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霍少就好!】霍去病也笑了一下,竟觉得这个女子莫名的亲切。
船行到水域中央时,终于没有了那些遮挡视线的荷花,顿时空阔起来,不过霍去病这也才看清楚了天气。果然不是个出船的好日子呢。阴云已经压了下来,不一会儿,狂风乱起,看来是要有一场暴雨了。
【得快点才行!】宛婼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不过疾风忽然刮起,本来不大的小船开始在剧烈起伏的水面上摇晃起来。
霍去病虽然在昆明湖操练过几天水战,但那都是在风和日丽的情况下,现在忽然这么急涛骇浪的,他不禁开始有些晕船了。
看着宛婼一个柔弱女子在拼命跟这可怖天气做斗争时,霍去病也坐不住了,面对匈奴的千军万马时他霍去病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难道要躲在这里靠一个弱女子来保护自己么?
想到这里,霍去病顾不得晕船的不舒服,摇摇晃晃的向宛婼走过去,想帮助宛婼控制这支小小的采莲船。
【公子千万别站起来,还是坐在船底~】这个一直温温柔柔的女子,看到霍去病忽然摇晃着要过来帮她,马上焦急的在疾风水浪中嘶声大喊着霍去病。
话音未落,一个激浪拍打过来,霍去病一个没有站稳,就直接从已经灌入不少水的小船中跌入了水中。
宛婼一看,顾不得多想,也赶忙从小船中朝着霍去病跌落的方向跳了下来。
没有一丝犹豫。
霍去病看着这个在疾风骤雨,惊涛骇浪中毅然绝然,纵身一跃的湖蓝色身影,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温暖。
霍去病水性不差,但是因为晕船的缘故,再加上这恶虐的水势,霍去病浑身像被这水死死困住了一样,连气都没有办法换。霍去病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慢慢地被这肆虐的湖水淹没,而他却没有一丝力气帮自己脱离这个可怕的无底水域。
霍去病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除了那一抹若近若远的湖蓝色,他的眼中再看不见任何的色彩。
终于,他没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空白的,静寂的,绝望的,永久的黑暗!
在这个黑暗里不知游荡了多久,霍去病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温热的气息。他胸腔的水被呛出,然后他就看到了宛婼那羞红的脸颊。
宛婼拼命将落水的霍去病救了起来,因为距离陆地还有一段距离,她只好在船上对霍去病进行抢救。因为是在船上,无论按压胸部还是抱起压迫胸部的积水都很麻烦,所以宛婼费了好大力气也不见霍去病醒来。
所有的方法都试完了之后,她只好给霍去病进行人工呼吸。
也算老天帮助他们,对霍去病进行抢救的这段时间,暴雨渐渐过去,最后,美丽的夕阳竟灿烂的出现了。
看着忽然明媚灿烂的天气,刚刚那场可怕的风雨就像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看,虹!】宛婼害羞的没有敢再看霍去病,背对着他兴奋的喊道。
霍去病抬头望向天空,一道美丽的彩虹横跨天际。彩虹的末端消失在远处盛放的荷花中间,宛如梦境一般。
【刚才多谢姑娘了!】霍去病对着宛婼湿漉漉的背影说道。
【都说了,我是一个医者!】宛婼回过头,莞尔一笑,温柔无限。
她浑身湿透,湖蓝色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头发上还不停的向下滴着水,更显的柔弱单薄。
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婉约的女子,竟能在漫天风雨中,为了救自己,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了惊涛骇浪!
