊,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只不过是想让你高兴罢了。”
燕昊微微一笑,牵着慕微的手往前边走了去:“你这样想很好,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好。”慕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眼中隐约有着泪光。
第二日燕昊一早便出去上朝,慕微起床以后,先与燕凤晨嬉闹了一阵,正准备抱着他喂奶,就见一个姑姑领着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妇走了进来:“娘娘,这是新来的奶娘,娘娘身子金贵,且让她来给太子殿下喂奶。”
慕微摇了摇头,朝那少妇淡淡一笑:“不用了,我生的儿子,我自己喂养,不想假手他人。”她很坦然的将燕凤晨抱在怀里,侧出一边白玉般的肌肤来,燕凤晨闻着那熟悉的香味,小手小脚攀在她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喝着乳汁,似乎很是欢畅,一双小手按着她的胸口,还不住的用手指挠了挠。
那姑姑还想再劝,李妈妈朝她摆了摆手:“这位姑姑,你便别说了,娘娘将小皇子生下来以后便都是她亲自哺育的,小皇子也习惯喝她的乳汁,何必再换人?赶紧带着她出去罢。”
那姑姑有几分尴尬的站在那里,身后那个少妇脸上似乎有些惶恐不安的神色,她看了看慕微,似乎有几分拘谨,可却还是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跪在了她的脚边,眼睛里边渐渐的红了,然后泪水一滴滴的落了下来:“娘娘,我是实在没办法才想着要进宫来做奶娘的,若是娘娘不用我,我便没银子拿回家去养活家里人了。”
慕微见着她哭得可怜,吩咐李妈妈拿了十两银子给她:“劳烦你来皇宫里走了一趟,这便算是你的辛苦费,快些拿着回去,再到旁的大户人家里去看看,有没有要奶娘的,我这里反正是用不上的了。”
那少妇趴在地上依旧哭了个不歇,李妈妈有几分不耐烦,拿了银子便塞到了她的手中:“还不快些出去,别让娘娘心里头不痛快!”
那姑姑叹了一口气:“娘娘,富贵人家里都没有自己喂养孩子的,更何况是宫里的娘娘?她也着实可怜,娘娘不如将她留下来罢。”
慕微挑了挑眉,声音有几分清冷:“出去。”
☆、第158章 进宫觐见
? 阳光和煦的照了进来,地上黄澄澄的一片,那少妇跪在光影交错的那处,脸孔竟也如白玉一般。她弯腰匍匐在那里,眼中似乎已经没有了泪痕,站在一旁的姑姑弯腰将她拉了起来:“快些走罢,没听到娘娘说的话?”
衣裙悉悉索索的响动,一群人慢慢的退了出去,慕微眯眼瞧了瞧那几个人,嘴唇边浮现出一丝冷冷的笑容:“妈妈,这位姑姑可是东宫里的人?”
李妈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才来了这几日,人都不大认得全。”
李妈妈本来是要跟着柳润声回柳府的,可燕昊却让她到皇宫里留上一段时间:“晨儿与妈妈最相得,妈妈且帮着搭把手照顾着,等晨儿熟悉了东宫再说。”
见着燕凤晨小手小脚不住的划拉,李妈妈心里头一软,连忙答应下来:“太子殿下,那老奴住到小皇子百日再走。”
虽说现在这东宫已经不需要她来打理伙食,可燕凤晨事儿多,李妈妈一直忙着与慕微一道照顾他,周围的姑姑宫女却是很少留意,所以都不大认识。听着慕微问起这姑姑,她皱了皱眉,只能摇头。
站在一旁的宫女插了话:“回娘娘的话,这位姑姑名唤做春容,乃是那内务司的掌事姑姑,专管着后宫日常事务调度,以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最是信任她。”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觉得奇怪,哪位姑姑便这样猖狂,带个奶娘进来一定要往我这里塞呢。”慕微轻轻拍打着燕凤晨,心中疑虑未消。按理来说,自己说一句不要奶娘,那位春容姑姑即便是再得宠,也该是照着吩咐赶紧乖乖的将那奶娘带走,但她却是一副我要将奶娘塞进来的神态,让她瞧着颇觉得蹊跷。
还有便是那奶娘也很是可疑,竟然还跪到她脚下哭哭啼啼,这乡野角落里出来的村妇,竟然会有这般胆色,谁给她的?慕微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心里总有些淡淡的不安,这南燕皇宫里边,虽然现在还只住着她与燕昊两个主子,可怎么都觉得有一些奇怪的气氛,今儿这事,可得让燕昊好好去查查,她不能让任何人算计到她的晨儿。
“娘娘,外边有几位命妇带着自家小姐要觐见娘娘。”正在沉思,有一位姑姑拿着几张名剌进来,恭恭敬敬的呈了给她:“娘娘是见还是不见?”
