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座衣冠犹胜雪(1)
在宫宴前夕;所有的公主、郡主、王爷等;都被安排住进了宫里。大魏的胥江太子虽说不方便参与大燕的国事;可倘若不明说;一个宫宴,他还是可以作为旁观者参加的。如今慕容安控制了整个皇宫;每位皇家人入住宫殿;都要侍卫们前后搜查许久,确定无危险才放行。
连入了夜;宫苑数十里长灯不灭;无数持枪侍卫来回巡逻;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比起往常更加严密谨慎。只因为今夜一过,大燕的皇帝就要换人做了——这样一个夜晚;不出点儿事,还真不正常。
一群年纪尚小的公主小姐们围在一起聊天,国家的动荡虽然让她们略略不安,可那些,也不是她们该讨论的。慕容堇作为大燕长公主,也和妹妹们侄女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她虽然十七岁,却是长辈,又生性孤傲,与这里的姑娘们,是没有太多共同语言的。她只坐在不显眼的位置,慢慢吃着酒菜,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手心已经捏了一层汗。
按照她和相爷的计划,没有意外的话,明日一万将士会杀进盛京,破城,入宫,一路上和慕容安的人马厮杀。可是慕容安人马也不少,为了胜算多一些,她还应该争取一些王爷的支持。但如今她被慕容安困在宫里,王爷们的宫殿她又不能随便走动,该如何是好?
“姑姑,你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是害怕么?”想得出神时,耳边一声细小的女声。
小心站在她边上的十五岁小公主,是她年纪最大的侄女,慕容清。这是皇城被慕容安控制后,她第一次见到慕容清。昔日天真单纯、总喜欢和她呆在一起的小公主,脸颊瘦削了些,苍白了些,眼中神情虽沉稳,但流转中,总是露出胆怯害怕来。
“清清,”慕容堇对她笑,“皇兄被禁,有没有连累到你?你知道他被关在什么地方么?”
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除了像她这样出宫建府的公主,哪个和慕容岳有关的宫中女子不是被软禁在宫里?慕容岳的下落那样好找的话,早就不是现在这个状况了。
慕容清垂着眉眼,果真如她所料般的摇头。她回过头去,看到觥筹交错的繁盛景象,不懂事的妹妹们还在玩耍,心里有一丝悲凉,问姑姑,“……是不是明天,我们都要搬出去住呀?再也见不到父皇了么?”
说起来,慕容清十五岁,只比慕容堇小两岁而已,但性情怯弱,还真不是很讨喜的。
隔墙有耳,慕容堇不便多说,只笑了笑,却让小公主的眉眼更悲伤。好在气氛转为压抑时,青荇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的位置就奔来,趁着倒酒的动作,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字:
掖池,兰妃。
“我喝多了酒,要回去歇着了,你们好好玩吧。”慕容堇心中明了,从座位上站起,与众人道了别,便转身离席。她错眼时看到慕容清,还手足无措、眼眶通红地发愣,心里一软,便笑着拉上了她的手,“好久没见清清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在年轻一辈的众公主中,慕容堇地位是最尊崇的。只有别人拜她的份,没有她低头的时候。只要她指名谁陪同,对方自然不会拒绝。慕容清失落的脸上挂了喜色,忙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出去。
她年龄处在尴尬的时候,国之大难,不适合和小姑娘们聊胭脂花粉了。
出了殿门,立即有数侍卫跟上来,说是保护公主,实为监督。青荇倒是口中嘀咕了句,慕容清见小姑姑面色如常,她也试着放下心头不安,跟着小姑姑月下散步。
慕容堇一路上并未多和慕容清说话,她本也没想着要那位侄女做什么。一路上往掖池的方向去,快到了的时候,吩咐侍卫保护好慕容清公主,她自己前去掖池喂鱼。
“掖池那边太黑,还是属下陪公主……”有侍卫不安。
被青荇快嘴堵上,“好大的胆子!长公主要做什么,几时轮到你一个小侍卫多话了?放心,公主就去那边走走,一会儿就来,丢不了的。”
慕容堇冷眼看侍卫,他们纷纷低头让行。面上平静,她丢下众人,去了掖池,倒真的看到兰妃雪蓝色的衣裙,蹲在水边洗手,“兰姐姐,你既要见我,怎么还穿的这样鲜艳,不怕被慕容安发现吗?”
