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先将怀里的这个麻烦人物处理一下,不过,载她回御医厢房那儿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正昏迷着,没人可以照料她,他决定先将她带回公孙府就近照顾。
抱着这副香软纤柔的身子,并看着她精致秀丽的面容,公孙凛低喃着。「楚非啊楚非,我的生活将会因你而改变吗?」
到了公孙府,马夫原本自告奋勇要背楚非到客房去,却见公孙凛抱着楚非直往内室走去,一副不让旁人插手的模样,就连其他家仆上前来要接手也都被公孙凛一脸「闲人勿近」的捍卫表情给回绝了,吓得他们那些下人只好自动靠边站好,简直像是在列队恭迎楚非的到来似的。
此时,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嚷嚷叫喊,闹哄哄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伙子,怎么了?瞧你急的。」马夫抓住一个慌乱奔跑的路人问着。
「不好了,前方庙口建醮用的牌楼倒塌了,压伤了不少人,我正赶着去帮忙救人。」路人说完,一甩手,飞也似的胞了。
庙口的建醮牌楼啊?
仔细想了一想,马夫忽地瞪大了惊惧的双眼,有点儿脚软地往公孙凛的方向前去。
公孙凛才刚把楚非放躺在客房床铺上,便听见马夫在客房外头直呼:「大人,不好了,外头说前方庙口建醮的牌楼倒塌,压伤了不少人,还好因为这位小公子昏迷了,咱们才会临时改变主意不去卢大人府里,否则庙口是必经之路,只怕咱们的马车也难逃这一劫啊!」
客房里久久没有发出声响,马夫便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喃喃念着。「多亏了小公子,他可真是贵人啊!」
蓦地,公孙凛脑海里浮现公孙敏在中秋夜对他说的话——
是绊脚石同时也是救命星。
救命星?他转而快步走近床畔,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睡容娇憨的楚非。
会是她吗?敏儿口中的救命星指的就是楚非?
虽然说她的出现使得他逃过被倒塌牌楼压伤的危险,但其实那也不至于有致命的危险,这样还称得上是救命星吗?
再说,绊脚石又如何解呢?凭她吗?她又有什么能耐能牵绊他在官场上的起伏呢?
*********
楚非在公孙凛家里头昏睡着,打从她进宫后,一个人住在御医厢房里,她老是担心被人看穿她的女儿身,因此总是成天紧绷着,就连夜里也不敢放松地沈沈睡去,导致她已经连着数日未曾好眠,这一昏睡也让她睡到傍晚才醒来。
而公孙凛这天特意不再出门,一直守候着她,等到她醒过来,留她用过晚膳后,才差人送她回城东的御医厢房。
这一夜,楚非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想的全是公孙凛。
她的心情很飘浮、很杂乱、很悸动。
原本只是很单纯地觉得公孙凛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便靠近他、搭他的顺风车,怎知道他的一个眼神竟让她完全乱了方寸。
「真是的!干么自乱阵脚,胡思乱想呢?」楚非又自责又懊恼地喃着。
她为自己今天下午的反应感到沮丧,公孙凛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的触碰,只不过是他当时的眼神稍微炽热了点,她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她不懂男女情事,也没有人教她去懂,所以她才会被心中蓦然出现的想法给吓到。
因为吓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以只好选择逃避,所以狼狈地差点摔下马车,所以胳臂脱臼昏了过去,所以睡在公孙凛的床上……
唉~~唉~~唉~~
好丢脸喔!她颜面尽失。
人家公孙凛八成不懂她为何会突然反应过度地想逃,他肯定在心里笑她的狼狈、她的小孩子气吧!
在他眼里,她应该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少年罢了。
楚非越想越陷入迷乱里,想得天都快亮了她还无法平静地闭眼入睡,她烦得对自己吼出声:「啊!楚非啊楚非,你愈来愈不像自己了。」吼完,气恼地用被褥盖住自己的头。
突然,外头传来吵杂的声音,楚非掀开被褥,侧耳聆听这异常的声响,一会儿之后,她居然还听见铜锣敲打的声音,有人边敲着铜锣边警告地大声呼喊:「失火了!失火了!」
失火了?
