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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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以天下-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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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惨烈呀,断胳膊、断腿,血肉横飞呀……”义净故意说得可怕,就是为了看义空害怕的神情。

“阿弥陀佛,你别说了,怪吓人的!”

“瞧你胆子小的,哪像个男子汉!”义净哈哈大笑起来,水桶里的水随着他的笑声波荡起来,哗哗地溅出桶外。

义空闷声不说话。

义净怕他恼了,止了笑,“最后,有个女人被抓住了,似乎是一方的老大,还有人喊她殿下嘞,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殿下……这年头,谁都敢自称殿下,啧啧!”

义净正叹息着,西厢客房的一扇门霍地被推开,那人喘气着劈头就问,“什么时候的事?”

义净愣了下,认出这是昨天方丈收留在寺庙中的年轻人。黑发披散着,他身上只披了件外袍,内里是白色的亵衣,义净将视线下移,那人竟是赤脚踩在地上的,连鞋袜都没有穿。再看他双颊潮/红,扶着门框不住喘息的样子,像是随时会晕过去。

定是病得糊涂了。

义净想着,放下手里的水桶,走过去扶住那位施主,“施主,你脸色不对,应该是发烧了。”

那位施主忽然扣住他的手腕,手腕上传来的触感冰冷冷得像是埋/进了雪堆里。

“什么……时候……”

“施主,施主……”

还说着话呢,这人就这么倒了下去,义净及时地扶住他,却见他掐着腹部对着地面呕吐起来,然后他整个身子直往下沉,嘴角滑过一道触目惊心的嫣/红。

义净看呆了,吓得半死,好半晌才转了转眼珠子,颤声嚷道,“义空,快去叫方丈,快去,快去呀……”

“噢,噢……”义空丢下水桶飞快地跑了。

“施主,施主……阿弥陀佛!”义净抖着手将他抱回床上,不停地用袖子替他擦着唇边的血,擦掉了又有新的流出来。他心里面怕得要死,这么一个俊俏的年轻人,昨天还好好地,怎么今天就……义净眼睛都红了,生怕这人真就死在他眼前了。拍了拍他的脸,怎么都没反应,他刚想走到门口看看方丈来了没?怎么还不来,真是急死人了。

袖子被人扯住了。

诶?

“施主,你醒了?太好了!”义净惊喜地回头,抹了把泪。

林影抿了抿唇,张了张口,却没有听见声音,越是着急胸口越是闷得慌,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施主,你要什么?我不走。”那位施主手指揪住他的袖子,用力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应该是不想他走。义净红着眼憨厚地笑笑。

林影松了手,闭上眼努力地冷静下来,他要冷静,冷静,他这副样子,要怎么出门?运起内力暖和着胃,慢慢调息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才开口,“你说……山下、都发生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义净虽不懂这与他何干,却也顺从地重复了一次。

方丈过来时那位施主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昏了过去,他听方丈的吩咐,熬了药,端去厢房。

“施主……咦?”

床上没人。

人呢?

**

七日前。

依凭遥山天险,京都的十五万大军和穆丹歆的十万兵马对峙了一个月之久。依目前来看,若是僵局继续持续下去,那十五万大军的口粮就成问题了。今年天灾连连,粮食本就短缺,粮草运行之路被穆丹歆截断了。

遥城城门外一百里左右,穆丹歆的大军安扎于此。

寒风呼啸,主帅军帐前立着的将士铁柱子般立着,任由寒风在脸上刮割磨砺。

营帐内炭火烧得很足,帐幔口透着微微的暖意。

殿下和副将锦心在帐内议事,锦心进去了有一会儿了,里面竟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殿下,两军对峙已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大军,这太危险了。军中细作还没有清剿干净,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敌方派人截杀,殿下若是有什么损伤,属下担待不起。殿下,您是整个大军的灵魂,还请殿下三思,以大局为重。”

锦心站在案前,俏脸肃穆,秀眉拧成了一团。

穆丹歆垂眸注视着摊在书桌上的白纸,心无旁骛地奋笔疾书,握笔的手腕极稳,笔墨中尤现锋芒,在她面上感觉不到一点锦心的那种紧迫危急。

最后一笔落下,她搁下笔,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不相干的话,“驸马的书信还没有送到吗?”

