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了个咪的水月!老娘跟你没完!”
我破口就大骂了起来,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水月风情万种地扭着腰肢,娇笑连连地走了进来。
她手持团扇半遮着脸,款款而来,笑眯眯地道,“夫人可是正在骂我?唉,我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一副甚是委屈的口吻,眼睛里面却全是狼狈为奸的坏笑。
我气得脱口而出,“去把连夜给我找来!”
“主子在忙。”水月脸上的笑就没消停过,她风姿绰约地朝我抛了个媚眼,“等他忙完,自然会来接您走的。”
谁要他来接我?!我怒不可遏地道,“我要去舜国,你快把我放开!”
水月美眸眨了一眨,笑道,“不如您再睡一会儿?我外边还正在忙……”
她一说“不如”,意思就是要走了,眼看她果然不等我回答就扭着细腰转了身,我忍不住再次骂了起来。
骂着骂着,我就累了。
累着累着,又要睡着。我渐渐陷入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耳畔有人压低了声音喊我,“丫头?”
我有气无力地撩开了眼,看到了一张妖美无双的脸。
我迷糊了一下,看着他,突然之间,如被雷击似的瞪大了眼,“顾朗?!”
“嘘。”他侧脸朝外看了一看,见并无人注意,这才俯低了身,凑到我的脸边,“哥哥带你出去?”
“嗯,嗯!”我拼了命地眨眼,“我动不了,不知道她们喂我吃了什么东——”
话未说完,顾朗已然倾低了身将我抱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锦被自然滑下,露出了我半裸着的肩膀,我这才发现,水月竟然还让人帮我换了衣衫!
还是这么裸露的衣衫!
一眼几乎看尽我半边身子,顾朗的脸当即就是一红,他一边急急地撇开了眼,一边扯起锦被裹住我的身子,口中声线凌乱,“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不是我穿的啊,想到那三名在我身上肆意揉搓的丫鬟,我心头一酸,欲哭无泪地望着他的脸,一张嘴就带了哭腔,“我,我了!”
顾朗如遭雷劈,登时浑身一僵。
【141】都瞒着她
顾朗的神情呆滞得像是被雷劈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一瞬之间,震惊、愤怒、难过、绝望等诸多复杂万分的情绪,纷纷从他的眼睛里面划过。孽訫钺晓
我顿时就愣了一下。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被吃尽了豆腐的人是我,他却难过成了这副样子?
但我好歹还记得——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这么不慌不忙地叙旧磨牙。
我紧皱眉头召唤他说,“别愣着啊!我包袱里有衣服,快,拿出来!怫”
他僵硬不堪的身子终于动了一下,像是悚然回神,自己完全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听到我说衣服,他就去找衣服,转身就去找我的包袱了。
衣服被拿来了,可是,该怎么穿?
我能动的只有指尖笆。
眼看顾朗呆呆愣愣地凝望着我,脸色还处于半恍惚的状态,指望他来拿主意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
“你,替我穿!”
他身子一绷,再一次被劈了一下,脸色更加的懵懂和惊愕了。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说,“闭上眼不就行了!!”
他的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诡异得像是吃错药了似的,而这么一个过程当中,自始至终,他都用那么一副难以置信以及伤痛欲绝的眼神,注视着我……
“呀!”我忍无可忍地叫了一声,“的事儿我待会儿肯定会给你说!”
他这才神智回脑,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伤痛褪去,绝望褪去,闭上眼,开始给我穿衣服了。
。
顾朗花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给我穿上衣服,打横将我抱起,从后窗一跃而出,动作矫健得就像猎豹似的。
而我,花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给顾朗解释清楚了我所说的,是怎么一回事。
其间,我怒不可遏,不时大骂,解释得效果实在还不如他跳窗户跳得干净利索……
抬起眼,就看到,顾朗的脸色先是从震惊变成了恍然,再是由恍然,变成了一脸的怒气勃发。
“顾风雅!!!不会用词就别他妈乱说!!”
