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极不客气的声音尚未说完,原本尚远的二人已并行而至,面无表情,目光凌厉,只是随意停立便封死了成默默可以离开的可能。高手,绝对是高手。成默默双眼只兴奋了瞬间,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便不可能再有何兴奋之感了。
穿灰白袍子的老妇人脸上已然认定的神色明显得成默默连点头的必要都没有,可此两人显然身手不凡不是好惹。成默默点点头,心中竟想无论做了什么现在还是成墨。
“树上的小子还不快下来。”
说话间白发老妇人手指向上空弹,树上之人措手不及,狼狈落下来,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却又潇洒地站在丈外,原来是越翎,手中还抱着琴。越翎落下时,成默默一时感到无措。想到方才救自己的人非他莫属,那自己的丑态自也尽入了此人眼中,想及此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恨透了。哪根筋搭错了才做了这些无聊的事情出来,还那样无聊的大笑一场。
“小朋友,我们有事要谈,还请你再找个树坐吧。若是懒得走,老婆子可以送你一送。”白发老婆婆说的客气,可看听在越翎耳中那可是极不客气,那送自也不会是好好的送。白发老婆婆身侧那个一直未言语的白发老人目中精光毕露,只怕比这老婆婆的造诣还要高。越翎瞥了一眼成默默,无言地抱着琴离去。
见越翎离去,成默默很是恭敬的道:“不知两位前辈有何指教?”
白发老妇人哼了一声道:“你在江湖上行走数年难道连我们震西双雄的名字都没有听过吗?”
可惜事实上她来到江湖尚未满一月,此时是假装知道的好还是如实说不知道的好呢?心中踌躇,无法做答。
见成默默不言,老妇人哈哈两声道:“你方才若是立刻便说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话,我夫妻二人在告知你应知之事时便立时将你毙于掌下。”
成默默打了个冷颤,好在犹豫之间未得及时开口,不过这应知之事又是何事?这两个老人倒真是莫名其妙的很。
老妇人冷冷道:“二十余日前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怡楼带回了一个叫小桃的姑娘,你自己做的事应该还记得吧!”
原来是那个丑陋至极的汉子的父母,虽然老了但想来年轻时也不至于丑陋为何他们的孩子会那样丑陋。听这老妇人的口气极是不善,难道其中尚有曲折吗?这个麻烦可不是因成墨而来实在在是她惹来的。成默默如实道:“心中一时不忍。”
老妇人绷着一张脸又道:“据爱子说你是拿朋友换的,可有此事?”
“那只是权宜之计,事后我已将朋友救出。”成默默觉得最近的书确实没有白抄,觉得自己说话也带了些文绉绉的调子来。
老妇人接着道:“此事我已访明了,若非如此,今日震西双雄见了你便要立毙你于掌下。”
短短的谈话,成默默为自己险险逃出毙命两次的结局而庆幸,同时深觉这震西双雄应是极喜欢毙人于掌下这种感觉的。
“两位前辈真是义气中人。”生死徘徊在眼前二老唇齿间的成默默只想到要赶紧恭维恭维这两位爱杀人的震西双雄。
老妇人很受用地点点头又道:“子女婚姻大事自是由父母做主,可你却未经我们夫妻的允许擅自将人赎出来,这是你的不是。”最后半句语气陡然拔高,显是极不高兴。
“晚辈一时冲动做事欠缺考虑。”成默默很适时地低头认错。
看来赎小桃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很乌龙。先是一时意气将木舒云抵了钱,接着中了圈套几乎送了自己一条性命,现在一对高强武功的父母又找来时不时“毙”一次。即使是有内力时的她也定然无法力敌何况是现在的她,只能是虚与委蛇,先保下小命了。心中暗忖自己何时有了这种想法,会这样想的似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看着呆呆伫立态度诚恳的成默默,夫妻两人这次同时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老妇人又道:“可见到我们那宝贝儿子那样高兴,我们又觉得应该感谢你。”
成默默微一愣怔,这老妇人话里可是一点感谢的意思也听不出来,难道她说的是反话,鬓角微微渗出冷汗。
“所以,我们之间两清,我们既不会找你麻烦也不会感激于你。”
那他们跑来干嘛?这么闲吗?成默默努力地将表情很呆滞以免露出不快的情绪又激起不必要的威胁。
“我们来便是将此事告知于你。我们夫妻向来恩怨分明。”
“两位前辈真是性情中人,晚辈受教了。”成默默拱手很谦虚的说道。
老婆婆哼一声,语气再变,声色俱厉:“没想到除了我们道听之言外,你还是个轻薄之人。日后你若是敢再接近我们的孩儿,我们夫妻定然自不会如这次般如此客气。”
又是立毙于掌下吧!