兰静回过头,月波照在她雪白的面上,温柔静好。她眼波流转,将素手从水中扬起,秀气地笑,“堇儿,你看我的手。”
光线太暗,慕容堇看不清楚。她往水边快走两步,水波一荡一荡的照在兰静手上,湿淋淋的,鲜红的血从手心往下滴落,落在水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慕容堇面色瞬间惨白,往后退步,手扶著胸脯,瞪大眼,惶惶地看她。
兰静笑,站起来,“堇儿,别怕,我不过杀了几个阻拦我的侍卫而已,”她低下头,把手洗干净,理了理发髻,才娉娉袅袅地走到少女面前,轻言细语,“明日宫外的大战,我理会不了,你哥哥也等不及了。如果还不将他救出,我怕慕容安心狠手辣,你哥哥再也出不来了。”
她本以为自己这番突然,慕容堇必然受刺激。谁知慕容堇只缓了一会儿,目光低了几分,平平说道,“所以,你终于不打算掩饰自己了吗?”迎着兰静的眼眸,少女抿嘴角,“这些日子,将士进京遭了许多阻拦,都是兰姐姐出的主意。文武两途、奇门遁甲、天文地理,我看兰姐姐没什么是不懂的。我哥哥说你是江湖出身,我可不信。”
“……堇儿果然冰雪聪明,”心里跟镜子似的,却从来不多嘴。这样的小姑娘啊……兰静含笑道,“我不是不愿说自己身份,只是我一旦说出来,怕再没有现在的悠闲。可此次为了救你哥哥出来,我再瞒不住了。”
兰静缓了口气,说,“我姓谢。”她低下头,不与慕容堇对视,声音里仍含着笑音,“我天天哄着慕容安,在宫里晃荡,已经寻到了好几处机关。在明天慕容安登基前,我一定救出你哥哥!到时见机行事。”
谢家人!
兰静的笑,在她脑中一反射,竟一下子能看到谢书雁笑嘻嘻的样子:虚伪又可怕,十足让人失望。
慕容堇笑不下去了,静一会儿,语气几分刻薄,“怎么,谢家的人,这样怕被人知道身份?谢书雁那样,连兰姐姐也这样。”
“那是因为,我挺害怕一个人的,”月光下,兰静深暗的眸心,闪着漾漾水色。她萧索的回答,让慕容堇记了许多年,“我怕黑,怕寂寞,怕只有一个人的世界。我不想做谢家人。”
慕容堇失神,她心口猛跳,抓着兰静的手腕,走过去看她的脸色。兰静对她一笑,蓝衣一转翩跹如蝶飞,要走入黑暗中。神思快速转动,少女飞快攀住她胳臂,与这位刚得知的谢家小姐咬耳朵,“我教你,命令皇朝暗卫的法子——助你救出皇兄。”
“……”谢兰静眼眸骤然睁大,失神地盯着慕容堇。她陪伴慕容岳十年,当然知道,皇朝暗卫只有掌权者才能命令的了。慕容岳那样疼爱妹妹,当然可能会告诉慕容堇怎么命令皇朝暗卫了。她却想不到,慕容堇会把法子告诉自己!
慕容堇看着她笑,漫不经心,“可我被谢书雁骗惨了,还真是不相信谢家的人。兰姐姐给我安个心,我会告诉姐姐口诀的。”她不过是赌博,输赢只在一念之间,却没时间犹豫了。
兰静果然是淡定稳妥的,只舒口气,微笑答,“我已经得罪了谢书雁,如果不能救出你哥哥,就没法保证我的荣华富贵。我不能继续做大燕的兰妃,就会被谢家人追杀到底——堇儿既然和谢书雁接触过,就该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骗起人来可没个准头。”她歪头,施施然说出,更是给出一个残忍的真相,“如果我不救出你哥哥,也会害了我自己。你说我会不会尽力呢?”
