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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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以天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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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遥遥地向他伸出手,目光热切,眼底明亮得似沉淀了一整个沧流的星辉月光。

她邀请他来一场盛世之约。

林影缓步而行,身姿清雅,行止风流。仅是一个身影,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穿青衫的人,再没有比他更能将青衫穿出韵味来的人了。

“好。”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笑璨若画。

走过了千山万水,他不远万里跋涉而来,才终于能够这样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与她比肩而站,风雨同舟。

**

穆丹歆负手立于湖边,她身后,立了四人。

湖面上残荷数朵,枯萎凋敝的叶子软趴趴地垂在水面上。

夏之盛宴,无可奈何地走到了尽头。

“锦文,事情都办妥了吗?”

着茶色长衫的书生敛了拿在手中的折扇,上前一步道,“是,全都按殿下的吩咐,将殿下名下的土地、钱庄、绸缎铺、粮店等等都转移到他人名下,商铺陆陆续续关了一大批,人也都转移了。这是账册,殿下请过目。”

穆丹歆道,“不用了,你知道本宫不擅长看账,还是你替本宫看着吧。锦安,后天本宫会以上万安寺上香为由携眷出城,各方需要打点的事宜就交给你办了。”

锦安正要回话,听见院子外面的吵闹声,警觉地住了口。

“殿下,殿下,宫里来人了,是陛下/身边的李公公。”跑腿的小厮被人拦住闯不进来,急得在外面不顾一切地大喊。

“本宫知道了,就说本宫马上就来。”

那小厮一溜烟儿跑远了。

穆丹歆面无表情地盯着院门口,像是那里有一只野兽在虎视眈眈。

就那么等不及了吗?

她收回视线,命人立刻将此事知会驸马,无数命令极快地传递下去,“锦宁,你去联络宋疏,让她做好准备;锦安,计划有变,我们今晚就离开……”

穆丹歆走去花厅,只见一位满面亲善的中年太监正坐在椅子上,见她来了,立刻起身来迎。

“小人陈力叩见殿下。”

“本宫从未见过你,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欺骗本宫!管家,将他绑了送官!”穆丹歆全然忽略他,步子不停,目不斜视呃越过他, 袍子往那椅子上一坐。

长公主勤政之名人尽皆知,暴戾之名也是人尽皆知。她待人是否和善全看她心情,便是她今日真的将一个小太监丢出门去,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母皇用了三十年的李大海也被广皓找了个错处,扔到了内务府,算他本事。

穆丹歆见着这个顶替李大海的太监,能不火吗?能借机撒泼出口恶气也不错。

几个侍卫犹犹豫豫地上前拿人,被围在中间的陈力站在那儿束手就擒,待众人再看时,他又站在了穆丹歆身前,笑眯眯道,“小人陈力是奉了陛下的意思来传驸马进宫伴驾的。”

 她这般打他的脸,这太监仍是笑脸迎人,忍耐功夫极好,越是这样的人,越难缠,越难对付。

“公公好俊的功夫!驸马病了,你若要跟着,便跟过来吧。”穆丹歆哼了声,冷着脸甩袖往外走。

一路上,穆丹歆又恶声恶气地问了陛下近来的身体情况,陈力恭恭敬敬地一一答了,言辞间滴水不漏。

几道脚步声踏进房内。

青宁不安地看了眼来人,跪下来见了一礼,便退到一旁。

“青宁,谁来了……”帷幔内传出暗哑的询问。

穆丹歆掀开帷幔,拢到一边,挂到那暖钩里。

陈力往探头往里瞧了瞧,只见一位清俊非凡的公子垫着枕头靠在那儿,手里捧着本书,脸上毫无血色,显是病了不止一日两日的了。

穆丹歆夺下他的书丢到床尾,握住他的手,嗔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看了,不准看了,你就是书看太多了,太劳心费神,身子才一直养不好。”

语气虽凶,却满含关切。

“殿下,宫里来的公公还在一旁等着呢,别耽误了公公的事才好。”

