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太子冷目盯着他,阴笑,“我不怕告诉你谢三郎,大燕天下,迟早是我的!你谢三郎,最好不要参与此事。我动不了谢家,难道还动不了你么?”
谢书雁眉头舒展,根本不在意他的威胁。扯嘴角,给他一个讽刺的笑,“胥太子不用着急,或许我二人,可以合作。”
“我不是慕容安,”胥江面无表情,压根不信他的话,“你们姓谢的,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信。”
“我能助你登基为帝,还能让大燕归属大魏,”谢书雁眨眼,一副好笑的模样,“要不要合作?”
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驱散了天地的阴暗。胥江沉眉,看着淡定自若的谢书雁,慢慢伸手,与他击掌。至于那话,他信了几分,却是没人在意的了。
同时,慕容堇在公主府里,也在观望外面的雨过天晴。将士在赶往回盛京的路上,王爷们也要到来,她进宫见不到慕容岳,眼下,该做的都做了,已经没什么让她劳神了。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她只看老天站在哪一边,等待机会的到来。
清丽的少女公主伸出掌心,去接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一滴一滴,节奏缓慢。额发覆盖下,她的眼睛藏着一层雾,许多情绪被掩埋。其实也没有想什么的,只是旁人看了她这样,都觉得难过。
比起别人,青荇大概明白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男欢女爱,本来她也说不上嘴的。呆呆地在后面瞅了公主许久,听到脚步声过来,看到池奕黑衣凛冽,直接走进来,惊了一跳。
“池大哥,”她匆忙拉池奕的袖子,使眼色,“公主在不痛快,你有什么坏消息,还是一会儿再说吧?”
池奕脸上向来没多余的表情,淡淡瞄了青荇一眼,“我没什么坏消息。”
青荇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看不出什么来,竟突然想起谢书雁以前开过的玩笑,捂住嘴角不可置信,“难道你真的爱慕公主么?!这会儿要去安慰公主?”
“……”池奕语塞,更加的面无表情。
谁知青荇真的一脸被打击到的表情,拍着自己的头痛苦道,“我怎么没有早点儿想到呢?你从小就跟着公主,公主和贴身侍卫啊,青梅竹马什么的。这从来都是民间话本里最流传的……”
她因太激动,声音有点儿大,被慕容堇听到了。
慕容堇回过头,蹙眉,一脸严肃地看着池奕,“原来你爱慕我?要来安慰我的情伤?我还真没看出来。”
池统领沉默,没有想到慕容堇会来开自己玩笑。不过公主能这样开玩笑,说明她情绪还是很稳定的,并没有因为谢书雁受到太大影响。他松口气,走前贴近公主耳边,“兰妃娘娘投奔了安王爷,却悄悄和公主府传话,希望能与公主里应外合,救出陛下。”
“兰姐姐?”慕容堇想起前几天,果真在王府里碰上兰静。可她当时被谢书雁气哭,根本没来得及理会兰静。此时想起,心中也多一份欣然,“还好,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个混蛋一样骗我。”
青荇和池奕对望,都不说话。
慕容堇自语半晌,坐在小案头,把玩着修剪花枝的剪子,又随口问,“兰姐姐还说什么了没?”
“兰妃娘娘说,”池奕盯着公主的眼睛,顿一顿,才用缓慢的调子把话说完,“请公主不要信谢书雁——任何时候,都不要信他。”
十七岁的少女发呆,手中剪刀脱落,心头空茫。
青荇奔过来尖叫,“公主,你的手。”她看到剪刀划破了公主的手心,赶紧蹲下握住公主的手,回头请池奕拿伤药棉布之类的。她小声抱怨,“公主想什么呢,这样不注意。”
她其实没想什么,真的。从见了谢书雁的真面目后,她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次听到兰妃的意思,也不过是默了下,真的没想什么。
慕容堇看外面天晴了,屋檐上的雨还在往下掉。滴答滴答,像一首永不停息的曲子。她手心被剪刀划了一下,现出很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流出,狰狞可怕。可是自从遇到谢书雁,她总在受伤——这点伤,已经不被她放在心上了。
池奕又进来,不仅带来了包扎伤口的药棉,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谢公子在门外,想拜访公主。”
青荇看公主的脸色,她侧头看外面,抿着嘴角。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公主府中气氛压抑,公主不开口,没人去替谢书雁开府门。却是一会儿,守门的小厮奔跑进来,对着守在外面的侍女说几句,侍女又进来传话,“谢公子说,他在对楼二层弹琴给公主听。公主如果愿意见他,就请开门。”
慕容堇还是没说话,青荇挥手让人下去,专心给公主包扎伤口。
谢书雁站在公主府门前等许久,还是没人来。他垂头笑,惹得跟他一同来的胥江太子嘲笑,“堇公主脾气孤傲,又压着身段恨着你,恐怕不是你一段琴就能挽回公主心的。”
谢书雁盯着朱红大门半晌,摸着嘴角苦笑,“安王爷要我利用公主,可公主根本不给我开门,我也没办法了。”
胥江一声嗤笑,见谢三郎转头望对面高楼走去。他想看看谢书雁到底做什么,跟下人吩咐两句,追了上去。谢书雁还真没再搞什么花样,他向掌柜要来琴,说弹奏一番。
“公子要什么琴呢?咱们这里有许多上古名琴……”掌柜见上来的两位公子衣着华丽,立即高兴地侃侃而谈。
谢书雁笑,态度太随和了,“随便吧。什么琴到我手里,都一样的糟蹋。”
胥江看他一眼,“谢公子文武双全,谦虚过头了吧。”他一心认为谢书雁又在耍花招,等掌柜真送来了琴,谢书雁往琴前一坐,琴声一响,所有人的笑脸都僵在了原地。
音调忽高忽低,琴弦拨的乱七八糟,这弹得是什么啊?