霍去病望着宛婼,淡淡的眉眼,平凡的姿容,不如董入卿那么貌美如花,亦比不上式铮那般浓郁明媚。
她就那么平淡的站在那一道美若绝景的彩虹中间,却比那道绝美的彩虹更加让人想多看几眼。
或许,那些个天作之合,刻骨铭心,不过是在最好的时间遇见了最好的你而已。
度过水域,来到朱家时,天色已晚。
霍去病问这么晚了宛婼是否还要度过水域回家,宛婼也面露难色,于是霍去病决定出钱让宛婼住在了城中最豪华的客栈。宛婼本来推脱不想用霍去病的钱,但是身上的钱又确实不够,所以只好告诉霍去病,等明天回家后一定将钱还给他。
看宛婼睡下之后,霍去病才下楼告诉掌柜明天一早买几件好看的衣服送到宛婼的房中。
掌柜以为两人是私奔的情侣,很是热心的夸奖了一番霍去病真是懂得如何俘获芳心。
霍去病哭笑不得的将银两给了掌柜,才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天一亮,宛婼便敲门来到了霍去病的房中。
霍去病因为昨天的一番折腾,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宛婼端着一杯姜茶递到了霍去病的床边,霍去病有些窘迫的喝下了姜茶。
【这个还给公子,昨天落水时,掉在船上的。昨天宛婼忘了还给公子了。】宛婼拿出那个木雕,放在了桌子上。
【对了,还有这些衣物,宛婼心领了。回到家中后,宛婼会将这些和客栈的房钱一起还给公子的。】宛婼指了指身上穿的淡黄色曲裾深衣,对霍去病说道。
霍去病看了一眼宛婼那长可曳地的裙摆,心说,掌柜的怎么弄了身这样的衣服,好看倒是比昨天那身直裾深衣好看,可是划船时多不方便啊!
【宛婼一夜未归,家中父母应该已经急坏了,宛婼就此别过公子。】说完宛婼轻轻施礼,打算转身离开。
【那个,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去找你呢!】霍去病昏昏沉沉的脑袋里只能机械的蹦出这么一句了。
【公子到城中找宛家医馆便可。对了,公子闲来无事可多喝些温性药物,就权当修身养性了!】宛婼笑着柔声说道。
霍去病倒是记住了宛家医馆四个字,不过对于什么修身养性,他却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去。
宛婼离开后,霍去病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待昏昏沉沉的脑袋略微清醒之后,才起身去了朱家。
朱家的人一听说是霍去病来访,马上慌慌张张的报告给了朱业玦。
霍去病来到朱家后,才发现朱家完全不似他想象中那样富丽堂皇,如果不是真的看到了朱业玦,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府邸。
朱业玦没有想到霍去病会来到朱家,不过虽然他有些疑惑,却也还是平平静静的接待了他。
【骠骑将军来寒舍有何贵干啊?】朱业玦屏退下人后,懒散的问道。
霍去病知道朱业修和朱业玦是孪生兄弟,不过因为并不是很熟悉这两人,所以他根本无法分辨出到底谁是谁。他不知道朱家的当家已经不是朱业修,而是朱业玦,所以他自然而然的以为眼前这个人便是朱业修。
【千里迢迢把本将军引来这里的不就是你么?】霍去病拿出木雕,放到了朱业玦的面前。
朱业玦看到木雕时,脸色突变。他抓起木雕,厉声问道【这个是谁给你的?】
霍去病一看这情景,马上猜出眼前的人不是朱业修,而是朱业玦。在和自己争夺董入卿的尸体时,他看见过朱业玦脸上那可怖的表情,现在的他和那时一模一样。
【本将军也不知道。给本将军的人只是告诉本将军,说是一位鲁国的公子。难道不是你么?】霍去病端过茶,决定装傻到底,不紧不慢的喝着。
朱业玦盯着霍去病,然后,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懒散的笑了一下,没有再理会霍去病,只是吩咐下人将夫人请过来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过后,作者会精心准备之后的加V章节。希望读者们继续捧场哦!!
☆、隐居鲁国
第四十六章
式铮问下人自己要见的客人是谁时,下人告诉她说是骠骑将军。
式铮听到这四个字,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下人忙扶住式铮在床边坐下。
式铮吩咐下人说自己身体现在有些不舒服,一会儿再出去见客。
下人出去后,式铮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来安慰腹中的孩子。
刚刚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腹中的胎儿也跟着不安的踢动起来。
八个月了,这个人终是来了!
