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郊外的一处原野,这儿人烟稀少,有树林、草原,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这地方公孙凛来过几次,但是今天带着楚非,心情当然不同于以往。
他让马夫把马车停在远一点的地方候着,不想让两人受到干扰。
公孙凛将钓竿交给楚非,指着前方的溪河。「这次要看你的本事喽!我们今天有没有烤鱼可以吃全都要取决于你了。」
楚非笑说:「那你跟我八成都要饿肚子了,因为我不太懂得怎么……嗯……」她低头看着那钓竿。「使用这个。」
「我教你。」公孙凛站在她后方,双手绕过她的肩膀,教她怎么勾挂鱼饵、怎么放线。
楚非心颤着,被他这样包围住,听着他温润的嗓音贴靠在她的耳畔说话,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颊畔,她哆嗦着,偷偷瞄了他一眼,觉得公孙凛看起来好俊魅,她迷迷茫茫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压根儿没仔细听进他说的话。
「楚非,你在神游太虚了。」公孙凛原本是认真解说着,但是一瞥眼,发现楚非竟然望着他的脸发愣,他不禁莞尔。
「喔!」楚非回神,因为被他逮到她看着他失神的模样,而羞得一脸酡红。
「看来要吃到烤鱼真的会很难,我还是去打些野雁之类的,省得什么都没得吃。」
被他取笑,她觉得好糗。「别小看我,搞不好就有傻傻的鱼儿自己上鈎啊!」
「对!就像我,你都还没放绳钓鱼,我就已经着迷,然后上鈎了!」他想着,楚非什么都没做,没有妖娆地魅惑他,也没有柔情似水地腻着他,但是他却先一步沦陷,迷恋上她独特的气质了。
「对!」楚非笑闹着。「我是姜太公嘛!愿者上鈎。」
他伸出食指点着她的头。「是!但愿这位姜太公等一下能钓到不少肥鱼。」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后,公孙凛留她在溪边垂钓,他则是往远一点的地方去找寻猎物,楚非盯着溪面,等了老半天也没有一条鱼上鈎,她心想,没钓到鱼可以交差,那么至少她可以先去捡些乾柴等会儿生火用。
楚非放下钓竿,走入树林中,弯腰在树下的草丛里捡拾枯树枝。
当她抱着一捆枯树枝正要离开时,楚非眼尖地发现草丛里有一个小小的白影在晃动,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小兔子。
楚非一时心喜,朝小兔子招招手,可惜小兔子不理她,依然自得其乐地吃着嫩草,楚非索性丢下枯树枝趋前抱起它,才刚把小白兔抱满怀,一起身,就听见公孙凛暴怒的喝声。「楚非!快低头!」
啥?低头?为什么?
楚非一脸茫然,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就见到公孙凛一脸惊慌地朝她怒喝,同时,他还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拉开了弓箭。
楚非背脊发寒,沭惕地看着面容严厉的公孙凛,不明白为何他会有如此反应?她吓愣了,没能有所动作,索性逃避地闭上双眼,不敢看接下来的画面。
公孙凛又气又急,双眼进露出恐惧的眸光,浑身冷汗涔涔。
不是叫她低头吗?她怎么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
眼看来不及了,公孙凛瞄准了方向,使了点气将手中的箭矢一放,那箭立即幻化成一道急速的银光,朝着从树枝上方垂挂下来的一道青影射去。
咻地一声,箭矢呼啸而过的声音响起,飞驰的箭射入另一棵树的树干上,箭身上头还有一条被贯穿的青竹丝,连同那箭一起定定地插入树身当中。
楚非听到声音后睁开了眼,震惊地看着那枝箭与上头的青蛇,头皮发麻不已。她吓得瘫软了双脚跪坐在草丛里,等她回神时,才惊觉公孙凛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边,而且还搂抱着她的双肩,目露担忧地检视着她。
「楚非,哪儿伤到了?」公孙凛问得又急又喘,在放出箭矢的同时,他急速奔来。
