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以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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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以天下-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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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说道,“可怜驸马空长了副好脸面,却没本事拢住女人的心,要是我有这样的相貌,殿下定然一时半刻也舍不得离了我。”
 
另一人跟着附和,“得了吧,个人有个人的命!就你,山鸡还想变凤凰?我看这驸马之位早就名存实亡,日后公主府有没有这个人还不知道呢,瞧他那副高高在上的高贵嘴脸,我就浑身跟虫子在爬似的恶心得不行。”
 
“诶,我说,是不是驸马那方面不行,满足不了殿下吧?听月轩那位让殿下专宠了一个月,想来床上功夫了不得,传说中的一夜七次郎啊。”说话的人轻轻笑了起来。
 
“我看一准如此,你看驸马成日病恹恹的,一个病秧子,一年有九个月是在床上躺着养病的,怕是硬不起来吧。我若是殿下,也烦了,何况那那屋子满是药味,诶呦喂,进去了总觉得阴气森森的,去得多了怕是也要得病。”
 
穆丹歆没有动,锦宁也没有动,今儿个可真赶巧,让殿下听了回现场版本。
 
锦宁默不作声地瞥了一眼殿下,只见她脸色都青了,目中突然闪过的神色凌厉地让她心下打了个寒噤。
 
穆丹歆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想再看见这两个人,以后你再听见谁嘴碎,你就替我处理了。不用向我汇报。”
 
锦宁忐忑地应了,转过头朝那俩吓得快尿裤子的男子走去,她客客气气地说,“两位别怪我,这是殿下的执意,要怪也怪你们多嘴多舌,下辈子记得嘴巴闭紧了。”

锦宁心说这殿下也还算是维护驸马嘛!不对,这两个不要命方才也提及了听月轩那位。嘿,她就搞不懂了,那到底殿下勃然大怒是为了谁?

第二十六章 虎符

黑衣人(在13章出现过)像只蜥蜴似的贴在窗外的屋檐下,偷听了许久的墙角,穆丹歆一走,他从洞开的窗口斜斜掠进来,落在林影床头不远处,懒懒地笑道,“啧啧,真是精彩,演技一个赛一个。明明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了,却还要装模作样。如果当着你的面说,她急着走是去见你哥哥,委实太伤人了。”
 
他摇摇头,叹道,“我真不知你是否该庆幸,至少她还愿意编织谎言骗骗你,全了你的颜面。还是她足够了解你,知道你是个打落门牙混血吞的闷葫芦,吃再多亏也不肯说一句嘴,所以对你撒起谎来愈发肆无忌惮了。”
 
那嘶哑难听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林影抬眼看了他一眼,目中不惊波澜,他收回视线,兀自垂眸沉思了半晌,才缓缓说道,“离/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有空操心我的事,不若想想怎么讨好我母亲。倒追一个女人几十年也没结果,你该自我检讨问题出在哪里?”
 
难得这臭小子会跟人呛声,想是他这番话狠狠地戳中了他的痛脚,才令他操戈反击。现下轮到自个儿被说中心事,轮到自个儿无言以对了。
 
来人默了默,颓唐地在椅子上坐了,汗颜地摸了摸包裹在黑布下的那张老脸,又嘻嘻笑道,“臭小子,我可不正为此努力,你趁早答应了,我也好回去向你母亲交差,省得我三天两头学蝙蝠挂在你这屋子里。”
 
“我答应你。”林影不等这人再说什么,淡淡地出声道。
 
“什么、你说什么,方才你可是应下了?”来人从椅子上蹦起,一蹦三尺高,险些将屋 出一个大洞。本以为是座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的城池,他早就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哪想竟是块软趴趴的豆腐脑,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渣,不费吹灰之力啊!
 