慕微低头看了看,有大司马夫人、太傅夫人,还有几位没有写官职,只不过名剌上有燕昊的签字。既然燕昊都准了,自己又何必将她们拦住?慕微瞧了瞧那几张名剌,有个姓左的,还有一个姓史的,看起来便是那晚上夜宫女们口中谈起的两位小姐了。
“传。”慕微轻轻一笑,朝那姑姑点了点头:“带她们进来罢。”
几位夫人与几个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少女慢慢从外边走了进来,几人弯腰朝慕微行了一礼,抬起头来,看见她怀中抱着燕凤晨,不由得有几分吃惊。几位夫人倒是沉得住气,带着女儿们便坐了下来,只是那几位小姐,却拿着眼睛不住的打量着趴在慕微怀中的燕凤晨,有人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
“听闻娘娘天生丽质,世上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司马夫人朝慕微热络的笑着:“不知娘娘出身哪位慕家?是那泉州的慕家还是漳州的慕家?”
慕家在南燕根本不是什么世家,泉州的慕家乃是与外来的异族人通婚以后,经过海上经商才发达起来的,而那漳州的慕家与泉州的慕家本是一家,后来两族祖先意见相左,领了自己的子孙去了漳州,慢慢发了起来,虽然不是经商,可也没有出什么高官,最多也不过是有个吏部侍郎罢了。
大司马夫人这般问,其实便存着些取笑的意思在里边,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心照不宣,脸上都有些讥讽的神色。慕微笑吟吟道:“都不是。”
“那……”大司马夫人露出了一副惊讶神色来:“不知娘娘是哪个慕家呢?怎么我未曾听到更有名些的慕家?”
“我出身哪个慕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殿下娶了我,生下了小皇子,左夫人,不是吗?”慕微朝大司马夫人笑得一脸灿烂,她完全不必要将自己的身世透露给她们,只要让她们知道燕昊的心在哪里,那就足够了。
大司马夫人顿时没了话好说,呆呆的坐在那里,脸色尴尬:“可不是这样。”
“姐姐,你这样说可不对。”大司马夫人身边的那位小姐忽然便站了起来,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容:“这皇族血统高贵无比,怎么能让一些乡野之人给混淆了?姐姐你看,对面那几个,家中都不过是有些田地的,趁着复国的机会,献了些银子给太子殿下,便一心想着要混进宫里当娘娘了,岂不是可笑?”
左秀娟在府里素来猖狂,即便是大虞人统治南燕的这一年多里头,她也没有停歇过。她是大司马的嫡出女儿,出身高贵,身份可比对面坐着的那几个土包子要高得多,甚至是比那坐在屋子中间主座上边那位来历不明的太子妃要高。
她站在那里,高高的昂着头,脸上全是快活的笑容,眼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我就是看不起你,要将你踩到泥土里,你又能拿我如何?
慕微打量了这位左小姐一番,容长脸儿,颧骨有些高,一双大眼睛倒还是耐看,只是那嘴唇太薄了些,显得有些刻薄。她笑着望了望左秀娟,口气里有几分惊讶:“我怎么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妹妹来?”
“姐姐,你又何必装模作样呢?”左秀娟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登基为帝以后,肯定要广选后宫,像我这等容貌才华,又出身高贵,自然是会被选了进宫来的,那时候我们岂不是姐妹了?我遵着你伺候太子殿下早,才喊你一句姐姐,这可是敬语。”
瞧着那太子妃一副躲躲闪闪的模样,就是不肯说出自己的出身,看来肯定是上不了台面拿不出手,自己不过是看着她现儿坐在这主座上边才喊一句姐姐,等着太子殿下登基,她被选入宫中,指不定现在这位太子妃还得向她低头行礼呢——按着这身份地位,皇后娘娘不该就是她才有资格?