锦心负气低下了头,一声不吭,若非顾及君臣之礼,她早就发了脾气了。

穆丹歆笑看了她一眼,“好了,本宫又不是孤身出行,不是还有三千人马随我同去吗?这三千亲卫都是你亲自训练出来以一敌百的精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穆丹歆日前得到消息,千霞山巅有一株玲珑木要开花了。玲珑木生存条件极其严苛,全国上下幸存下来的玲珑木不超过五株,错过了这一株,十年内将不会有第二朵玲珑花。玲珑花做药材,只有一种作用,只对一种病人有效。

心疾。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穆丹歆都要去看一看。

锦心不认同她的做法,“殿下,还是太冒险了。万一……”

“你也说了,军中藏有敌军的奸细,而且隐藏得极深。你说,她们会不会觉得寂寞,一直没有作为,本宫便给她们一个表现的机会。本宫这次离开是一个诱饵,到时候,你只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就行。大战一触即发,务必要在大战前夕揪出那几粒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穆丹歆沉缓道来,美丽的脸庞经了风霜,少了分白腻细/滑,又因着眉眼间的坚毅之色更加夺目。

“殿下的意思是……”

“欲取之先予之,本宫要让她们放开了手一搏,届时,谁忠心不渝,谁居心叵测,一目了然。”

“殿下英明睿智,乃沧流之福!可属下还是担心……”锦心就是不肯松口。

穆丹歆便向她全盘托出,“别担心,本宫知道你的顾虑,本宫另有安排,本宫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本宫不在期间,一切军需调度听澹台沐清指示,若是听到本宫出事的消息,全部不要相信,该如何便如何,就同本宫在时一样。”

穆丹歆交代清楚事情,便带着三千军士连夜秘密离开。主帅营帐内炭火依旧日夜烧得很旺,殿下的伙食由专门的婢女负责,军师和几位心腹副将也时常听殿下宣召来帐中议事。

第六十三章环环相扣
飞花如絮,雪,扑簌簌地下,遮了青山,掩了江流,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早晨的山风格外清寒,风里还带着肃杀血腥的湿气。

山林间,一道白影飞快地穿梭腾跃,像一道白光疾驰而下。

林影打定主意先去山脚下看看,找找蛛丝马迹。不巧,一场大雪,将什么都掩盖了。

随即,他发现,有人在跟踪他。

林影不敢回寺庙,和那个跟踪他的人周旋了许久,那人总是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显然未尽全力。

为什么跟踪他,又为什么不现身?这样纠缠下去一直也没个尽头……

没个尽头,拖延时间!

林影心下立时有了计较,不再慢悠悠地带着那人沿路看雪景赏梅花,突然运起全力奔跑。

男人吊儿郎当地跟着,还有空闲拿出桂花酥丢进嘴里,嘿嘿,权当陪这小子练轻功好了。谁成想这小子突然认真起来,害得他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被他溜了。

“咦,人呢,明明看他进了这里?”

一柄冰冷的剑向他后颈横过来,他一个侧身躲开,脸庞却完全暴露出来了。

“是你。”看见是他,林影收起了剑。

黑刀摸摸下巴,不爽又被这小子算计了,唉声叹气道,“哎呀呀,早知道这样,我就系块面巾好了。”

这该是山脚下猎户的屋子,林影靠着墙壁轻声咳了几声,淡道,“你怎么来了?母……她也来了?”

