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
他用力扯着我的衣袖,眼圈涨红地说,“你让宝宝起来,装作起夜,其实是为了丢下宝宝,对吗?”
这话听得我更加没头没脑的了,我几时说过要丢下他?再说了,这天牢大狱的,我也没地儿可跑啊。眼看他真的是惶恐得很,放软了声音,我安抚他说,“没有的事,你莫要哭了。”
他抽泣着,依旧揪紧我的衣裳不肯放,嘴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娘她就是这么走的,我,我害怕……”
哦,原来连澄是大半夜里偷偷撇下他就走了?难怪他会有心理阴影啊。
想到这孩子可怜的身世,我不由心头酸涩,抬手将他搂进怀里,我微微笑着说,“你娘要走,着实是有急事要办,否则怎么会不跟宝宝打声招呼就走呢?至于我,宝宝为了我连牢狱都坐了,我断然不会丢下你的。”
他仰起脸,满面喜色,“真的?”
我点一点头。
他登时就朝我脸上凑过来了,小嘴巴撅了起来,几乎亲到我的鼻尖上面,他和我眼睛对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奶声奶气地说,“我可不可以叫你娘亲姐姐?”
这称呼……我嘴角微抽,但也是点头应下,“可以。”
他立刻高兴了起来,扯着我连连叫了好几句,我一一应了,就听他十分没有安全感地追问着说,“娘亲姐姐真的会疼宝宝么?”
我说,“会的。”
“娘亲姐姐绝对不扔下宝宝?”
这可怜的娃,“嗯。”
“娘亲姐姐会一直都对宝宝好么?”
“是。”
“娘亲姐姐生了自己的宝宝,也会对宝宝好吗?”
我原本是下意识地在应答他,如今听到这句,忽然一愣,转头看向连宝,“你说什么?”
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皱紧了眉毛,似有若无地朝我肚子上瞟了一眼,唏嘘委屈地说,“爹爹说,娘亲会给宝宝生个妹妹,可是真的?”
连夜!他怎么连这个都对小孩子说!
我又羞又愤地拧起了眉尖,盯紧连宝苦哈哈的小脸,正要说几句什么,忽听一抹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自暗处传来,字字清晰,斩钉截铁,“她不会给你生小妹妹的。”
连宝愣了愣,转过身去,喃喃的,“谁?”
我则是浑身上下都僵硬起来了。
脚步轻缓,沉稳,一袭月白素衣的萧祐自暗处走出,正正走到我的面前。
我登时阵脚大乱,抱住连宝就往后缩,他,他几时来的?
我,我怎么丝毫没有发现?
萧祐浅笑盈盈地在我面前站定,薄唇微掀,唤了一句,“风雅。”
我却只觉他的笑容恐怖而又骇人,将连宝又往怀里揽了一揽,我失声道,“你来作甚?!”
他笑,笑得光彩无限,“来接你回家。”
。
我万万没有料到,萧祐竟果真将我掳到了隐门里面。
时隔许久,今时今日的隐门早已今非昔比,和当年那个被我和顾朗硬闯的大不相同,一路行来,我只看到雕栏画栋,飞瀑清泉,宫殿巍峨,金碧辉煌,分明像是神仙居住的场所,哪里有半分魔窟的意味?
萧祐低垂眼睫看向我脸,浅浅一笑,又是那句,“你喜欢么?”
我张嘴要骂,忽然想到自己穴道被点,骂不得,只好恨恨剜他一眼,沉默。
他莞尔一笑,抱着我分花拂柳,径直朝前方宫殿走去,一路上有梵音袅袅,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我只看到,无数身穿白衣的隐门门徒,见到萧祐便立刻变色,满面惊惶地赶紧跪下。
——那副神情,简直像是见到鬼了。
我心中狐疑,想来是脸面上也表现出来了,萧祐看我一眼,淡淡解释。
“他们怕我。”
我忍不住有些想要冷笑,怕你?是,谁对你能不怕!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教之主!
