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还是该不放心,因而我皱着眉,没有说话。
连夜觑着时机,飞快地在我嘴巴上亲了一下,我抬起眼,恰好看到卿安,他刚好走了过来,看到了。
我嘴角一抽,心道完了。
果不其然,一瞬之间,卿安的脸色立刻变难看了。黑云压城城欲摧似的……
连夜见我晃神,笑了一下,仍抱着我,挑眉问他,“比试的事,听明白了?”
卿安冷眼看他,冷冷地说,“连皇真真是好雅兴啊!太后病重,你却有心在这里与人比试、亲热?”
言下之意就是说连夜不孝了。
连夜面色不变,随手把玩着我的发梢,一脸理直气壮地说,“乱说什么?朕方才从连国赶来,离开时,母后已大好了。”
唔,难怪他昨夜会扮成陈乐来,是为了堵卿安乃至是天下人的嘴吗?
想起昨夜,卿安脸色不豫,立刻就说,“哦?依连皇话意,昨晚那陷害我的贱人,果然是你派来的?”
连夜大惊失色,“贱人?什么?我连国根本无此种类啊!”
卿安眯眼咬牙,“你装什么,那贱人分明就是你扮的!”
连夜转惊为笑,索性承认,“是又如何?你打我啊!”
卿安箭步上前,连夜不退不避,眼看就要互掐,我忍无可忍地瞪着他们两个说,“靠!能不能文明一点?!”
(然澈:你文明吗?)
两双爪子一顿,在掌风劈向对方之前,停住了。
各瞪他们一眼,我一脸不豫地转头看向莫问,愤然问他,“比试是怎么安排的?”
莫问答曰,“采取无记名投票制。”
我顿时愣了,“投什么票?”
四顾茫茫,“有裁判吗?”
。
裁判什么的,当然有的。
从哪儿来的?
哈,别忘了,有句俗话叫做,“有钱能使鬼推磨”。
换言之就是说,只要你肯给钱,无论是多么无聊、多么扯淡、多么事不关己的事,都会有人积极踊跃地参与的。
——很显然齐水镇的镇民就是这么一类货。
来到人潮涌动的比试擂台前面,莫问满面红光地指着底下人头攒动的镇民对我解释说,“丫头你是不知道啊,镇民们一听说有好戏看,有帅哥摸,还有银子可拿,老激动了啊!”
我嘴角一抽,喃喃,“有帅哥摸?”
莫问点头一如捣蒜,笑得如沐春风,解释得万分猥琐,“你不知道?有个环节是比拼双方的质感。所谓质感,质感,自然是要人民群众亲手摸了,才有发言权吧?”
我特么的真是想一头撞死啊!脸色发白,嘴角抽搐,我僵硬说,“莫老头儿,你,你确定自己知道质感是什么意思吗?”
莫老头儿才不理我,他欣喜一如新开业妓院的老鸨(然澈:这是什么破比喻啊……),扫视众人,作指点江山状,兴奋不已地对我说,“看,看到那边拉起的横幅了吗?那是师兄的粉丝自发扯起的!”
我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额,好一副横幅啊!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夜!”
我只看一眼,双目僵直,差一点就口吐鲜血血溅五步——我靠,这世上还有再烂一点儿的横幅吗?!
莫问指着另一边说,“呶,那里是卿相爷的亲友团哦!”
我抱着“怎么也不会比连夜那边还差”的心理准备看了过去,瞬间就如同被雷劈了——只见人群中赫然有一面巨大的鼓,鼓上端端站着一群妙龄少女,少女们尖着嗓子,红着脸,奔放无比地一边跳一边喊啊。
“帅哥第一!比试第二!如果失败!娶我们啊!!!”
一边跳,一边喊,还一边朝着脸色不善的连夜与卿安各种送媚眼及秋波……
我眼睁睁地看着连夜和卿安两张俊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了。
我也没比他们好到哪儿去,抬手扶住了台柱子,差一点儿没栽下去了。
莫问那老家伙拿着我骗来的钱如此挥霍给觊觎我家桃花的女人们,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样丫头?声势够浩大吧?”