被骂的那一个也是笑盈盈的,神情既无奈又甜蜜,分明就是极为享受这种责骂。

这两人竟就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起来了,陈力笑眯眯地凑到床边,“小的奉圣上口谕,接驸马入宫伴驾。”

“真不知道母皇找他做什么,一个病弱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比得上本殿下,可叹,本殿下竟一次也未被母皇如此郑重其事地召见过。”穆丹歆酸不溜秋地开口,甩手起身,坐在椅子上,万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接收到她嫌弃的眼神,林影笑得更无奈了些,眼底却流窜着宠溺的水光。他哪里手无缚鸡之力了,明明她的力气都没有他大。

林影轻咳了两声,见她望了过来,手指若有似无地擦过唇边,穆丹歆脸颊一热,腾地冒起火来,昨晚上的事儿恶作剧似的钻回到脑子里,想起来她腰间还隐隐酸痛。

这个妖孽!

她此时无比怀念病着的林影!

陈力见小两口眉目传情,又将他忘在一边了,不得已再次出声,“圣上那是将驸马当亲生儿子看哟,算算日子,圣上也有数月未见着驸马了,这才想念得紧,今儿个早上起来便念叨着了。驸马好福气!”

“不行,本宫不准,你瞧瞧他这样,风一吹就倒的样儿,本宫能放心将人交给你吗?少了根头发怎么办?你去回了母皇,就说驸马病了出不得门。母皇既然疼爱我夫婿,知道情由,自是会体谅本宫的,待他病好了,本宫再携他一同入宫请罪。”穆丹歆指着床上的人,独裁地拒绝。

陈力啼笑皆非,少了根头发他又能怎么样?谁人每天不掉几根头发?

“殿下!”林影抱歉地朝陈力笑了笑,柔声唤。

穆丹歆冷着脸,扭头看向窗外。

陈力瞧这情形,长公主和驸马果然恩爱非常,公主黏驸马黏得吓人。思及此,他心里便安了几分,只要驸马入了宫,主子将驸马牢牢控在手里,还怕拿捏不住长公主吗?

林影掀开被子,缓缓下地,陈力上前要扶,被他挥挥手拦住了。

林影一身白色的中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他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陈力瞧着这位俏驸马不管做什么动作都十分赏心悦目,心中啧啧了两声,可惜,这样的风流人物,就要入了深如海的宫门了,进得去,出不出得来,谁知道呢?

穆丹歆没有看他,耳朵却灵得很,他一过来,便起了身,将人按在椅子上。

“殿下,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圣上的旨意,做臣子的哪有不从的理……”

穆丹歆厌烦地皱眉,伸手压在他唇上,“行了行了,本宫让你去就是了。那个谁?”

陈力见穆丹歆抬头看向他,小意谦卑道,“小人,陈力。”

“噢,陈力啊。如今京中作乱的刁民无数,若非方才见识了你的手段,本宫还真不放心将人交给你。本宫要你不离驸马五步之外,时刻保护驸马,你可能做到?”

他便是这么打算的,陈力慷慨陈词,“小的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将驸马安全护送皇宫。”

“皇宫?”穆丹歆又冷了脸,“焉知皇宫内不会有人刺杀。本宫要的是驸马绝对的安全无虞,不论何时,你都要在守在他身边,除非是母皇召见。你可愿意?”

“殿下若有丝毫损伤,小人定死在驸马前头。”

“很好!那便走吧!”穆丹歆拊掌一笑,似是对陈力的表忠诚十分满意,取了披风披在驸马肩头,便拥着人往外去。

啊?

这就走,怎么突然就急不可耐了?

陈力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难不成这些皇子皇孙脑袋都与寻常人不同?

见他愣了半刻,穆丹歆道,“不是说母皇召见吗?岂能让母皇等急了,方才已耽搁了不少时辰。”

这话在理,在理!

