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行色匆匆,也没多注意门外的人,直接喊道,“王府里可有千年人参?”
“有的有的。”小德子赶紧应承下来,看来王妃是真的伤到元气了,“奴才这就去取来。”
“好好好,人参记得切成薄片,可以含于咽喉内的。”御医仔细地思索,还有什么药是可以用在孕妇身上的,人参含片可以续气固神,这样大出血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损伤。
“她怎么样了?”秦衍的声音,带着颤抖。
“王,王爷。。。。”御医这才注意到,原来秦衍一直都守在门外。
没想到民间的传言都是真的,王爷与王妃恩爱非常,瞧这会儿王爷竟然连身份也不顾,一直都在门外守着。
“她到底怎么样?”他冷着声,再次隐忍地问道。
“王妃已经有两月身孕,这头三个月最重要的就是保胎,刚才微臣检查过,王妃是后腰着地,且受硬物撞击导致胎盘不稳大出血,已经用艾灸止住血,现在只需含着人参片,微臣方可下针,力求精气不散,胎儿可以保住。”
秦衍听罢已经是整个人都懵了,可御医似乎没看见他越发惨白的脸,下面的话让秦衍更加悔恨,“王妃此次摔倒,实在惊险,要是晚了一步,失血过多可就回天乏术了。”
“御医人参片。”小德子去了趟库房,便把人参片取来,他也知道如果晚了,王妃要有什么事,整个王府,甚至整个青菱国都有可能会遭受不小的动荡。
“好好好,微臣现在立刻为王妃下针。”御医自然对婳映的这一胎特别上心。
这帝王虽有后宫,却至今没有子嗣,大统谁来继承?再说秦衍为摄政王,揽政多年,权倾朝野,若有朝一日要造反,那帝王怎可能敌得过摄政王,到时王妃肚中孩儿,顺应就是青菱国皇位的继承者。
三更天了,众人已经等候多时,紧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秦衍顾不得双腿的麻痹,跑进屋里。
一进屋,便嗅到了那血腥味,虽然已经慢慢散去,可秦衍却慌了神,忙去看床上的婳映。
她脸色苍白的吓人,皮肤渐近透明,几乎可以看清楚那薄薄一层皮下的血管,似乎只要一碰,就会支离破碎。
如今她这副样子,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
“胎儿是保住了,不过王妃经此一劫,根基受损,这几个月都要好生养着,不能下床,万不能再伤到旧患。”
秦衍上前在婳映耳边轻声呼唤,过了许久仍不见回应,不由得质问御医,“你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因为之前婳映也曾这样一直昏睡不醒,让他心有余悸。
“启禀王爷,微臣已经竭尽所能,王妃现在还未醒的情况,可能是因为药效未过,等药效过去应该就会醒。”
秦衍却根本没有听进去御医的话,都是敷衍之词,“一帮庸医,本王要你们在这何用!王妃若不醒,本王就要你们人头落地。”
“王爷饶命,饶命啊。”
秦衍觉得耳边烦躁,“滚,你们都给我滚,谁也不许进来!”婳映平日最喜静,这些人在这里只会吵到她。
“王爷?”
“还要本王再说第二遍吗!都给我出去!”
“是是是”
众人从未见秦衍发这么大的火,都不敢多说一句。
“婳映现在没人了,不会再有人吵到你休息,好好睡一觉,明日就醒来,我们当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吗?”秦衍低下头,卑微地乞求着。
昏睡中的婳映,并没有听到,秦衍依旧固执地守着她,实在是累了,也就合衣躺在她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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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浑身像是被拆散了的疼,连动动手都变得异常吃力,睁眼都觉得一阵强光次来,好难受。
秦衍在一旁惊喜地看着她微微地动了一下,还好醒过来了。
黑影挡在前方,慢慢地适应了白昼,眼眸不再模糊,她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是她住的屋子。
婳映看见他,身子瑟缩了一下,小手放在小腹上,眼中是迷茫。
秦衍赶紧解释,“孩子也没事,她很好,没事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比她之前生志儿时还要疼,那一刻她觉得孩子就要离她而去。
可是不行啊,孩子,你爹还不知道你的到来,你还没有看看这个五彩的世界,你一定要坚强啊。
“我睡了很久?”
“整整两天两夜。”
婳映再看秦衍,发现他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有些不解,突然对上他的脸,明白了,他从未以这样邋遢的样子出现在人前。
连胡茬都有了,这两天他难道一直都在这守着吗?
“你没有好好休息吗?”
秦衍眼眸一沉,“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冲动,如果我不冲动,你也不会跌倒,还大出血,差点就”
后果秦衍已经无法再去想象,太医说,要是晚了那么一步,连她也会保不住。
☆、245:不怨不恨
“现在我的孩子没事不是吗。”婳映小心地摸着肚子,她有什么理由去怪罪秦衍呢,他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而她却无以回报。
秦衍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婳映话中的意思。
婳映耐着心解释,“我已经没事了,王爷也无需自责,这孩子福大命大,一定会健康地来到这世上。”
“你不怪我?”秦衍难以置信,那晚曾说出不堪的刺激她,她当真不介意?