“是,我答应了,三天之后,你再过来,我会亲手将虎符交给你。”林影轻咳几声,手指抵着胸口,苦笑道。
 
清冷的面庞神色如常,没有哀怨,没有嫉恨,没有赌气,依然卓绝淡雅有着全沧流无人能及的绝代风华。他凤眸幽深似海,那丝丝缕缕的墨色盘旋其间,望去似隔了一层薄薄的江南水乡的雾气,让人看不分明,越看越看不懂。
 
“诶,我说……”那人愣了愣,“你这一回是被那公主殿下刺激得狠了,伤透了心,心灰意冷,彻底对她绝了念头,真死心了,打算回头助你母亲一臂之力?”
 
林影不说话,他便当他默认了,嘴里高兴地念叨着,“那甚好,甚好。你母亲等了那么久,可算是等到你开窍。不对呀,你不是个会一时冲动莽撞做决定的人啊,还是说,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主意了。像方才,你提点她,只是取得她的信任,为窃取虎符做准备?二来,她内疚之下也会对你降低防备。不错,不错,怪不得,你母亲从小倚重你,论胸中丘壑,论智谋心计,你哥万万不是你的对手,你的确是个能做大事的。我这就回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慢着。”
  
这人的武艺已臻化境,几乎是眨眼间,他已经掠到了窗边,听见身后的喊声,他心慌慌地定住身子,这小子不会突然又变卦了吧?
 
脑袋慢动作地转过来,“怎么?”
 
林影撑着坐了许久,身子乏得很,头晕目眩得厉害,他上身歪倒在枕头上,脸色比方才更晦暗了几分,低道,“解药给我。”
 
来人一拍脑袋,连声道,“是是是,极是极是。解药本是要你用虎符来换的,可她说,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只要你肯点头,就不怕你会不认账。这解药,早给晚给都行。你将身上的毒解了,行事也方便。虽然那毒对身体损害不轻,可你用些好药细细调理,一身的内力恢复个七八成,不是问题。”一只青色的瓷瓶自他袖口滑/下,落入掌心。
 
食指一弹,那青瓷瓶像长了眼睛似的,从半空飞过去,落在林影手边,落下时还是瓶底朝下,稳稳当当的,足见这人武功出神入化。
 
林影将瓷瓶收起来,“有人来了,你走吧。”
 
墨台敲门时,看见窗边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看见的人以为眼睛出现了错觉。可墨台知道不是,世上真有人如仙如魔,来无影去无踪,天涯海角皇宫禁地对于他来说只是门多门少的区别,任他来去自如。这样的人却甘受羁绊,臣服在一个女人脚下,受她驱使,对她言听计从,为她做任何事情,几十年如一日。林氏家主,非寻常人也。

墨台收起眼中复杂的神色,推门进去,正见屋内还站着一人,若他没记错的话,那人该是公子放在听月轩的暗线。

那人正要告退,墨台平日里和这些线人没有来往,此时在公子面前碰面了,也就简单点了下头。
 
黑不溜秋的色泽,正圆形,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林影两根手指捏着那枚药丸,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这是?”墨台问。
 
“解药。”林影并未将这些事情瞒着墨台。墨台和墨砚虽然同是母亲训练好送到他身边供差遣的人,但林禾不知道,早在还没有确定跟随林影的人是谁时,墨台和林影已经认识了。那时,他还不叫墨台,他也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零七。
 
“驸马你答应了?你真的要……”窃取殿下的虎符?墨台露出诧异的表情,走过去将门窗关好,才轻声问。
 
林影对于穆丹歆的心思,最清楚的,除了林影本人,就是他了,甚至连穆丹歆都不知道林影对她用了多深的情。
 
林影再看了一眼那黑色的药丸,将它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咽下去,侧卧在床上,苦笑道,“我身上的毒效力越来越霸道,近日我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现在这样的身子,什么都做不了。”说到这儿,指尖捏捏眉心,神色间露出一丝烦躁,“至于虎符,既然答应了,大不了给他就是了。朝中握有虎符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墨台忆起林影当年那一手飘逸出尘的剑法和轻功,心下扼腕,不知那高绝精纯的内力如今还能恢复几成。

   听见林影说起虎符,他接口道,“朝中手握重兵的有四人,镇国大将军箫益海镇守海关,安王世子远在边陲,公子鞭长莫及,那剩下统御京中御林军的云王慕卿云?”
 
