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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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以天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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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扬起尘土无数,灰尘被阳光照得纤毫可见,紫色的外袍远去的身影鲜明敞亮。

“走啊,愣着做什么!”锦心早就随着数十个保护殿下的亲卫骑马走了,锦文还傻站在那儿,又得了锦宁一记白眼。若不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拖累了她,她哪里还会待在这儿。锦心最后给了她一个眼神,要她带着锦文,她心里呕得要死。

“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她绝不会为了谁妥协,更别说搁置重大到生死攸关的计划。不过,我觉得,毫不犹豫地为公子付出一切的主子十分得难能可贵,让我觉得,美好,很美好……”锦文难得得没有跟她斗嘴,目光落在马蹄消失的道路上,淡淡地说道,眼底流露出艳羡的光彩。

锦宁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书生气的面容上洋溢着浅浅的微笑,冉冉上升的晨光洒落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不得不承认,聒噪书生其实长得还算赏心悦目。

可他话里的信息让她莫名地生气,“哼,主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想想你和公子,能比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锦文愣了一下,脑瓜一转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随即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气得说都说不上来了,“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你到底上不上来,不走我走!”锦宁驾着马车,闷声吼。

锦文狠狠地瞪了她两眼,真是蠢钝如猪,蠢钝如猪!他将锦宁暗暗骂了个狗血淋头,闷声掀开帘子,钻入马车。

“公子,前面有马队,看起来人数不少,不知道是敌是友。”明善将脸抹得乌漆麻黑,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听见前面有不小动静,心里直发怵。这世道乱着呢,眼下公子又受了伤,若是遇到什么人,凭他的三脚猫功夫可能护得了公子?若是被人瞧见着了公子的样貌,起了歹心……

依他的经验,瞧见了公子的样貌的人,男男女女,还没有能不起歪心思的。这可怎么好?明善越想心里越是鼓声大作,面上愁云惨雾,好不凄楚。

“走,别管他什么人,你放心大胆地走。若是有人拦我们,不要抵抗,直接投降就是,我自有应对。”轿子里传出低沉淡雅的声线,话里伴着几声轻咳,声音孱弱无力,却是格外的悦耳。

啊,直接投降?!

明善听得下巴掉了下来,嘴巴大张,半天合不上,他没听错吧?

第四十九章真的是你
“公子,前方的马队往官道上去了,太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错开不碰头便少了潜在的麻烦和危险。明善话里透着一股子轻松和欣喜。

色如清玉的修长手指拨开帘子,露出半张秀雅清绝的侧脸,隔着稀疏零落的松柏,只见宽敞的大道上马蹄纵横尘埃滚滚处,一抹英姿飒爽的紫衫打马飞奔。

目光翩然由远处拉近到地面,“明善,掉头,从林中穿过去,拦住那队人马。”

明明是平和如水的口吻,明善莫名其妙地听出了一丝激动和震颤。

“啊?不行啊,公子,那太危险了。他们的马跑得太快,怕是拦不住。”明善苦着脸道,依言调转了马头,拉车的不是宝马名驹,他不情愿地挥一鞭子,马儿不情愿地跑几步。

这小道是山麓上被人踩出来的,相比之下,这新建的官道地势低洼,矮了小道好几丈,一个不小心,从崎岖的林间连人带车地翻了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轿中倏然飞射/出一道暗芒,打入马腹,马儿受了惊,没命地往前跑了开去,连带着马车在林中横冲直撞开来。

“啊……啊啊……”马车在剧烈颠簸,像是随时都会四分五裂,明善吓得惊声尖叫,身子伏得很低,死命地拽着缰绳。

穆丹歆一门心思地赶路,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道路前方,道路两侧的青葱树木黄土飞扬连绵成一片色调模糊的风景,不断往后退却。她只觉得这路像是无穷无尽,走不到尽头似的,心里更是着慌。

因而,这林间飞来的横马累得她不得不勒马停下时,穆丹歆拧着眉头,十分的不耐。

抬了抬下巴,她示意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飞来横马躺在路中间,它拉着的马车整个侧翻了过来,车身损毁严重,里面若是有人免不了要头破血流,马腹下汇聚了一滩血,血迹蜿蜒了一路,马儿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是我。”淡若水光薄雾的声线,混合着松涛阵阵和落叶沙沙,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思虑过甚产生错觉了。

穆丹歆呼吸一紧,蓦地抬头,几朵棉絮似的云映在山坳上空,归巢的宿燕掠过树梢,那人在草色烟光里,映着延绵秋色,微微而笑。

粗布麻衣掩不住他的风姿气韵,眼前之人,太熟悉太陌生出现得太突然,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穆丹歆眼都不敢眨,狂喜与不确定的恐慌在心窝里交织成一团,这并不妨碍她的行动。

迅如风雷地闪身站到他面前。

这人是真的。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不是做梦,就是林影,活生生的林影。

他回来了。

他好好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这么突兀地出现站在她眼皮底下。

她从来都讨厌意料之外,可她想,再没有比眼前的意外更让她觉得心满意足,更让她感激上苍,心头像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得满满的,眼角微微湿润。

