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贼被我这一巴掌拍的原地愣住。
从此可见,这个采花贼的心理素质还需要培养。
等等!我为什么要一本正经的思考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啦!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呼救不是吗?!
正这么想着,采花贼已经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我的哑穴点上了。
我,“……”
采花贼,“……”
事情到了如此境界,基本已经回天无力了,我只思考了一小会儿,便果断躺直摊平,把自己当成了铁锅上正在烙的煎饼。
倒是采花贼看到我这副模样,居然笑了,“你这个小姑娘倒是有趣的很。”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动听,不过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悄悄在被子里头摸匕首的决心。
透过半敞窗户外透进来的半地月光,我能察觉到他在黑暗环境中的一举一动,等到他走得又近了一些,刚刚伸手想要碰到盖在我身上的被子的时候,伸手的动作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我慢腾腾的起身,又检查了一遍锁好的房门。
他站在那里。
起身将窗户检查了一遍,很好,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
他依然站在那里。
将一旁桌上的蜡烛点亮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咳嗽一声,能够说话了。
他还是站在那里,不过却开口说话了。
“等等,你是怎么自己解开哑穴的?”
我笑眯眯的靠近他,将他的身子整个儿转了个向面对我,一刹那,在他眼神里看到了见鬼的神情。
……不就是笑得淫。荡了点么,不带这么搞歧视的。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少年。
目测也不过弱冠之年。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浑身上下都包的严严实实,这让我有点儿小小的丧气。
——原本还以为采花贼这一行应该会有自己专门的服饰,比如猥琐一点儿就完全中空外头套个黑色披风,文雅一点儿的浑身上下缠点儿绷带保护三点。怎么会有这种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采花贼呢?这要真做起事来,该有多不方便呐。
从被子里摸出一直藏好的匕首,我拿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小玩意儿在手上掂了掂,冲着采花贼挑了挑眉——我该从哪里下手开始割好呢。
大约是收到了我眼神的暗示,采花贼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他只蒙了小半张脸的嘴唇隔着黑布都能看出来微微的哆嗦,“这位女侠,这一定是个误会,我可是江……”
我把匕首贴到了他嘴边,他果然乖乖的闭了嘴。
“我知道,不就是江湖人称丧心病狂一棵草,杀掉不嫌少;风流万家一身臊,没病也早夭的采花贼么。”
他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只不过依旧顾虑着我手上的匕首,没敢开口辩解。
想了想,我把蜡烛端近了些,用匕首挑开了他脸上的黑布,然后呆在了原地。
……
…………
………………
大家常常都爱用半盏茶,半柱香来表示时间的流逝。
我盯着眼前的这个采花贼整整十分之一柱香过后,这才缓过劲来。
太帅了。
这人简直有一想之帅。
记得之前看画本的时候便有风流文雅的学士形容某某“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
我歪头看着眼前这张哪怕放大了也瞅不出丝毫瑕疵的脸来,满脑子想的只有“有这种长相还做毛的采花贼啦!送去勾栏里头绝对不捧也是头牌没得跑啦!”
他见我为他的容姿而倾倒,脸上露出了一副颇为自傲的神情,我吸了吸口水,将匕首从他眼前挪开,他兴奋道,“女侠你改变主意,不杀我了?”
我背过身去打量我的房间,点头,“杀你做什么。”拿去卖掉不是更挣钱么。
他的声音开心的几乎在飘,“那能否把在下先放了?”
……放你个大头鬼啦!
把蜡烛重新固定到了桌上,我转身回来。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几乎都要放光。
自然,那不是一种“居然见到比我更美的人了耶”之类的倾倒,更不是一种“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女神求你嫁给我”之类的狂热,若要真说明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和尚庙里的大师们看到上门送巨额香火钱的香客时的表情=_=
面对对面少年满腔憧憬的看着我,我果断的摇了摇头。
咦……怎么凭空传来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沉痛的看着我,“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谈谈。”
我上前把他僵直的右手抬到了头顶,“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不,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我把他的左手也抬了上去,顺道跟右手一起摆了一个心“?”的姿势,“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回来。”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今晚回来。”
“那你手上的匕首不是为我准备的?”
把他的一条左腿抬了起来向后折了折,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窝爱你思密达的粉红少女姿势,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战利品,把他转过去,当着他的面抬起了我的枕头。
下面毅然放着两把菜刀,开过刃的。
我觉得他的额角留下了一滴冷汗。
将厚重的棉被抖了抖,抖出了一床的各色暗器,我一个个数给他听,“这是见血封喉的暴雨梨花针,掰一下这个小轱辘会瞬间发射出九百九十九跟银针。”
“……=_=。”
“这是袖箭,里头的箭羽我刚补充好,顺道还给上头淬了点毒。”
“……=_=!”
