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眯着眼,用力的点点头,“好吃!好吃!好吃极了!大美人的桂花酥真真是好吃啊!”
丁崖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可看到那堂上来往的门派?”
元武点点头。
丁崖道:“有些是我爹的旧相识,有些人我则根本不认识!”
元武不解,“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们都是冲着你来的!”
丁崖举杯摇摇头,“不,他们是冲着红色魔焰而来,你可知道前来的刀客有几个?谁又是厉害的角色?”
元武见他说到正题,便也认真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碎末,用力回想着自己曾经观察过的人,然后道:“用刀的门派有八个,用剑的门派倒是不多,不过这八个门派之中只有三人算得上厉害的角色。一个配把七尺阔口大刀,刀重过百,刀身有九个铁环!另一个配一柄一人高的长刀,重达百斤,刀口似乎特别锋利,刀面雕刻不是龙而是蛇,刀柄的位置也有一条银蛇环绕而下,有点吓人!不过最特别的还是那个江湖客的刀,这人孤身前来,似乎不是来拜会的,他头戴黑色蒙纱斗笠,一身杀气难掩,最可怕的还是他怀中紧紧揣着的那只黑木匣子,我初以为是个锦盒,但仔细一看却是个刀匣,不知那黑匣子里藏着的是什么造型的刀?”
丁崖冷冷一笑,他不得不佩服一个赌徒的观察力,有的时候赌徒在赌桌上甚至也是在经历一场江湖厮杀,对手的一点细微动作都必须入眼。厉害的赌徒不单单赌的是运气,只赌运气的人要么太自信,要么太盲目,然而太自信和太盲目都是鲁莽的行为。元武则不同,他不仅是个老千高手,更重要的是他能从听、观、嗅、测来查看对手手里所谓的运气如何。
他道:“你说得极对,不过他黑匣子里的刀可是看不得的,那便是江湖中传闻极为可怕的黑夜流星斩!拥有这刀的人是个杀手,听说他就像是一只猫,只有在晚上才会出动杀人,而且从未失手过。你可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从未失手过的人,因为一旦彼此碰上要么他失手,要么就只有你失首!”
元武浑身一颤,黑夜流星斩织夜的大名他早已听说,虽然元武从未踏足江湖,但是这人的威名犹如鬼魅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说起来这人比丁崖出道还要早些,据说他是一个只有七根手指的人。传说中织夜的三根手指是在一次刺杀行动中被对手砍断的,当时对手的刀齐生生的砍中了他握刀的手,一刀砍断了他的小指、无名指和中指,而织夜便是仅凭拇指和食指紧握刀柄杀了对方,可想而知一个能忍下剧痛仅凭两根手指就杀人的人有多强悍。织夜埋葬了他的那三根手指,之后人人都在想他不能再用刀了,毕竟他已经失去了三根手指,而那三根手指都是握刀时候使力的关键,一个人光靠大拇指和食指是根本不能握刀的,更何况是杀人?然而任谁都没料到他不仅能用刀,而且他的刀比以前更厉害了,那就黑夜流星斩!据说这种藏在机关匣子里的刀是他特地为自己设计的,花费了半生心血。然而见过黑夜流星斩的人都没有活着的,因为他们都死了,至于那平凡无实的黑匣子里藏着一把怎样的刀根本就无人知晓,因为从未有人见过,见过这刀的人都死了。
元武道:“他可真是个可怕的人!”
“哼哼……”丁崖冷冷一笑,又举杯喝下一盅。
元武问丁崖,“他来干什么?”
丁崖举起倒酒的酒壶顿了顿,道:“或许我已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元武吞了口吐沫,把刚才嘴里未咽下去的桂花酥给吞了下去,不过此刻原本香甜酥脆的桂花酥在他嗓子里似乎粘粘的,甜甜的,像极了人血的滋味,他连忙夺过他手里的盅子,猛倒了一盅酒喝下。
丁崖瞧见他狼狈的样子突然哈哈大笑,然后双手环抱在怀,一副很悠闲的模样。
元武不解,吐了吐舌头问:“织夜倘若是冲着你来的,你难道不害怕吗?”
