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听他汇报完,就说:“朕让你凤捭来比试,你也一起跟着看看。”
“臣领命。”
为了能近距离观看战事情况,皇上并没打算一直坐在狩猎台上干等。
凤捭上了马,心想,两个半时辰,时间不长不短。听说黑熊出没的地方,都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昼伏夜出的。如今是大白天,黑熊一定所在窝里休息。
东猎场的尽头便是山。
凤捭决定撞撞运气,遇不到黑熊说不定能遇到野猪之类的。她给马儿顺毛,说:“靠你了千里良驹。”
翻身上马,直奔东猎场深处而去。
青桑国因为是两个人,所以有了战略,其中一个一直盯着凤捭,凤捭看准哪个猎物他,她就先射箭,就算射不准惊跑了猎物那凤捭也同样抓不到;而另一个则是认真地打猎。
围观的人很快就看出了他们的阴险之处,不由得纷纷骂他们奸诈狡猾。
秦少郅骑着马,紧张地追随凤捭的身影。
从凤捭目不斜视直奔东猎场深处他就猜到凤捭是想抓个大的,用一个猎物完胜对方。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有个人一直盯着她。
他真想自己代替凤捭。唯一刚到欣慰的是,他能一直跟在后面。如果凤捭有任何不测,他还能立即冲过去。
皇上是第一次看到凤捭骑马的姿态,许久没挪开目光。
凤捭看出对方的计策,心想,这样不是个办法,发现大猎物,如果被她抢了先怎么办。她停了下来,斜视对方。
那青桑国的女勇士也停了下来。
“你这是要跟姑奶奶比谁的箭快吗?”凤捭问。
青桑国的女勇士道:“你们大周皇帝又没规定你看见的猎物我不能射。”
凤捭点头,说:“恩,有道理。”
她继续驱马前行。
大约是上天的眷顾,凤捭竟然无意中穿入了一只老虎的窝附近。
隔着好几百丈,她眼尖地瞄见那只老虎正趴在地上打盹,身边还放着被它啃食一般的野鹿尸体。
凤捭拉弓,准备射出的时候,对方也激动地冲上前来,准备射箭。凤捭瞅准她射箭的路径,直接换个方向,把她的射出的箭打偏。
她这一招,不仅叫那女勇士吃了一惊,连跟在后面观看的一干闲人也纷纷表示惊叹。能射中别人射出的箭,这箭法说了得可没人敢反驳。
趁着对方惊愕之时,凤捭又回身射出一箭,只中对方的马腿。
马吃痛地跪在地上。
女勇士还没反应过来就从马上摔下来。
“让你一直缠着我!没给你脑袋瓜上来一箭已经是宽容的了!”凤捭心道。
这女勇士也真是个勇士,摔下马不仅未受伤,还跑着追了几步,本想也射凤捭的马的,可是凤捭压根没给她机会。凤捭在那女勇士做出射马动作之前,就从马上下来。
这时,那只老虎发现了异常,正张开大嘴,亮出獠牙,发出警告声,似乎随时都会奔扑过来要了她的命。
此时闯入老虎视线的只有凤捭和那快步追赶过来的女勇士。
皇上和秦少郅以及使节等人,都在远处观望。不能走太近,怕惊扰了老虎。
皇上道:“运气可真是好,朕去年来的是还会,还从没见过老虎。”说完,皇上让人呈上自己的箭,然后没让人跟着,骑着马径直朝前走。
秦少郅也拿着弓箭跟了上去。
最后两人纷纷在能射到老虎的范围内停下。
“秦爱卿,以你所见,凤捭能射中吗?”皇上问。
秦少郅紧张极了,嘴上却装作淡定地说:“她不会输的。”
老虎凶悍,可不是一般人能近身的。
凤捭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为了十拿九稳,她必须靠得越近越好,最后她在怒吼的老虎前再一次拉弓。
这大周的武器就是没木辽的好使,凤捭心想,如果现在手上的惯用的那把弓的话,这老虎是十拿九稳跑不掉的。如今尽管隔得这么近,她还是有点儿担心。而且今日的风有点儿大。
那青桑国的女勇士气凤捭伤了自己的战马,同时也想学一回凤捭,便也对准凤捭射出了阻挠之箭。但是她没算对路径,不仅如此,在风力作用下,那根箭直接往凤捭头上窜去。
秦少郅和皇上几乎是同时也射出一箭。
秦少郅这么做,大家都能理解,毕竟那凤捭是他夫人,搁谁都舍不得让这么好看的夫人受伤。可是皇上他……侍卫和一干陪看的臣子们都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儿不妙呐。
凤捭敏锐地感觉到有东西朝自己而来,本能地俯下身子,只听到锵锵两声,三个箭分别落在自己脚下。
凤捭蹙起额头,没时间去细究,因为老虎已经被彻底记录,估计眨眼的功夫就要扑倒她了。
她赶紧半跪地上,又放出一箭。
这一箭,正中老虎咽喉。
如此,胜负分晓。
秦少郅急忙策马过去,顾不得任何人了,伸手将凤捭拉上马背。皇上见此,面色冷峻地策马回去。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则是急急上前,抬着那只还在流血的老虎回狩猎台。
凤捭看到秦少郅,别提有多高兴了,都忘了要去找那女勇士算账。她头贴着秦少郅的下巴,闻着身上的味道,不禁莞尔:“你夫人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得引人注目?”