像是洞悉了我内心在想什么似的,萧祐脚步微顿,定住身形,他略略蹙起眉尖,凝着我说,“我从不动手杀人的,风雅。”
这怕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我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更懒得听他胡言乱语地多说,索性闭上了眼,由着他爱带我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头顶,他几不可闻地又叹了口气,缓了一缓,这才重新举步向前走了。
。
进了寝殿,我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震住,嘴巴微微张开,好半晌都没能合拢起来。
萧祐将我放在床榻上面,顺手解了我的哑穴,他望着我的脸,轻笑,“想说什么?”
我脱口而出,“你爱慕连夜?!”
不是我在信口胡说,幽香袅袅的大殿里面,干净,空旷,装饰家具等并没有多少,唯有一张看起来就柔软无比的床,除此以外,偌大寝殿的墙壁上面,挂满了画。
那些画中的人物……或站或坐,或喜或怒,或一袭明黄龙袍威严震慑,或一身绯色衣衫妖娆华艳……竟全是连夜!
我的嘴巴张着,眼睛瞪着,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场景,萧祐却是俊秀脸孔登时一黑,抬手将我眼睛捂住,愤愤地说。
“我恨他!”
恨?恨就要在自己的住处挂满他的画像?
我搞不懂如今已经成了魔教之主的萧祐究竟在想些什么,就见他霍然将捂着我眼睛的那只手撤了下来,右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下,拽出了一把弓来,他连回头看一眼的工夫都没有,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且看着。”
风声呼啸,箭镞激射,直直瞄准一幅画像就冲过去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萧祐究竟是怎么出的手,箭尾微动,颤抖不息,已然扎入了一幅画像正中——也就是“连夜”心口的位置。
我只觉目瞪口呆,更加令我目瞪口呆的事,还在后头,萧祐手腕稍抬,那支利箭像是被牵引似的,“噗”的一声从画像上弹了开来,直直跌落在地。
而那幅画像,尤其是被箭镞射到的位置,竟分明有血喷涌而出,鲜红近黑,腥气浓郁!
我浑身僵窒,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看着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从“连夜”的心口位置喷薄而出,只觉这场景骇人而又诡异。
三秒之后,我悚然回神,猛力挣开萧祐的手,朝画像跑去,用力一掀,果不其然,画像后赫然站着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等死的兵士!
身后,萧祐笑吟吟地揽住我的身子,温热气息喷在我的颈上,却只让我觉得浑身战栗。
他搂着我的腰,浅笑不息,“你喜欢么?风雅。”
他这个疯子!
【167】危险共浴
萧祐说他从不动手杀人,是真的——他用箭,用银针,用匕首……用一切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武器,只是不用他那双修长莹润的手罢了。孽訫钺晓
血腥气在我四周蔓延,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了。
我牙关打颤,说不出话,身子更是被萧祐紧紧地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夜”在我面前血流成河,终于流干,随着身后那人一同轰然倒地!
近在咫尺的杀人场景,是如此的可怖而又真实,我几乎是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声音又痛又恨,萧祐素手缓缓绕过我的脖子,掩住了我的唇,他凑近我的耳朵,轻笑着问。
“你喜欢么?愠”
不喜欢!不喜欢!
我几乎像是疯了似的极力挣扎,却挣不开他的钳制,我步步后退,想要离那滩血迹远一些,却一不小心就更加深地撞入了萧祐的怀里。
“不喜欢?”他倾低身子,唇瓣衔住了我的耳垂,低哑地笑,笑容里依稀带着浓郁至极的满足之意南。
手掌收紧,搂紧我的腰肢,他叹,“不喜欢你还要同他生小孩子?”
我只顾害怕,哪里分辩得出他都说了些什么,眼看着那滩黑血要蔓延到我的脚尖了,我又骇又惧,禁不住又是一个哆嗦,萧祐秀眉一扬,打横将我抱起。
我惊魂不定地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惊慌抬眼间,恰好与他四目对视。
他盈盈笑着。
我回过了神,脸色一变,要挣扎,却被他死死地搂住。
他凝视着我,唇角是笑,温柔和煦,手上力道却是几乎要把我的腰给拧折了,他逼近了我,呼吸可闻,一字一顿,“可是他强迫于你?”