“这是附骨针,这是手指剑,这是飞蝗石,这是脱手镖……”
“……=_=|||||||”
“好了。”我轻轻合掌,把这个巨大型雕塑整个扛起来,然后让他站在了倒放在地上的椅子的一条腿上。
“晚安了,少年。祝你有个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
☆、4酒楼的黑白双煞
4酒楼的黑白双煞
第二日,关刀刀便凭空多了一个样貌英俊,却“略有腿疾”的同僚。
他俩一个整日沉着一张脸着一身黑衣裳,另一个则整天笑嘻嘻的没个正行着白衣裳,久而久之,我便习惯性称呼关刀刀为小黑,采花贼为小白。
小白对小黑很好奇。
小黑对小白爱理不理。
小白常常瞅着日头正好想拽着小黑一道去镇子里最富盛名的花楼里喝喝小酒。
小黑常常,呃,白他一眼继续去后院厨房里忙活。
小白僵着一张笑脸瞬间鼓成包子,我坐在柜台后头笑得几乎岔气。
小白心情郁结。
我乐得眉眼弯弯。
“小白小白,过来。”我对沮丧的小白招了招手。
他像斗败的小狗一样耷拉着尾巴凑到我跟前。
“老板娘,有何吩咐。”
“嗯……”我沉吟,“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小白的低气压愈甚。
其实对于小白这个称呼,自诩风流倜傥的采花贼一直都不满。
那一日酒楼空闲,于是他便来找我理论。
“我本名不叫小白。”
我百无聊赖的半依在柜台上玩算盘,“那你叫什么。”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挺直了背脊看我,正色道,“我乃名动江南扬名海外威耀四方声名远扬的……”
“……小白。”我打了个哈欠,截住了他的话茬。
“……”
“好的,我记住了小白。”
“……谢谢。”
“不客气小白。”
“……”
“老板娘。”酒楼里有熟客叫住我。
“啊?”
“为什么你家那个喜欢穿白衣裳的伙计正一个人蹲在墙角哭?”
“呃……”我挠了挠后脑勺,“大概是太感动了。”
“……呜呜呜呜。”
小白很有意思。
他不但对于自己的称谓采花贼意见很大,对于关刀刀同学闷葫芦一般的性格,似乎也是颇有微词。
于是,平日里每次酒楼打烊,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怂恿关刀刀在酒楼里跟他划拳喝酒。
介于“有间黑店”里对内美酒销售的价格,关刀刀同学酒自然是不敢喝的,于是,他俩日常划拳赌的内容便成了脱衣服——对,你没有看错,就是脱衣服。
起初我还把这事当成两个小孩的把戏,但是某日听到他俩赌的内容之后我便挪不开眼了。
采花贼似乎瞧见我对此事兴趣很大,便开始拾掇我也一块儿加入战局。
我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看着他俩,关刀刀同学心眼实在,玩这个实在不对采花贼的对手,要是照着这个速度玩下去,估摸着还不等我去睡觉,关刀刀同学就会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
虽然说他个大男人就算脱也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好歹也算我们家半个伙计,哪能让这个后来者给欺负了去不是。
于是我便从楼梯径直走到他俩的饭桌前站定,示意关刀刀同学让开。
见成功把我拉进浑水,小白面上明显展露出些得色。
“老板娘可知道玩法?”
我白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
“我玩这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玩泥巴。”
“……”
小白不肯信邪。
我就满足他,成为他不肯信的那个邪。
第一局。
小白旗开得胜。
他用那张帅脸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色迷迷开口,“老板娘打算从上面开始还是下面开始。”
我伸手一指关刀刀。
“从他开始。”
“……”小白。
“……”关刀刀。
认命的将外衫脱去,关刀刀抿着嘴,神态认真的站在一旁继续端详我跟小白的战局。
第二局,小白又胜。
关刀刀脱去一件内衫,我仿佛听见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数九寒冬,天气果真寒冷。
可惜关刀刀却是不怕,眼观鼻关口口关心站在那里,未见寒意。
第三局,小白再胜。
关刀刀单衣在身,看我一眼,仿佛是在无声的叹息。
第四局赌完,关刀刀俨然一副砧板上的鱼肉神态,赤裸着上身在一旁坐了,双手紧紧的攥着膝盖,盯着我俩的手仿佛要从里头看出什么端倪。
小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老板娘原来如此中意在下,盛情难却……”
我却是神秘一笑,看着他,“胜负现在才刚开始。”
第五局,小白身上的棉袄落地。
第六局,外衫贞洁不保。
第七局,一件做工精致的内衫同关刀刀的堆在了一起。
第八局……
第九局……
……
小白捂住自己的裤腰带谄媚的望着我笑道,“老板娘,可是不能再赌了,再下去就有损你的名节了。”
我托腮看着他笑,用花楼里挑姑娘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啧了一声,“身材没我家小黑的好。”
坐在椅子上的关刀刀明显身子一歪,小白瞬间耷拉着脸不满道,“用脑的不跟用蛮力的相比较。”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后院睡觉,留下两个裸/男在大厅里头面面相觑。
“小黑。”
“嗯?”
