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扭过头看了李大狗一眼,她老实巴交道:“不行啊,我要全力护着柏舟,万一他出了事怎么办?大狗哥,你有大牛哥护着,不怕!”
就在素素跟泡脚小分队聊天的时候,给素素举盾牌的小士兵也扭过头插入他们聊天的队伍中来。那小士兵看着比素素还小,手里举着一只跟他差不多高的铁盾。前排每一个弓箭手都匹配一个拿铁盾的士兵,以此减少弓箭手的损失。
那小士兵扭过头看着他们,“这鬼天气,中午热晚上冷,都在这里暴晒一个时辰了,这仗到底打不了!”
“不打最好,不打就不会有人死了。”头顶的太阳火辣辣的,素素站着好累,她猫着腰走进盾牌的阴影里躲阳光。素素最近没有敷脸,皮肤又黑了不少,她现在讨厌阳光,她希望天天都是阴沉天。
就在他们说话间,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传遍山野。素素这才反应过来,双方开打了。弓箭手素素赶紧拔了羽箭往对面射,因为距离隔得太远太远,素素只能靠着感觉射箭,空中密密麻麻的羽箭飞了过去,她也不知道哪支是自己的,哪支是别人的。
大奴那边的羽箭也一个劲儿的往他们这边落,给素素拿盾牌的小士兵脖子中了一箭,“嗷”一声倒地不起了。没了盾牌给素素遮挡羽箭,素素没了空手去射箭,在原地左蹦右蹦,跳舞似得避箭。素素蹲下身捡起铁盾,她用铁盾挡着自己,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士兵的脉搏。
死了,刚才还跟她说话的小士兵就这么死了。素素心里一阵难过,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就是心里难受。好好的一个人,一下子就没了。
另一边,虞柏舟正在奋力发箭,他刚要拉弓胳膊就被人给死死拽住。他一回过头就看见蒙着脸的素素,素素一手举着铁盾挡箭,一手拖着一具……尸体。
虞柏舟蹙眉看着她拖着的尸体:“素素,你这是干嘛?”
素素声音带着哭腔,“柏舟,他死了,我想好好安葬他。”
“带着具尸体会拖累你,你放开他,这战场上成千上万的尸体,你拖得过来吗?”素素这样拖着尸体在战场上走极容易受伤,虞柏舟不懂她为什么要拖着一个男人的尸体。从开战到现在,被箭射死的已经不下数百人。
素素还是不放,“柏舟,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他刚才跟我说过话。”素素有点难过,刚才还跟她说话的人,就这么死了。战场上死的士兵不少,素素对那些士兵没什么感觉,最多是可怜可怜。可她手上拖着的这个,不一样。
于她来说,这个小士兵是她刚认识的朋友。可是她都还没来得及问他是什么名字,他就死了。
“柏舟,是不是杀了敌方主将,战争就能结束了?”素素问他。
虞柏舟知道素素在想什么,他说:“上次是你幸运,这一次你不可能近身接触对方主将,而且,大奴的将军不好欺负。”
“那我拿箭射他!”素素握紧手中的箭。
虞柏舟估算了一下距离,又观察了一下敌将的金甲构造,说:“如果我们看错,大奴将军穿的是‘连锁铠甲’,这种铠甲刀剑不入,箭镞更难渗透。但这种铠甲也有一个缺点,在两肩以及胸口、腹部、双膝位置有个锁扣,若是用箭射断,就必须同时射在他这六个位置,最后再一箭穿透他的要害。素素,你箭术虽好,但要做到七连发箭,几乎是不可能的。”
虞柏舟的话刚说完,敌方主将便带着大军冲杀过来,两军搅成一团,一时间混乱不堪。混乱中,虞柏舟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刚转过身就被人戳了一刀,幸好没戳流血,只是挑断了他的腰带。
素素见虞柏舟被人戳了,急忙忙放下手中的尸体,一巴掌将虞柏舟揽至身后,拉着他一直往边上躲。素素一边将他往身后揽一边嘱咐她,“柏舟柏舟,你快往我身后躲!刀剑无眼啊!”