秦少郅哼了一声,握紧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说:“你站那儿不动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凤捭埋怨道:“也不是我想出风头。我怕我不答应,皇上他就找你们的麻烦。”
秦少郅没吭声。
其实皇上已经在找他的麻烦了。
真不知道,这下面的日子要怎么混。
等俩人回到狩猎台,那使节已经愧疚地带着两位女勇士跪谢皇上宽容大度。皇上也就是看凤捭没受什么伤才不计较,不然那女勇士估计当时就没命了。
回到行宫之后,皇上召见了凤捭,问她:“你为大周挣得了颜面,想要什么奖励?”
凤捭自然是谦虚着说不要,而且她也没什么好缺的。皇上想给她的东西是她不稀罕的,她喜欢的东西皇上又给不了。
“有任何想要的,都可以说出来,朕满足你。”皇上又说。
凤捭回头看了一眼秦少郅,犹豫了几秒,说:“皇上,臣妇想要的东西……其实很简单。这恐怕真的是皇上您赏不了的。”
皇上不自然地微微挑眉,问:“哦,说来看看。”
“臣妇想要给秦大人生儿子。”凤捭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行宫里的所有人都听到。虽然这行宫里只有皇上和她两个人。
楚弦是个极其有颜色的人,又很会讨皇上欢心,因此对于皇上的喜好,他摸得挺准。所以每次皇上召见凤捭,他都是离得远远地。
周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之中。皇上看着凤捭,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否是得不到的心里作祟,皇帝越看凤捭越觉得自己有点儿无法自拔,有时候恨不得直接一道圣旨,把她接到宫里来。
凤捭说:“假如皇上您真要赏的话,不如放秦大人几天假?臣妇想儿子都快想疯了,连做梦都梦到自己生的第一胎是儿子。”
过来许久,皇上轻声叹息,问:“朕哪里不如他?”
凤捭装傻,不敢回答。
“罢了,你跪安吧。”皇上失落地挥手让她离开。
她刚走没多久,楚弦就让人抬着几大箱奏折进啦。“皇上,这是您要和旭王爷有关的所有奏折。”
皇上蹙额,说:“都给朕排好了拿过来。”
看着这些人的措辞和指责,皇上觉得很不舒服,好像在说他自己一样。看到最后几份,皇上已经快要麻木了。这这弹劾的折子上,列出了旭王爷的各种不是,甚至还有一些是在声援旭王妃。
皇上气愤地丢出奏折,对楚弦道:“去让旭王爷快马加鞭赶来西山猎场!”
楚弦领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之桂花香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边关的大雪刚停。晨起的日光照在白皑皑的雪地中,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洁白无瑕。
我不忍去破坏眼前的精致,因此躲在屋里,直到父亲唤了好几声才狠心走出来,厚重的鞋底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印记。父亲说,今日大雪初停,又赶上这重要的集会,街上必然热闹得紧。
我本不想去,但回头见院里的雪景已被破坏,赏雪的心思便少了许多,遂跟着父亲上了马。马儿走得不快,我们赶到的时候,集市上已聚满了人。
我一眼就看到她。
她穿得肥嘟嘟的,牵着身边人的手,到处指着别人贩卖的东西,红润的小脸上写满了兴奋二字,似乎对这集市上的任何东西都感到新奇。那领着她的妇人对她甚是唯唯诺诺。
因为父亲的关系,我也经常离开京城到边关玩耍。父亲本来并不大愿意到处带着我跑,不过有一年他在年关时候回家,发现我竟然生了病。那一病就病了半个多月,父亲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一直等到我好转。
后来父亲就对祖母们说,以后到哪儿都得带上我。
我跟着父亲,见识了大漠的苍凉悲壮,领略过草原的荡气回肠,也真是体会过“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由于父亲是一个不爱读书只爱四处游玩兼做点生意的不羁之人,我也学得了他的一些皮毛。只是每年回家的时候,父亲总要被祖父关进书房骂个一夜。
祖母心疼父亲一直孑然一人,每年他回来都会给他找漂亮的丫鬟伺候。
不过父亲对我说:“阿谦,父亲和你母亲伉俪情深,纵然你母亲过世了,父亲也不会续弦。我们爷儿俩一起过活,逍遥又自在。”
当年我不太明白那些话的含义。
我只知道,母亲对我来说,印象太久远。
父亲最经常的去的是嘉峪关。
嘉峪关那几年的贸易很火,周边的小国家,特别爱参加一月一次的集会。在集会上,他们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从临时搭起的炊饼摊到京城里运来的精细胭脂,各式各样,多得叫人眼花缭乱。
她当时便是看花眼的人之一。
我偷偷瞧了她很久。觉得这小妹妹怎么生的如此好看,比大伯家的堂妹还要漂亮。后来她好像看中了我手里的木头套娃儿,直直地朝我走过来,鼻子用力嗅了嗅,然后扭头看着她身边的妇人。
妇人尴尬地冲我笑了笑,抱起她就要离开。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把手里的套娃儿递给了她。
她对我笑了。
我一直沉寂在她灿烂的笑容里,直到回到父亲身边才想起,说好带给堂妹的套娃儿就这么给了一个陌生人,回头还得再重新选一个。那个套娃的木头应该是桂花木制成,而且是在桂华油里浸泡过,所以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不过第二天,我再也没找到相似的套娃,便选了一个普通的给堂妹,惹得她撅起嘴好几个时辰不肯同我说话。
