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主意。
自从来了别院,慕微与他没有以前那么多争执,她对自己不再那般冷漠,不时能在她脸上见着笑容。她又开始拿笔画画了,让丫鬟们去外边折了梅花回来插瓶,她则照着那梅花的姿态挥笔作画。
“微儿,还记得那个时候我给你去折昭阳宫里的梅花?”赫连毓含笑看着慕微,只觉得此时他实在是天下最幸福的人,慕微的笑容疏淡,可是她眼中那亮闪闪的波纹却让他觉得格外的熨帖。
“是,那时候你经常给我去折梅花,昭阳宫里的梅花很美。”慕微点了点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我记得那里的梅花有许多种,骨里红梅是我最喜欢的。”
骨里红,是一种珍贵的梅花,顾名思义,就是连骨子里都是红的。那梅花不仅是花朵,就连树皮也是红色的,开得极其鲜艳,远远瞧着就如一团火。
“我今日进宫赴除夕夜宴,替你去昭阳宫折几支骨里红梅过来。”赫连毓听着慕微赞那梅花,心中一动,不少往事都被勾勒了出来,他在梅花树下钻来钻去,梅树上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弄得他一头都是雪。
“不必了,王爷,从宫里回来应该差不多是子时了,你还要来别院,实在太晚了些。”慕微朝赫连毓柔柔一笑:“王爷的心意慕微领了,可还请王爷爱惜自己的身子!”
见着慕微关心自己,赫连毓更是得意,他觉得自己与慕微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近。他朝慕微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安歇,我明日再来看你。”
慕微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浮现,赫连毓端着酒盏,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燥热,可能是这大殿的暖盆烧得太旺了些,他伸出手将衣领拨开了些。一阵冷风倏忽入怀,让他全身已激灵,那燥热才褪去几分。
“皇弟,你那王妃怎么没有跟过来?”正在想着,就听坐在主座上的赫连铖在问话,赫连毓一怔,赶紧站起来回答:“回皇兄的话,王妃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臣弟让她在家休息,已经与母后与皇嫂说过这事情了。”
“哦,原来是这样。”赫连铖忽然间似乎有一丝失落,他本来还想可以看见慕微的,没想到她却没有来。转眼看了看慕瑛,见她微微拉长了脸坐在那里,心中一阵愤怒,慕家的人没一个好的,自己何必惦记?他恶狠狠的伸手掐了慕瑛一把,将她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不过是想找个机会惩罚那个慕微罢了,又不是真心想见她!赫连铖心中暗自哼了一声,慕瑛用得着摆这副脸色给他看?
慕瑛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里没有半分异样的神色,她只是漠然的望着这大殿,大殿中央,那些乐伎们依旧在歌舞,真是盛世繁华的景象。
☆、第104章 夜探别院
开场的歌舞即将完毕,各色的长长水袖拖曳在地上,大殿顶上飘飘扬扬的洒下点点金箔,就如仙境一般,袅袅白烟缓缓而起,就听一阵琴声铮铮作响,就如山间清泉,奔流而至。
紧接着,管乐齐鸣,乐坊奏响了除夕夜的华章,那乐曲丝丝入扣一般,将在场的人心全部抓住,好像要被吸引进这美妙的音乐里边,再也没法子解脱。众人脸上都出现了陶醉的表情,除了赫连毓。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昭阳宫折几支梅花,悄悄送去别院,放在慕微的内室外边,让她明日一开门边能见着这殷红的骨里红梅。他的手轻轻的在桌子上拍打着,似乎在和着那乐曲的节奏,可心里却是乱成了一团,只希望这夜宴快些结束。
幸得这歌舞与奏乐时间并不长,约莫半个时辰,一切都结束了,赫连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开始向群臣敬酒,大家也赶紧端起酒杯来作答。宫娥彩女们流水般托着盘子上来,衣香鬓影,暖风熏得食客醉。
赫连铖不住得探过身子来于赫连毓交谈,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眉头皱了皱:“皇弟,似乎有心事?”