见成默默呆愣地站着,老妇人便当此是再也不敢的意思,道:“休要对人提及我们的名号,否则我们定也对你不客气。”
“晚辈明白。”成默默赶紧道。
白发老婆婆满意的哼了一声,两人动作如同是训练过般,连转身离去的动作都是同时做出不差分毫。
看着两个如幽灵般极速远去的灰白色身影,成默默松了口气,真是两个奇怪的高人。
山谷入口处转眼又只有她一人而已,令成默默感到不快的是这个轻薄之名只怕立时便传遍了,那她……心念一动,担这个轻薄之名的可是成墨啊!自小到大,她也算的上是第一次她做了由成墨来承担,勉强再连上这对夫妻的事情倒也可以算是两次。今晨她所想的不正是此吗?
举步漫无目的的向山谷中走去。即使是白日,山谷中浓浓树枝也遮挡了不少的光亮,尚未进入山谷深处已是感到阵阵凉意。仔细思来,今日所做实在连她自己也有些过意不去,虽是成墨担此恶名但心中不快之人却是自己。而现在的自己还是她所了解的自己吗?还是那个二十多年执著于天下第一的自己吗?
捉弄别人的兴奋已经立烟消云散了,反之,心下竟莫名的起了股失落之意。微风拂过树林,带出沙沙的响声,更添了独自一人间于山林之中的寂寥之感。
☆、六十六 寂寞人
自以为是彻底颠覆了原本的形象,也存了将成墨描黑的想法,但真正做出来之后却又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又是自己所求吗?若脑海中的记忆不是真实存在,她描黑成墨又有何意义?
越想心中越是烦乱。前日还对成墨颇为理解,即使是代他受了很多磨难亦是坚持相信,存帮他之心。不料薛和的一番言语却将她平日的疑惑放大了数十倍竟硬是变成了怀疑,甚至对这二十多年的过去亦有了怀疑,若是连自己的过去都是假的,那现在的她又是谁?
成默默伸出双手。
双手间什么也没有。
她将何去何从?
淙淙流水声回响在耳畔,脚下步伐加快,水声越来响,转眼间眼前前豁然开朗,溪面颇为宽,清澈可见巴掌大小的红色鲤鱼悠闲地游来游去。
这不正是那日几乎将她冰死在里面的溪水吗?回思那日令自己得救的两件长袍,现在仍不知是何人所赠,若是知道定要好好答谢。定要好好答谢,居然敢冒充她偷看还极有可能顺便将她也看光了。现在才想到自己可能被看光,想起的也太慢了。
依树而坐,遥望那树叶间点点蔚蓝天空,隐约间可见摇晃的枝叶间点点淡蓝色衣衫。
“他们走了?”
成默默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越翎没有再问,不时便有悠扬的琴音透过重重枝叶传出。时感夕阳西下,时似旅人踽踽独行,琴音间尽是寂寞凄凉。
成默默心中漫起悲凉之意,随着曲子进入**越发浓烈起来。忽地心又痛起来,是美人心又发作了吗?当下闭目凝神,放松心情。
一曲终了,向来极少开口询问的越翎忽道:“你觉得此曲如何?”声音平和,不似与成默默第一次相见之时的咄咄逼人,亦不似上次突然要用一百两要求做件事般神态疯狂。
“伤心之曲。”
“哦。”越翎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成默默随手拾了块石子抛入水中,石子“嗵”的一声落入溪中,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越翎又道:“你很伤心?”
“伤心?”伤心——脱口而出的伤心是因为自己在伤心。是在伤心成墨极有可能是在利用她?还是在伤心她曾经放弃的那一段姻缘?为何近日接近想起这件事来。
“令你伤心的是人还是事?”仍是一句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的话。
“你蛮关心我的。”细思自己现在可是成墨,是他的想一较高下的人,这样的话听起来就有些古怪了。难道他决定放弃与成墨一较琴技的执著了。上次因为这个被打了个半死的事情仍是历历在目。
“我在等你愿意再次拂琴。”越翎随手拨了几下,琴弦铮铮作响。
当你知道你等的人其实根本不是我时会是何种心情,成默默忽地不知要如何作答,一片树叶从上飘然而落。现在本不是落叶的季节。那片翠绿树叶飘飘然覆落在成默默的眼上激起一阵凉意。成默默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流出了泪水。
“希望有那样一日。”成默默的声音极低,这是对他执著的美好祝福吧!
树上传来的仍是那淡淡的声音:“我终会等到的。”
“你为何如此执著,天下琴技高妙者甚多。”
“若不打败你,我心不甘。”
这样执著竟在成默默心中生出种可爱,对初到枫山书院那日将自己打了个半死的越翎倒觉得有些模糊,对前几日并未赴他的约生出些许抱歉。
“那日你是要我做什么?”
“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本也不必再提,成默默不再多问,她原也不该再问的。
越翎眉头微挑:“你现在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话说的很慢似在考虑什么。
“力所能及。”这句话是成墨以前经常对她讲的,不过,成墨这个力所能及的范围极窄,窄的有时候让成默默深以为他是在敷衍她。她竟又想起了成墨。
“力所能及!”越翎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你要我摘太阳我是做不到的。”成默默对自己的幽默感到一丝得意却未听到树上之人做出及时的反应,难道这个幽默其实并不幽默吗?