虞柏舟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抓着素素的肩膀,好悲催的是他裤子要掉了,这些人简直有病啊!戳人就戳人,好好戳!专心戳啊!干嘛戳断了他的腰带!
虞柏舟欲哭无泪,他看着那个拿刀戳他的敌兵,拽着素素肩膀道:“素素!就是他拿刀戳我!”他现在已经没脸没皮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对着素素撒娇的语气。
被人挑了腰带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委屈。
失去新朋友的素素满腔愤怒还没处撒,这会还有人来欺负她的男人,她都快气炸了。她拾起地上一把不知道谁掉的屠龙枪,走过去摁住那士兵的肩,一脚将他踹到,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一边打嘴里一边碎碎念,“杀了我的小朋友,还欺负我男人,我打不气死你这群野蛮包子!”她打了还不过瘾,还用枪杆子将对方给敲晕了。
素素打完人扔了手中的枪,取过弓箭瞥过头问虞柏舟,“柏舟,我要是射中了你给我吃鸡腿嘛?”
奋力杀敌的庄牛一拳打死一个敌兵,凑了过来对着素素说:“爷,你要是射中了我给你打头野猪!”
得到一头野猪的许诺,素素将七支箭搭在弓弦上,缓缓拉开。为了对准位置,素素将浑身力气集于弓弦上,七支箭“咻咻”几声射了出去。素素这会饿得厉害,她手上几乎没什么力气,这一箭射出去全歪了,都射到了大奴主将的马背上。那匹战马受到刺激,将马背上的将军给抖了下去。
素素扭过头冲着庄牛吐了吐舌头,“箭射偏了,不过没关系,我再试试。”
大奴主将被射下马背,立马被手下士兵有铁盾围了个严严实实。素素看不见大奴主将的身体,只能看见他那一顶刚冒出头的钢盔帽。素素哎呀一声,“小妖精,还想躲。”拉了一支箭又射了出去,这一箭将大奴将军的钢盔帽给射掉了,铁盾后露出一个发髻。
大奴将军拾起钢盔,赶紧翻上了一匹备用的马准备折回,就在他上马的时候身上几处缺点被素素一览无遗,素素趁着这个机会又抽了七支箭,对准他,“咻咻”几声将手上的箭射了出去。
素素射出去的七连箭前六支都同时射过去,箭镞打断了对方的铠甲锁扣。第七只箭则射中了他胸口,随后那位将军皆便轰地一声跌下马背,如死肉一般摔下了马。
虞柏舟看着素素的七连箭呆得半晌说不出话,泡脚小分队看着素素的七连发箭也是惊讶不已。
周围的士兵看着素素的七连发箭,惊讶地目瞪口呆。那七连发箭独孤一秀射中大奴主将,已经引起了李意、卫成两位将军注意。
李意看着蒙着面、握着弓箭的素素,疑惑问道:“那士兵是谁啊?”
一旁的神箭营士兵头一次见人用七连箭,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他嘚嘚瑟瑟好半晌才回答:“蒙面壮士!”
☆、38
素素七连箭引起轰动,大奴副将骑着马握着剑嘴里一阵嚷嚷,嘴里大概的意思就是“奶奶的,大齐士兵怎么就这么厉害?”先有体态娇小的士兵飞过来一剑将他们前任大将军戳死,后有蒙面小士兵用七连箭将他们现任大将军给射死。
还能不能好好打仗了!撤撤撤!撤兵!!
主将一死军中没了人指挥,大奴军队再一次灰溜溜的退回了凉城。凉城四面环山,城外又有一条暗河,加上凉城内有大齐百姓,想攻城很难。
李意作为新任大将军,在部署军阵上有很大缺憾,这一次死得兵比头一次还要多,首当其冲的神箭营损失了一大半。李意坐在马背上看着不远处蒙着面的素素,举着手中剑指着素素,他还没开口喊她过来,素素便没了影儿。
实际上不是素素没了影儿,而是素素趁着现在军队混乱,左晃右晃躲到了虞柏舟身后,摘了面巾。士兵们穿戴皆是一样,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谁是谁,李意下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目光落在虞柏舟身上,随即又扫了眼泡脚小分队跟素素,问他们,“刚才那位射七连箭的兵,去哪儿了?”