幸好!仔细瞧了瞧楚非,除了脸色吓得发白之外,似乎没有哪儿受伤淌血的,他真怕方才那箭若是射偏了,或是楚非慌了神而移动步伐,反而会误伤了她。
公孙凛狂跳不已的心疼得紧,他不敢想像楚非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
「公孙凛……」楚非呆怔,一见是公孙凛,又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呼息,便急急喘着大气。
公孙凛同样气息紊乱,惊惧不已。
他气恼又胆颤地道:「你就不会低头吗?竟然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等,你不知道当我看到那条青蛇垂挂在你上头的树枝时有多担心吗?我真怕它伤了你,更怕我的箭若是射偏了会误伤你!你不是在溪边钓鱼吗?怎么会跑来这儿?」
他很想狠狠地把她抱住,贴近她、听她的呼息、感受她的体温,确定她是真真切切的平安存在着。
楚非看着公孙凛的表情,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但是她被那突然射出的箭给吓坏了,余悸犹存,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楚非带着抖音说道:「我又不知道……」
「算了,别在这儿逗留了,我们都受惊了,还是回府里去好了,看是想吃烤鱼还是野味,都交由厨子做去,你只管好好给我歇着就是了。」
公孙凛颓然,她委屈受惊的模样,让他看得心揪疼,不忍心多说一句责备的话。他先将两根手指放入嘴里,吹出三声响亮的口哨声,这是他暗示马夫可以循着声音驾马过来的暗号,接着,他缓缓拍抚着她的背脊,等她顺了气,不再颤抖得那么严重时,便拉着她从车丛里站起来。
他突然注意到她的衣襟里似乎揣着一团白茸茸的东西。「兔子?」
「嗯!」楚非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不再像方才那么惊惧,她开心地将小兔子腾空抱到公孙凛眼前,硬是将小兔子的前脚并拢上下摆动着。「多谢恩公相救,小兔子我在此谢过了。」
公孙凛正要笑斥楚非胡闹之时,忽见楚非的脸色骤变,惊恐地盯着他身后的大树,还来不及回头,他的左肩便忽地感到剧疼,他一扯,一条滑溜冰冷的生物被他抛到一旁的大石上,应声断成两截。
楚非瞧了一眼那条泛着青色鳞光的生物,立即明白了公孙凛所面临的是怎么样危机。
那是一条青竹丝,与方才被箭矢贯穿的那条蛇一样,楚非猜想着,现下是蛇的求偶季节,这使得平常独来独往的蛇难得两两成对出没,这条被摔死的蛇与方才那条被箭射死的青竹丝应该是同伴,由于受到了攻击,于是转而攻击公孙凛。
「公孙凛!」楚非撇下小白兔,街上前去扶住公孙凛。「别运气、别使力,否则气血会窜流得太快。」若是毒液流到心窝,任凭他武功再怎么好,也会成为一具腐尸。
楚非着急不已,因为怕毒液窜流得太快,于是急忙扶着公孙凛就地躺下。
马夫也在这时驱着马车前来,他一见自家主子的状况不对,赶紧奔上前帮忙。
楚非立即吩咐马夫。「快,帮我准备大量的清水。」
楚非担忧地看了公孙凛一眼,发现他的唇色已是惨白,虽然他没唉疼出声,但那面如槁木的脸色是骗不了人的,她必须立即救他,丝毫的耽搁都会让他丧命的。
「拜托,你撑着点!」
说着,楚非急忙脱去公孙凛的衣物,露出里头两道殷红的咬痕,这画面看得楚非胸口缩紧,比起方才差点成为箭下亡魂的状况,现在公孙凛的情况更敦她心惊胆战。
眼见公孙凛的喘息越发微弱、脉搏越发轻浅,楚非顾不得男女之别,倾身上前,以嘴封住那点蛇噬的咬痕,努力吸吮,然后转身吐掉嘴里的毒血。
拜托!千万别死!楚非边吸着蛇毒,边在心里头祈求着。
她浑身冷汗,眼神担忧恐惧,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救公孙凛,就是要他平安无事。
公孙凛是为了救她才会被毒蛇咬的,她自责不已,如果可以倒转重来的话,她宁愿被蛇咬伤的是自己,也不要公孙凛落得这般处境。