是够浩大,我,连夜,外加卿安,丢人丢到全宇宙去了……
我扶墙欲哭无泪地说,“这些事全是你策划的?”
莫问欣喜,作邀功状,“是啊是啊!不是跟你说过王大娘夸我有童趣吗?她夸我,我欢喜她,我说过的,要给她办一场好戏看的……”
我嘴角禁不住狠狠一抽,算是听明白了:合着我们两国之君,一国皇夫,就是给你们齐水镇王大娘看好戏用的?
我骂了句“靠”,转头扯住连夜的手就要走,忽地想到卿安,又拐回来,一手扯了一个,就要下台。
却听身后莫问气急败坏地说,“别走啊我说,比赛要开始了!”
我,连夜,外加卿安,齐齐转头,怒视莫问,异口同声地说,“你自己比吧!”
莫问呆了。
我们三个手拉手往台下走,我说,“真他妈丢不起这个脸啊!”
那两只居然前所未有一致地点头附和,“对,对啊!”
这俩货从来没这么顺从过我吧?我顿时生出一种感慨无比外加热泪盈眶的心情啊!
但毕竟还有一句俗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我们堪堪走了两步,台下众人许是看到陡生变故,乱忽地停止,一片鸦雀无声的。
这片鸦雀无声里面,活动的主办方兼策划者莫问,用一种慢悠悠而又不无挑拨的语气说,“呀,夜公子和安公子两个,不是怯场子,没胆量在众人面前比吧?”我发誓,听到莫问这句话时,我攥着的那两只手,同时僵了。
我喉咙发干,身子绷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果不其然,站在我身子两侧的人齐齐冷笑一声,道,“我不敢?”
话音一齐落定,一齐转身,朝台子中央走去了。
我喀拉拉石化在原地,半晌后,只听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转过身,就看到,连夜与卿安各自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
台下众人瞬间疯了。
而莫问,理当千刀万剐的莫问,他朝着我,微微一笑,挑着那双稀疏的眉毛说,“姑娘还要走吗?”
那一刻,我有如被七七四十九道惊雷齐齐劈中脑门,心中只划过了一句话——以莫问这副叫“夜公子”“安公子”及“姑娘”的腔调,他其实真应该去做鸨母,而不是神医吧……?
但无论如何,一句话——在众人爆棚都难以形容的热情之下,由金牌鸨母莫问亲手策划的“夜公子与安公子争夺花魁凰雅”的活动,开始了。
【191】争!(4)
我从来都不知道,莫老头儿居然是这么猥琐闷的一个人。唛鎷灞癹晓
比试开始,他给出的第一道题目着实令我大跌眼镜——
“问!夜公子与安公子,哪一个外形更加可人?”
听到这一题时,坐在观礼台上的我实在是忍不住嘴角一抽再一抽——
天杀的他用的字眼真的是“可人”惬!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现场观众当时就hold不住了,两边阵营各自为政,分别激烈地尖叫了起来,一个个面红耳赤地叫嚣着自己支持的人最帅最好看最让人动心。
连夜唇角勾起,卿安满面冷笑,两个人一个红衣如火,一个玄衣似墨,身形修长地站在舞台中央,任人观赏,且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模样。
我忍不住朝莫问翻了好几个白眼,这是多无聊的一道题啊买!
台下却热情似火,叫声如潮,莫问完全控制不住,面带汗意,他手持小锤猛地敲了一下台柱子上面悬挂着的锣,示意安静,现场一声声的喧哗终于渐渐安静了下来。
莫问抹汗,咕哝,“怎么这么疯狂?”
我不失时机地嘲笑他,“不是说要无记名投票?投票结果呢?”
莫问老脸一红,尴尬,羞赧,他朝台下看了看,又看向我,斩钉截铁地说,“结果……平!”
我先是狠狠一愣,很诧异,他居然这么快就把结果统计出来了?