林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可云王府守卫森严,据说机关密布,刺客去了都是有去无回。月前云王受了重伤,圣上担心这个嫡亲妹妹的安危,又加派了一批大内高手暗中护卫。”墨台忧心不已地看着林影,“公子你即便完好无损时,也难说能不能闯得进去,何况你如今……”
 
“如今什么……病弱残躯?”林影不以为意地轻声笑了起来。

墨台也不怕被他责罚,“若要硬闯,可谓难如登天。”

“谁说要硬闯了?”林影轻轻笑道。
 
墨台被他这么一取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闷闷地垂了头,他说不出别的话,面上仍是担心地愁眉不展。
 
“此事,不要向墨砚透露。”林影阖上眼帘,闭目养神。
 
墨台心下一惊,霍得抬起头,看向林影,只见他手肘支着额头,那如瀑的发丝落在白皙的手背上,姿态美好得几可入画。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公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公子怀疑墨砚是内鬼?

第二十七章 心智失常

深夜。

冷月如霜。

树影婆娑,打在镂刻锦菱花的窗棂上。屋内透出微暖的柔和光芒,穆丹歆还在伏案批阅奏折。今夜轮值的是锦安,锦宁另有要事要办。

长廊的另一头,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书香抱着脑袋从里面逃出来,忙不迭将门阖上,清晰地听见瓷器撞在门扉上碎裂的声音,那该是殿下昨日才送过来的百花争艳彩釉大花瓶。

哎呦喂,十几万两银子哟,就这么一下子没了。书香一面肉疼,一面庆幸自个儿手脚伶俐,门关得快,要不然,开花的该是他的脑袋了。

“殿下,殿下!不好了……”书香撒开脚丫子跑向殿下的书房,他跑得虽快,神态却不慌张,再令人惶恐的事日日在眼皮底下上演,看了一个月,也能处惊不变了。

穆丹歆手中的朱笔一顿,眉心微蹙,“锦安,你先过去,别让他伤了自己。”

“是。”锦安脸皮子抽了抽,低低应了,一阵风似得刮出门去,显然对于这苦差事不情愿得很。

制止他吧,那人碰不得摔不得,她轻轻碰一下兴许他的手臂就折了,殿下到时候还不得拿她开涮;放着他不管吧,东西摔没了是小事,他若是把自己也摔到地上,弄出一身血来,就是大事了。

左右难办。难办得很啊!她宁愿殿下让她和锦宁一起去闯后宫禁地。

穆丹歆头疼得拧了拧眉心,甩袖迈出房门,大步流星地赶过去。

“不是睡着了,怎么又醒了?”她沉着脸发问。

“是,与您一道用了晚膳后,公子心情还挺好的,不一会儿便睡下了。可不知公子做了什么梦,突然从梦里惊醒,便要找殿下,一看殿下不在,便又……发病了。”书香埋头跟在穆丹歆后面小声回禀,他才不会傻得跑在前面,冲在前面的都是炮灰。

林栖歪倒坐在轮椅上,被锦安按住双臂,林栖的指甲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鲜艳的血痕。

“殿下?”锦安看到慕丹歆的眼神晶亮得如同看到佛光普照,菩萨亲临。

“你滚,你滚,你们都给我滚!”林栖嘶哑着嗓子大吼大叫,一头乌发凌/乱地散落肩头。

穆丹歆示意锦安松手,锦安担心得看了她一眼,依言照做。

在她松手的刹那,穆丹歆俯身伸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那些噩梦都过去了。我们都好好的,谁都没有事。”她任由他在她背上捶打,就算林栖不是个强壮的男子,可这么声嘶力竭下的动作,用尽全力,也是疼的。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缓缓说道,声音里有种安宁的味道。林栖在她的抚/慰下渐渐安静下来。