更崩溃的是,谢书雁兴致极好,完全不要脸了,抚着琴,自己还随性唱了起来。那个沙哑跑调的声音,吓退了所有人——
“我是一只雁你是南方云烟
但愿山河宽相隔只一瞬间
我飞上青天你就在山之巅
但愿山与天永远碧蓝相间”
他不仅唱,还怕对面的公主府里听不到声音,注入了内力进去。这下子,所有人都听着这恐怖的琴声加歌声,抱头乱窜。胥江木着脸,颤着手推他的肩膀,“谢、谢书雁你别再唱了……你再唱下去,堇公主真要被你吓跑了。”
公主府里,慕容堇包扎完了手,又拿起剪刀准备修剪花枝。突然歌声和琴声一响,她手颤抖,剪刀又掉了下去,好歹这次被池奕及时抢过,没再伤了她的手。
公主惊骇,“谁在鬼哭狼嚎?快快拉远。”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啥,对手指~
谢书雁那首“我是一只雁”,不是我原创的,是秦时明月的“南飞雁”,大家可以去听听,很好听的~
什么古代的唱歌风格和现在不一样啦,大家请不要计较了……为了这么个歌,我都一个月没码字了,专心想歌……写了无数废歌,最后还是决定,我那烂歌词,还是不要上来污秽大家的眼睛了……
☆、式微式微胡不归(2)
慕容堇怎么会想得到;唱出这样难听的歌谣的人;弹出这样一手烂琴的人;前段时间;还那么流畅地弹着“凤求凰”,让她和萧晴都见识了他的好琴艺。
可如今千真万确的;她听着谢书雁的歌声——远不是平时说话那样清冷如玉的声音;不知怎么弄的,调子没有一句听得懂的;喑哑像乌鸦一群群飞过;难听死了。
青荇捂着耳朵;都快哭了,“公主,你快出去理一理那个疯子吧!不要再唱了;好可怕。”
慕容堇呆呆地应了声,丢下一屋子痴呆的下人,往外走去。面瘫侍卫池奕跟着她一同去,那歌喉虽让他脸色更难看,但他自幼性格坚毅,还是能忍受的。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谢书雁身边。胥江太子被小厮扶着,虚弱地下了楼,逃窜回府去了。一楼的客人都被吓跑,监视的护卫从树上、墙头、屋檐上摔下来,也抱头逃窜。掌柜拉着小二退散,愁眉苦脸地安慰自己:等这可怕的歌声结束,一定要多收些钱补偿自己的损失。
慕容堇站在府门前,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出去瞧一瞧。她不言不语,听着那断续难听的歌声,兀自出神。她不动,池奕自然也不会动。
天地灰暗,人声远去,是什么慢慢沉寂,又是什么在悄然苏醒。她听着他难听到死的歌声,一字一字唱的缓慢,却要刻到她心里去:
我是一只雁你是南方云烟
但愿山河宽相隔只一瞬间
我飞上青天你就在山之巅
但愿山与天永远碧蓝相间
——谢公子,你唱什么呀?你是什么意思呢?