“……你想逃离谢家?”慕容堇算听明白了。
兰静更是笑,“姓谢的,都想逃离那里。我是这样,你认识的谢书雁也是这样。”
慕容堇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跟她说了操纵皇朝暗卫的法子。她见兰静走入了黑暗里,心中略一恍惚,扭头看到慕容清焦急地一直往这里看,心里头,渐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为什么不能像谢兰静那样,玩一场大的呢?!
后半夜,白衣青年潇洒的身影落在皇宫中,他飞檐走壁,躲过侍卫们,走入一座宫殿中。找寻一番,才找到里室,一片黑暗,帘帐紧闭,月光荡漾在光滑的石砖上,静悄悄的。嘴角挂起温柔的笑,他拉起帘帐,想看看少女,却是脸色瞬变,手指抵住被中少女纤细的脖颈——
“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排排坐,猜猜看~
兰静在谢家是什么样的地位,什么要离家出走?
那个皇帝梦里的“宜儿”又是谁,他曾透露过那也是个谢家人哦~
难道你们一点都不好奇么……
☆、满座衣冠胜雪(2)
谢书雁从没想到;骄傲的小凤凰居然拉下面子;让别人在宫殿里假扮她;她人却悄悄跑了。一阵好笑兼无奈;他松开了床铺间只着中衣的苍白小姑娘,自己去旁边倒了杯凉白开喝。心情平复后;才笑眯眯地问小姑娘;“让公主受惊了,在下是寻阿堇的。公主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床上的少女;被半夜突然闯入的男子吓了一身冷汗;捂紧胸前薄薄的一层衣衫;嗫喏着唇瓣,被他的熟门熟路给吓傻,既不记得他怎么看出自己也是公主;也忘了喊人进来——黑夜里坐在屏风后淡定喝水的白衣青年,让她脸色乍白乍红。
谢书雁眉眼流转,压根没发现少女的芳心又被他勾来了。只用清冷如玉的嗓音含笑再问,“你不说么?那信不信我喊人过来,让大家瞧瞧,长公主怎么失踪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另一位公主,大半夜和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他只是随口说说,但那份挑逗威胁的气场压来,慕容清几乎要哭了。抱紧自己的身体,心中悔恨死了:姑姑只说让自己做个样子,可没说真会有男人进来呀。她抖着唇说,“姑姑扮成宫女,去找叔叔伯伯们……你不能趁着没人,欺、欺负我,姑姑会替我报仇的。”
“姑姑?”谢书雁好笑,白袖抡起,已经站起了身,了然笑,“阿堇才多大啊……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陛下最年长的公主?已经大的可以嫁人了。”
他一双风流桃花眼,在小姑娘身上似笑非笑地扫一圈,忒轻佻。慕容清全身僵硬,害怕他从屏风后走过来,再来逗弄自己两句——名声被毁了,她怎么办?
可惜失措地思量来考虑去,只听到门被轻轻关上的空洞响声。慕容清呆呆地看着屏风后,青年早走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心中又喜又悲又羞耻,是怎么回事。怔怔掉了两汪热泪,将被子把头蒙住,强迫自己忘了那个讨厌的“采花贼”。
再说慕容堇不能离开慕容安给她的寝宫,只好借着邀慕容清跟自己同睡的理由,自己换了一身宫女衣服,从寝宫后殿溜出去,找那些王爷叔叔们谈条件。她从小在宫中长大,对这里的每个角落都熟悉得很,左拐右躲,逃过了许多巡查侍卫的眼睛,找到了王爷们处事。
并不是太困难的——眼下虽然慕容安当政,可她还是大燕的长公主,慕容岳还未退位。慕容堇借着亲情,哭哭啼啼地求助,更是说数十万将士明日便能入京保护他们,请叔叔伯伯们三思。
数十万大军?!