把我从自己的肩头放下那刻,他怒不可遏地训斥了我。
先前那个呆若木鸡的男人,彻底消失不见了……
我站在地上,摸了摸鼻子,许是被他那股子骇人的气势给吓到了,平生第一次,我没有反驳他。
他绷着俊脸看我一眼,想来是见到我瑟缩了一下,他的脸色总算缓了一缓,伸过手来,牵起了我的,他硬梆梆地说,“走吧!”
“去哪?”
他没理我。
“呀!”走了三步之后,我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我能动了?!”
顾朗看白痴似的看了我一下,甩开了我的手,朝前走了。
我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原本想朝他说句什么的,奈何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我转头朝后看了一眼,生怕背后会有水月的人追来,忙不迭地跟上了他。
。
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我突然发现,他不是要把我带回顾家,眼看脚下这条小巷曲径通幽地像是要通往一处民宅,我愣了愣,忍不住顿住脚拽紧了他。
“这是哪儿啊?”
他挑一挑眉,“我家。”
红木大门,青石小径,院中有小河自南而北地穿过,流水潺潺,简直像是清净悠然的皇家庭院了,我越看越是忍不住咂舌。
“你家?你几时有了个自己的家?”
他一袭紫衣,在我前头走着,头也没回,瓮声瓮气地说,“我早就不住太师府了。”
我愣了一下,也顾不上看风景了,快走几步追上了他,“为什么啊?爷爷居然肯放你出来?不可能啊。”
顾朗目视前方,像是不敢看我似的,妖美无双的脸上划过一丝窘迫,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说,“不住就是不住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拧眉不解。
一边跟着他朝前走着,一边胡思乱想地想着,脑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我没多想,脱口而出地说。
“因为顾欢住回去了吗?”
他浓睫一颤,冷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莫非是被我猜对了?
恰好走过小桥,眼前就是一个亭子,我硬拖着顾朗到亭子里面坐下,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别开脸,不肯说话。
诶,反了他了?
我眉毛一皱,抬手就去掐他的胳膊,“说!你是不是惹爷爷生气,被赶出来了?!”
顾朗强忍着疼,一边躲我的手,一边不屑地说,“我又不是你……哎,你别乱掐!”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讨厌她!”
她是谁,顾朗没有直说,但我还是一瞬之间就明白了,狠掐他的那只手顿了一顿,我愣愣地说。
“为……为什么啊?”
不应该啊,顾朗和顾欢是孪生兄妹,两个人是休戚相关的,更何况,顾朗还曾因为顾欢和萧祐势不两立,他居然会讨厌她?
我不明白,于是就一脸茫然地看着顾朗,可顾朗像是烦躁得很,一把把我的手从他的胳膊上撸了下来,他愤愤起身。
“我去给你准备房间!”
“哎——”
他健步如飞,我根本就拦不住,努力追了几步,堪堪跑了三五步的距离,那袭紫色身影,已然消失了。
。
再见到顾朗,已经是晚膳时分了,侍女们把饭菜摆上了桌,顾朗姗姗而来,还是一袭紫衣,却是换了一身崭新的。
我原本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到他立马就抬起头来,眼睛一亮。
“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脸色一黑,扭头就走,我拔脚要追,他一闪身,再一次没有人影儿了。
我叹了口气,只得怏怏地坐下。
去舜国半路被人劫持,见顾朗他又分明是躲着我,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的,我随便扒了几口,就觉得饱了。
揉着肚子站起了身,我随口问身边的丫鬟,“少爷他住在哪儿?”