这一年回家之后,我开始入学。
两年之后的一次上元节,我没想到竟然又看到了她。
她已经完全不认得我。也是,这个时候她看起来也才七八岁光景。
她除了身量长高之外,脸蛋儿似乎没怎么变。不过瞧她的眼神,却是无精打采,像是刚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似乎还在朦胧中。
她看起来好像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我猜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手里拿着的灯谜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踹了秦少郅,成功赢得彩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她手里接过花灯的时候,我闻到了桂花的香味。
等她转身离开之时,我才看见她腰上挂着一个小香囊,如果没猜错,桂花香是从香囊是散出。
第三次见到她,是晚上,她一个人在城门下发愣,我开始都没认出来。后来驾车的小厮跟我说有个姑娘躲在一侧,看起来像是混进城。那个时辰,城门已关,没有文牒,是不会开门让她进去的。
我偏过头敲了一眼,就看见她亮晶晶的大眼直直地盯着我们的马车。我心里惊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生的这般惹人注目。
走近后看得更加清楚:肤如凝脂,唇如朱樱,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少女髻,藕荷色的衣衫更显她的娇容天姿。
我不禁佩服她,她一个女儿家晚上在外面晃荡,竟然没被坏人拐了去,也是幸运。
我抑制自己嘴角的微笑,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她竟然不是大周人!
我愣了一下。
随后却见她两眼闪着泪光,楚楚可怜地瞪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了,便掏出了银子给她,结果她并不要银子,反而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像是怕我要跑掉一样。她用并不标准的大周话对我说话,说了几遍我才知道她说的是大福客栈。把她送到大福客栈的途中,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直打她的名字。但是我们两个人之间存在沟通障碍,她大概也不会听懂我说的是什么。
我想,如果有缘,兴许以后还能再见面。
在我把她送至大福客栈后,我准备就此离开。不过临走前,她带着商队里的人来问我名字,我想了想,便顺口对她说了一个化名白益。
她出乎意料地告诉我她叫凤捭,顺便还讨走我身上的佩玉。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这姑娘可真会抢东西。我想问她要回玉佩,结果她已经被类似她奶娘之类的老妈子给抱开。
我心有不甘地瞪着她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同时在回忆她的名字。
凤捭,这么奇怪的一个名字。
和她再一次重逢是在好几年之后,那时大周和木辽已开战四年之久。我不敢装作自己认识她,
不过她却朝我走了过来,并且用一口流利的大周话同我讲话。我不知道她是否还认识我,可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自己能不认识她。
可我竟然做不到拒绝她的搭讪。我那时,心里明明是应该恨她的。
没多久,她竟然从身上掏出一块玉,在我眼前晃了晃,说:“这块玉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从你身上拿下,为的就是在遇见你的时候,能让你认出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怔怔地瞧着她,看着她对我露出毫无防备的微笑。
我能感觉到,每次和她在一起,四周都隐藏着保护她的人。之后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她果然是木辽国的小公主。
当年,两国开战,父亲的商队死在了木辽国士兵的乱箭之下,当消息传到家里的那一天,正好是老祖宗的生辰,老祖宗当即昏了过去。
我恨自己未能陪父亲同去,如果当时我在,说不定父亲不会死。
她长得那么美,一颦一笑间尽是叫人心旌摇荡。她明明只是随意地抿唇轻笑,却仿佛能勾走看的人所有的魂魄似的。
如果以前不曾遇见她,我恐怕现在也不会如此纠结。
如果接近她能让我混入木辽国王宫之后,我倒不介意陪她演演戏。当年我真的这么想的。我那时候顶多是对她的容貌动心罢了,较之父亲的死,算不上什么。
我假装喜欢她,假装慢慢爱上她,假装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我哄她开心,在她心烦的时候听她唠叨,我甚至虚构了自己的所有身份。
我想我的伪装是成功的,可结果却是连我自己都骗了。她不笨,
她似乎从不在我面前掩饰她的想法,她喜欢看我画画,喜欢我给她做的小吃食,喜欢听我对她讲许多古时候的故事。
她喜欢我。
我也让她感觉到,我喜欢她。
她让我跟她一起去木辽国,她唬弄我说她和木辽国的几位王子关系很好,因此还能趁机带我去他们的皇宫里转一转。
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