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崖提刀飞身跃出窗外追去,二人跃上屋顶。此刻周遭一片漆黑,磅礴大雨打落在身上,湿嗒嗒的雨水淋湿着他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未敢闭上,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来者。漆黑的天空不时崩裂出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天际犹如龟裂一般,二人中间被银线一般的乱雨隔开,豆大的雨水啪嗒嗒的跌落在青瓦上。来者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虽然看不清模样,不过他手中的刀却出卖了他,那刀宽大锋利,刀身上有一道流线型的凹纹,那是一把疾风之刀。
疾风之刀——逆风斩。
丁崖看着他道:“逆风斩!”
“果然厉害,居然猜到我是谁!”逆风行声音低沉,用手举了举原本压低的帽檐,一双眼放寒光冷冷的瞧着丁崖。他的眼似乎永远都有些倦意,但眼里的目光却很坚定,他就是白天在街上遇见的男人,此刻他亮出了手中的刀来,逆天之刀,疾驰如风。
忽然天空贯下一记惊雷,银色的闪电犹如利剑劈在二人中间,二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举刀攻向了对方,闪电刚过,两把刀身又擦出另一道闪电来。二人双目注视着对方,手中的刀越来越快,宛如两条银鱼在夜空跃舞,又似两道白鸟惊翼掠过。雨水砸落在刀面上,顺着刀身流过刀柄。此刻雨势越来越急,水流湿漉漉的滚入丁崖衣襟,他不能松懈,需知逆风行的一柄逆风斩威力无比,他们虽然未曾交过手,可是来者的功力仍比自己要高出许多。他喉头不由一紧,只觉湿咸的雨水流入嘴中,雨水怎么会是咸的呢?除非是自己头上负伤了。
丁崖的额头的确被逆风斩的刀风刮伤,一股鲜血混合雨水滚落,因为雨水的湿润,他似乎也感觉不到头上伤口疼痛,伤口虽然很浅,但已让他的内心有些担忧,自己从未和逆风行交过手,听父亲说过,此人的刀甚为厉害。
然而决斗之时是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丁崖去想的,就连害怕他都来不及去想,他的心此刻只落在对手的刀中,而他的眼透过雨水盯着对方,他必须透过对方的眼扑捉到对手的动向。逆风行一双疲惫的眼微微眯起,忽然双手举刀高过头顶,猛的朝丁崖头上砍下来。
丁崖犹如猎豹迅速的退后,身影矫健,动作利落,几个后空翻躲过那致命的一刀。只见那锋利的刀已经砍破屋顶上的瓦片,青瓦啪嗒掉落下去,此刻天际又扯闪下一记更为响亮的雷声,惊蛰之雷犹如天破。丁崖退得太急,此刻单腿半蹲在屋顶上,身后离屋檐只有一尺距离,一块瓦片跌落下去,发出碎裂的声响。
忽然逆风行再次举刀又攻,他没有给丁崖还击的机会,丁崖双眼一瞪,大惊,只好举刀背对着地面跌落下去。
丁崖摔下屋顶,随身翻滚两下,然后快速跃上院中的黑骑,策马而去。逆风行见状连忙跳上另一匹马,也跟着追杀而去。夜路难行,又逢雷雨天气,雨中马蹄吃泥飞溅,泥泞溅落裤脚,脚下道路看不清楚,只见身后逆风行仍旧追来。此刻天上打下一记闪电,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要跌落下来一般,远处的野草被风雨呼呼吹倒一片。丁崖瞧见不远之处有片乌压压的竹林,竹林在雨中摇摆晃动,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于是便弃马跃了上去。