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百媚阁就听说了,翠姨原是一个大地主的小妾,地主去世后,因为她没有子女,所以被正妻赶出了府。她走投无路,靠着自己的积蓄在云城开了一家青楼。
不过,当时翠姨得知她十五岁时,她对自己也说起过一些事情。她说,她原本是生下过一个女儿的,只是后来不知得了什么病,孩子夭折了。她记得,翠姨当时是想要认自己做女儿的,只是,碍于各自的身份,也没提。现今,她回来了,她可以感受到翠姨更加热切的思念,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娘亲啊!一面都没有!谁又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地需要母亲的疼爱的呢?尽管这个人是青楼老鸨,但是只要她给的爱是真心实意的,她又有什么理由抗拒不接受呢?
想了一路,她也来到了云裳坊,那妇人已经做好了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的手上。林无夏又从包袱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这才走出了店门。
林无夏用手细细地抚着衣裳,面料是极好的,按理说阿甲应该是高兴的,可为什么他要这么生气呢?而且还扔下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林无夏一想到这儿,又想起阿甲为她打跑那些坏人时那关切的神情,一时百感交集,差一点就要哭了!
阿甲啊,阿甲,要是我嫌弃你是一个乞丐,那我宁愿沦落街头也不会去和你挤破庙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让你穿得干净、暖和罢了!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你还误解了我啊!
已经是傍晚了,日落很美。晚霞绯红地挂在天空上,一行南燕飞过,留下几声鸣叫。
林无夏走出城门,只见一旁的小石墩旁正蹲坐着一个人。她走近一看,瞬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居然是阿甲!他居然在这儿睡着了!难道,他一直都在这儿等着自己吗?
“你终于出来了!”阿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眼,他站起身,有些别扭地看了她一眼:“回去吧!”
“你……你一直,都在等我?”
林无夏异常激动地看着他。
“我怕你被人拐走了!”阿甲闷声闷气地说:“买什么衣裳呢?我又用不着!你有见过穿得这么好的乞丐吗?”
“我……我只是,想让你穿得……好一点……”林无夏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也说不上为什么,看到阿甲的那一刻,她就很想哭。
阿甲见她哭了,有些失措地看着她,想为她擦泪吧,自己的衣裳又是这么脏。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了,我不该和你发脾气。”他不忍看着她流泪,一把拉起她的手沿着那条小道回去了。
☆、第八章 阿甲大变身
那天回到破庙,林无夏就把那两身新衣裳给了阿甲,阿甲虽然接过去了,但第二天却并没有穿。林无夏看他原封不动地放在一旁,接着就准备要出去。
“你去哪儿?”林无夏拦住他。
阿甲斜着嘴,笑道:“讨饭!你要去吗?”
“你今天先别去了。”
林无夏揪住他的破衣裳,心里却知道,他要是真想出去,她是拦不住他的。
阿甲皱着眉看她:“你今天又要干什么啊?”
多么无奈的语气!林无夏嘴角抽动,说:“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用得着嘛!
“谁知道呢!再说,”阿甲说将起来笑出了声:“你不是绣球招亲的吗?我怕你……”
林无夏听了他的话气得立马松开了他:“你走你的!我才不要管你了!”
见阿甲真的要走,林无夏又很不争气地拉住了他:“不准走!”
阿甲挑挑眉,他真是看不透这女人了!
“你为什么不换上新衣裳?”林无夏揪住他问。
“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是个乞丐啊!”
林无夏见他露出一丝嘲讽的表情,心里就像被蜂蛰了一口似的,怪不舒服的!她急忙说:“我没有!我就只是想让你穿得舒舒服服的!这也有错吗?”
说着,她又想到他昨天对自己的误解,今天居然还是这样,林无夏心里说不出的悲伤。
“你昨天就这么说,现在还是这样,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很难过。难道这是我的错吗?我只是关心你也有错吗?”说到伤心处,林无夏禁不住眼眶红了。
阿甲一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你……唉,是我错了,我误会你了,你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就是了,只是我已经许久没有沐浴了……”
待他还没说完,林无夏就接过话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她立马就高兴起来了,阿甲不禁在心里想,她表情变换得也太快了吧!不过,他还是拿着新衣裳乖乖跟着她出去了。
沿着熟悉的小道,林无夏再次踏上了那座幽静美好的大山里。树木愉快地发着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地特有的芳香。阿甲的表情倒是没有林无夏第一次来到这儿时那么激动,他很安静地和她走着,脸上淡定自如。林无夏不禁好奇地问:“你来过这儿吗?”
“来过。”躲避那群人的时候,他大多一个人连续几天都呆在这山里,又怎会不熟悉?
“那你见过那湖泊了?”林无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他看着她,一瞬间觉得阳光都掉进她的眼睛里了!