八个月前,长安城郊外。
霍去病跌跌撞撞的离开,式铮望着霍去病离开的方向,惨笑了一下。
当思想已经完全空白无助时,身体却会替你做出最诚实的选择。
那是长安城的方向。
终归,那里才是他的家。
第二天霍光带着卫伉,李陵打算跟随霍去病回去长安,不过,来找式铮时,却发现,根本没有她的影子。
式铮只留给了霍光一封简短的锦书,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黎明前的雾气笼罩着长安城深秋的郊外。
式铮苦笑了一下,现在的自己,就如同这漫天的迷雾一样,没有方向,混沌一团。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个模糊的人影从迷雾中出现,横马拦住了自己。
式铮一看来人居然是朱业玦。
朱业玦骑着赵茗纥那匹汗血宝马,对着式铮懒懒一笑。
【式铮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鲁国暂住一段时间。这些银两姑娘先带在身上急用,业玦还要操办嫂嫂的葬礼,就不能和你同行回鲁国了。】
式铮看着朱业玦,不知道,他说这些到底有什么打算。不过,既然自己现在也无处安身,去鲁国暂住一段时间倒也是个选择。
【听说汗血马忠诚,一般不会让主人以外的人骑它。看来朱公子很是不简单啊!】式铮接过了朱业玦的银两,没有说一些感谢的话,倒是说起了朱业玦骑的这匹汗血马。
【倒也没有那么神奇,不过是因为这匹马是业玦给茗纥驯服的而已!可能马和人一样,都会对第一个自己甘愿臣服的人念念不忘吧!】朱业玦懒懒的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
式铮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她式铮这辈子第一个甘愿臣服的人,无疑是霍去病。
而霍去病呢?
他这辈子第一个甘愿臣服的人,是谁?
【霍去病这个人是天生的捕猎者,只有永远不会到手的东西,才是他一辈子放不下的心头好!】
式铮骑着马离开时,朱业玦忽然对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的说道。
【明明和霍去病都没有什么交集,朱公子还是别这么自以为是的好!】式铮回头朝着朱业玦淡淡一笑。
清冷,而忧伤。
然后,强装平静,策马向鲁国奔去。
式铮本不是那种随便听任别人评论的人,但是刚刚朱业玦那番话,却如芒刺一样扎到了她的心上。
一击即中。
直命要害。
虽然装模作样的反驳说朱业玦是自以为而已,但是自己内心深处,现在何尝又不是这样以为的呢?
这辈子,霍去病再也不可能追逐得到董入卿,所以董入卿便成为了他霍去病永远的心头好。
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学董大小姐,让霍去病恋之而偏不得呢?
爱恋,把我们都沦为了愚蠢的凡人!
来到鲁国后,式铮先在一家绸缎庄里安顿了下来。
绸缎庄的老板娘乔师兰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美艳寡妇。热情泼辣,嘴皮子十分厉害。
式铮在绸缎庄帮乔师兰买卖绸缎。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是乔师兰这么美艳的寡妇。绸缎庄几乎每天都被两种人围个水泄不通。
一种是不怀好意跑来买绸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们。
另一种则是这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男人们的妻妾怨妇们。
式铮看着乔师兰天天在和这两种人游刃有余的周旋着的同时,还能将绸缎庄经营的有声有色,她不禁佩服,这个乔师兰真是厉害!
在乔师兰的绸缎庄差不多帮忙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朱家的人来到了这里。说是要南越的白素锦。
南越的白素锦一直以来都是最为稀缺珍贵的绸缎之一。朱家张口就是要把庄里所有的白素锦全部买断,乔师兰不禁问拿这些白素锦来做什么。朱家的人说,在长孙媳妇的葬礼上,要用白素锦遮路为帐。为了这个,他们已经跑遍了附近所有的绸缎庄买白素锦了。如果凑不够,估计还得直接去南越那边买。说这些时,朱家下人们一脸疲惫的无奈。
听到这些,乔师兰一脸娇笑的道【我南越那边倒是有几个熟人,若是还需要白素锦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采购。不过,就是这一来二回的,价钱上肯定要高一些的。】
朱家下人们一听,不用亲自千里迢迢的跑去南越买白素锦,都对乔师兰感恩戴德的。钱嘛,朱家有的是,只要不用拼死拼活,劳心劳力的跑去南越就好!