“我总觉得……我好像被她给嫖了。”
“……”
小白来到酒楼后第七日,终于迎来了元庆二十七年的新年。
作为一个体恤下属的老板娘,我很是仁道的给小黑放了一整天假,并让他支了些银子上镇上去买些东西。
对此,被要求留在酒楼里陪我看店的小白明显很是不满。
他哀怨的抽了条长椅坐到柜台前抬头看我。
我扭头,视而不见。
他起身,又绕到我身侧,继续可怜兮兮的瞅着我。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反看回去,就见他眨巴眨巴眼,背后仿佛有一条尾巴在风之中左右摇晃着。
我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
“出门。”
“不行。”
“那工钱……”
“哦。”我微微点头,伸手示意他给我让开出柜台的路。
小白很是欢快的侧身,继续摇着尾巴看我。
将柜台里头装着工钱的盒子拿在手上,我不放心似的将它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被除我之外的人打开的可能性之后。
我又将盒子放了回去,侧身绕过小白来到后院门口,扭头看着他摇晃着的尾巴开口,“做梦。”
小白:“……”。
小黑回来的时候夕阳已经将近落山。
如我所料,他两手空空,一点儿也没带回来任何可以过年的东西,简直辜负了我特别赏给他一个新春假期的好意。
好在下午小黑不在家的时候我已经从游街的单货郎手中买好了过年要用的物什,指示小黑帮着小白把对联贴上,屋子扫好,等到夕阳彻底落下,潇隐镇被层层暮色掩盖,有间黑店终于迎来了它第一个不那么冷清的新年。
火锅是早就备好的。
这是近些年来流行的吃法,似乎是都城某位王府家的小姐突发奇想创造的。
小白虽然厨艺平平,但是刀工却是不错,被我拖了切了二十来斤火锅的下脚料,此时他便只能蔫蔫的趴在桌面瞅着炉子里翻滚的火焰。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只得无奈折身返回后院,从地窖里翻出来一个灰蒙蒙的酒坛子。
扭头的时候才发现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笑了笑,放心的将手中的坛子朝他扔了过去。
他只轻轻一抬手,将将那坛子封好的酒稳稳接住
“这是什么?”
“绝版珍藏。”
果然,将酒坛子抱回前厅,刚揭开封口,小白的眼睛就瞬间亮了起来。
他倒是识货,从小黑手上接过坛子远远的嗅了一口,表情似乎已经微醺,“好酒。”
每人面前满上一盅,又将火锅料一样样放进火锅炉子里,这一顿年夜饭虽没有宾主,倒也尽欢。
将近子夜的时候,镇上开始燃放鞭炮。
将酒楼的侧门打开了,鞭炮的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因为家里没有长辈,所以也没了那么多道工序。
别人家欢欢喜喜的焚香祭祀,我们家则由我做主——打着哈欠恭贺新年,然后扭头睡觉去了。
小白在身后无奈叹气,小黑倒是依旧面无表情。
隔着房门听见外面的鞭炮声声似乎响了一夜,不知不觉,旧的一年便这么过去。
新年习俗多,我耐不住性子,便放了小黑跟小白的假,只身一人去看老乞丐。
新的一年,老乞丐却还是老样子。
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唯一的不同,今日他的脚边似乎还窝着一个小东西。
许是听见我的脚步声,老乞丐睁开眼似睡非睡的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他脚边的小东西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起小脑袋看过来。
我这才看清楚了,原来是只花猫。
将手中带着的食盒递给老乞丐,他也没有推辞,熟门熟路的打开来,抓起酒壶抱着食盒大快朵颐起来。
我在他身边半蹲下来,伸手去挠小花猫的下巴。
它扭头抗拒了一下,低着嗓子叫了几声,最后还是乖乖的被我顺好了毛,依着我的手掌继续睡了过去。
我同老乞丐打趣道,“说来也巧,我家最近也刚捡到了两个好玩的小东西。”
老乞丐就着酒咽下一口盐水鸡,翻白眼看我,“那不是好玩,是来路不明。”
呃。
想了想关刀刀的那套刀法,又想了想采花贼的那套轻功。
好吧,我点头,的确来路不明。
老乞丐又道,“白的不一定危险,黑的不一定安全。”
我忽然茫然了。
一只盐水鸡,几盘烧好的菜,还有几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饺子,老乞丐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