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双颊火热,只觉胸口砰砰地跳。理智是提醒着自己要赶紧把书丢掉的,可双手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浑身僵硬着又翻了一页,我目瞪口呆。
上面是一幅男子的身体构造:肩,胸,腹,腰,还有……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齐齐往脑子里冲,酒醉时依稀记得的几个片段极迅速地从我眼前掠过,我浑身忍不住狠狠一僵,我,我今天用手握着的竟是……!!!
满面羞红,双颊火热,身子更是莫名其妙地变得有些奇怪了。
我哪敢再继续看?顺手将它丢回顾朗房中,恨恨骂了声“流氓”,赶紧落荒而逃。
。
脱掉官服换了男装出来,果然见太师府的后门街角,连夜已换了一身新的绯衣,斜倚墙壁,正站着等我。
再看到他,脑中瞬间闪过那本插画上面的东西,我身子一绷,眼睛不受控制地朝他身下掠去,那里……
骤然回神,我在干吗?只觉无地自容,转身就要往回跑。
连夜正缓步上前,见我原本正好好走着,突然间瞅见了他扭头就跑,他怔了一下,又愕又诧地追了上来。
他伸手扯住我的胳膊,“你跑什么?”
我红着脸,闭上眼,好不尴尬,“我,我知错了!”
连夜微微怔了一下,“错?”他抬手为我理好因为奔跑而凌乱的轻纱,嗓音清雅,“什么错了?”
我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哪里敢睁眼看他。
咬一咬牙,我将心一横,语无伦次地说,“是我混蛋!是我轻薄!我,我怎么每每这么对待陛下?您,您杀了我吧!”
连夜蹙了蹙眉,抬手拉住了我,他好听的嗓音里充满了浓郁至极的困惑。
“你说什么?”
我闭眼恨道,“我禽兽不如,竟,竟……竟敢乱摸陛下!您,您乃九五之尊,又是清白之躯,我,我……您若是娶不来媳妇儿,我就罪过大了!”
连夜攥我手臂的指尖微微一颤,他呢喃着,“因为这个?”恍然大悟了似的。
我抬起眼,看着他,一副任你杀剐的神色。
他凤眼里原本尽是焦急,忽地变成了委屈之色,他垂下浓睫,放软声音,喃喃地说,“可不是么?朕这辈子,算是被你毁了……”
我要哭了。
【068】验明真身
连夜说,“我虽是一国皇帝,可也是纯情少男,你这么对我上下其手的,我……我着实委屈得很。蔺畋罅晓”
“这样啊……”
见他一脸清白受辱的哀痛之色,我几乎要把眉毛给拧断了,“那怎么办?”
他摊一摊手,“不如你对我负责。”
我想了想,觉得他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奇怪,于是就皱了皱眉崴。
“有女孩子对男孩子负责的吗?”
即便是顾朗那个毁人不倦的人教给我的,都是女孩子胡乱亲亲会生宝宝,男人是没有关系的。
“自然要的。”连夜却是绷着俊脸,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在我连国是男尊女卑,在君国,可就是女帝执政了。节”
猛然听他提起这个,我隐约嗅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气息,立马皱眉撇清,“我又不一定是来自君国!”
连夜凤眼沉沉,望着我。
他没有说话。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臂往后背了一下,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突然笑了一下说,“若过会儿证实你是,你便会负责?”
我噎了一噎。
他拔脚向前走,边走边说,“既是如此,让卿安验一验也罢。”
我嘴角一抽。
他一袭如血绯衣,已然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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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连夜得到的线报,卿安住在城西一家最豪华的客栈里面,我们一路找去,那客栈名曰“怡情阁”。
听起来跟妓院似的。
连夜垂眼冷笑了一下。
进得客栈,无须店小二引领,我已然看到了卿安——他一袭袖口滚着金边儿的精致玄衣,邪邪笑着,怀里正搂了个漂亮姑娘,坐在大厅里听说书的瞎扯。
我欲上前找他,被连夜给扯了住,他拉我就近坐下。
“稍等片刻。”
我不知道他要我等什么,但正在这个间隙里,店小二很有眼力见儿地送来了瓜果。
——我自下了早朝就到迎春居去,虽说酒喝得不少,却着实没吃到什么东西,当即就被吃的给吸引住视线了。
连夜闲闲坐着,姿态似乎颇为放松,他随手剥了一根香蕉,自然而然地递给了我,凤眼却是凝着不远处的卿安,眼神冷得堪比冰雪。
我接过香蕉,慢慢啃着。
台上说书的正唾沫横飞地说着,“说起这君国女帝啊,那可是年方二八,灼灼其华。那副容貌长得啊,用倾国倾城形容太俗,用沉鱼落雁又不够准确,只有一句,但凡见过她的男人,没有不动心的!”