不是,不是!
我摇头否认,却还没来得及说出话来,“扑哧”一声,又是一柄利刃狠狠刺入画像后的肉身,一股崭新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萧祐站在漫天血腥之中笑容妍妍,重复。
“可是他强迫于你?”
又一个“连夜”开始血流成河了!
那些画像是如此的栩栩如生,那血腥气是如此的浓郁扑鼻,就好像是连夜真的站在我面前似的……我只觉心神恍惚,浑身都在发抖,战栗,嘴唇更是翕动得厉害,几乎不再受我自己的控制。
我说不出话,只会盯着那个血液喷薄的“连夜”,无声地掉眼泪。
萧祐“啧”了一声,秀眉隐隐蹙起,他道,“你是在为他哭么?”
手腕微抬,银针已然携在指间,分明是要向下一幅画像出手的迹象,我眼皮剧颤,神智陡然间回转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不要!”
他抬眼朝我看来,笑,一开口竟还是那句,“你在为他流泪,是么?”
我哪里还敢说实话了,掉着眼泪矢口否认,“不,不是……”
他登时绽放出愉悦的笑,素手抬起,为我拭泪,嘴里温柔缱绻地说着,“那为什么?”
我浑身直抖,只觉他温柔得可怕,牙关打颤地说,“我,我怕……”
他笑得几乎可以说是心满意足了,一边将我揽进怀中,一边信手将银针丢了,他抱着我转过身子,嫣然一笑。
“傻风雅,你怎么连我都怕?”
血气扑鼻,熏得我脑袋一阵又一阵的犯晕,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萧祐……
他果真不再是往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萧祐了!
。
我醒来时,身旁是一豆烛光,一时间不知道此时何时,又身在何地。
直到我听到身边传来熟稔的声音,“醒了?来,吃些东西。”
我堪堪放松一些的身子登时重又紧绷了起来,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极慢极慢地转过头去,我再次看到了萧祐,他正拿着一卷古书,凭窗而坐,一袭月白华衣,衬得面孔秀美,风神如玉。
我却只觉像是见到鬼一般的可怖。
他看我一眼,信手搁下了手中的书,朝我走近过来,在床沿儿上坐下,温柔浅笑着说,“风雅,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东西。”
他一笑我就害怕,哆嗦着直往床榻深处躲,我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饿……”
他“哦”了声,面色不改,依旧是笑着,“不想吃?”
我惊慌失措地点头应是。
“这样。”他眉眼含笑地转过头去,手指一弹,桌案边正负责布菜的婢女登时仆地气绝,他笑,“一定是她惹你不喜欢了。”
我张口结舌。
血腥气重又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我悚然回神,这才意识到方才又有一个人被他随手杀死……这就是萧祐,这就是萧祐!在他眼里,人命难道还比不过一只蝼蚁?!
我只觉又惊又骇,浑身都开始战栗起来,他凑近我,黑眸如墨,浅浅笑着,“还饿不饿?”
我魂不附体地跟着他到了桌前,那个婢女的尸身还在,双眼大睁,死不瞑目的样子。
萧祐却是悠悠然夹起一块酥肉递到我的唇边,温柔诱惑,“尝尝这个。”
我刚把酥肉含进嘴里,瞬间便起了身,冲出门外干呕了起来。
他疯了,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
我没料到,更疯的事,居然还在后头。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却又胆战心惊,我一时吃,一时冲出去呕,到了后来,东西没吃多少,浑身倒是弄得狼狈不堪。
萧祐抱起我就往外走,我心下一惊,抬手扯住了他,“去哪儿?”
他笑,“沐浴。”
到了温泉,我浑身手脚直冒冷汗,极力要从他的怀里挣出,我哆嗦着道,“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却不允,浅笑着抬起手来,将我穴道点了,他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宛若盈盈生波,“你在害羞?”
我在害怕!