容不得他多想,陈力快步跟上了上去。

穆丹歆走到门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扬了扬下巴,“青宁,你陪着驸马一道进宫吧。驸马身边没个知根知底的人照顾着,本宫总归不安心。”

对于这一点,陈力没有异议,他的任务只是将驸马带入宫而已。

“是。”那叫青宁的抬了头,又立刻低下,低声应承了,闷头跟着。

陈力似乎瞧见了他看向长公主时,眼底晃过一丝不满。

许是他想多了,又许是这小厮是个通透的,知道此时进宫,凶多吉少。

不管如何,都没他什么事儿,陈力转眼也就忘了。

第四十五章离开京城
陈力一走,穆丹歆即刻便动身。

公主府门口停着一顶紫色华盖的大轿子,一看就知道是京中贵人的车轘。

“本宫去归云寺这几日,管家,府里便交托给你了。”穆丹歆交待了几句,正打算上车,恰宫景同的轿子路过府前。

他吩咐轿夫停下,下来与穆丹歆打了声招呼。

宫景同穿着朝服,应是去面圣的。

“殿下这是打算去哪儿?”

“本宫和佛光寺的方丈是忘年交,他早些时候邀本宫下下棋,本宫一直未曾得闲。这几日,闲下来来,便想着将这约定践行了。”

“殿下真是好福气,哪像微臣这般劳碌命。城外时不时还有难民闹事,殿下可要小心些。”

宫景同下了轿子和穆丹歆聊了几句家常,便又上轿子走了。

他摊开手心的纸条,打开来只见上面写了个名字。宫景同摇摇头笑道,“真有你的。”

“什么人?”看守城门的将士一扬手中的长戟,拦住轿子,沉声道。

赶车的是锦宁,她猛地一拉缰绳,马儿踢踏着前蹄停下,扬起一阵灰尘。

帘子内递出一块牌子,守城门的将士看了一眼,赶紧跪了下来连声告不是,哪里还敢拦。

护城河畔风景绝佳,穆丹歆便吩咐走得慢些,忽然斜剌里一辆马车横冲直撞过来,险些撞了上来。

幸好车夫技术老道,险险避开,突然冲过来的马车拦在了穆丹歆的马车前面。

那也是辆极大的马车,马车通身用黑布包裹着,平淡无奇得很,看车轘印子,里面许是堆满了货物。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在下的马儿受了惊,险些误伤了诸位大人!陈三在此给各位大人赔个不是,大人们可有伤着,若有伤着,在下愿意十倍赔偿!”下轿子拱手赔礼的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

“呸!瞎了你的狗眼,谁稀罕你那几块臭钱……”锦文别看长了副文弱书生的样儿,却是个长舌的,素日便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嘴皮子毒着呢,说也能把人说得想跳河。

“够了,走吧。”

听着穆丹歆语气里的不耐,她这才悻悻地缩回轿子里。

两辆马车交错而过,越行越远。

穆丹歆懒洋洋地倚在榻上,支着额,“跟踪的人都甩掉了吗?”

“殿下放心,都甩掉了。”锦安笑道。

坐在旁边的锦文还有从未在府中露过面的锦心,闻言皆相视一笑,那群笨蛋都追着公主府的马车去了。

锦安、锦宁与锦心原本就在现在这顶轿中,公主府的人要出城办个事儿,还是容易的。两顶轿子擦肩而过的一瞬,许多视角都被堵死了,最是容易动手脚。只希望留在原来的轿子里的两个替身能聪明些,不要太快被人识破。

黑色的帘子飘飘荡荡,倏尔被风撩/起,晃进来几缕夏末的明媚光线。

众人见穆丹歆不再言语,知她担心驸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锦文摇了摇素来不离手的扇子,忍不住道,“殿下莫要太担心,驸马吉人天相又多谋擅断,且宫里还安排了宫大人和一应人等接应,驸马定能安然出宫。许是这会子锦宁和驸马已经在赶来和我们会和的路上了呢。”

明黄色金缘的袖子垂在棋瓮上,修长的手指顿在那儿许久,指尖夹着一粒黑子。

“啪嗒”一子落下,伴随着对面的那人一声咦,穆明嘉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朗声大笑,“皇妹,你又输了。”