每个国家的说书的都是这样,堂堂天子脚下,不敢说本国之事,只好去编排邻邦。
而邻邦前朝皇帝及皇室之中,那些个真实度不可考的艳闻,就更加泛滥了……
我撇了撇嘴,料定他接下来势必是要说君国女帝如何如何魅惑男子,以及那些个男子是怎样怎样的狐媚误国。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开始讲君国女帝收了多少夫侍,以及一女N男之间那不得不说的事了。
“无聊。”我吃完了香蕉,喝了口水,开始把玩面前的轻纱,嘴里愤愤嘟囔着,“既是君国旧事,姓卿的还有什么好听的?”
连夜冷笑一声,“他是让我们听罢。”
我们也没什么好听的。
君国最后一任女帝君潋,因为相貌倾城,又恰好死在少年,故而屡屡成为其余诸国说书之人意淫的对象,有关她是如何放荡不检的故事,我从七岁那年听到了大。
见我一脸鄙夷,连夜斜斜睨我,“若她当真是你母君——”
“不可能的。”我没等他说完,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连夜眸色一动,颇有兴味,“怎么说?”
我远远望了一眼正同女人的卿安,大庭广众,不知收敛,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知检点!
我冷冷笑了一下,“若她当真是我母亲,像卿安那种货色,早死过千百次了。”
连夜俊颜先是怔了一怔,转瞬变成郑重之色,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得很有道理。”
“那是自然。”
我眼瞅着不远处的卿安,没风吹过,他却实实打了个喷嚏。
那喷嚏,正喷在那漂亮姑娘的脸上……
我和连夜不约而同,齐齐抄起茶盏,冷笑一下。
。
卿安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定是你刚才骂我!”
二货女敢作敢当,我不觉得有什么可掩饰的,于是点了点头,十分坦荡地说。
“在下不才,看你不顺眼罢了。”
连夜冷冷地说,“还有我。”
卿安被我俩的坦诚弄得噎了一噎。
他狐狸眼里先是好笑,再是无语,继而干脆就是崩溃了,“我说,你俩幼不幼稚啊……”
我和连夜再次不约而同地说,“总比你卑鄙无耻要好一些。”
卿安一脸气结地看着我俩,他动了动嘴,又动了一动,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末了,终于憋出一句,“真的,我是真的觉得,你和连皇,上天入地,四海八荒,再找不到比你们更加般配的人了。”
——这话我之前已然朝大家转述过了。
对于卿安的逻辑,我素来是不屑的,因而对他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感觉,而站在我身侧原本还冷颜冷面的连夜,突然之间,就化怒容为笑靥了。
他凤眼微亮,唇角翘着,一眨不眨地看着卿安,一向敌对的语气,居然莫名变得有些友好了。
“你真觉得?”
他如是问他。
卿安点了点头,笑眯眯的,“可不是么,风史幼稚,你和她一样幼稚,风史缺心眼儿,你——”
他话没说完,连夜俊脸一沉,先前光风霁月的笑容瞬间彻底敛去,他冷冷说。
“丁岄。”
一个黑衣男子应声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也不见怎么动作,卿安忽然痛呼一声,我再看时,他已被人卸掉了下巴。
我目瞪口呆。
连夜盯着卿安,冷冷一笑,“没人捉得到你?朕只是不屑罢了。”
卿安托着他那被弄脱臼了的下巴,狐狸眼里全是痛意,他眼泪汪汪地看向我。
我面无表情,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蒙着的面纱,以一副“你害老娘变成这样还妄想老娘会救你么”的目光,深刻地鄙视他。
卿安“呜”了一声,转过头去,自行去拯救下巴去了。自打被连夜卸了一次下巴,卿安就有意地躲着他。
坐下来时,连夜若坐左面,他势必会坐右面,且必选门口窗口等具备地理优势的位置,以备随时逃脱。
——他真是被连夜比翻书还要快的翻脸速度给吓到了。
我来找他不是为了玩的,眼见他的下巴接了回去,我开门见山地说,“确认完我的身份,你就将解药给我?”