穴道被点,我动弹不得,且说不出话,眼看着萧祐手指灵活地将我的衣衫褪下:外袍,中衣,里衣,亵衣……
大片春色不知羞耻地裸露出来,惹得萧祐眼眸一黯的同时,我羞愤欲死,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从眼眶里滚落。
萧祐喉头滚了一滚,眸色幽深地凝视着我,大掌微动,覆上胸前秀挺,在顶端暧昧揉搓。
我呻吟一声,浑身登时僵直的那一霎,他哑着声儿似笑似恼地说。“好风雅,连夜没有告诉过你,你越是这样,就越是诱人心生凌虐?”
不要学连夜那么叫我!
我既愤又恨,牙齿几乎把内唇给咬破,腥甜的血气在唇齿间弥漫,令我想起了那几个枉死的人,胃部顿时一阵不适,又想要呕了……
萧祐眉间微蹙,在我背上拍了一拍,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呕意被强行压下,他劈手扯碎我下身的裙子,抬手便将我丢入了温泉水中,紧接着,和衣随我进了水里,紧紧地拥抱着我。
赤身,水极清澈,萧祐虽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却被水洇湿,紧紧贴在身上,浑身线条毕露,几乎和没有穿并无任何分别。
水下,他紧紧揽着我的腰肢,逼得我不得不与他紧密相贴,他的身子很烫,很热,而我的臀部被什么又硬又热的东西用力抵着,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我又急又怕,再一次没出息地哭了。
眼泪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滑落,萧祐凑过身来,一一吻去,眉眼里依旧是笑,嘴里却嘶哑诱惑地说。
“好风雅,你不是喜欢我的么?”
不喜欢!不喜欢!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他滚烫的大手在我胸前搓弄,惹得我身子不停紧缩,我用力,用力,再用力,终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唇瓣微启,津液夹杂着血丝从嘴角流了出来,萧祐的动作终于僵了一下。
我一脸视死如归地瞪着他。
他怔,怔了约莫有几秒钟,忽然喃喃地问我,“你要自杀?”
我没说话。
陡然间意识到我的穴道被点,他抬手为我解开,我立刻语气森冷地说,“只要你敢碰我!”
他沉默,紧紧地盯着我沉默,两两对峙了也不知道多久,他突然重又微笑起来,淡淡地说,“谁说我要碰你了?”
他推开我,从水里站起身来,眼睛不再看我,盯着水面,没头没脑地说,“我又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顾欢!”
说完这句,他几乎像是落荒而逃似的从水中一跃而起,上岸拔脚就走,我拧眉扬声问他,“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的是顾欢,我要问的是,你把我掳来干吗?!”
他没理我,身形飞快地就走了。
靠!老娘这赤身的……还被点着穴呢!
【168】心上人
等到时辰到了,穴道自行解开,已经是晨光熹微,月影西斜了。孽訫钺晓
我咒骂着从温泉里爬了出来,一边庆幸自己是被他丢进了温泉而不是冷水,一边穿着衣服,暗自琢磨连宝被他给带到了哪儿。
出了温泉所在的石山,我抬头四顾,眼前居然有四条岔路,且每一条都曲径通幽,绵绵延延地不知道通往何处。
我甚惆怅,正在原地思索该赌哪一条路,却听假山后传来人的脚步声音。
魔教里都是变态,我生怕被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躲了起来,不多时,两条白色身影从假山外经过,凭着朦朦胧胧的月色,我依稀辨出:一高一矮,却都是女子,年龄该都是不大,因为轮廓身形都十分曼妙愠。
只不过看样子该是品级身份有差,一个手端托盘的白衣女子正在朝另一个汇报着什么。我竖起耳朵屏息凝听,隐约听出,她似乎在说什么人的病情。
声音很低,声线极细,我只能辨认到这个地步。
万幸另一个白衣女子声音不加遮掩,扬声便说,“听说尊主昨日抓了一个女人回来?挠”
端托盘的立马回答,“是。随行的还有一个娃儿,尊主对两人似乎极为看重,那女人他亲自守着,娃儿被送到了左护法处。”
左护法?连宝在那儿?我忙不迭地暗暗记下。
品级高的白衣女子却是突然冷哼出声,“左护法?那个对尊主存有觊觎之意的女人能做什么!以她那副善妒的性子,敢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