紧接着,反应过来他是偷工减料随口胡诌,忍不住第三次抽了抽嘴角:太草率了吧这也……
莫问目光如炬地凝视着我,明明是他自己计划有误,却居然万分有脸地对我说,“民众的选票是持平这么一个状况,接下来,最关键的一票就掌握在凰雅姑娘的手里了。请问……您投给谁?”
莫问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足够舞台上那两个人以及台下前排的人都听到,连夜与卿安纷纷转脸看向了我,前排的人则满面红光地朝后排的人传播着这么一句话。
“就看凰雅姑娘投给谁了!”
一时间,全场静寂,我瞬间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莫问站在我的身边,压低声儿提醒我说,“不许弃权,不许双票,你必须选出一个来!”
我问,“为什么?”
“台下观众都押注了啊!”他抬手指了指台下很远一个角落处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赌摊,挑一挑稀疏的两道眉毛,大言不惭地向我暗示着说,“你王大娘押的是——”
我冷了脸,打断他,“闭嘴!”
莫问讪讪,想来也是意识到自己讨王大娘欢心的无耻心意表达得太明显了,他抿了抿嘴巴,再次问我,“选谁?”
我抬眼扫视了一下台下众人,眼看着他们一双双眼睛里面充斥着对胜利的渴望,我的内心有如狂风过境一般地感慨:难怪君国永远都要被连国欺负啊啊啊!!!你看看这些崽子们关心的都是神马啊啊啊!
我痛心疾首痛苦不已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节骨眼上,莫问咳了一声,不耐烦地提醒我,“该选了。”
……
选就选!
选完这出别想再让老娘陪着你们玩!
袖子底下,我恨恨攥起拳来,气冲冲抬眼朝那两枚站在舞台中央的种子选手瞪去。这就看到——
连夜一袭绯衣,妖娆,热烈,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又像是天边云蒸雾霭的霞,只是远远掠去一个剪影,就美得不像话。
更不要说再衬上他那张脸了。
身材匀称,修长,脸孔精致,妖艳……
我当时就看得有些呆。
“矜持,矜持。”莫问抬起手来杵了杵我,催促,“还有一个呢!”
意识到自己失态,我悚然回神,忙不迭地朝卿安看去,就见:卿安玄衣如墨,脊背英挺,丝绸般滑美的墨发只用一根木簪信然插着,其余尽皆披散肩头。
恍若刚睡醒的美人,明明眼神清冽冷漠,浑身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慵懒……
我忍不住舔了舔嘴巴。
“选啊!”
我说,“我……”
“选谁?”
“都……都好看啊……”
“只能选一个!”
莫问的提醒未免太大声,连夜已经朝我瞪过来了。
他的眼神十分的赤裸裸:选我,选我,风小雅你敢不选我!
他的眼神太吓人,也太具有蛊惑性,我当即就是一个激灵,抬手就要指他。
“我选——”
“咳!”
十分及时的一声低咳,声音不大,却极具震慑性,我一转眼,就看到了卿安,视美貌如生命的卿安,他正狐狸眼微眯地瞧着我。
后背好凉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莫问不耐,一声朝那两个家伙吼了回去,“不许干扰裁判选择!!!”
连夜卿安齐齐“切”了一声,转过了脸。
台下诸人却是等不及了,甚至有一些撸袖子喊着,“选不选啊!选哪个啊!”
选这个真的有意义吗?
时至此刻,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莫问所举办的这场比试的意义了……
但场下催促得很激烈,莫问第一百零一次提醒我王大娘押注了并且在台下看着他呢,我面有难色,仍是不知该不该继续这无聊的选择。
莫问恼了,无人注意的背后,他用银针抵着我的腰,威逼我说,“不选我可扎进去了啊!”
他!
我选。我不选还能活吗!