高太后坐在慕瑛身边,听着赫连铖发文,也关切的望了过来,她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袖的内里,汗津津的从手心里渗透出来,若此时坐在她身边的是赫连毓,那该有多好。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她身边坐着的,一直是赫连铖。
眼睛瞟了瞟右首,那边坐着慕华寅,他正在殷勤的给夫人布菜,两人不时的相望而笑,那画面温馨而甜蜜。高太后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慕华寅也不知道还能神气多久,赫连铖究竟什么时候对他下刀子?只有在慕华寅倒了以后,自己才可以开始布置该做的事情。
高家的势力,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般弱,高太后心中微微一哂,有势力难道还要显露出来?像慕华寅那般显山露水,简直就是自取灭亡。她的护甲从桌面上划过,一条浅浅的痕迹在桌子上显现出来。
“回皇兄的话,臣弟并无心事,只是这些日子偶感风寒,有些没精神。”赫连毓勉强朝赫连铖一笑:“臣弟向皇兄告假,可否用过饭便先回府?”
赫连铖看了赫连毓一眼,心里暗道,或许赫连毓是想回去陪他那娇滴滴的王妃?他转脸瞥了慕瑛一眼,她们姐妹俩的侧面真像,慕家人为什么都长得那般美?他忽然心中暗暗的生了一股闷气,眼前的食物忽然失去了它的美味,颜色也不好看了。
“皇兄?”赫连毓低声喊了一句,赫连铖这才惊觉自己还没有回答赫连毓的话。他点了点头:“准。”
赫连毓高兴了起来,拿着玉箸的手都有几分颤抖,胡乱扒了两口饭,就准备离席。宇文如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王爷,你不等妾身了?”
赫连毓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坐马车回来罢。”
宇文如眉呆了呆,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赫连毓大步走出去的背影,鼻子一阵发酸,原以为自己还能与他共度除夕,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毫不留恋的走了。他哪有偶感风寒?根本就是不想与她呆在一起,他心里头想的是慕微,带她进宫,该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口谕,他不得已而为之。
美酒珍馐瞬间食之无味,宇文如眉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双眉毛怎么也展不开,宇文老夫人在对面瞧着,心里有些怜惜自己孙女,可又没有办法,只能见着她愁眉不展,心中不住在打着主意,究竟该给她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让赫连毓喜欢她。
夜宴过后便将近子时,赫连铖领了众人出去看焰火,金水湖畔的那块大坪上已经被清扫了出来,小内侍们扛着硕大的烟花往那边走了去。不多时,就听“砰”的一声,天空里绽放了一朵鲜艳的牡丹,最开始那红色的花瓣紧紧包裹在一处,然后慢慢的展开了,重重叠叠的花瓣,银黄色的花蕊,在那暗夜的天空里璀璨夺目。
赫连毓从昭阳宫里折了几枝骨里红梅,正骑马往别院那边过去,忽然就觉天空明亮起来,抬脸一看,见着一朵牡丹开在黑色丝绒般的夜空,不由得笑了笑:“每年都放焰火,难道还没看够?”