丫鬟躬了躬身,“清苑。”
唔,还是太师府里他住的院名儿。这家伙倒还挺念旧的。
随手点了一名丫鬟给我引路,我朝顾朗住的院子进发,刚刚走近,看到里面幢幢的灯火,就听院内传来一句,“滚,老子说不喝就是不喝!”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身旁的丫鬟,“他怎么了?”丫鬟一抖,“奴,奴婢不知……”
她看起来不像是不知,倒像是不敢说。
我皱了皱眉,顿时加快了步伐,风风火火地冲进了清苑,我怒喝一声,“顾朗!”就见一个人恰好手忙脚乱地从房里滚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是碎得不成样子的瓷碗碎片。
空气里,赫然有一股浓重至极的药味,苦涩,浓郁,熏得我几乎趔趄一下,丫鬟忙不迭地抬起手扶住了我。
我抬起眼,就看到,顾朗霍然拉开了门,站在台阶上面,他双眼喷火地瞪着那名下人说,“还不快滚?!”
下人捡起盘子,张皇失措地逃出去了。
我定定看着顾朗,越看就越是觉得古怪,挣开了丫鬟的手,我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去,在台阶上站定,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顾朗,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
“他瞒着你的事?那可就太多了。”
顾朗没有搭腔,昏暗寂静的夜里,这一句,是从我的身后传过来的。
我眼皮一跳,转过身,看到了……
连夜。
他一袭绯衣,乌黑如墨的长发信然披着,许是刚沐浴完毕不久,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清新怡人的香气,骤然出现于这里,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
我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怔怔然地望着他。
他也看了我一下,却只是一下,眉眼里并没有什么情绪,甚至,还隐隐带着一抹不悦。
想到他让我在迎春居里乖乖等他,我却跑到了这里……我禁不住脸热了一下。
等我再看向他时,他已然优哉游哉地举步,朝顾朗和我走了过来,我能明显地感觉到,站在我身后的顾朗,像是莫名浑身就紧绷起来了。
连夜面无表情,边走边凉凉地说,“顾少爷,看起来,我曾经警告过你的那些话,你显然是忘记了。”
顾朗脸色一白,朝后退了一步,后退之前,他用力地拉上了我。
连夜凛然一笑,飞扑而起,鬼魅地逼近过来,死死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他截断了顾朗想要逃逸的趋势,探过头,朝同样紧拽着我的顾朗冷冷地说。
“想走?你以为我会让你一而再地带走她?”
【142】死在一起
我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连夜已经和顾朗打起来了。孽訫钺晓
交手之前,两个人齐齐做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松了手,并把我从战局内推开。
我趔趄不稳地扶住廊柱站稳了身,眼前的两个人,绯衣冷艳,紫衣妖娆,身影一个比一个闪得要快,下手更是一个比一个的狠。
院内的丫鬟下人们惨叫一声,落荒而逃地拔腿就开始逃命。
我则是急得站在原地直跺脚皱眉怫。
连夜是天玑门的门主,武功自然不必多说,顾朗则是从小就喜欢鼓捣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两个人交手的过程中,连夜自始至终只用了一把利剑,而顾朗却是各种怪武器随便地丢,银针,炸药,层出不穷,眼看着连夜身姿利落地闪躲,脸色却是越来越冷,我禁不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张嘴就喊。
“你们两个,给我住手!”
我的声音很大,很恼,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一个跺脚叹气的我,和两个厮杀搏斗的他们熬。
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说的话,刀光剑影,险象环生,院内种着的花树被拦腰斩断,花瓣纷纷落了下来,原本清净悠然的庭院顿时变得一片狼藉,凌乱得很。
我越看眉毛就皱得愈发的紧,可是饶是我把脚都跺麻了,也没有一个人肯听我的话,连夜手中利剑挥得越来越快,顾朗则是开始毫无章法地大把直丢银针,银针如麻,剑气似风,我不仅不能靠近,甚至还要步步踉跄地直往后退……
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越打越凶,连夜用剑刺破了顾朗的衣袍,顾朗则险些把银针射到连夜的眉心,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衣袂一闪,就要往阵里冲,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顾朗冷冷斥了一声。
“连夜,你至于如此步步紧逼么?!”
连夜的声音比冰雪还要寒冷,“是你先不讲信用!”