丁崖摇摇头,问他,“害怕有用吗?”
元武不知该如何接话。
丁崖又道:“既然害怕无用,那我为什么要害怕呢?再说,好的刀客就是期盼遇见更好的刀客,哪怕他们不是朋友是对手。最孤独寂寞的事莫过于你在江湖中没有对手了,可人人却期盼着你早些死!这样活着岂不无趣!”
元武摇摇头,对他所说的话不可理喻的道:“要命!”
是的,要命!有的时候是你要别人的命,而有的时候是别人要你的命!这个江湖就是这么简单,但有时候往往也很复杂,毕竟谁又能说关乎性命的事是不复杂的呢?至于这个江湖命本不在自己手里,也不在别人手里,更加不属于上天,这命只在这刀的手里!你要想活命就要拥有比别人更为致命的武器,黑夜流星斩就是这样的刀。
不过丁崖认为刀就是刀,它不能替代人,有的时候刀的命运在人的手里,而人的命运只在一瞬之间。
织夜离开麒北堂已是天黑,里面的世界热闹喧嚣,而外面的世界冷冷清清,然而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清。黑色的夜空乌压压的笼罩在整条大街上,他抬着头看去,那黑色的轻纱外是另一层更为黑暗的世界,不过唯有那天上的星星显得格外明亮动人,此刻他的怀里也抱着一匣子星星。
浪漫之刀——黑夜流星斩。
织夜从不喜欢走人群喧嚣的大街,他的路是人烟稀少的小道,甚至有的时候他的路本没有道。他如同一只精瘦敏捷的猫,耸着腰快速穿梭在暗夜的屋脊之上,脚下街道星罗密布,错综复杂,而他只需轻轻一跃便可上达屋顶。他的脚步琐碎轻盈,轻轻一跃,身体宛如没有重量似的飞跃到另一处府邸,他喜欢独自穿梭在屋顶之上流风穿越耳畔的声音,天越黑他身体的里的血液越沸腾。然而一个七指的人不仅能用刀杀人,还能吹奏箫声。他的腰上插着一只竹子做的短箫,没有挂穗子,甚至连箫本身都很简洁,真的就是一节竹子钻了几个洞,这粗糙随意的手工和他怀里的黑匣子一般简陋,然而谁都不曾想到这些简陋的东西里面会出现怎样的精致与繁华?织夜伸出消瘦的手撩起斗笠边缘的黑纱,露出他脸来,他有着一张很冷静的面容,一双眼眸漆黑,平静得如同暗夜里的星星,他的嘴角很薄,有着略弯的弧度,一张嘴便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他吹箫的时候眉目凝视着夜空,神情专注,他的箫声也似那夜空一般格外空旷幽绵,心无旁骛。这简陋的竹箫却能吹奏出如此美妙动人的音律,而这脚下搁着的黑匣子内又有着怎样的精彩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黑夜流星断命来
顶级的刀客似乎都是孤独的,他们不拉帮结派,站在人群中总是显得很孤独,因为他们的世界只有刀,织夜就是这样的人。
杀人的夜似乎都很寂静,寂静得犹如滴水穿石。
织夜背着黑匣子,如猫一般轻轻伏在屋檐上,他的呼吸很缓慢,似乎没有。他揭开一块灰色的瓦片,用眼往里窥探,只见屋内的人正准备就寝。织夜没有动手,因为他一直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可以动手的时机。织夜是一顶一的杀手,可是面对里面的人他还是不能鲁莽行动,因为里面的人也是个厉害的角色,他没有把握在这灯火明亮的房间内动手可以杀得了他,黑夜流星斩只有一次决胜的机会,织夜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在等待对方熄灯的时候。也就是在那一瞬之间,屋内的灯灭了,织夜轻盈的身子破瓦而入,瓦片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与此同时那人在问:“谁?”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只听见一串铁链夹杂着着金属发出琐碎的撞击声,一阵风声从中穿过,黑暗中只见一片刀光闪过,漫天流星飞舞,顿听得“哐当——”一声巨响,一抹血红已经伴随着星星坠落。来势之猛,去势之快,已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没明发生了什么事,一条命就已经没了。
一群家丁听见响动闻声而来,然而此刻的织夜早已如猫一般窜上屋顶,沿着屋脊跃到了老远的地方,最后几次跳跃消失于夜空之中。