婳映摇摇头,因为不怨,又哪里来的怪罪。
“王爷是婳映的救命恩人,是相公的伯乐,我们夫妻二人初来京城,种种困难险阻,如果不是王爷的庇护,我们不会撑到现在。”婳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秦衍这话,也是告诉他,他们之间除了这层关系,再无其他。
秦衍到了嘴边的话,在看到她恬静安详的面庞,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不把之前他的种种恶劣行为放在心上,是因为她心里清白,不所畏惧;而他竟然以小人的心思,在这道坎上,怎么也迈步过去。
她的一句话可以带你入天堂,也可以无心的一句话让你跌入无间地狱。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继续这样,痛苦的只有他,而内疚的是她。
秦衍,你扪心自问,这真的是爱情的真谛吗?不择手段地得到了,她会开心吗?
“你,好好休息。”
婳映突然想起一件正事,因为这几天发生了这些糟糕的事,差点将它忘记,“王爷请等一下。”
秦衍回头,“什么?”
“我之前”
“小姐。”青玉匆匆地进来便一阵大呼小叫的。
婳映皱眉因为谈话被打断,这丫头毛毛躁躁,迟早会因为这吃亏。
青玉吐吐舌头,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皇后娘娘到访。”
“娘娘怎么会突然来访?赶紧扶我起来,替我梳洗,快将屋子收拾一下。”婳映赶紧掀被子就要下床,不用照镜子都能想到现在自己是如何的一副邋遢样子。
“御医是怎么告诫的,你是不想自己身子快好起来吗,回去躺着。”秦衍一把上前,将她按回去躺着。
青玉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小姐,皇后娘娘会体谅的。”
最后婳映拗不过这二人,只是让青玉给她梳顺了头发,至少看起来精神些。
因为是微服出宫,皇后也穿着得随意,平时见惯了她的宫装,仪态万千,一丝不苟的墨阳,这会儿穿着简单的轻纱百褶裙,飘飘洒洒,若不是那已经挽起的发髻,还真有股邻家小姑娘的味道。
“娘娘”
“咱们说过的,在外头不必拘束。”
“你们谈,我去给你拿药。”秦衍转身离开屋内。
皇后淡淡地笑着,以前跟在帝王身边,虽然也能跟秦衍聊上几句,但那种感觉是一种疏离,却从未见他对一个人这样上心,连端药这样的事,都要亲自来。
看来之前那些传言是真的不可信。
“青玉快搬张凳子过来让娘娘坐下。”
“不用了,我做你边上就行,我跟皇婶说些话,你去外面候着。”
“是”
婳映向床里边坐了坐,给皇后让个座出来,有些羞涩的说道,“房间里药味这么大,恐您不习惯。”
皇后轻拍她的手,“我未入宫之前,可从来没有沾上皇宫里那些规矩,跟自家姐妹在闺房内,都是随心所欲的。”
她这么说,婳映心里的那点别扭也都没有了,“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邋遢呢?”
“皇叔不嫌弃不就好了。”皇后打趣的说道。
婳映尴尬一笑。
“我在宫里听到消息时都吓坏了,前脚你离开宫里时,还好好的,怎么回府之后就摔倒,早就想来了,可听说你一直未醒,皇叔那几天跟发疯了似的,谁都不许靠近,今日个一早得了信,说你醒了,我便敢过来瞧瞧。”
温暖的话,听得婳映心头阵阵温暖。
皇后突然凑到婳映身边,小声地询问,“现在这外面的谣言,说你这摔倒跟塞拉公主有关,可是事实?”如果真有此事,这塞拉公主是万万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这事跟公主毫无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的。”虽然不喜塞拉此人的行为,不过也不会无缘无故冤枉她。
谣言果然可以这样无风起浪,婳映这回算是真真的见识了一把。
“敏仪知道皇婶是个心善的,可您是摄政王爷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一品诰命夫人,由不得一个番邦女子冷嘲热讽,若您不愿惩治,就交由我来。”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而且毕竟人家远道而来,如今又无枝可依,难免会做些偏激的事情,之前的事,我真的不计较,现在孩子平安,比什么都好。”
说到小孩子,皇后也不敢厉色相对,“看来是神明庇佑,皇婶这一胎一定会是个有福气的,咱们找个时间,该去庙里许个愿。”
“听娘娘的安排。”为孩子祈福,她自然不会推却。
“这就好,皇婶的性子就是太安静了,该出去多走走,性子开朗了,看事情也开心些。”虽她不知这位小皇婶的过往,但自她成婚后见面,那眉目间总是带着一股忧愁,从未见她真心地笑过。
皇叔这般对她,她几乎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还有何不开心?