楚非猛地从床上坐起,奔至门口,开了一小道门缝看——
天啊!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左边的天空呈现一大片诡异的橘红色,并且还有浓密的黑烟窜起。
楚非的屋舍被安排在中间,她研判评估着,认为这火势极有可能波及到她这边来。
没有时间再犹豫了,楚非关上门,奔回屋内,因为不能被人瞧见长发披散,以及尚未伪装前的模样,她迅速套鞋、裹胸、穿衣、束发,胡乱抓了几件衣物塞进包袱里,背起医箱,趁着火势还没延烧过来前赶紧急奔出门。
跑到屋外的大街上,楚非与其他奔逃出来的御医一起惊慌恐惧地加入帮忙提水灭火的行列,但是熊熊烈火还是毫不留情地吞噬掉屋舍……
第三章
公孙凛刚上完早朝,正要步出皇宫大门时,耳尖地听见几名侍卫在对话,他本来没有认真在听,但是其中一段对话飘进他耳里,让他皱眉不安。
「听说昨晚城东的御医厢房失火了?」
「是啊!烧得可严重了,宫里的工匠师已经去看过了,御医厢房可能要拆掉重建。」
「有御医因此受伤吗?」
「还不是很清楚……」
听到这儿公孙凛的心越揪越紧、眉宇越拧越深,楚非她没事吧?
公孙凛觉得自己的手心在冒汗,他失了惯有的冷静,疾步出了皇宫,府里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口等他,他趋上前,交代马夫立即驱车。
正要踏上马车之际,他又想到马车体积大,不适合在街道上急驶,一个不留意便容易撞伤路人,但是,他等不及了,无法定下心魂,气定神闲地任由马车在路上正规缓慢地行进。
「罢了!」公孙凛缩回踏上马车的脚步。「你先回府里去。」
马夫错愕,一脸不解地看着公孙凛问道:「大人,你要上哪去?我驾马车载你去便行了。」
公孙凛旋身,丢下一句:「太慢了!」语毕,公孙凛直接施展轻功,提气跃上一旁的大树,借力使力往城东的方向跃去。
公孙凛来到城东,果然,触目所及是一整排焦黑坍倒的屋舍。
屋舍旁,有宫里派来帮忙处理善后的人,也有几个御医在被祝融侵袭过的断垣残壁里找寻着,希望能找到没被烧毁的剩余物品。
公孙凛二搜寻过,没有看见楚非的身影,他心急如焚,随便找了一个御医问道:「有没有看见楚大夫?」
对方摇了摇头。
公孙凛又问了几个正要离开的御医,得到的答案都一样。
他心头纠结着,觉得越来越不安,他从来没有这么急迫地想见到一个人。
顾不得一身华服,公孙凛走入被烧得焦黑的残余屋舍里,他仔细搜寻,一一确认并心悸着,就怕在里头发现了一具娇小的尸首。
良久之后,一个诧异的声音在他背后不远处响起。
「公孙大人?」
很奇妙的,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公孙凛焦急忧虑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只因为这是楚非的声音。他随即旋过身,迎上楚非愕然的脸庞。
楚非既惊讶又不解,公孙凛在这儿做什么?
由于皇宫里派来的人,领着他们这群因为祝融之灾而无家可归的御医先前往附近的客栈住宿,她随着一块前往,等到了客栈之后才听人说起有人在这儿找她。
楚非还没来得及放下随身物品,便急急地赶回失火的现场,而映入眼里的,就是公孙凛的背影。
那个害她昨晚失眠与烦躁了一整夜的公孙凛居然就站在眼前?他是听说失火的事所以才来找她的吗?
那代表公孙凛很关心她、在乎她吗?