穆卿云倾身凑近棋盘,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揪着耳朵哇哇大叫,“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皇姐,你又赢了?不可能啊,明明我就要赢了的。你趁我不注意偷袭我,不算不算,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穆卿云拂乱了棋子,干脆学小时候耍起赖来。

穆明嘉最怜这个幼妹,禁不住她软磨硬泡,提起的腿又收了回去。

陈力托着手中的拂尘,埋着头近到陛下跟前,“见过万岁爷,见过……”

一颗白子砸在他额上。

“出去,出去,都滚出去!没见本王和陛下下着棋吗?任何人不准来打搅!”皇姐的棋力比之往日,弱了不止一点半点,穆卿云绞尽脑汁下了一下午的黑棋,要输,还要输得不着痕迹,还要死皮赖脸地缠着再来!她脸正黑着呢,就等着有人上门挨刀子呢!

可怜陈力连话都没说完就莫名其妙地挨了打,还挺疼,哎呦喂,是谁惹恼了这尊佛爷哟?莫不是驸马爷或者宫大人得罪了云王?

陈力一个奴才,自然要做到奴才的本分,恭恭敬敬地将棋子捡起放回去,再恭恭敬敬地退下,恭恭敬敬地告诉侯在御书房外的宫景同和林影,陛下此刻不得空。

林影面色微白,浅笑道,“那便再等等吧。”

话毕,又入定了似的在宫景同一起罚站。

眼见着他脸色差下去,陈力抬头看看那晃眼的太阳,琢磨着如今这日头不算大,可就凭驸马爷这身子骨,日日高床软枕住着的,珍稀药材养着的,哪受得住。

陈力还默默计算着时辰呢,那边青宁一声惊呼,他转头只见林影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哗!

驸马晕倒了!

宫景同在他旁边,无比及时地将人扶住了,一面与陈力合力将人扶进了专门给外臣休憩的偏殿,一面着人去请太医。

兵荒马乱的混乱场面很快被控制住,陈力一心扑在林影身上,林影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厮什么时候不见了又回来了也没人注意。

一袭纯正的玄色锦袍,衣襟处一圈一指宽的绛紫绣边,玄衣下摆曳过摘星阁玉石铺就的台阶,锦袍上冰冷繁复的花纹随着他的步子,折 耀眼的寒芒,似是活了一般。

“参见国师大人。”

数十人动作划一,向着来人单膝下跪。

男子缓步踏阶而上,清正的眉目没有一丝表情,没有人敢盯着当朝权势滔天的国师大人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国师大人嘴角边一丝浅淡的愉悦笑意。更没有人敢质疑国师大人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摘星阁内殿西面第二间,破玲珑棋局过第一道防线,解盘龙锁过第二道,第三道嘛,目前尚不可知。

第四十六章偷梁换柱
“奴婢/奴才见过国师大人!”摘星阁外殿行走的宫女太监全部停下步子,矮身一礼。

“广皓”径直走向摘星阁中的禁地——内殿。

一个月前,黑刀在地牢向林影透露了广皓已经将兵符拿到手了。

林禾恨穆氏皇族,她筹谋十余年,只为了将穆明嘉从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揪下来,她等着那一天等了很久了。若有朝一日,她有八成把握逼宫篡位,她不可能按兵不动。迟则生变,她也没有耐心等上一个月,只为万全二字。天底下从来没有真正的万全。

她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她和广皓之间有了严重的分歧甚至到了决裂的边缘。广皓势大,反噬其主,林禾已经无法将这只蜕变了的豺狼拿捏在手里。穆明嘉宠他,有多宠,绝宠,宠至无法无天,大有将天下捧到他脚下博美人一笑的味道。即便是被当做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于林禾,只是一颗低贱卑微的棋子,而穆明嘉却是将他带入九重天阙,这份宠爱足以令他迟疑甚至心动。林禾能给他的远远比不上穆明嘉给予的,他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日子?

林影便大胆猜测,虎符还在广皓手中,广皓没有将虎符交给林禾。广皓既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被林禾挑中,来扮演这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他自然是聪慧的。聪明的人一定程度上都是自负的,广皓自负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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