林禾这个名字,母亲这个称呼,在林影这儿,已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忌讳。

“没有,她坐镇京城,走不开。”

“所以,你来了。可以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吗?”林影了然地看着他,幽幽地叹口气,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有办法和她正面为敌的,他知道,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不管他多么不愿意承认林禾是他的母亲,但林禾就是,一直是,永远是。

黑刀也不瞒他,“拿到漱玉斋的藏宝图和钥匙,还有……”

他顿了顿,严肃而沉重地出声,“杀了穆丹歆。”

林影摇头,“十万将士护卫,没人动得了她。除非是你出手,可你答应过我,你不会出手杀她。”

黑刀一笑,“是,我答应过你,你放了墨台,我不杀穆丹歆。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现在依旧有效,这一次动手的人不是我。”

墨台本来是逃不掉的,如果没有那场暗渡陈仓的火,没有房屋下面的逃生密道。从寺庙回来之后,黑刀又悄悄来找了他一次。

他说,墨台是他大哥的孩子,大哥大嫂去得早,从小是他在带这孩子的。这孩子对于他的感情近乎偏执,后来他抛下他,跟着林禾离开,墨台便对他恨得彻骨了。

他说,林栖和方曦私奔那天,在背后放冷箭的很可能是墨台。他恨他,恨屋及乌地恨上了让他离开他的林家。

他说,他愿意替墨台受过,求他,饶过墨台的性命。

林影不能原谅墨台,可他还是同意了,不过多了一个附加条件:不准伤害穆丹歆。

“不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有这个能耐……”林影拧着眉心,自言自语道。

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林影不由得脸色一变。

黑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猜到了,他将目光移向远处,缓缓说道,“有的,有一个人可以,只有你会让穆丹歆放下戒备,只有你会让她奋不顾身孤身前来。所以,有一个人办得到。”

林栖,若是哥哥假扮他的话……

林影眼眸一黯,“她们在哪里?”

黑刀还是不紧不慢,“我的任务就是骗你出来,拖住你,让穆丹歆相信,你真的被我们抓了。原计划是要我抓住你的,不过我决定违抗一次了。你去找她吧,梵心山庄,不快点去,可能真的会来不及。”

他话才说完,身侧的人影倏的一下子不见了。

黑刀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要不,他也跟过去看看热闹好了。

想必会很热闹。

第六十四章被人算计
焚心山庄外,乌压压的将士守在墙外,铸成铜墙铁壁。

山庄的高大巍峨的大门敞开着,一人骑在马上,骏马的鬃毛乌黑发亮,那人一身明晰高贵的正白,头顶的玉冠映着清雪的浮光,衬得容颜越发秀丽芳华,看见他过来,朝他微微地笑,“你来了。”

林影顿足,视线从马上之人面上挪开,远远地飘向天际。点点的白点缀在他的发上衣间眉睫之上,他像是冰雪幻化出来的假人。

林影面色雪白,口中逸出一声绵长悠远的叹息,轻声道,“哥,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恨我。”终是到了这一步,兄弟相残,短兵相接。

主宰命运的,不是你,不是我,是命运本身。

林栖轻声笑了起来,音色清越如珠玉坠地,笑了一会儿,他蓦然停下,阴恻恻地勾起唇角,“现在你知道了吗?从我失去小曦,失去幸福,我就开始恨你了,正确来讲,是恨你们。我疯了,你们就让我继续发疯好了,谁让你们自以为是地治好我?

害死小曦那一箭是戴着银面具的人射/的,那面具是你的,不是你下的手,就是你身边的人下的手,其中又有什么区别?如果逃婚当晚穆丹歆没有派人追杀我们,我和小曦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不被逼上悬崖,小曦即使伤重,也不会死。你们,你和穆丹歆都是凶手。”

林影悲伤道,“哥,殿下她曾经那样地爱过你,你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吗,你真的不会有一丝不忍吗?”