瞧他,堂堂一个公孙大人居然站在那些被烧得乌黑黑的地方,多不搭调啊!他以为能在里头找到什么?她吗?
楚非盯着他的双眼,突然感到开心,笑容不自觉地浮上脸庞,一夜无眠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经过祝融侵袭的余悸也全没了。
她跑向公孙凛,公孙凛则是深吸了一口气,也移动步伐往她的方向前进。
由于公孙凛站在背光处,所以楚非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她不会知道公孙凛向来无波的眼眸里已经泄漏了太多的情意,他的眼底翻飞过担忧、着急、激动,以及渴望。
「公孙大人,你来找我?」
楚非喘着气,在公孙凛面前停了下来。
她的脸上和衣服都黑抹抹的,一手拎着包袱,一肩还背着医箱,样子看起来很糟糕,但是却因此而突显了那一双眸子的晶灿闪亮。
公孙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如此脏乱狼狈的楚非看起来却比以往更教他心狂难耐呢?
她居然还敢那么无辜地冲着他笑?殊不知他很想……
很想抱她、很想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确定她一切安好无恙。
公孙凛的声音失了平时的沈稳,他喉头乾涩地问道:「没事吧?」
「当然没事!」她语调轻快,因为他来找她,让她心情愉快。
「那就好,但是房子烧了,你今晚要在哪儿落脚?」
「皇宫里的人都安排好了,在新的屋舍盖好之前,会安排御医暂时住在客栈里,包吃包住,所有费用都从皇宫里支出,若是有不愿意住客栈的,也可以寄住在友人家,生活费用也可以向皇宫里支领。只要每天都有到皇宫里报到,不会影响到御药坊的运作就好了。」
「那你呢?」
「我?我在京城里没有友人家可以寄住,当然是暂住在客栈里。」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楚非。」
「嗯?」
「其实……你可以暂住在我的府邸。」
「咦?」楚非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她难掩兴奋的表情。
「因为……」因为他想照顾她,但是他不认为现在是说实话的好时机。「因为我那儿客房很多,空着也是空着,再者,你每天都得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不是吗?我刚好也都要进宫上早朝,我们可以一起去。」
「喔……这样啊!」楚非扬起的嘴角稍稍下垮了一些。
他瞧见她的表情,心里倏地飞扬了一下,猜想着,她为何会显得有些失落呢?那下垮的嘴角又代表了什么意思?是因为他说的理由不是她想听的吗?那么,对于可以住进公孙府里,她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期待?
公孙凛想弄清楚她的心思,又开口说:「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还有?」她的嘴角又恢复了原本扬起的弧度。
「楚非,你没有兄长对吧?」
「是啊!」干么突然这样问呢?
「你的年纪比我小,在京城里唯一的友人便是我,我当然得权充你的兄长,把你当成自家兄弟一样关照。」公孙凛还是没说实话,他只是想试探楚非的反应,对于他这一套无关情感、只是把她当弟弟的说词,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无所谓?还是在意得很?
「喔……」楚非听了,嘴角垮得比之前更严重,唉!原来是把她当成弟弟来看待啊!
不过也对啦!她现在的身分是男人耶!要是公孙凛对她有兄弟之情以外的情感,那才真是诡异了。
「那就……」楚非垂肩,拱手道谢。「多谢公孙大人了。」
「楚非,既然我把你当自家兄弟看待,你也就无须客套生疏,以后没外人在时不需唤我大人。」他不喜欢她唤他大人,那感觉太疏离。
「这……」她懂了,改口:「公孙兄。」
她的声音闷闷的,想着公孙凛方才说把她当自家兄弟看待,楚非的胸口像是被人痛敲一记,心揪疼着,有点儿欲哭无泪,颓然地想着她在公孙凛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兄弟而已。
她不懂掩饰,失望的情绪在脸上显露无遗,这让公孙凛在心底臆测着,这是否代表楚非也有点喜欢他呢?