只见那被杀者的房间此刻灯火通明,屋内一片凌乱,死者的死相好不吓人。一串奇异的伤痕凌乱的出现在他身体上,他的颈部犹如被野兽肆掠撕抓而过一般,伤口深浅不一,也极不规则。他苍白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煞白一片,他流了太多的血,死相也极为难看,如此残忍的死相也只有黑夜流星斩才能造出。此刻那倒在地上的长刀被人抬了起来,刚才打斗之中显然死者是想去拿那床边的长刀,可惜他的手刚碰到刀柄对方的武器就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那握在手指边缘的长刀滑过指尖倒落在地,造出了刚才“哐当——”的巨响,宛如生命失重陨落一般,从指间跌落向九幽深处。
这柄倒下的长刀刀柄上缠绕着一条银蛇,这正是那柄曾经出现在麒北堂的刀,然而即便是如此厉害的角色,如今也只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被黑夜流星斩给杀死了。
任谁也想不到黑夜流星斩如此残忍可怕的刀杀人的时候竟是如此浪漫,不过当你瞧见它星光璀璨的浪漫时千万不要被它的浪漫所迷惑,正如丁崖说过真正的江湖是一点都不风雅的,而真正杀人的刀也绝对不会是浪漫的。料想这个世界上也绝没有人想去看这种浪漫,绝没有。
事隔几天之后。
祝兴楼上传来一阵议论,三五成群的人都在讨论着一件事情,蛇刀门的门主死于神秘兵器之下,这件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大街小巷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就连河边浣纱洗衣的妇孺都在谈论此事,似乎谈论此事已然成为一种风尚。
丁崖坐在桌旁,无趣的摇摇头,然后自顾自的斟满了杯中酒水,瞧着窗外一片宁静的景色发呆,元武对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满意,他道:“你这一回到麒北堂就闹得满城风雨,你可知道他们都在谈论什么?”
丁崖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淡淡的问:“谈论什么?”
见丁崖终于给了他一个稍微正常的反应,元武二话不说拉过板凳坐下来,俯身小声的说道:“他们都说蛇刀门主死法惨烈,这样残忍的死法只有红色魔焰才能造成。你知不知道,你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
丁崖冷冷一笑,世人总喜欢把未知的东西往已知的事物上想,这些他早已不陌生,更何况蛇刀门主是不是他杀死的已经没有关系,毕竟他明白道理永远是站在大多数人那边,他已无力争辩什么,更何况他早已习惯做个风口浪尖上的人,无论是离开之前的丁崖还是现在,有些宿命总是逃不过也避不了的,既然如此还不如调整身心好好坐下来休息,等着它们来找自己。
“你瞧……会不会是南麟堂的人干的?”
“麒麟刀造不出那种效果。”对于麒麟刀丁崖还是了解的,毕竟他的父亲手里就有一把麒麟刀,就算是他父亲这样的功力也造不出这种效果,更何况是那半吊子的邵时安呢?
元武此刻虽然口中说着南麟堂,不过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元武只觉自己应该是走了狗屎运,心里想着什么什么就来了,只见祝兴楼下停落一顶枣红色轿子,从轿子里走出一婀娜多姿的美人来。元武一瞧,此人不正是让他朝思暮想的邵婉茹吗?一瞧见她元武的心脏差点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嬉皮笑脸的冲着丁崖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你可知道来者是谁?”
丁崖眼角散发出浅浅的笑意,歪嘴道:“我看不会是蛇刀门的门主吧!”
元武喝下去的酒差点没被笑喷出来,他用手指头拉了拉丁崖的袖子,如同一个怕羞的大姑娘似的,喃喃道:“是婉茹姑娘!”
其实即便元武不说丁崖也早从他色迷迷的眼神中猜出是谁,也只有美女才能让元武变得如此精神错乱。
阁楼上缓缓走上来的人正是邵婉茹,今日她着一身清雅脱俗的浅绿阔口长裙,倒是十分应景,只见她眉目清婉,淡雅如兰般的朝他们走来,然而她的身后却传来别人指指点点的非议声,只听得有人小声讨论,“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这样活生生的被丁淫贼给毁了!”