卿安哼哼着说,“对。”
“不管我是或不是皇女,你都会守约?”
卿安眉头皱了一皱。
连夜转了转脸,冷冷看他。
他身子一凛,立马点头,“当然,当然了。”
真的假的,我有些将信将疑,他会这么好么?
正要说话,连夜已唤了丁岄近前,他手里端着一个银盘,还有一把匕首,银盆崭新,匕首也是清亮亮的。
连夜抬眼看我,“准备好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
卿安捂着下巴在旁边说,“只须在印记上划出口来,血丝渗出,就能现出凤鸟图案了。”
连夜已然伸过手来,指尖微凉,撩开了我的衣袖。
莹白如玉的小臂之上,露出一块印记,只有指甲壳儿一般大小,却是奇异的血色。
我讶了一讶。
自打那日连夜说用药水涂掉了我的守宫砂,我手臂之上就是一片白璧无瑕,几时又冒出了这么一个印记出来?
我讶然着,探过脑袋凑近前看的卿安,眸间却是几难察觉地划过了一抹异色。
连夜长睫微垂,凤眼寂寂,他最后一次抬眼看我。
“怕么?”
说不怕那可是假的。
我攥了攥拳,手心里是不知何时渗出的薄薄一层冷汗,我咽了一口口水,闭上眼说,“划吧!”
究竟是无依孤女,还是君国储君,就在这一划之间了……
我蹙了蹙眉,等待那刺痛的感觉。
连夜薄唇微抿,迅速精准地将匕首划下。
【069】横生祸端
连夜的匕首,明明是往我手臂上划的,却没有落到我的身上,反倒惹得卿安痛呼了一声。蔺畋罅晓
我愕然张开眼来,就看到他一袭绯衣,正与卿安缠斗在一起。
两人都面色肃杀。
而先前送来银盘和匕首的丁岄,正手持利剑,在同门口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一群黑衣之人,凶狠厮杀。
场景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由先前的平静无波,变成了巨浪滔天崴。
我有些懵,愣愣地在原地站着,手指刚探进袖中去摸银针,手臂突然一紧,被一名黑衣男子凶狠握住。
连夜眼神一凛,拔剑就刺了过来。
黑衣男子不得不躲,我险险闪开,被他扯到了身后解。
他沉声说,“离我近些!”
我点了点头,渐渐恢复镇定,指间携上银针,不时替连夜除掉欲行偷袭之事的黑衣刺客。
连夜则凝神抵御着卿安。
想到卿安,我咬牙怒瞪着他,“枉我将你当做男人,你,你竟是这么的不要脸!”
卿安手中挥剑不停,他紧盯着连夜,狐狸眼里全是招招致命的狠辣,唇角却是朝我苦笑一下,“风史仔细想想,我若是想要行刺,何必如此费尽周折?”
我张口啐他,“除了你想陷害我同连夜,还有第二人吗?”
眼瞅着他一剑险险刺到连夜身上,我心中一怒,想也没想地抓起银针丢向了他。
卿安既要应对连夜,又面临我突然袭击,他一脸狼狈的左闪右躲,场面顿时混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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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安的武功极高,万幸连夜也并不算差,只是,他身上毕竟带有旧伤,两人相格片刻,他已渐渐现出颓势。
眼见连夜俊脸泛白,胸口绯衣却颜色深了,想也知道是伤口崩裂了开,我抬手擦掉额头的汗,伸手想要扶他,却有凌厉风声自身后袭来……
我急急一躲,依旧被剑气刮破了耳朵。
回头一看,我浑身血液霎时停滞——丁岄不知何时已被层层黑衣之人围住,饶是他武功极高,也终因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于下风了。
他一落势,自然有更多的人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连夜。
我禁不住咬了咬牙。
卿安见状,抬眼朝连夜喊着,“连皇息怒!我,我以人格保证,我们并非一伙儿!”