他说:“你是说那片温泉。”
“原来你都知道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见过呢!”林无夏的语气有些失落。
不一会儿,他们也就来到了那片湖泊。绿宝石一样存在着,闪烁着,林无夏片刻就变得喜悦。
湖水波光粼粼,水草在油油地向他们招着手,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林无夏闭上眼,仰起头,尽情地享受着这冬日的暖阳。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阿甲已经自顾自地宽衣解带,而且还踏进了湖里。不知该说林无夏是蠢笨,还是迟钝呢?其实,我们的无夏只是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她是活在当下的人!
待她满足地睁开双眼,这才发现阿甲已经在湖里了!啊呀!他……他怎么,唉!她还以为他也会像她一样,好好地享受一番呢!其实在于阿甲来说,他是享受的。舒服地泡在温泉里,多么惬意!
林无夏瞅见他洁白如玉的肤色在湖水的浸润下,竟显出一种奇异的微光!一个闪耀的光点令她的目光不禁停留了几秒。
“你要下来吗?”
阿甲一双黑眸盯着她,嘴里说出这么一句暧昧的话。林无夏立马转过身去,迅速跑到了远处一颗树旁,嘴里大喊着:“我在这边等你!”
天哪!怎么会这么糗!那一次她被一个陌生男子闯见是又惊又羞,而这一次,她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她抚着冒着热气的红彤彤的脸庞,做了好多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不过,她的脑子可没饶过她。
脑海里浮现阿甲洁白而厚实的胸膛,虽然肤色比较女气,但是那一块块肌肉,她可是看得真切的!哎呀,她这是怎么了!居然还想着这!她不禁给了自己脑袋一个锤子。
不多久,阿甲就已经穿戴好了。林无夏回头看他时,不禁愣住了!没有比这一次更让人惊讶的事了!
她目不转睛地一个劲猛盯着阿甲看,害得面前的男子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阿甲真是太……林无夏觉得不能用词语形容。
一双剑眉英气地斜飞入鬓,点眸如漆、如星、如夜,鼻梁高挺,嘴唇是性感的形状。他湿哒哒的长发被拨到一边,露出白净刚毅的男子气概的脸庞。
最令人惊讶的是,阿甲的左耳上有一枚似钻似星的耳钉!林无夏禁不住张开双唇。她没有想到,那么脏兮兮衣着破烂,浑身散发臭气的乞丐竟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美男子!一身玄色的衣裳在身显得十分合适,更为他添了几分俊雅之气。
阿甲找了个话题,打破了这恼人的沉默与尴尬。
“你觉得我这样还可以去乞讨吗?”
林无夏一脸赞赏地看着他:“谁让你去乞讨了!”
“你难道非得乞讨为生吗?真是的!这么好的皮囊,叫你活活糟蹋了!”
阿甲笑笑,似问非问:“我长得很不错,对吧?”
林无夏抬抬眉,给了他一拳,就笑着跑开了。长得好看也不要爱现嘛!真是!
☆、第九章 百媚阁大整顿(1)
“好了,你以后可要穿干净些了!”
回到破庙,林无夏盯着他极其认真地说。
阿甲撩起长袍,十分贵族气地坐下,问:“你看我这样,还像乞丐吗?”
“当然不像了!如果别人说你是皇子,我都会相信的!”林无夏说,况且阿甲也确是有这种贵族气,那是在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不容忽视。
阿甲不说话了,自顾自地闭目养神。林无夏知道他是不愿再说下去了,她发现,只要他不愿说话,就会佯装假寐。
她又想到自己昨日答应翠姨,今天要去百媚阁一趟,于是说:“阿甲,我要出去工作了。”
听了她的话,阿甲倏地睁开眸子,问:“做什么的?”
林无夏一扭头:“不告诉你!”她怕他接受不了,还是先不跟他说好了。
“林无夏。”
在她要踏出庙门的那一刻,阿甲说道:“早点回来。”
林无夏顿时一怔,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她没有回头,却是淡淡一笑,说:“我会的。”
一路上,林无夏的心情说不出的愉悦,是为阿甲吗?还是这一路上美好的景色?
戴上面纱,一进百媚阁,那天带她的青楼女子就径直朝她走过来了,看来是翠姨安排的。
“霓姑娘,请跟我来吧!”这青衣女子引着她,告诉她自己叫青儿,是前几天才进来的。难怪她看起来和其他的姑娘们不同,有种涉世未深的感觉。
林无夏不禁多看了她几眼,模样虽然不是绝色,但绝对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稍加打磨,倒是可以撑起门面的。于是,她问:“你愿意留在青楼吗?”
青儿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说:“不愿意又如何,我还不是得呆在这儿。”
林无夏拉着她站定,先不进屋里,悄声问道:“你被破身没有?”
青儿见她如此直白地问,不由得脸一红,低下头说:“还……没有,翠姨说还要多调教我一番……”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为我所用!”林无夏说道,她的意图很明显,她独自在青楼也是需要帮手的,更多的还是这个女子很合她的眼缘。
青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问:“真……真的吗?”
“你说呢?”林无夏淡淡一笑:“你的命运就在于你的选择!”
像是害怕林无夏反悔似的,青儿立马接口道:“我愿意!只要姑娘能保住我的清白之身,我做什么都愿意!”