朱家的人走后,乔师兰带着式铮来到后院的库房,式铮一看,库房中竟存着不少白素锦。
【半月前采购白素锦的时候,我让人多采购了平时的五六倍。朱家长孙媳妇的葬礼,肯定得大闹一番的!看来我是押对了!】乔师兰笑着对式铮说道。
式铮再次感叹乔老板娘的经商头脑。
几天后,式铮听从乔师兰的吩咐,将白素锦以高于原来一倍的价钱送往朱家。
朱家全家上下都在忙着董入卿的葬礼,朱家管家将钱付给式铮后,便没空再理她。式铮也不打算久留,不过在离开朱家的时候,居然被内史张汤叫住了。
张汤带着式铮来到朱家附近的僻静之处才停下,式铮并不认识张汤,所以她不知道这个面带厉色的中年男人把自己带到这里要干什么。
张汤先自报家门后,便问式铮是不是几个月前霍去病带回长安的那名女子。
这件事本来在长安城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张汤自然也对那名女子多少有些印象。虽然外人都不太清楚霍去病为何辞官卸任,但是大家猜测可能和那名他带回长安的女子有很大关系。
张汤多年在廷尉署做事,经办案件不计其数。虽然他这次是跟着董家来责难朱家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怀疑霍去病。毕竟,董入卿死亡的时候,身边只有霍去病一人。
不过张汤多少也听说过一些董入卿和霍去病的风言风语,所以他认为,以两人的情意,霍去病杀害董入卿的几率应该不太大。但是,霍去病身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却有足够的理由去杀害董入卿。
张汤甚至能想象到眼前这个女人因为妒忌董入卿,失手将董入卿杀死,而霍去病为了这个新欢,声称董入卿是自杀的情景。
看着张汤那仿佛看罪犯般的眼神,式铮微微一笑,【张大人应该是认错人了吧!民女是这鲁国绸缎庄的帮工,不曾去过长安。】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天下人都知道,我张汤可是谁都惹不起的酷吏。】张汤冷酷的笑了一下,幽幽的说道。
【这个小女自然明白。张大人若没有别的事情,小女就先告辞了。】式铮没理张汤的逼问,打算离开。
【姑娘好自为之。】张汤望着式铮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他确认这个女子一定就是霍去病的新欢,现在这个女子居然躲在鲁国,还隐藏自己的身份,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这也就是张汤回到长安后为何和霍去病在一世长安里大打出手的原因。
那天张汤在一世长安找到了醉酒的霍去病,上来便直接质问霍去病是否纵容自己的新欢杀害董入卿。醉酒的霍去病一听这个,火气自然小不了,直接就给了张汤一拳。
张汤这边因为挨了一拳,心中的怒火也被点起。不过他很明白眼前这个人可是霍去病。他一个文臣怎么也不是这个武将的对手。于是他拿起桌上的酒便一饮而尽,然后借着酒劲,一边指责着霍去病对董家忘恩负义,一边也毫不留情的打起了霍去病。
再说式铮这边,她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离开,居然成了无端遭人怀疑的理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自己离开长安已经快两个月了,而霍去病居然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之前在刘彻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时,她就想过要离开。
不只是因为她不想看到霍去病因为这个而为难,更重要的是她内心深处也在惧怕那个残忍的事实。她怕,霍去病亲口对她说,请她离开。她怕霍去病真的为了卫氏集团而放弃了她。
所以她想过在霍去病做决定之前,赶紧懦弱的离开。而董入卿的事件,恰恰给了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式铮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卑微和不自信,但是她知道,或许从爱上霍去病那一天起,她便变了。
变得自己都开始不再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