明年,他便可以携着慕微的手一起看焰火了,赫连毓的心里暖烘烘的一团,虽然捧着梅花的手冻得有些发冷,可他的心却是热烘烘的一片。齐敏与齐木跟在赫连毓身后往前赶路,见着他一个人跑到了前边很远,两人无奈的看了一眼,王爷对王妃真是情深意重,这么晚了还想着要去别院看望她。
别院的院墙就在眼前,赫连毓勒住马,看着那静默在雪地里的院墙,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羞涩,就如初次去见情人的少年郎一般,他慢慢的从马背上下来,低头看了看那红艳艳的梅花,有些花朵已经在路上掉了,可那梅花依旧还是那边娇艳。
“王爷,我去喊门房起来开门。”齐敏赶了过来,牵了马就往前边走,赫连毓喊住他:“不用,我偷偷翻墙进去,看看王妃就出来。”
齐敏与齐木都是一怔,望着赫连毓那张认真的脸孔,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连毓脸上有一丝羞涩的笑,他将马缰交给齐敏:“我不想让旁人知道我过来了,我要偷偷将这梅花放到王妃窗外。”
他走到院墙旁边,纵身而起,飞过墙头,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齐敏叹了一口气:“王爷实在是用情至深。”
齐木摸了摸脑袋,看了看那道院墙:“我就想不通,为何王妃一定要住到别院里头,到王府里住着岂不是更好些?也方便王爷照顾她。”
“主子们的心思,咱们又怎么能懂?”齐敏摇了摇头,眼里又迷惘的神色,怎么他瞧着王妃似乎有些不想让王爷接近的感觉,她总是那般淡淡的颜色,仿佛从来不会很欢喜,也没有悲伤,谁都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赫连毓翻过院墙,偷偷的往慕微那院子里走了去,他落地很轻,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白色的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很浅,只有一点点的黑色暗影。走到主院那边,他故技重施,依旧逾墙而入,走过前院中庭,只要再过一扇月亮门就到了后院。
他望了望月亮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微微一笑,飞身而起,就听到簌簌的响声,院墙附近的树上有积雪摇落,点点落在他紫色的大氅上边。赫连毓没有顾得上这些,只是飞身进了后院,后院的雪地上有着交错的脚印,看来慕微带着丫鬟们在这里远眺了皇宫那边的焰火。
内室里还有着暖黄的灯光,却没听着有说话的声音,微儿睡下了没有?赫连毓心中一阵激荡,抱着梅花轻手轻脚的朝那内室走了过去。
站在窗下侧耳倾听,秋月在里边小声的说话:“王妃,今晚那焰火好似没有往年那般盛大了,也就几朵好看些的。”
“皇上不是说要勤俭持国?可能减了些罢。”慕微柔柔的声音在里边响起,听得赫连毓心中一阵甜蜜,微儿的声音可真是好听,就如春风拂过一般,让他全身都舒泰了起来。
“秋月,我这眼皮子直跳,实在有些不安稳,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情。”慕微在床上翻了个身子,现在她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肚子也有些显形,晚上睡觉的姿势有些不方便,走过觉得侧卧不是,正躺着也不舒服。
“王妃,你想太多了,现儿好好的,哪有什么事情?”秋月走了过去,替慕微掖了掖被子:“咱们在别院,没有人打扰,清清静静的过日子,王妃你是想得太多了。”
慕微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额头,上边已经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子,灯光下,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些:“我这肚子里头似乎有动静,好像他在乱动。”
“王妃,你才四个多月身孕,如何就会觉得有动静了?大夫不是说要六个月上头,肚子里的小公子才会动弹吗?”秋月走过来,拧了一块帕子替慕微擦着额头:“王妃,你真是想得太多了。”
“扶我起来。”慕微颤抖着伸出手来,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心慌意乱的感觉,似乎悬在半空里,不能着地。
见慕微掀开被子,秋月唬了一跳,走上前去扶住慕微:“王妃,仔细冻坏了身子!”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脆响传了过来,主仆两人都唬了一跳,两人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外边的动静,就听着赫连毓的叱喝声入耳:“燕昊,你这卑鄙小人,不是说过不再见微儿,如何又赶了过来?”