嘴唇冰冷发麻,公孙凛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非在他身上来回忙碌着,因为他看到她眼里的着急担心,所以他一直硬撑着没让自己昏睡过去,但是渐渐的,他越来越觉得晕眩,蛇毒让他的眼皮沈重得睁不开,暂时失去了知觉,也因此,他瞧不见楚非眼底的自责与藏不住的爱意。
*********
公孙凛清醒时已是入夜,他在透着迷蒙晕黄烛光的室内转了转眼珠,等适应了周遭的光线后,他才认出这是自己的房间。
他虚软地躺在床上,屋内的另一隅有一个娇小的黑影正背对着他在水盆旁搓洗着什么。
回忆起昏睡前的最后一幕,公孙凛明白那人应该是楚非,正想开口喊她却发现喉头乾渴得喊不出声。
楚非正好拧着一条湿帕子转过身来,看到他睁开了双眼,她先是微愣半晌,然后随即反应过来,眼底也流露出一抹喜悦与安心。
「你醒了?」她快步来到床旁,语气轻柔得连她自己都不自知。
公孙凛朝她微微点头,眼神瞟向桌上的茶水。
楚非马上会意过来,她将公孙凛扶起,靠坐在床柱,并倒了一杯水缓缓地喂公孙凛喝下。
「原来我还没死?」这是公孙凛开口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立即招来楚非的扬眉瞪视。
「有我这个小医圣在哪那么容易死?阎王想要见你一面也得先问我允不允。」
「这么霸气?」公孙凛轻笑出声,而这一笑扯动了肩膀的伤口,他没喊疼,但是轻拢的眉心已泄漏了他的状况。
「公孙凛?」楚非一心急,倾身上前关问,公孙凛乘势将她的手臂箝握住,并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庞瞧。
「你还好吧?」他目光炯然地盯着她粉嫩的唇办,思及几个时辰前她吸吮他伤口的画面。那青竹丝有毒,若是她嘴里有伤口在,恐怕也是难逃蛇毒之害。
这丫头这么拚命地救他,让他满心感动。
她很在乎他吧?就像他在乎她一样多、一样深刻吧?
楚非被他看得浑身躁热无措,她尴尬地想挣脱公孙凛的箝握,但却发现两方力量悬殊,凭她的力道压根儿抽不回手。
楚非故意扯开话题。「你先放开我,我要帮你的伤口重新换药包扎,等会儿再让你服用我自个儿提炼的止疼药丸,你只管好好歇着,保证两天后就能完全复原。」
公孙凛不再为难楚非,松开手,任她往后退了一步。好笑的是,他居然在她脸上看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他笑叹,这个楚非也太不会掩饰了吧!
公孙凛闭上眼,任由楚非拧着湿怕子,动作轻柔地在他身上来回擦拭乾净,接着她倒了些热辣的粉末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取了一捆乾净的白布开始为他包扎。
楚非拿着白布的手绕过他的肩膀来到后背,由于身形娇小的关系,她的脸庞几乎是贴靠在公孙凛的胸膛前才能构到,也因此听见了公孙凛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怎么的,听着那节奏分明的声音,竟让她感到心安。
回想起他救了她的那一幕,再偷偷瞄了一眼他宽阔壮硕的胸膛,这个傲岸不屈的男人还真是有教人安心的本事。
「想什么?」浓烈沙哑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楚非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就这么静止不动地细数着他怦然作响的心跳声。
「没……」她羞窘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但是却越来越手忙脚乱,原本是一件拿手的事,却因为他目不转睛的注视而乱了手脚,将公孙凛包得像颗粽子似的。
「还说没有?」公孙凛语带笑意。「这就是小医圣的水准吗?包成这样?」
若不是心里有杂事困扰,他料定她包扎伤口的技巧不会这么烂。
「我只是在想……」为了掩饰心慌与莫名的悸动,楚非选择语带玩笑地回嘴。「你还真是好运气,被毒蛇咬了还好有我这个小医圣在场,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我好运气?」公孙凛差点笑出声来,也不想想到底是谁好运气,若不是他放箭射下毒蛇,搞不好这会儿被咬的人就是她了,但她现在还敢跟他嘴硬?