“信用?”
银针“嗖嗖”的直往外射,顾朗脸上的笑容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森冷,他双目炯炯地逼视着连夜,咬牙切齿地道,“你又几时真的讲过信用?”
连夜一剑挡掉数十根银针,银针坠落脚边,他一挑唇,“所以你试着要带她走?”
剑锋凌厉,他勾出一朵剑花,直指顾朗的面门,剑气凛然有声,他笑得令人心底发寒,“我实在后悔救了你这条狗命!”
对话至此为止,连夜的话像是触到了顾朗的逆鳞,他顿时眼神转厉,两个人缠斗得愈发凶狠。
石桌、石椅统统碎了,满院都是斑驳淋漓的碎屑,一片飞沙走石之中,终于,顾朗落了下风,被连夜一剑指住了咽喉。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们两个,尤其是双眼血红的连夜,眼看他杀意尽显,我只觉得喉咙发干,呼吸发紧,下一霎,他的剑已经刺进了顾朗的胸口。
顾朗一声闷哼,鲜血如注,喷射而出,我的视线里顿时呈现一片令人胆寒的血红。
连夜冷冷勾着嘴唇,手腕一动,将利刃又推进了几分,他俯视顾朗,冷冷一哼,原本想要说什么的,可眼角一扫,看到了我,他蓦地一顿,终是阴冷着脸丢开顾朗,站直了身。
我满满一脸的泪,满满一眼的,难以置信。
他伤了顾朗?
他伤了疼我护我的顾朗?
他还说……后悔救了他那条狗命?
我看着他,越看,眼泪就掉得越发的凶,我看着他,越看,身子就越是忍不住直往后退。
是谁说永远都不会对顾家的人出手……?
这不是连夜!
眼前这个暴戾嗜血的男人,他不是我认识许久的那个连夜!
我含着泪,摇着头,抬起手指着清苑的门口,一字一顿,“你走,你走……”
顾朗的血流了好多,他的脸色越来越白,我最后看了连夜一眼,又痛,又恨,转过身就抱住了顾朗的身子。
血已经把他紫色的衣衫染成了乌黑。
此情此景,实在骇人,我哭得更加得凶,眼泪砸到顾朗的脸上,我一声一声地喊,“顾朗!顾朗!你醒醒,别睡……”
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我终于将他抱了起来,却是连两步都没有走完,又重重地跌坐在地,我抱住他,险险地护住了他的头,撕心裂肺地哭着喊。
“来人!快来人!”
一旁那个绯衣乌发的男人无声站着,他看着我,好久,好久,都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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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都在抢救顾朗当中惊险度过,管家找来的民间医生一见顾朗那浑身的血,当场就晕了,一个如此,两个如此,到第三个时,我索性用刀指着他的脖子,第三位这才没有晕。
一整夜里,整个府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房间里端出,一瓶又一瓶的伤药倒在了伤口上,却统统都顺着血流了出去。
在医生的指点之下,我赫然看到,剑伤极深,几可见骨,可见连夜下手有多么的狠……
而他,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不见踪影。
他走了。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顾朗昏迷不醒,我寸步不离,守在他的床边,喂昏迷的他喝水,为昏迷的他擦脸和手,当然,还有帮他换药,以及清理伤口。
而那个害得顾朗到此地步的男人,却是再也不曾出现。
他很听话,我让他走,他就真的不再出现。
我苦笑着,摇一摇头,极力把他甩出脑海。
直到第五日上,正给顾朗擦手时,我突然发现,他的指尖,幅度很小地动了一动。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醒来,脸色惨白如纸,全然没了血色,却在看到我的那刻,眸中瞬间绽放出了欣喜万分的光彩。
我只觉看得万分心酸,背过脸,我强笑着道,“你醒了?我去唤医生来——”
要起身,却被他给执住了手腕。
我转过脸,正看到他满脸哀求之色,低低地道,“丫头……”
他的声音很低,手上力度很轻,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