“别说了,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担心你得罪了他,死得比蛇刀门主还惨!”
“打小就这样,长大了也是个魔头!”
“别忘了他可是杀死全家的孽障,我看那丁老堂主养虎为患,迟早得被他一刀捅死!”
听到这丁崖的眉头一皱,握筷的手一紧,居然将一双雕花象牙筷给捏断了,听到筷子咔嚓折断的响声,众人不由一惊,全身崩得紧紧的,都杯弓蛇影起来。
如此僵局,刀剑无眼,元武只怕吓着了向他们走来的邵婉茹。不过这邵婉茹到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娇俏小姐,虽然外貌柔弱,可内心却极为聪慧过人,她不仅没有被丁崖吓到,反而轻身坐到他的身旁,伸出一双柔软的手指将他折断的筷子取出来,转头看着跟随而来的丫鬟,轻柔的道:“小娟,去替丁大少换一双新的来!”
丫鬟小娟瞧瞧小姐,点点头,捧着被折断的筷子走了过去,大家此刻瞧见那被折断的筷子不由越发感到不安。
只见此刻从不沾酒的邵婉茹居然破天荒的举起丁崖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一双美瞳愤怒的注视着众人。那些人见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如今动怒了,这种怒气似乎比任何人的动怒都要来得吓人,她不是那种威严式的让你感到害怕,而是让你顿觉惭愧不已的害怕,毕竟连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都要欺负实在是件猪狗不如的事,更何况眼前的还是这般美丽的女子?那些人不由得灰溜溜的走了。
邵婉茹虽然只是默默无语的目视众人,但这样的效果已胜过丁崖出刀杀人,只见此刻的祝兴楼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空荡荡的二楼上只有他们三人。邵婉茹虽然是个不常出门的闺家小姐,可是这江湖的事她还是略懂一二的,毕竟在南麟堂那样的地方长大她也不是吃素的,她吩咐丫鬟给钱包下了整个二楼,又吩咐重新添置了些酒菜。
这邵小姐平日滴酒不沾,刚才喝下一杯烈酒又加上正在气头上喝得有些过猛了,如今两侧面颊微微泛红,宛如阳春三月的粉色桃花一般粉嫩迷人。她瞧着丁崖道:“丁崖哥哥,你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些江湖人就是这样!”
丁崖心里一笑,这些他自然是比她更加了解的,他又岂会傻到要一一去跟那些人解释是非曲折,澄清自己并非凶手呢?他一直都明白少数人或许也有真理,不过道理永远是站在大多数人那边的。他不语,伸手拾起桌上的筷子夹了块熏肉入口。
邵婉茹痴痴的看着他,又叹气着低下头去,眼中似乎有泪光打转。她温柔的说道:“丁崖哥哥,我也不想弄成这样,我知道你心里恼我,可我一介女流又能如何?叔叔做的那些事虽然过分,可是我亦是没有能力阻止的……”说到这言语中有些哽咽了。
元武在一旁瞧着着实着急,不过邵婉茹却也不是矫情的女子,并不是刻意要哭哭啼啼引别人关爱,她只是一心向着丁崖,所以有些情不自禁。
丁崖瞧着,淡淡的道:“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并不怪你!”丁崖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神情却也一点都不温柔。
然而邵婉茹却并不介意,她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神中不知有多少心痛和酸楚说不出来,她最后只道了一句,“我知道丁崖哥哥你心里的顾虑,如今两堂的形式紧张,我不该与你走得太近。”
邵婉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她本无酒量,虽然只是一杯就足矣让她微醉,身体不由有些站立不稳,一旁丁崖伸出手来稳稳的接住她倒下的身体,然后看着她的眼眸,眼角流露出一丝难以查寻的温柔,道:“不会喝酒以后就不要喝了!”
邵婉茹诧异的看着他此刻流露出来的丝丝温柔,不由浅浅一笑,甚是有些感动,仿若曾经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