“我凭白无故问你要天上的太阳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上面的人对自己的幽默做出了反应,却轮到成默默自己无法反应了。看来自己那句话非但说的不好还颇为奇怪。她给他摘太阳做什么?
“天天陪我到天亮,你能做到吗?”
陪他到天亮!这样的事情本是再简单不过了。只是加了这天天两字,成默默一时竟不好做出回答。一年之内她能找到解药活下来吗?若是找到解药,自然是仍要执著于天下第一,又如何有时间陪另一个人到天亮!若是找不到,又哪来的天天!
越翎也没有急着要答案,手指在琴弦间跳跃又弹出一曲来,似鸟儿林间密语,又似溪中鱼儿缱绻。与前面的孤独凄凉不同,极是舒心温柔。
一曲终了越翎又问道:“这一曲又是如何?”
“你很寂寞吗?”成默默只是有感而发,并非因琴而感。
“哦,这一曲令你感到寂寞吗?”
于琴理成默默自是一点不通,明明柔美温馨的琴声之而她所说的寂寞却是发自内心而感!
“你的琴很美。”
“那你给我的答案呢?”
“我……”成默默犹豫着。
铮的一声琴音响过,越翎道:“这不是摘天上的太阳,你已做不到了?”
“也无不可。”答应别人的事情是不可以食言的,成默默如是想。
“真的可以吗?”越翎在琴弦上轻轻一挑又发出轻脆声响,似对轻易得到答复仍是心存怀疑。
成默默正要豪气地表明自己说出的话绝不反悔,越翎又补充道:“我是指眼前的你。”
“我……”成默默仰起头,越翎蓝色的长衫在树叶间飘动,清雅而幽远。正欲下定决心说正是树下之人可以天天陪你到天亮时却看到越翎已是飘然而去。
“考虑好了再来找我,我不要人因为觉得我寂寞陪在我身边。”
越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考虑这种思考本身或是空出的这种思考时间通常令得很多事情改变了原本的面貌,甚至极有可能向考虑前双方所期望的反方向发展。
☆、六十七 飞来的解释
越翎的身影转瞬间便消失在层层林木之间。
嗤的一声响,一样东西带着劲风飞擦着成默默的耳边直钉入树杆之上。又是飞来,传递这种事也是天天做的吗?
成默默用力拔下钉在树上被裹的肥鼓鼓的飞镖,慢条斯理地展开,上面写着:笨蛋。后面是数个图画和大片的字,怪不得这样鼓囊。成默默没有细看,握在手中深吸了几口气,她是不是还要相信成墨?当信任在一瞬间崩溃之后,她又选择何去何从。
内心烦乱的挣扎了片刻之后,成默默又细看下去。纸上骂完之后,又写道:我已找到地宫入口,特绘了图给你,为何扔了?后面接着一个哭泣的小人,小人画的极是粗糙,此种图画所表达的意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其亲切之感却是文字所无法表达的。
再向下看:我知道你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种了美人心之毒,但你放心,解药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妄动真气。后面跟着画了一头牛,其意便是你怎么和牛一笨呢?
这次倒是写了不少字。好在她识字的本领最近也有增强。
接着往下看:上次在林中相见实是巧合。你所见之图乃是有人假冒我所绘。恐已有人发现我们传递消息的方式,我正试图将他引出来。你日后不要随便相信传递之物。
成默默立刻想到知道这件事的人极有可能便是薛和,暗中传递纸条予她的那两个捕快正是薛和的手下,这可是他亲口所说。可他若是知道她与成墨之间的这层关系又和她做找出成墨的交易可就奇怪了。成默默忽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薛和或者是想用挑拔离间的方式逼出成墨来。
又继续看下去:我事情繁多不便与你相见,你自做应对。给你一个为我惹麻烦的机会。后面又画了个笑的弯腰的小孩。
翻过背面还画了两只大鸟依偎在一起,与绣图上的鸳鸯相似,只是太难看了。
成默默心情顿时舒畅,怀疑虽未完全解除却也不再如前般惶急不知所措。又看了一次,心情极佳,拿了纸包了块石头抛入水中,一声轻响,阴霾随之消散。
水面的波纹消失时,成默默又笑不出来了。为何成墨的消息来的如此即时?又是如何如此快便知道她将那张纸扔了?
“发什么呆呢?”
发着咯咯声突突乱动的布包在眼前晃来晃去,故意捏娇的声音透露了来者是谁。
成默默转开头,肚子适时地做出了回应。
“人家听到肚子饿的声音了。”曲宏双腿搭在树枝吊下来,一只手晃着布包。
成默默微定睛看着曲宏,忽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向你打听个人,不知你可愿告诉我他的下落?”
“问吧!”曲宏回了个有点莫测的笑容很大方的说。
“此人自以为是,本事未必多,惹事的本领倒是一流的很,碰到难事总是扔一把针,容貌也喜欢换来换去。”
曲宏眼睁的很大,很是好奇地道:“你喜欢他?”
“他喜欢我,否则又怎会拼命隐瞒身份也要出现在我身侧。有人如此喜欢我却又不好意思表达,我心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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