逆风行见状也跟着跃进竹林里,顿时二人的身影隐入夜色,只听得一阵沙沙的竹叶滑动,丁崖已经飞身掩入林中,他知道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隐身之处才能更好的攻击敌人,来者太强,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逆风行戴着斗笠,立在一根竹子之上。那竹子颇有弹性,人踩在上边犹如隔空而立,摇摇晃晃的,不过任凭竹子如何晃动逆风行都立得很稳,他手中的刀微微倾斜的放在腿旁,一双目光敏锐的朝四处打量。
此刻周遭一片漆黑,唯有风雨中的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根本就无法靠呼吸声来判决对方埋伏之处,不过他知道丁崖应该就在附近。
丁崖一身黑衣,又掩入漆黑的竹林内,他不出声,也无动作,只是一双目光透过银白的雨丝瞧着逆风行。就在此刻他忽然屏住呼吸,全身运气而上,一鼓作气冲了出去,一把红色的刀芒直砍向逆风行。逆风行诧异,来势之快,只觉眼前一片火光跃起,一把利刃已经袭破头上斗笠,倘若他闪躲不及只怕破的不是斗笠而是他的人头。
“呼哧——”
逆风行的逆风斩忽然离手旋转,这招乃是他的绝学“见风使舵”。只见那刀尖已然刺向丁崖后背,丁崖为躲那刀索性全身一坠,直挺挺的往竹林深处坠去,逆风行接住飞回来的刀也跟着跳了下去。耳边涌来竹叶哗啦啦的声响,一片片竹叶滑过逆风行的脸颊,竹叶上的雨水贴在他的脸上,冷冰冰的。原本掩入黑暗的丁崖忽然又握着红色魔焰反弹上来,这一次攻击的速度居然比之前更快,原来丁崖坠下的时候早已一只手拉住一根竹尖,最后再利用竹子反弹起来的弹力,举刀插向了朝他全速袭来的逆风行。
只见一股鲜红的血顺着他举起的红色魔焰流入手中,那逆风行突然如同一只黑色的乌鸦,踏着竹林顶端飞纵而去,丁崖知道自己的刀刺中了逆风行,于是便拎刀再追。这一次二人已然熟悉竹林的环境,都借住竹子的弹力,纷纷运气弹跳飞入竹林深处,黑色的竹叶沙沙滑过耳畔,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已然覆盖住了周围砸下来的雨声,只见雨水渐渐小去,惊蛰之雨来势凶猛,去得也快。
周围一切忽然变得安静起来,丁崖四处瞧去,没有人。他跃下竹林,双脚落地,地上有些泥泞,踩上去极为松软,他的脚步轻盈,宛如觅食的动物。
忽然对手闪过他的背后,举刀再次攻击到了他的后背,他连忙转身,与此同时已然抛出手中红色魔焰,只见那柄逆风斩已然接住红色魔焰袭来的红色气流,一股银白色的气波犹如千万把利刃卷起红色魔焰一起投向一旁,红色魔焰的力道很猛,逆风斩只有借住抛出的力道才能消除来者的气焰。只见咔嚓一声,两把刀身擦出火星,同时交叉落地,插入松软的泥土里。
逆风行瞧了瞧肩头的伤,突然仰头哈哈一笑,浓密的眉毛让他看上去硬朗许多,他道:“哈哈,我没看错,你的刀果然厉害!”
丁崖道:“你我无仇,为何你非杀我不可!”
“能死在逆风斩之下,是你的光荣!”
身为刀客喜欢不断的找人挑战,以杀死对方为荣,而逆风行就是这样的男人。加之江湖传闻他练功走火入魔之后,神志就有些不清,开始变得疯疯癫癫的,杀戮的欲望就越来越大。这些年来他不断四处找人比试,势必要杀死对方以此证明逆风斩的厉害,所以丁崖之前在街上瞧见他的时候就看出他眼神浑浊,气息不调,乃有些疯癫的模样,知他杀机太重所以刻意避之。却不料逆风行在打铁集上无意间瞧见丁崖的同时居然也看出了他刀鞘中的刀厉害无比,因而他怀中的逆风斩一夜都震动不安,有着跃跃欲试的冲动,所以他不顾夜雨雷鸣也要过来杀丁崖。
逆风行的眼神浑浊,除了杀戮只有杀戮。
他的一把沧桑销魂刀虽然很美,不过死在他刀下的人就不美了。
“不,我不会做你刀下亡魂。”
“为何?”
“因为你还不够格!”