如果她的心思真是如他所臆测的那样的话,那代表不是他单独一方萌生了感情,这样的想法让公孙凛心情大好。
他开始期待楚非住进他的府里后,两人天天见面的日子了。
*********
暂住在公孙府的第一晚,楚非因为前一晚一夜无眠,疲惫难耐,所以一到公孙府的客房落脚后,随便洗了把脸,脱去外袍后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到了深更才醒来,她在床上翻着身,原本想继续睡,可是身上黏腻的感觉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想沭浴,但是碍于时辰已晚,她不好意思请公孙府里的下人帮她张罗温水送至客房。
楚非只好坐起身,支手撑着下巴,发着呆。
忽地,她想起来了,昨天因为手臂脱臼,在公孙府里休息后,公孙凛差马夫驾马车送她回去时,她看见公孙府的后头有一条小溪,当时马夫告诉她,那条小溪是属于公孙府的领域。
思及此,楚非决定了,她要去那条小溪洗净自己这身黏腻,反正那儿隶属于公孙府,而且此时夜黑阗静的,应该不会有人去那儿才是。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踏出客房,并回忆着昨日下午仆役带她来的路线,她怕被守卫发现,于是不走前门,而是悄悄地绕至公孙府的后门。
公孙凛坐在凉亭里,这座凉亭建在整个公孙府地势最高的位置,所以,只要待在这凉亭里,他便能轻易地察看到整座公孙府里的动静。
他很喜欢这凉亭,以往,他常常一个人坐在这儿品茗休憩。
今晚,他也坐在这儿,手里拿着卷宗,但是眼睛却锁住凉亭对面的客房,他望着客房紧闭的门扉,心思全都绕着睡在里头的人儿。
她现下睡在他的府邸里,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可以这样关照着她,让他有种满足感。
公孙凛想着,暗笑自己的牵挂,除了自家人之外,他何时为了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了?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望着客房发呆的模样有些蠢,于是起身,吹熄了石桌上的烛火,准备回房。
突然,原本阗暗的客房透出了一点光,他在黑暗中驻足,观看着,猜想楚非应该是醒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客房的火光暗了,就在公孙凛以为楚非又再度入睡时,却惊见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人影悄悄地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公孙凛将自己隐身于梁柱之后,深不可测的黑眸如猎鹰般盯着楚非。
这么晚了,她要上哪儿去?
府里负责巡夜的侍卫发现了动静,正要过来察看,公孙凛便靠近,并以眼神暗示他们退下,让楚非自由进出。
公孙凛没有当场拦截她,相反的,他将气息调浅,不动声色地尾随在楚非之后,想看看楚非到底在搞什么?
由于不是练武之人,再加上夜色深沈,楚非自然不可能耳聪目明到发现她被人跟踪。
她来到小溪旁,看到潺潺流水,黑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楚非走到一颗大石头旁,迅速地隐身于石头后方。
她的举动公孙凛全看得透彻,但是却想不透她躲到大石头后面的目的是什么?后头有藏着什么吗?
忽然,一件衣物从石头后方抛到石头上。
公孙凛的俊眸半眯,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随即,又是一条长长的裹布抛出,公孙凛很好奇,欲上前察看,于是屏气敛息,在不惊动楚非的情况下,轻缓地移动到大石头的另一侧。
他站定,先是疑惑地看着那长布条,接着以手指拈起来一瞧,冷不防一怔。
这是楚非用来裹胸的布条,也就是女扮男装里绝不可缺的配件。
公孙凛还没从怔忡中回神,便听见有人涉足走入溪水的声音。
「唔……好冰喔!」石头后方传出楚非银钤般的笑声。
搞了半天,这个女人半夜来这儿泅水?
公孙凛驻足僵在原处,不知此时该走还是该留?
他该要离开的,虽说他不是有意冒犯,而楚非也完全不知情,但他待在这儿仍是会毁了她的名节。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身体却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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