慕微的脸色一白,抓住秋月的手,身子摇摇欲坠,她的眼睛黑亮,望着那盏烛光,幽幽的流出泪水来:“燕昊,他来看我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后院里一片银装素裹,白得刺眼的雪地上,面对面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赫连毓,一个是燕昊,这一对仇敌,又一次相逢了,在这除夕的夜里,在这别院的雪地上。
赫连毓的脚边躺着几枝梅花,此时已经看不出那红艳艳的颜色,在白色的雪地上,它只留下了黑色的影子。方才赫连毓正准备将骨里红梅放到窗前的一个桶子里,一低头,便从桶子的水里看到了一个人的倒影。
心中一惊,直起身子飞快的朝那个人影看了过去,他便发现有个穿着一袭白衣的人正站在内室前边的树上,低头凝望着他。
那眉眼,实在太熟悉了,那不是燕昊?赫连毓心中有气,怒喝了一声,真没有想到燕昊竟然这般无赖,上回放过他,条件就是慕微不会再与他相见,可是他却又来了,踏雪而来,站在慕微屋子这里!
“燕昊,你这个卑鄙小人!”赫连毓将梅花扔下,从腰间将软剑抽了出来,虽然皇宫不能带兵刃进去,可却没有人敢来检查他,而且他的软剑是缠在腰间的,大氅遮挡着,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燕昊,你不是承诺以后不再见微儿了?你怎么又来了?”银光一晃,赫连毓将软剑刺了出去,直奔燕昊的面门:“说话不算话,你还是个男人吗?”
“赫连毓,我可没有答应过你不见微儿,是微儿答应了你,她此生不再见我。”燕昊很快的闪避躲过了赫连毓的一剑,他气定神闲的望了望赫连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微儿没有见我,她信守了诺言,你可不能责怪她。”
“微儿、微儿!”赫连毓气得几乎要发狂:“微儿是你喊的吗?”他扑了上去,软剑哗啦啦的刺了过去,已经完全不讲招数,只是拼命的乱划。他恨得直咬牙,恨不能将燕昊身上刺出十几个窟窿来,让他再也不能动弹。
“赫连毓,你何必动气?”燕昊一边躲闪,一边笑着分辨:“我都说过了,微儿并没有见我,我那日也没有答应你此后不再见微儿,哪里有违反约定?再说微儿这个名字,我想这么喊,你还能阻止我不成?”
赫连毓没有回答,只是咬牙朝燕昊扑了过去,虽然他的功夫比燕昊稍逊一筹,可他却管不了这么多,他就想揪住燕昊,狠狠的将他砍倒,让他再也不能狡辩,让他那种轻松愉快的笑颜再也没法子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来。
“王妃,怎么办?外边打起来了,要不要去看看?”秋月有些担心,见慕微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着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慕微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她真想冲出去制止他们两人的打斗,可是她已经向赫连毓发誓过,她不会再见燕昊一面,若是她违约,恐怕赫连毓都不会容许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慕微伸手摸了摸肚子,手心里更热了几分,站在那里,几乎六神无主。
“王妃,得快些想个法子,王爷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那个人过。”秋月见慕微站在那里就像木雕泥塑一般,伸手轻轻推了推她:“王妃你真不出去?”
如何不想出去?慕微的眼中有几分潮湿,她多么希望见燕昊一面,哪怕只有一眼,也觉得心里快活,只是这种形势之下,她却不能出去,她的脚就像被钉住,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雕花窗户。
若是夏日,用的是茜纱糊窗,还能见着两人交战的身影,可现在却是冬天,窗户上早换上了厚实的织锦,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着外边传来的怒喝之声,还有那兵器挟带着风声呼呼的响。
“秋月,你出去说一句,让他们去别处打,别惊到了我肚子里头的孩子。”慕微坐了下来,一只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或许,用这模棱两可的话,能让燕昊与赫连毓的打斗停下来。
她不是个好女人,她愧对燕昊,也愧对赫连毓,她在他们之间摇摆着,名义上是赫连毓的王妃,实际上却怀着燕昊的孩子。而且,她还准备抛弃他们两人的孩子,孩子一出世,就会别送到旁人那里去养育,今生今世不会再相见。
慕微坐在那里,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她不想这样做,可却不得不这样做,她不愿意见着燕昊被赫连毓与他的贴身侍卫拿住,也不想赫连毓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