众人惊讶,没想到慕容兄妹短时间内还能有这样强大的兵力后盾。有的表示支持慕容堇,有的说见机行事,也有的早已投靠慕容安,劝慕容堇识时务。
如此一番下来,也赢得了不少人的赞成。许诺说一旦大军压境,必会出兵相助。这样的结果,已经让慕容堇很满意了。
眼看过了午夜,天气太阴沉,凉气一阵一阵地卷来。想着明日天气必定不佳,慕容堇低着头匆匆往行宫走。再不回去,恐怕出什么事。仗着对皇宫地形的了解,她果然躲开了许多人。却是才跟一排查房的宫女们掉队,转身跑入少人的御园□,才走了两步,竟看到前方灯火通明,两排宫灯护行,慕容安和胥江太子刚离开夜宴,打着哈欠回去。
宴会怎么开到这么晚?!慕容安怎么还没睡?!
慕容堇傻愣地站在原处,手脚僵冷。她不能掉头就跑,这不合理。可难道迎上去么?一个宫女半夜三更在宫里乱晃,更不合理!她急得额头冒冷汗,可就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眼见拐过了弯,浩浩荡荡的仪仗就要过来了……
腰肢被人从后揽住,她吓得惊叫,被俯首而来的黑影堵住。膝弯被那人毫不留情地一踢,弯了下去。那人借力,将她一下子推倒在了草丛中,自己也覆身过来。
“唔……”慕容堇手脚乱踢,唇被凶狠地堵住说不出话,眼泪在她眼眶中乱转,感到眼前光景忽明忽暗。还好神志够强大,在感觉到口腔里熟悉的味道时,她就放开了乱掐的手指甲,四目相对,她呆呆看着他近在眼前的清澈眼瞳。
那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慕容堇。
心中瞬时酸涩,忘记躲避。
他力气很大,全身压在她身上,一手剪过她双手缚在头顶,膝盖压过她的两条腿。身体贴合的那么紧,他火热地吻着她,气息急促又紊乱,灼热的呼吸喷得少女一颗心飞颤。还有一只大手,从她腰上绕上去,挤进了她的里衣去。摸到少女僵硬的嫩滑肌肤,他的手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罩上了她小巧精致的胸·脯,忘情地揉·搓起来……
谢书雁!
慕容堇全身颤抖,脸上的泪珠一个劲儿地胡乱掉,但被他压着亲着抱着摸着,连挣扎都做不出来。
“谢公子,咳咳,”慕容安尴尬的话语传来,“本王不是让你去监督堇公主么?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在众人眼里,只看到谢书雁将一个宫女压在地上野·合,现场气氛火热粗暴的,任谁都面红心跳,不好直视。谢书雁宽大的衣袍,角度藏得恰好,能完全遮住怀中少女的脸。他离开少女哭得湿润的脸,亲吻间隙,含糊回答王爷,“马上就去。”
眼下这景象,慕容安也不好多理会。只想着这谁家宫女,能被谢书雁挑上,运气还真好。他又哈哈吩咐了两句,便带着众人远去。倒是胥江太子停留了两步,怀疑的目光直瞅着谢书雁和那个看不到脸的宫女:谢氏三郎,会这样不冷静吗?
但他毕竟是外客,又和谢书雁有协议,于是不多言,跟着慕容安走了,却还忍不住,频频回头看。
直到那些人离开好远,不会再走回来了。谢书雁才松开慕容堇,看她脸上挂着冰冷的泪珠,默默地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谢三郎怜惜小情人,凑过去把她搂抱在怀中,态度很诚恳地认错,“阿堇,对不起,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只是当时,众目睽睽下,便是我用轻功,都不能带你走的。出此下策,实在没办法。”
慕容堇从来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男人压在身下过。她当然羞耻,当然愤怒,当然恨不得……可是她更冷静,再加上,那人是谢书雁,竟真的除了让她掉两滴泪,只能骂,“疯子。”
谢书雁见她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面上有些难过,叹道,“虽然慕容安要我监视你,可我看,你早做完了想做的事,也不需要我。你回宫去吧,告辞。”他扶她站起,便要走。
被慕容堇拉住,听到少女沙哑的声音,“我不能就这么回宫去。”慕容安说不定会派人跟踪她,她还不能让慕容安怀疑上自己的身份。更况且,谢书雁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中?她思维混乱中,仍想起前半夜谢兰静的计划。如果让谢书雁在宫里溜达一圈发现什么,真的功亏一篑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慕容堇搂着肩膀,低着头轻声,“谢公子,你轻功好,能不能送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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