逆风行哈哈大笑,“好,骨头够硬!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逆风行说完取回逆风斩消失在了竹林里。
竹林里的雨滴慢慢的跌落在丁崖的脸上,冷冰冰的,此刻雨已经停了。东方的天际也似乎要伸出日头,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角,额头上流下的血腥让他顿时清醒许多。倘若不是逆风行放他一马,或许他今日就要葬身在这夜雨竹林之中。
此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元武和小刀扯着嗓子在竹林外叫他,二人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骑在马背上,手中领着一盏黄色的羊皮灯笼在那儿找他。
经过昨夜的一场恶斗,丁崖早晨起来的时间有些晚了,等他睡醒已是早饭时间,本也没有什么食欲,匆匆扒了几口饭菜就和小刀、元武一起出去溜达。按理来说经过一场恶斗,丁崖应该早早收拾行李离开这打铁集才对,不过今天是惊蛰之后的第一天,天空放晴,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也正好是刀商李洛阳“收刀会”的最后一天,正所谓宝贝沉底,真正的好刀通常会等到最后一天才出现,于是丁崖等人决定去瞧瞧热闹。
虽然刀乃凶器,可是他们都是刀头舔血的热血男儿,又岂会怕呢?
这“收刀会”每年都在这条边陲小集的中心一家叫安宁坊的地方设台。这安宁坊虽然名字叫得安宁文雅,可惜来往的勾当却极不安宁,听说来往塞外买卖人口的私行就设在此地,就连县衙门的几位差爷也在这儿做买卖私盐的暗活,那些差爷打着来此保地方太平的噱头,其实背地里却做着见不得光的事。这带头的叫黑豹,仗着有县衙姚老爷撑腰,便带了几个手下来此安营扎寨,做着见不得人的买卖。谁都知道一方县太爷强如地头蛇,平民百姓根本就惹不起,更何况这位县太爷朝廷里还有人给撑腰,他选择这小小打铁集来做交易一般人也是管不了的,更加难以察觉。
安宁坊内设的不止有“收刀会”还有赌局,这儿的赌桌每天都被来往的客人擦得锃亮,那些个赌徒成天趴在赌桌上面私混,就连一双衣袖磨破了也不愿意离开,一个个弄得面黄肌瘦,赌得昏天暗地,实在没辙的时候,居然还拉了自己的老婆出来抵押,最终走上了画押买去塞外做暗娼的路。那些赌桌四周设了软榻,用几块破烂的布帘隔着,坐在里面就能听到外面喧嚣的赌钱声,在这些软榻上侧卧着的是来往塞外经商的几位大户,他们大都是打铁集上的常客,经过的时候就来此下榻,抽上几口大烟再走。当他们个个神情异常安宁祥和的从这安宁坊里走出时,你便可以知道他们之前在里面做了什么,所以这儿才被人称为安宁坊。
刀是凶器,放在人最多最乱的地方收购,一来图个热闹,二来要在这小集上找个像样的地方实在困难,也就这安宁坊的土楼还算砌得体面,怎么说也上下两层,足够宽敞。
李洛阳来此龙蛇混杂的边陲小集做生意其实也是需要胆量的事情,更何况他还要拖着一大箱一大箱的金钱来往,其实也是件很冒险的事情,不过无风险又哪儿来的油水可图?像李洛阳这样的奸商做事自然是算计好的,只要有好刀他就有钱给,所以他每次来都会带足了钱财,至于他钱财安全方面其实没人敢打主意,因为他雇佣来保护钱财和性命的人乃是玄武镖行,据说这玄武镖行乃是天下镖行中的第一。
丁崖瞧着屋内乌烟瘴气的场面,眉头皱了皱,只觉有些窒息,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靠墙打盹的老头身上,这儿这么吵闹他居然还能睡得着?真是令人佩服。忽然从门外拥挤进来一群人,他们都是打铁集上最好的铁匠和藏刀客,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刀具走进来。个个都很横,把刀一堆一堆重重的堆在桌上,那桌子很大,其实就是十来只桌子临时凑在一起搭成的台面。李洛阳摸着嘴边的两撇小胡子,斜眼冷冷的瞧着,他着一身青衣布衫,到像个师爷比较多,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只大铁箱子上,用手里的金烟杆有意无意的拔搭了一下那些堆在桌面上的刀。
只见他冷冷一笑道:“这些充其量就是一堆废铁,我拿去能做什么?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十两银子一把收下了,还是我倒补了几两给你们个辛苦钱!”说完冷冷的用金烟杆敲了敲其中的几把锃亮的刀,身边的伙计一身横肉,点了点头,准确的把他要的那几把刀从一堆刀具中捡了出来,然后一一放入存刀的木箱子里。只见李洛阳从衣袖中抖落出几块碎银子,精准的一一落在那几个打铁匠的面前。那些个人瞪着一双牛眼,一脸不服气的瞧着他,可又想了想,虽然不太划算但也不想白跑一趟,用手摸过银子揣进兜里,身后的几个未出手的铁匠个个都在小声嘀咕,埋怨着李洛阳这次给的价钱太低。
到了晚上果然下起了磅礴大雨,雨势很急,啪哒哒的雨水中似乎还夹着着几声马蹄声,随之而过的是一阵轻若游丝的出刀声。丁崖并未入睡,此刻他是睡不着的,白日在客栈所见的人除了那个蓝衫公子之外其余六人个个武功不凡,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会来到这边陲小集?