林无夏拍拍她的肩头,对她温和一笑,而后牵起她的手走进了雅间。青儿虽是奇怪林无夏的做法,但她还是顺从地跟着她进去了。
翠姨见了她,毫不掩饰一脸的欢喜。她赶忙起身,来牵她的手:“霓裳,你终于来了!害得我好等啊!我还以为你要食言了呢!”
“怎么会呢?霓裳不是这样的人。”林无夏笑着和她拉了几句话,然后指着青儿对她说道:“翠姨,我在百媚阁里需要一个人帮衬。”
翠姨见她带着青儿进来,心里就猜到了几分。于是,她笑着说:“嗨,这是什么难事!你既瞧中了青儿,那么从此青儿便是你的人了!”
“翠姨,我希望青儿以后只伺候我一人。”林无夏对翠姨说着,眼神却是望到了一旁打开了的窗户的外面。
翠姨当下就应承下来了:“好!都依你!不过,你可一定要帮助我把百媚阁的生意做红火啊!”
林无夏点点头,对一旁的青儿说:“青儿,你现在就去买十几匹布料回来,颜色只要浅蓝、浅紫、淡绿、鹅黄和浅粉,千万不要深色!花色太复杂的也不要,还有,再请一个裁缝师傅和一个乐师回来!现在就去吧!”
青儿虽是行动力十足,但还是踌躇在原地:“那花费……”
翠姨一听林无夏的话,心里就知道了,霓裳是要开始整顿百媚阁了!她的心里立即欢喜起来了,她似乎又看到了八年前百媚阁生意红火的景象。
她说道:“青儿,你要好好听霓姑娘的吩咐,所有的花费你去找芳紫姑姑要,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了!”青儿即刻便出去了。
林无夏听了翠姨的话,心里倒是一番感慨。八年前,她就曾在百媚阁见过芳紫,那时,她是一个艳倾云城的小舞娘,而今,她居然还在这儿!
“翠姨,芳紫姑姑现在还在领舞吗?”林无夏问道。
翠姨叹了一口气,说:“芳紫在一次舞蹈中失足掉下台,摔伤了腿,从此再也不能跳大幅度的舞蹈了,但是她也没有什么去处。女人哪!一旦进了青楼,这一生都很难再从良了。所以,我便留她在这儿帮我打点一些琐事。”
原来是这样,林无夏点点头,心里似乎有了些安慰。她记得,这个芳紫也只是大自己两岁罢了,所以,她对她总有种说不清的怜悯。
翠姨见林无夏坐在窗前,虽是一袭布衣,却自有一股子神韵飘出来;虽是蒙着面纱,那双眸子却是清明无比,她肯定,这必定是一个气质独特的绝代佳人!
翠姨引了她用过午膳,又和她说了些体己话。这些也无非是关乎些日常琐事罢了,但是翠姨却拿她当自家人一般亲近,用一种极其亲热的语气和她说话。
林无夏望着翠姨这张略失光彩的脸,心里竟突然就想到了自己苦命的母亲。可怜的母亲,因为自己的缘故竟丢了性命!林无夏感觉一行热泪自脸上流了下来,然后一张帕子就在自己的眼旁擦拭着。
“哭什么!傻孩子!”翠姨只有和林无夏两个人的时候,才会用这种慈母般的神情望着她:“翠姨是见到你高兴呢!”
说话间,青儿已经回来了,林无夏赶忙擦了擦泪,瞬间恢复常态。
青儿走进来,对她们说道:“霓姑娘,你吩咐的事情我都办好了,布匹就在一楼大厅,裁缝师傅和乐师也在下面等候。”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林无夏对翠姨说道:“翠姨,整顿期间必须要先停业几天了,不然也不好开始。”
翠姨对她的提议很赞成:“好!”
“我们下去看看青儿办的事怎么样。”
☆、第十章 百媚阁大整顿(2)
说罢,林无夏和翠姨就下了一楼。
只见在一处空地堆放着各种颜色的布匹,颜色虽多,但青儿都是按照林无夏的要求买的。没有深色的,全是惹人喜爱的淡色。款式是比较素朴一类的,花色也简单得多,不再是花红柳绿的让人眼花缭乱。
林无夏点点头,她对青儿很满意,只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她又环顾了一眼,只见在不远处有两个人站着,均是背对着自己。
从背影来看,一个身材比较矮小,站得很是恭敬笔直;而另一个一身白袍,很是随意地站着。她心里已经知道了,谁是乐师,谁是裁缝。
但是待她走近一看,却是惊了一大跳!
俗话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林无夏一看到那白袍人的长相后,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啊!她怎么又遇见他了呢?
大家想的没错!眼前这男子正是那日撞见林无夏沐浴的“偷窥狂”!林无夏一张脸已经是沉了下来,她对这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从那男子的表情上来看,似乎是没有认出她来。她此时倒是忘了自己戴着面纱呢!
“你叫什么名字?”林无夏面无表情地对着白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