那种欣喜愉悦的气息像是从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透了出来,连空气都被感染了。

“真的是你,我真怕、我又是在做梦……”穆丹歆倏地展颜而笑,笑容清丽绝尘,三分傲气,三分矜贵,四分柔/软。

“傻瓜!”林影漆黑深湛的眸子,凝着她,那氤氲的墨色像是活了,活水似的流动开来。

劫后余生,是不是会改变一个人,放在数日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样疯狂地想念她,会为了拦住她,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穆丹歆正要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突然发现前面横亘着一障碍物,眼帘微垂,目光往下移了一寸,穆丹歆才注意到他身前还缠了只碍事碍眼的八角章鱼。

穆丹歆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

林影察觉到她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暗暗好笑,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明善的肩,温声道,“明善,好了,没事了,我们安全了。”这次真的是难为这孩子了。

明善一直将头埋在林影怀里,闻言,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小鹿般望着他,满是委屈。

他刚才是吓得哭不出来了,那温柔无比的善意笑容映入眼中,心中渐渐安定,于是积攒着的害怕一下子爆发出来。

“哇哇哇……哇哇,公子你坏,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吓唬我……”

哭声震天。

穆丹歆呆了,看着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把眼泪鼻涕都往林影身上蹭的小不点,脸都要绿了。

她都没有享受过这规格的待遇,哪来的臭小子,敢抢她的人?

穆丹歆沉着脸,二话不说将小鬼扯下来,丢到一边去。

明善被人不留情地摔在地上,他揉/揉/屁/股又是一阵哇哇直叫。

第五十章十年成渊
林影扬手对穆丹歆介绍道,“明善,是我安排在广皓身边的线人。这一回,多亏了他,我才能安全回来。这一路上,也是他在照顾我。”

明善哆哆嗦嗦地爬起来,他多少知道广皓和穆丹歆不对盘,深怕她迁怒自己,“不不不,其实一直是公子在照顾小的。”

他跟在广皓身边,曾远远地看见过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嫡长公主殿下,当时只觉是冷漠高傲难以亲近,如今靠近了看,阴沉冰冷的感觉更甚。

明善连滚带爬地过去,跪在穆丹歆脚下,双手平摊,额头抵着地面,强抑住身子的颤抖,规规矩矩地行了份大礼。“小人小人参见殿下。小人有眼无珠,不知道是殿下亲临,刚才失礼的地方请殿下宽恕。”

功是功,过是过,她一向赏罚分明。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安守本分。在穆丹歆眼里,他敢不分尊卑地缠着林影就是死罪,她有意要小惩大诫,许久也不出声让他起来。

林影留意到明善被推倒在地时,右侧的脸颊被地面上锋利的草叶划过,留下了一道一指来长的血痕。

沧流时人多重容貌,选贤举能亦容貌俊秀风度翩翩者优先,才情其次。一个未婚男子的容貌,还是很被看重的,若是在脸上留了疤,未来的妻家也不好找。

“起来吧。”林影收起笑容,走过去扶起他,冰凉的手指担心地抚上明善的脸颊。

穆丹歆瞳孔一缩,她还没发话呢,他……他这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难堪。

明善还跪在那儿,怯怯地看一眼穆丹歆。

浑像是她在欺负他了,看得穆丹歆心头火起,冷淡道,“驸马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吧。”

在穆丹歆身边,明善就不自觉地害怕,细弱文呐地开口,“公子,我脸上怎么了?”

林影放下手,明善瞧见林影指腹上沾染了一丝血迹,才“啊”了一声,惊慌地去碰自己的脸。

“别碰,待会儿我去寻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你。”林影拉下他的手,眉心蹙了蹙,面色微白,手掌想要按上左肩的伤口又顿住,垂下来放在身侧。

林影直起身无奈一叹,眉宇间蕴着不赞同的神色,“殿下,他还只是个孩子。”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穆丹歆目光一凝,他这是在责怪她了,责怪她出手没个轻重?他那是什么眼神,她岂会是故意的,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么个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连个孩子也不放过的蛇蝎女子?

他性子好,她知道,就是生气了也只隐忍着放在心里,委屈了自己也断然说不出什么重话。他眼下这肃然的模样可不就是生气了。

他竟然为了别人跟她生气。

她这心里头怎么都舒坦不起来,胸口浮起又酸又涩的复杂的情绪冲淡了劫后余生重逢的喜悦。喉咙口堵了一口气,她直愣愣地看着他们,好半天说不上一个字。

“公子,我是不是毁容了?”明善见穆丹歆没说什么,说话也大声了,捏着脸颊边的发丝,不让头发碰到伤口,挨着林影,可怜兮兮地抬头问。

林影垂目笑了起来,“这么个小伤口,三五天就好了,连个痕迹都不会留。”

他居然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把她扔在一边不搭理。堂堂长公主殿下何时受到过如此冷遇,拦在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物要一律清除,拦在她和他之间的一律挫骨扬灰。

“你救了驸马,本宫会重重赏你。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好生安置。”穆丹歆出声打断二人之间的交流。