慕微瞧着左秀娟站在那里,没有动气,只是望着她微微的笑:“左小姐果然妙语连珠,倒让我知道原来这姐妹竟然是这般好认的,自己还不知道,一忽儿便做了姐姐。”
坐在大司马夫人旁边的是太傅夫人,她修养比大司马夫人要好些,没有摸清楚慕微的性子之前,她并不想开口说话,只是她身边的女儿史巧珍按捺不住了,见着那左秀娟似乎出尽了风头,就连太子妃都避让着她,她心中很是不忿,站了起来朝慕微行了一礼:“娘娘,你完全不必理睬她,她这人素日里便是这般猖狂,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史巧珍,这里轮得上你说话?”左秀娟有几分脸上挂不住,转过来便朝着史巧珍呵斥了起来:“我在与太子妃说话,你来插嘴作甚!”
“既然你知道是在与太子妃说话,哪有这般目中无人,这姐姐可是你乱叫的不成?”史巧珍反唇相讥:“也不拿面镜子去照照,你与娘娘的容貌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哪里轮得上你来喊姐姐的?”
这屋子里登时便热闹了起来,左秀娟与史巧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高兴,对面坐着的那几位夫人小姐看得目瞪口呆。这几人确实都是乡间富绅的女眷,因着在南燕复国里送了银子给燕昊,算是出钱买了个爵位。燕昊封了他们“显翁”的勋位,却并未授官给他们,几人心中有些不足,拼命想削尖了脑袋往上边钻,想来想去,便打上了送女儿进宫的主意。
她们原先一直住在乡间,没有请教养娘子,也没有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的行事举止,冒冒失失的到了江都,才一出来便被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嘲笑得差点要掉了一层皮。几位小姐只觉羞愤难平,可却架不住祖父或者父亲描绘的那番荣华富贵:“进宫当了娘娘,穿戴吃喝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有一百多人服侍你一个呢。”
几位小姐没有被这穿戴吃喝鼓动起来,只是见了燕昊一面后,却全部转了心性,一心一意的想着要进宫,要伺候在燕昊身边。家里自然欢喜,赶紧做了精致衣裳,买了最时兴的首饰,将她们打扮好了送到宫里来觐见太子妃。
说是说觐见太子妃,其实却是想给以后进宫铺条路子,让太子妃知晓,她们家里复国有功,就连燕昊都要卖她们家里的面子。几位小姐跟着自家母亲高高兴兴的往皇宫里赶,却没想到在门口遇着了几位达官贵人的女眷。
本来想躲着些,没想到大司马夫人却迎了上来,一把攥住了其中一个人的手:“周夫人,可也是来觐见太子妃的?咱们一道儿进去罢。”眼睛瞄了瞄她手中的那张大红烫金名剌,心中暗自好笑,上边只写着一个勋位,花了这么多银子,竟是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捞到,这也是做了一桩亏本买卖。
那夫人猝不及防被大司马夫人拉住,心中疑惑,不知她为何今日如此热情,可也没有多想,朝女儿看了一眼,示意她跟了过来,其余几位见着,以为大司马夫人到了皇宫,自然要收敛些,也就大着胆子一道进宫来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司马夫人本来是打着主意,想让那些乡下人衬托出自己女儿的聪明伶俐,可没想到自己女儿竟然这般沉不住气,只将家里的那副做派抖了出来,而那位太傅家的史巧珍却毫不留情的将女儿的面子扫了个一干二净,结果两人在这宫里争得面红耳赤。
对面几个富绅的女眷瞧得稀奇,有一位小姐低声道:“她们这模样,不就跟那斗鸡儿似的,两人都脸红脖子粗了呢。”
旁边一位小姐“嗤嗤”的笑了起来:“可不是,只差身上没毛,若是有毛,肯定也是根根竖起的了。”她们好不容易才逮着个嘲讽那些贵家小姐的机会,又怎么肯放过?顷刻间这屋子里头有吵架的,还有讨论斗鸡模样的,好不热闹。
慕微轻轻拍着燕凤晨,他似乎已经被这吵闹声弄醒,正很不满意的扒拉着小手,仿佛想要将那些讨厌的声音都从耳朵边上赶出去。慕微瞧着儿子这模样,这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