闭上眼,不再看台下诸人,也不再看那两个用眼角余光警告我的男人,我一字一顿,缓缓地说。
“我选……天下第一美男。”
现场静了约莫有五秒的工夫,紧接着,所有人齐齐激动了起来,他们一边喊着胜利,一边朝那个赌摊前面冲——就连连夜和卿安,都纷纷眼神傲然,松了口气。
他们统统用一副“早知道风雅君凰会选我”的眼神,轻蔑地瞥了一下对方。
这正是我所期望的……
悄悄地站起身,悄悄地往后挪,悄悄地想要趁乱溜走的节骨眼上,突然听到莫问喃喃地说,“天下第一美男?谁是天下第一美男?”
这一句,没能传到底下已然疯狂冲去兑换奖金的众人耳朵里,却被连夜和卿安听到了——
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又同时明白了过来,脊背一绷,眼风凌厉地朝我射了过来。
我刚迈出去的那只脚瞬间就僵了。
“风、雅。”连夜磨着牙齿朝我走过来,笑得好吓人啊,他走近我,握住我的手掌,微笑一如罂粟般危险地说,“把话说清楚了,嗯?谁是天下第一美男?”
卿安也朝这里走过来了!
我笑,笑得很是乖巧讨好,说出口的话却是磕磕巴巴的,“你,你们都认识啊……”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精光齐齐闪过,分明是觉得自己是最有希望的,连夜更是噙着微笑,尤不放弃地诱导我说,“那是哪个?说出来啊。”
我看着他,开口说,“是……我哥。”
他俩僵了。
。
“这场比试,我觉得一点意义都没有,是你们非逼我选的。”
我的理由十分充分,而且语气委屈极了,我说,“既然要选,自然应该公平一些,理性一些,我只问一句,若论相貌,你们觉得,自己有哪个能比得过我哥?”
连夜骂了声靠,卿安索性开始咬牙了。
我摊了摊手,一脸诚恳地说,“我想好了,我的终身大事,当然不能用别人投票这么草率的方法来抉择。我选这个,只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一下你们的相貌罢了。”
“所以你觉得我还不如顾朗?!”
——难得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想了想,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是的。”
连夜在原地站了两秒,俊脸黑着,卿安在原地咬牙两秒,眼睛眯着,两秒后,两个男人齐齐瞪我一眼,愤愤转身,不管不顾地就离场了。
莫问慌了,匆忙拦阻,“哎,哎!这才一轮啊——”
我站在原地,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
一轮就已经够了。
这场闹剧,本来就是莫问抱有不良居心而举办的,我们三个为什么要像猴子似的被别人品评着玩?
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也施施然地离场了。
怎么收场?
哦,那是莫问的事儿了。
那天晚上,药王谷里,莫问恨不得把我给捶死。
正厅里,两人对坐,他一脸忿忿然地瞪着我说,“信誉!信誉!知不知道信誉是什么东西?说好的比试,怎么能说不比就不比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是他们两个不肯比了,你干吗怪我?”
莫问恨得一脚踢开了椅子,“还不是你挑唆的!!!”
“是我。”
我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善意地提醒他,“可是你亏损了什么?资金,场地,人力,乃至是宣传造势的费用,不都是花我的?”
“你们让我在翠翠面前丢了脸!!!”
翠翠?王大娘的闺名吗?
看着老脸都气红了的莫问,我皱起眉,微笑着提醒他,“丢脸?有人比我丢的脸多吗?”
本来不过是三个人之间的事情罢了,却搞得全齐水镇的镇民都知道了,甚至拿我们的私事来押注,赌钱?
这得亏大家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倘若知道,我和连夜日后还怎么治国?
莫问嘴硬地说,“我又不傻!”
你是不傻,傻的是那两个被你激将起来参与比试又被我给气走的……
想到一离场就愤然离开药王谷的连夜和卿安,莫问禁不住皱起了眉,有些担忧地问我,“他……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我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我的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他们要是不不告而别,我才觉得奇怪呢。
莫问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我说,“你故意把他们气走的?”
我没说话。
莫问不明白了,“为什么啊?有人肯为你争执,为你比试,不好吗?”
不好……
不好吧。
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女孩子罢了,何德何能让两个天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