他是在朝连夜示好,意思很是明显——希望连夜能同他联手,击退刺客。
我早说过,连夜素来是个阴晴不定的人,也绝非什么按理出牌的主儿,那群乌压压且来势汹汹的黑衣刺客,他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剑锋一凛,又朝卿安逼近一步,冷冷地说。
“解了夺魄!”
我怔了一下。
他要救我?
卿安气得直要跺脚,“晚些解又能如何?他们剑上淬了剧毒,可是一触即死的啊!”
“是说不给对么?”
连夜手腕一翻,根本不予理会,剑气更厉,他直直朝卿安掠过去了。
连夜很倔,卿安很邪,我既说服不了前者,也无法尽信后者,心思缭乱的同时,眼见丁岄稍稍从黑衣围阵之中退出,我抄起一颗炸药,咬牙朝那群黑衣男人丢了过去。
“咚”的一声,炸药爆裂同时,浓烟滚滚而出,我捂住嘴巴快步奔向连夜,抬手就扯住了他的胳膊。
“快走!”
我尖声喊他。
浓烟肆虐,且催人落泪,我根本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抓住那人该是连夜,我拼尽了浑身力气,拖着他一同自窗口跃下。
我未曾料到,我极其熟悉的、由顾朗亲手制成的特制炸药,在一次爆裂之后,竟然响起了更加剧烈的余波——
“嘭”的一声巨响,平地而起,二层酒楼在我们身后轰然炸裂。
。
“咳咳……”
睁眼是未能彻底消散的浓烟,抬手是碎裂的斑驳瓦片,我一边狠狠咳出吸入胸腹之间的浮尘,一边灰头土脸地从瓦砾之中撑起身来。
我揉着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寻找连夜。
记得我们是一起跳下来的,若无意外,他不是在我的身下,就该在我旁边。
“连——”我转头去看,看到了和我并肩摔倒的人,话却霎时僵在了嘴边。
我看到了卿安。
“连,连夜呢?!”
我怔了一怔,嘴唇一颤,抬手就去扒身边的瓦片。
“咳咳……”卿安一边咳嗽,一边狼狈兮兮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那满地的狼藉,一脸困惑地说,“我哪里会知道?”
我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咬牙怒瞪着他,“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更加的茫然,“不是你拉的我么?”
我他妈真要疯了。
卿安还在自顾自地念叨,“我和连皇对阵,刚一爆炸,我就想要溜,一换位就被你给扯住了……哎,你不是要救我么?”
我狠狠骂了一句,迅速起身,拔腿就往那堆废墟里冲。
一开口就带上哭腔了。
“连夜!”
断壁残垣,尘土漫天,哪里会有人回答?
“喀嚓”一声,一段炸焦了的房梁,轰然砸落下来,荡起浓烟漫天。
我两腿一软,狼狈跌坐地面。
。
那一日,我以十根手指,将被炸到满目疮痍的二层酒楼扒了一遍。
可我没有找到连夜。
连一片绯色的布料都未曾看见。
卿安浑身是土,讪讪站在一旁,他拖着受了伤的左腿将所有能勉强分辨的尸体都看了一遍,蹒跚走了回来,朝我摇了摇头。
我根本不受控制,浑身开始瑟瑟发起抖来。
九门提督的人赶到时,卿安将失魂落魄的我抱了起来,我们藏在街角,眼看衙门的人将现场重翻一遍。
连夜依旧未曾出现。
我双眼通红,闭了闭眼,抬手摁在了胸口的位置,那里钝钝的疼,疼得厉害……
好奇怪。
我闭了闭眼,哀求卿安,“送我回府……”
我要回家。
。
连夜失踪了。
这是我唯一能给爷爷交出的答案。
太师府中,爷爷脸色阴鸷一如暴风雨时的天空,他没有犹豫,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用尽全力朝我抡了过来。
我被扇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的同时,嘴唇当即便渗出了血来。
我双手撑着地面,缓缓爬起,面纱蒙了尘土,又沾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