林栖勃然大怒,冷笑一声道,“爱我,哈,还不是移情别恋了。这世上爱我的只有小曦,肯为我死的只有小曦……只有小曦……”

他闭上眼,晶莹的下巴微抬,露出追忆凄楚的神色,声音低不可闻。

“哥……”

“闭嘴!不要叫我哥,林影,到了现在,你还要这么虚伪下去吗?”林栖从旁边的侍卫的手中拔出剑,用力掷出。

长剑插在他脚前一寸的位置。

林影嘴唇嚅了嚅,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栖坐在马上,身子有些摇晃,他看着林影,嘲讽地笑了起来,笑得咳了起来,嘴角边竟流出一缕血线,“林影,你是来救穆丹歆的吧?可惜,她已经来过了,你来晚了,我是专程在这儿等着你自投罗网的。穆丹歆为了你,竟然真的单枪匹马地来了。你知不知道,她救了我假扮的你之后,被我刺了一刀,居然还不忍心杀我,你说她到底是对我余情未了还是对你情根深种到连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忍心下手……”

他眸中晃过玩味的神色。

林影脸色沉下来,攥紧了手指,冷道,“你要什么?”

“爽快!我要漱玉斋的藏宝图。”林栖笑道,顿了顿,又道,“可是,我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害死了小曦,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死,或者穆丹歆死,两个你选一个。”

林影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我若死了,你也不会放过她吧?”

“我会,我保证。”他可以放过他们,其他人会不会动手,他不保证。

林影忽然扬袖一甩,一簇红色的焰火瞬间燃亮了一小片天空。

林栖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擦掉嘴边的血,“向人求助吗?这样正好,不愁穆丹歆不会来。把他抓起来。”

关心则乱,他大意了,是他错信了黑刀。

林影身子不稳地晃了晃,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恐怕林栖口中的戏码这会儿才真正开始上演。

他目光冷冷地看向落在林栖身侧的黑刀。

黑刀别过脸,低声歉疚道,“对不起,墨台在她们手上,我不得不从。”

黑刀才是这场计划的关键。

林栖查探到林影在这附近,山中寺庙众多,谁也不清楚林影身在何处,大肆搜捕容易打草惊蛇惊动穆丹歆。放出穆丹歆被擒的消息引林影现身,再利用林影对黑刀的信任,引他主动来焚心山庄,环环相扣。

第六十五章老樵夫
穆丹歆跋涉千里,在千霞山巅的一处十分凶险的断崖,看见了紫叶的玲珑木。一粒一粒小小的红/艳/艳的果儿在满目的皑皑白雪间,宛如女子的朱/唇,带着芬芳的香气,显然,花期已过。

穆丹歆采了玲珑木的叶和果,回去让人甄别,若玲珑花真的对心疾有奇效,也不枉费她跑这一趟。

她昨晚上山前便得到消息,林影恰好云游到了这一带。寻到他与他同归,她是存了这个念头的。显然有人不愿意成人之美,她刚从千霞山上下来,便得到消息,林影被困于焚心山庄,要她亲自去救。

说是放林影自由,他独自离开,穆丹歆还是不放心,不能贴身保护,但一路都有人暗地里注意他的行踪。但他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她都会收到消息。这是林影知道也默许了的,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她收到消息不过一晚,今日林影便落在了歹人手里,对方还目标明确地知道来通知她,明显对于林影和她的行迹了如指掌,明显蓄谋已久。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他们。”穆丹歆随意扔掉信笺,笑着去牵马。下着雪,山路难行,只好将马弃在了山脚下,派人守着。

有人请示,“主子,那这送信的老头如何处置?”

鸡皮鹤发的老人身形佝偻,穿着破布麻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背影矮小沧桑。

见那个冷峻高贵的女人看过来,他满是风霜的老脸扯出一个干枯的笑,懂眼色地近前一步作了个揖,“这位大人,叫小的送信的那位小姐说了,说只要信送到您手里,您会给小的十两赏银。”

穆丹歆疏淡的眼光扫过他,“给他一百两。”

“一百两银子?”老头子吓傻了,呆愣着自言自语道,“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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