被穆丹歆冰冷如古井的目光瞪着,凉风拂过汗湿的衣衫,湿凉凉的,明善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若不是清楚地听见她说好生安置,还以为她说的是粉身碎骨、抛尸荒野……

“请随属下来。”训练有素的亲卫上前来,恭敬地向他拱了拱手道。

明善踟蹰着抬步,一边走一边不安地回头看,面色期期艾艾地像个小媳妇。

林影冲他点了点头,柔声安抚道,“没事的,去吧。”

明善被人带下来时,恰好一辆马车过来,车轱辘摩擦发出依依呀呀的声响。

马车上跳下一茶色劲装的干练身影。

锦宁早上被锦文耽误了一会儿,后面一直落在后头,这会儿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了上来。

锦心立时将驸马平安回来的事儿跟她说了。

锦宁喜不自禁,激动地双掌合十不停地向老天爷道谢,“我就说驸马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明善正靠着马背喝水,听见她说的,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公子多谋善断,天下无双,那还用得着说。”毕竟是混过皇宫,在女皇面前行走过的,他在穆丹歆是只一惊一乍的小兔子,那是穆丹歆气场太强大太可怕,对着其他人,他可不怕。

锦宁觉得这人还挺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疑惑地看向锦心,锦心把明善的身份跟她说了。

顿时,锦宁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么说你小子是弃暗投明?”锦宁拍了拍他的肩。

“错,我这是忠心不二。我本来就是公子的人。”明善抹了把唇边的水渍,又得意又自豪地笑道。

这小子行事爽朗,半点不忸怩,合她胃口。人说笑容爽朗的人有一颗明澈的心。锦宁对明善一下子好感倍增,也不介意他没大没小,拉着他进马车,“来,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了驸马的?”

锦文还坐在榻上看书,锦宁看也不看他一眼,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他让个位置,锦文气得脸都黑了,气不顺地摔了书 帘子出去了。

“他……是怎么了?”明善好奇的目光在锦宁和锦文之间转来转去。

“不知道又发的什么疯。别理他。”锦宁看着锦文沉郁的背影,心情也不那么明朗了,随即又笑笑要明善说当晚的事情。

是她有求于他,此时不讨要点好处等什么时候,明善砸吧砸吧嘴,丢下一句,“我饿了。”

锦宁马上弄了干粮送到他面前。

吃着香甜酥脆的点心,喝着上好的毛尖,在锦宁殷殷期盼的目光下,明善往车厢上舒服地一靠,开始讲故事。

其实,真论起来,哪里是他救了公子啊,一路上反倒是公子处处费心思提点照应他。明善心虚地垂下眼眸,避重就轻道,“公子从摘星阁离开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国师大人回来。然后,公子受了伤,被逼得躲进了无月殿。”

“冷宫?”

“嗯。幸好国师大人只带着我和明慧进去,否则公子就危险了。无月宫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过去看见的时候,公子已经赢了。”明善默了默,国师大人扑在明慧身上,他其实看见了,只是一直不敢去回想,只怕一回想就会发疯。

见明善发呆,锦宁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继续说下去。”

“无月宫被锦衣卫团团围住,我们正发愁要怎么出去。形势突然间就变了,皇宫里涌入许多宫外的侍卫,双方一见面没说几句话就厮杀起来。宫里的局面很快就被外面的人马控制住了,各处的宫门都被封锁了,我们出不去。幸好,公子知道皇宫里有一条不为人知的暗道,我们趁乱从暗道逃走的。”

“喔,怪不得锦安没有接到驸马。”明善三言两语道完了,锦宁想象其中的惊险,心下唏嘘,点点头捅了捅他的胳膊要他继续说,“诶,哪里还有暗道,你跟我说说呗。”

“秘密。你要知道,自己去问驸马。”明善干脆地回绝了。

他这说的可是大实话。

他和公子离开无月宫时又撞上了那个疯子,他手舞足蹈地在又跑又跳。

当时自己啧啧了两声,无意间说起这疯子之前说的疯话。

不想,公子十分重视,要他完完整整地说清楚。

他拧着眉头,较劲脑子地回想,“他说什么,‘我亲眼看见他从密道跑了,跟着别的女人跑了的,葬身火海的那不过是个替身……’他一边说一边大笑,又说什么‘你们这些笨蛋,全都上当了。’就这些。”

公子听后缄默不语了半晌,然后突然问他,“明渊殿在哪里?”

明渊殿。

十年前,君后成渊被人诬陷与侍卫有染,君后不堪其辱,自焚于殿中。

陛下感伤惋怀,一直没有令人收拾明渊殿残垣。

经公子这么一说,他细细琢磨那个疯子的话,也有了那么点想法,“公子以为,那个疯子口中所说的人是君后成渊,君后其实没有死。如果他真的没有死,那么,”他眼睛一亮,“也许明渊殿中有一条通向宫外的密道。”

当时,公子想了想不无忧虑道,“也许密道当年是有的,可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还在不在。若明渊当年真的未死,事过境迁后,他为了掩藏行踪,一定会派人抹去痕迹,封住密道的入口。我们……就赌这一把吧。”

事情如公子所料,的确有密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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