五人面面相觑,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意,摇头表示不知道。
李意看了眼止不住发抖的素素,问她;“你刚才有看见那位射七连箭的兵吗?”
素素挺直脊背摇头,声音哆哆嗦嗦,“回……回大将军,我没看见。”
“抖什么抖!”李意看着素素,他记得这个兵,这个兵力气大,他曾有意拉拢过她。可现在他瞧着素素这般模样,心里直讽自己看走了眼。上个战场而已,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这种胆子比蚂蚁小的兵,必然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李意又扫了眼虞柏舟,这个兵他也有印象,这个兵跟荆副将走得很近。荆副将是虞仲的亲信,跟着荆副将的人也就相当于跟着虞仲,但凡是忠于虞仲的兵,他都不喜欢。
鸣金收兵后,李意在营帐里踱来踱去,他屏退左右,让人将虞柏舟押了进来。李意事先查到虞柏舟姓虞,下意识觉得他跟虞仲有点关系,没想到深入一查才知道,虞柏舟就是虞仲的儿子。理清楚他们的关系,李意坐在凳子上恨不得一拳头砸碎楠木扶手,虞仲那只老狐狸,竟然把儿子压在军营里,是想靠着儿子力挽狂澜吗?
哼,做梦!
等虞柏舟被压进了军帐,李意严肃着一张脸走过去,他身上的铠甲发出“铮铮”脆响,他问虞柏舟:“告诉我,那个神秘人是谁?”
战场上虽然混乱,却有不少士兵看见蒙面人跟虞柏舟说过话。说起来那蒙面人也是挺奇怪的,拖着一具尸体在战场上蹦蹦跳跳,让一群老实巴交打仗的士兵好一阵厌烦。
虞柏舟看着李意,抱拳对他道:“回将军,我不认识那蒙面壮士。”
“虞柏舟。”李意嘴里嚼了一遍他的姓名,好奇道:“你爹虽是前任大将军,但你若想让我开小灶,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在军中知情不报,你可知当如何受罚?”
“将军,柏舟的确不知那蒙面人下落。”虞柏舟蹙眉,对他恭恭敬敬道。
李意看着虞柏舟不卑不亢的模样,没由来的起了一肚子火。他真是越看虞柏舟越像他爹,想着自己被虞仲压了这么多年,他心里那个痒痒,恨不得伸出手将虞柏舟给掐死。
他蹙眉冷冷着虞柏舟,“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虞柏舟语气清淡,气势冷厉如高岭之花;让李意有种”柏舟是将他是兵”的错觉。
李意被虞仲压了这么多年,正愁着一肚子火没处撒,这会抬脚就踹在了虞柏舟小腹。“狂妄小儿。”
虞柏舟被他一脚踹开老远,腹部一阵火辣辣地疼。即便如此,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将军,就是你踹死柏舟,柏舟也不知。只是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对手下士兵下手,是否有失大将之风?”
因为虞柏舟的一句话,李意气得青筋暴突,他看着虞柏舟恨得牙痒痒,真的好想再踹一脚……然后他就又给了虞柏舟一脚。
碍于身份,虞柏舟也不敢反抗,只能挨踹。韩信能忍胯/下之辱,他自然也能忍被狗腿踹。他若是连这点都忍不了,还谈什么做大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会记着这两脚,以后一定会加倍偿还。
等他从李意的军帐出来,在外面等了他许久的泡脚小分队一涌而上,纷纷问他有没有事?
苏周眼尖,瞧见了虞柏舟腹部的靴子印,“老大!那个杂碎踹你了?”
庄牛一听这话气愤的一巴掌拍在虞柏舟后背,“狗娘养的,等俺以后当了大将军帮你踹回去!”虞柏舟被庄牛这么一拍,呛在胸口的淤血便吐了出来,情不自禁地喷了李大狗一脸。
“……”李大狗顿了半晌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老大,你故意的……”
“老大!你咋吐血了?是不是那狗杂碎踹的?”庄牛架着虞柏舟,看着虞柏舟吐了一口血可是心疼坏了。这得打多少头野猪才养得回来啊?