“小曦,小曦,是你吗?我梦见你死了,她们都说你死了,是她们在撒谎是不是?她们在骗我,我就知道,一定是她们在骗我。小曦,别再吓我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再欺负你了。”

林栖抱着她失声痛哭,穆丹歆安静地任由她抱着。

才安静了片刻,林栖的情绪莫名其妙又激动起来,他猛地将怀里的人推开,“不对,你不是小曦,小曦死了,她是为了救我而死的,她替我挡了一箭,然后,我们掉下了悬崖。她死的时候还将身子垫在我下面。小曦死了,小曦的脸,她的脸,在落下的时候被山石划花了,她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

“是那个人,那个带银面具的人,是他射的箭,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呃!”

林栖的声音突然停了,他的脑袋软软地垂落下来,锦安站在他身后,劈向他后颈的手恰收回来。

她注意到穆丹歆不赞同的眼神,告罪道,“殿下,属下别无他法。若殿下实在要怪罪,属下无话可说。”

穆丹歆摆摆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晕黄的烛光打在她额头,那浓密的眼睫在眼窝下投下一片阴影,盖住了那青黑的眼圈。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疲倦道,“罢了。本宫又没有怪你。”

穆丹歆让人进来将屋子里的瓷器碎片收拾干净,将林栖安顿好。经这么一闹,她实在没有心思再看奏章,勉强为之,怕是会做出错误的决策。

穆丹歆随便在大床边上的贵妃榻上躺了,她不能不睡,她需要休息。

她太累了,一个多月,白天她为天下苍生计,晚上和一个不是林栖的林栖相周旋。朝廷是天底下最混最臭的臭水池,如今,母皇沉迷炼丹修仙之事,底下的那帮人又蠢蠢欲动起来,她该怎么做才是正确?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好梦正酣之际,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站在贵妃榻的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挣扎着掀开眼皮,惺忪的睡眼对上一双深湛的凤眸,她一惊,一个挺身坐直起来,“林影。”

林影冷冷地看着她,没有笑,那双温和的柔软的总是略略弯起的漆黑眼眸,失却了温度,他眼底那抹波纹荡漾的水色,并着那无边无际的宠溺,凝成了冰,像是冬天的枯井,水干涸了,湿泥也能结成霜。

“林影,你怎么来了?”她掀开被子压低声音道,赤足踩在地上。

林影后退了一步,唇角扯出一道浅浅的笑弧,“殿下,我来跟你道别。”

她慌道,“道别,你要去哪里?”

林影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微地笑,然后有血从他的头顶留下,延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锁骨,他温柔的笑靥迅速地被那鲜艳不详的色泽覆盖。

“林影,林影,你怎么了?”她突然间没办法思考,陡然伸出手去抓。

林影却化作一股青烟在她眼前消失了,她双手抓了个空。

“林影!”

胸口一阵悸痛,穆丹歆霍然睁眼,只见夜色浓稠,四周一片寂静。

是梦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睁大眼睛盯着墙上书法大家的作品,急促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那铁画银钩在她眼里变得扭曲,甚至舞动起来,恍惚间衍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字迹。

她觉得,那个人的字,看起来更舒心些。

她悄悄起身,扯过屏风上挂着的雪色长袍,往肩上一披,怕惊醒了同屋而眠的林栖,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第二十八章 谁入了谁的局

穆丹歆眼下只想立刻见到林影。

此时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晨曦微露,朝霞的颜色由淡而深,由红而紫,色彩变幻莫测,那一团明艳的姹紫嫣揭开了这一日的序幕。

起来出恭的小厮打着哈欠,只觉头顶一道白光飞逝,他只当自己睡眼昏花,仍懒懒地系着裤腰带。

穆丹歆越过围墙,避过了倚在门边歪歪斜斜站着的门房,直接破窗而入。

她以为会看到尚在睡梦中的林影,没想到林影已经起来了。

“殿下?一大清早的殿下这是魔愣了?”林影一身白色的中衣地坐在床中间,发丝在后脑勺上整齐地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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