婳映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娘娘,那件事您考虑的怎么样了,王爷他只续了半年的命,还有四个月,若是再没有还魂丹,就会毒发。”
“这件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就以四个月为期限,我拿到还魂丹给你,也请你劝说王爷还政于皇上。”
听皇后这么说,婳映心里头的大石算是落下了,秦衍本来就无心皇位,只是他与帝王之间的误会太深。
“我出宫也挺久的,现在看到皇婶精神头都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接下来的时日都要听御医的,等你好全了,能下床了,我们再一同出游,我就先回去了。”
“恕我不能远送。”说了一会儿话,婳映脸上也泛着倦意。
“好好休息。”皇后给她掖好被子,也就出去了。
☆、246:公主下嫁
“皇叔”皇后一点也不诧异秦衍站在门外。
至于刚才他听到了多少,也不担心,朝他微微一拜,这是对长辈的礼貌。
“想必刚才皇叔也都听到了,皇婶一番苦心,您定是知道。敏仪入宫也有五年了,这些年我在一旁看得明白,皇叔并非是眷恋皇位之人,您与皇上之间的误会,相信皇上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这侄媳妇儿是他亲自选的,能于千万女子中脱颖而出,自然是知道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在娘家时,十三岁便在账房管事,其头脑灵活,从未出错过。聪慧却不张扬,心善却不手软,深明大义,不会多嘴,入宫许久,尽管不时有女子召入后宫,但帝王却从未与她产生过间隙。
余家能有这样的女儿,实该是上辈子积的福。
至于她所说婳映的苦心,秦衍却觉得听着心中烦闷。
那件事已经成为永久尘封的秘密,而婳映这么着急要得到还魂丹,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吗?!
“不过在这里,请皇叔莫怪敏仪多嘴。”
“皇上对皇叔多有猜忌,皇叔可有想过问题出在您自己身上。”帝王十二岁登基,少年懵懂,秦衍为摄政王理应把持朝政,只是这十年过去了,曾经懵懂的少年,也在岁月的磨砺下,成长为一个点指江山的帝王。
可在秦衍的眼中,却依旧把帝王当成是那个十二岁登基还会哭红了鼻子的少年。
这一问,秦衍确实没办法立刻回答,皇后的话,或多或少地提点了他。
在教导煜儿方面,他确实用了极为严格的要求,可他是帝王,就必须承受,皇兄临终前的意旨,他不得不当起这个坏人。
当年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这个皇位,若不对他严厉,恐他被人欺负了去。
可如今的帝王,早以不是十年前那个会哭着鼻子,拉着他衣摆不放手,说害怕见很多人的孩子了。
没想到皇后观察竟这般细致入微,秦衍略微有些宽心,“但愿以后你能经常叮嘱煜儿。”
秦衍的话,无疑是对皇后的肯定。
皇后虽有些惶恐,却也不扭捏地应承下,其实帝王私下里是有些稚气,可平日里做事,哪次不是顾全大局的。
“敏仪差点忘了,皇叔还让塞拉公主住在府里吗?”
秦衍点点头,怎么她突然有此一问。
“之前塞拉公主可是说要在这里找个驸马的,我想着长久住在王府怎么能找到心仪的男子,还不如就让敏仪来为公主物色。”皇后想了想,“听说周丞相家的公子就不错,才貌双全,这次江南治水一事,又立了大功,与公主倒是相配。”
秦衍差点就要笑了,这侄媳妇儿平日里看着端庄大方,闲事莫理的样子,实则也是扮猪吃老虎的吧。
“皇后想的确实周全,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不过既然对方是番邦公主,理应由皇上做主,你做事前先告诉皇上一声。”
“一定”
“小德子,送娘娘回宫。”
“是”
皇后回宫也有些时日,至于塞拉公主的婚事,也有了安排,今日便召见了她。
婳映因这次受伤,乐得躺在床上养伤,有更多时间可以陪着志儿,以创伤未愈为由,拒绝了所有的探望。
倒是塞拉,因为婳映闭门不见,秦衍又各种理由推脱,最后倒像是成了王府的摆设。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塞拉兴奋不已,这会儿在王府门口倒是与王爷碰面了,却又要装出大家闺秀的摸样,小碎步地走到秦衍面前。
自从那个王妃受伤以后,她受尽了王府里的人的白眼,以为是她害得陆念差点小产明明她什么也没做,竟然这样冤枉她,一定是陆念故意陷害她,她多担心连王爷也会误会她,可平日里她连王爷的面也见不到,又如何诉苦。
“进宫”秦衍言简意赅,直走向马车。
塞拉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明媚的笑容,“正巧了,皇后娘娘懿旨也让塞拉进宫,我可不可以和王爷同坐一辆马车?”
“既然是皇后召见,步撵就在府外,公主要是逆了皇后的好意就有失礼仪了。”秦衍随意打发了她,就让车夫驾车离去。
塞拉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从身边一路绝尘而去,可秦衍却没有留恋地回头看她一眼。
气愤地上了步撵,跟在秦衍的马车后面,一路进了宫。
这次召见并不正式,塞拉一路进到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早早地在大厅里等着她,笑脸盈盈。
“塞拉拜见皇后娘娘。”
“公主请起。”
“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