苏周架着虞柏舟另一边,伸手给他揉了揉心口,“老大,他这么欺负你,是不是因为你爹啊?”
虞柏舟喘了口气,本来李意那厮下脚就重,被庄牛那么一掌下来差点被把他心肺给震出来。在回营帐的路上,柏舟问他们,“素素呢?”
“老大,您快管管素爷吧!”一提到素素,庄牛就哭丧着一张脸,他扯着虞柏舟的衣服撒娇道:“素爷她又跑去伤兵营了!现在半个军队的都知道您是虞老将军的儿子了!”
虞柏舟:“……”素素那张嘴啊。
提起素素,李大狗也要哭了,他抱着虞柏舟的腰哭诉道:“素爷救人已经救疯魔了!她把我们辛辛苦苦打来的野猪肉全分给了伤兵!就在刚才,她一脚把我们踹出了营帐,让我们去打野猪。这附近的野猪都被我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到哪儿给她偷野猪去啊?”
“老大,这次您可真的不能再纵容素爷了!”苏周极少说素素的不是,这次他也是忍无可忍了。伤兵营那么多伤兵,哪里是他们五个人能管得过来得?他看着虞柏舟,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老大,素爷心地善良我们都知道,可她也不能善良过分了啊!他以为他是谁啊,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么?”
庄牛李大狗纷纷点头,“是啊,老大,前阵子咱们为了一群伤兵没日没夜的跑出去打野猪,好几次差点被逮住,好容易将那几十个伤兵给养活了,以为能松一口气,这下倒好,素爷又揽了一群!”
虞柏舟揉着胸口,轻飘飘问他们:“她又打算救多少伤兵啊?”
庄牛抿着嘴,伸出一个拳头。
虞柏舟:“十个?”
三人齐齐摇头,纷纷伸出自己的一双拳头。三人六个拳头,柏舟又问:“三十六个?”
三人一脸憋屈的摇头,要是三十六个估计他们也不会哭得这么惨。
虞柏舟揉了揉小心口,深吸一口气问他们:“六十个?”
李大狗急得一跺脚,揉着胸口,鼻腔里带着哭音,他实在不忍心告诉虞柏舟真实数字,“是三百个。”
噗——
虞柏舟再一次吐出一口血,被素素吓的。
虞柏舟被素素吓得双腿发软,他由庄牛跟苏周架着往伤兵营走,他问:“素素说了什么啊?”
庄牛架着虞柏舟伸出一个兰花指,模仿着素素的软音腔,“‘你们别怕!你们谁都不会死!李大将军不给你们饭吃不要紧,柏舟会给你们食物,柏舟他是虞大将军的亲儿子,他读过好多好多兵书,他一定会想办法就你们的!你们谁都不会死!’这是素爷爷的原话,俺半点都没有添油加醋,现在半个军营的人都知道你是虞大将军的儿子了。”
虞柏舟捂着胸口有点喘不上气,他压着声音低声道:“那你们怎么不阻止她?”
“俺们倒是想啊!”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庄牛又是一阵心酸。
李大狗撩起胳膊给虞柏舟看,“老大你看,素爷掐的!”
庄牛也是一副要哭的模样,他揉了揉自己屁股,“素爷一脚踹在了俺屁股上,俺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苏周揉着脑袋告状:“我本来就不聪明,估计素爷那一巴掌打下来,我又笨了不少。”
听了他们三人的话,虞柏舟现在心里堵得慌。还能怎么办?素素闯的祸,还不是得他来收拾?他抬手掐了掐太阳穴,脑袋有些疼。等到了伤兵营,他看见素素正在给光着膀子的伤兵敷草药,他心里阵阵的翻腾,他现在很想把素素拎过来好好捏一顿。
庄牛见虞柏舟气得脸都红了,知道他是吃醋了。他添油加醋道:“你没来之前素爷比这还过分呢!”
虞柏舟的胳膊搭在庄牛的肩膀上,支撑着着自己身体不让自己跌倒,语气沉沉:“多过分?”
庄牛一时说不出来,就随便编了一个,“她给伤兵洗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