忽然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天际,只听雷声怦怦,被雷声掩住的是一阵敏捷的破风声,只听窗外扑哧一声跃进一人,漆黑之中那人手握大刀直刺向丁崖心脏,只听得“当”的一声,那被褥里躺着的丁崖怀抱红色魔焰,飞身纵起。原来他事先将刀护住心房,来人刺中的只是他藏在被窝之下的刀面,他料定一个人要偷袭睡梦中的人必定会一刀击中要害,所以来者的刀必定是直刺心脏的,于是便事先将刀藏在被窝之下。
只见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湿漉漉的雨水顺着蓑衣衣角滴落鞋面,他的斗笠遮住眼睛,只露出下颚,有着凌乱的胡须,不曾刻意修剪,嘴角冷冷一笑,接连拔刀又攻。丁崖脚踏土炕,借力飞身刺向他,如同一只旋转中的利箭。对手见再袭不成,连忙收手,转身躲过他刺去的一刀。只见一身蓑衣上的雨水溅落在丁崖身上,“嗖”的一声,人已经跃窗而逃。
丁崖提刀飞身跃出窗外追去,二人跃上屋顶。此刻周遭一片漆黑,磅礴大雨打落在身上,湿嗒嗒的雨水淋湿着他的面容,不过他的眼睛始终未敢闭上,他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来者。漆黑的天空不时崩裂出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天际犹如龟裂一般,二人中间被银线一般的乱雨隔开,豆大的雨水啪嗒嗒的跌落在青瓦上。来者头戴斗笠,身着蓑衣,虽然看不清模样,不过他手中的刀却出卖了他,那刀宽大锋利,刀身上有一道流线型的凹纹,那是一把疾风之刀。
疾风之刀——逆风斩。
丁崖看着他道:“逆风斩!”
“果然厉害,居然猜到我是谁!”逆风行声音低沉,用手举了举原本压低的帽檐,一双眼放寒光冷冷的瞧着丁崖。他的眼似乎永远都有些倦意,但眼里的目光却很坚定,他就是白天在街上遇见的男人,此刻他亮出了手中的刀来,逆天之刀,疾驰如风。
忽然天空贯下一记惊雷,银色的闪电犹如利剑劈在二人中间,二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举刀攻向了对方,闪电刚过,两把刀身又擦出另一道闪电来。二人双目注视着对方,手中的刀越来越快,宛如两条银鱼在夜空跃舞,又似两道白鸟惊翼掠过。雨水砸落在刀面上,顺着刀身流过刀柄。此刻雨势越来越急,水流湿漉漉的滚入丁崖衣襟,他不能松懈,需知逆风行的一柄逆风斩威力无比,他们虽然未曾交过手,可是来者的功力仍比自己要高出许多。他喉头不由一紧,只觉湿咸的雨水流入嘴中,雨水怎么会是咸的呢?除非是自己头上负伤了。
丁崖的额头的确被逆风斩的刀风刮伤,一股鲜血混合雨水滚落,因为雨水的湿润,他似乎也感觉不到头上伤口疼痛,伤口虽然很浅,但已让他的内心有些担忧,自己从未和逆风行交过手,听父亲说过,此人的刀甚为厉害。
然而决斗之时是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丁崖去想的,就连害怕他都来不及去想,他的心此刻只落在对手的刀中,而他的眼透过雨水盯着对方,他必须透过对方的眼扑捉到对手的动向。逆风行一双疲惫的眼微微眯起,忽然双手举刀高过头顶,猛的朝丁崖头上砍下来。
丁崖犹如猎豹迅速的退后,身影矫健,动作利落,几个后空翻躲过那致命的一刀。只见那锋利的刀已经砍破屋顶上的瓦片,青瓦啪嗒掉落下去,此刻天际又扯闪下一记更为响亮的雷声,惊蛰之雷犹如天破。丁崖退得太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