听出他话里的嘲讽,楚非乾笑了两声,假装很识大体地说道:「好嘛!就当咱们俩都好运气,你救了我,而我又反过来救你,刚刚好,谁也不欠谁。就当你是我的救命星,而我也是你的救命星。」
一句救命星惹得公孙凛忽地锁眉敛笑,这是怎么着?连楚非也在不经意中这么说,难道,卦象里头指示的救命星兼绊脚石是她?
「公孙凛?」发现他异常的沈静,楚非担心地打量他的脸庞。「你还好吧?在想什么?」
公孙凛收回心神,意外发现楚非小巧的脸庞就在他眼前,而她的眸底尽是担忧。
公孙凛心一凝,胸口竟有股张狂悸动。
楚非啊楚非!你可知道你这样瞅着人看的模样很让人心痒?
顺着她的眉眼往下看去,他的视线停留在楚非薄嫩的唇瓣上……
他突然想知道她的唇尝起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我在想……」他顿了顿,改口说道:「我在想你也会解蛇毒吗?你专精的医术不是在妇道人家的疾病吗?」
楚非得意一笑。「别太小看我喔!其实我在爷爷那儿学的医术不光只是帮人调体质怀胎而已,各种病症我都拿手,你知道吗?其实我最想做的并不是发扬光大楚家医堂的生男秘方,而是想把医术用在真正需要救命的人身上。」
楚非诉说着她的理想,双眼熠熠生辉。「那种不计代价救人一命的工作才是我真正想做的。」
公孙凛着迷地看着她的小脸,他在她脸上看见了蓬勃的朝气,与不认输的表情,他心慑,觉得激赏。
「这么说来,待在楚家医堂或是在皇宫里头都可惜了你的才能。」
楚非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也不能说可惜啦!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想深入苦难的灾区为百姓义诊,我一直觉得,既然学了医就该这么发挥才对。」
「既然心中这么想,那为什么不去实行呢?」他赞叹她的志向,果然,他看上的女人很与众不同。
楚非摇了摇头,眼里有抹失落。「目前还不是时候,我还放不下楚家医堂,你知道的,楚家医堂的名声与兴衰全都扛在我肩上,就算再累也要顶着。」
「楚非,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可以不必背负楚家医堂,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做你想做的事。」公孙凛替她觉得心疼,他安慰着她,同时也期待那一天早日到来,因为他知道那会让她笑得更无忧、活得更自由,而他喜欢看她这样。
「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楚非咧嘴笑了。
楚非表面上笑着,但是心底却隐约痛着,对于这样的身分她其实觉得累了,但是她一直没说出口,不管是对娘亲还是爷爷、奶奶,她始终都没说出她的想法,但是她今晚却对公孙凛说了,她很讶异,公孙凛总是能轻易地牵扯着她的情绪,轻易地让她刦白自己的心情。
或许,她其实比自己想像中还要来得脆弱吧?而公孙凛便是那个识穿她脆弱的人。
*********
楚非已经住进公孙府里一个月了,由于朝夕相处,再加上经过公孙凛被毒蛇咬伤一事后,两人对彼此的感情益发明确,但是为了隐瞒楚非的身分,对外他们掩饰得极好,以结拜兄弟相称。在外人及仆役眼中看来,俨然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这一天,楚非按照惯例,一大早便赶忙来到皇宫的芍仪宫里头帮皇后娘娘针灸把脉。
楚非站在芍仪宫外头等候着宫女通报楚大夫已经到来之事,半晌过后,宫女出来回覆:「楚大夫,玉宁公主与皇后娘娘正在里头聊着,娘娘说你来了正好,请你先到偏厅候着,娘娘有事要问你。」
玉宁公主?她听说过,是皇上的胞妹里头排行最小的,进宫以来,她不曾和玉宁公主打过照面。
楚非在宫女的带领下,到皇后娘娘寝宫旁的偏厅等待。
须臾,皇后娘娘在宫女的扶持下莲步走出,楚非见状,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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