那不成调子的歌唱了好多遍,天昏暗下去,到黄昏了。慕容堇突然记起那天晚上,他在茶馆跟她弹“凤求凰”,外面下着雨,他弹得那么好,面容温润和顺,怎么看怎么好。
好一会儿,歌声终于停了。堇公主还在府门前站着,还是没有推开门。她是在惶惶的发愣中,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和那人嘶哑了的声音,“我不会弹琴,也不会唱曲,所有和乐曲有关的,我只会一曲‘凤求凰’。那是为了充面子,为了让别人不至于以为,谢书雁太差劲。阿堇,这是我家乡的民歌,他们都会唱,我是最不会唱的,也给你唱了。我的底线放到了这里,你还是不愿见我,我认了。”
她在门内站着,他在门外站着。如果把中间那扇门推开,他们一定在两两相望,深情地两两相望。呼吸那么近,却没办法走到一处。
谢书雁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哑声喊了句“阿堇”,没人答话,他目中黯淡,终于转头走了。青年白衣染上黄昏的金色,走在街头,落落无欢。袖子挡住嘴角忍不住的咳意,还有一抹黑血。
池奕侧头,他看到慕容堇在哭。
夕阳下,昏黄的光照在少女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然后没有声息的,晶莹的泪水从眼睛流下去,落在面颊上,又再往下走。她哭得悄无声息,如果你不看她的脸,你是注意不到的。
“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无声流泪的慕容堇喃喃,似要用力说服自己,“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骗我心软,故意想利用我。一定是这样的,我不能被他牵着走,不能再犯傻。”
泪水湿了面孔,她一遍遍地轻声说服自己,语调颤抖。一道门在她跟前,她不敢出去。便是连池奕,都忍不住转头,不再看她——这样脆弱的公主。
这世上,一定有什么,是她慕容堇必须放弃的。一定有一个人,她最想得到他,同时,她也最应该离开他。她要在还没有中毒深的时候,割掉这颗毒瘤。可是连她也不明白,怎么就这么难呢。
怎么就这么……舍不得呢。
闭上眼,她想念他无忧无虑的样子,想念他站在山头白衣翩翩,一笑跟傻子一样快活单纯。她想念他温柔地牵她手,笑嘻嘻地帮她画眉,带她纵马狂奔。
她也想念他在寂静黑夜里,雨声潺潺中,万人睹目下,眉目传情,跟她弹奏那曲“凤求凰”。
不管是哪个谢书雁,她都想念呀,想念的没办法呀。
盛京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厢小儿女情事,根本不算什么。慕容安从属下口中得知,谢书雁确实追求公主去了,可是慕容堇脾气太倔、将谢公子拒之门外,他心中遗憾下,也更对谢书雁放心。他交代给谢书雁的每件事,谢书雁都去做了。谢书雁的毒,还掌握在他手中。
那么,应该什么都没问题了吧?
但事实上,根本没他想的那么简单。暗地里,有股力量,一直在破坏着他们,与他们针锋相对。谢书雁能奇门遁甲利用天时,对方也能用地利人和去化解。谢书雁召集兵马,对方有精兵对付。
总之,各种不容易。
慕容安气急败坏,面对窗边又在出神的谢书雁发火,“谢公子,我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了!这就是算尽天机的谢三郎么?未免太差劲。如果谢公子是忽悠我,这解药,可永远拿不到了。”
“我怎么会忽悠安王爷,”谢书雁慵懒回答,头靠在窗上,连坐直都不曾,“有人在针对我,请王爷给我时间。我的命在王爷手中,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自然也不会玩弄王爷。”
安王爷将信将疑,却还是听从下属的规劝,按照谢书雁的提示,去布置兵马。
在所有人绷紧神经的时候,萧晴与燕松佩也来到了盛京。他们问清楚了盛京现在草木皆兵的情势,面面相觑。
光明磊落的燕公子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向萧姑娘表决心,“我没有保护好谢公子,还让他落入安王爷手中。萧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进王府,保证谢公子的安全。”
萧晴诧异,“全天下人,都觉得三哥哥做了安王爷的军师,必然是个伪君子。你怎么还要救他?”
燕松佩沉着眉眼,摇头分析,“我和谢公子有一面之缘,他言语谈吐,不是那种奸佞之徒。如今他做了安王爷的军师,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我私以为,是安王爷做了什么手脚,困住了谢公子。谢公子才不得不为安王爷办事。”
萧晴傻了眼般,盯他半天,忍不住捂嘴吃吃笑,“燕公子真是君子啊,你都知道他是谢家人,还不疑心他。”不等燕松佩回答,她手伸到嘴边,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哨声,一只白鸽从窗外飞出,停在她手中。
慢腾腾地卸下白鸽脚上的纸条,她细看后,将纸条烧掉,回头看燕松佩笑,“你倒是和三哥哥很有默契,他也说你不会疑心他。”
燕松佩愣一下,没吭气。
萧晴净了手,说出谢书雁的计划,“他说自己中了毒,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去江湖上寻你的鬼医师兄。至于我嘛,这几天发出信号,安排他的人手来京好了,”面对燕松佩不解的眉眼,她调皮地眨眼,“三哥哥行走江湖数十年,自然也有自己的人。不是只有常三对付他,他无还手之力的。”
“萧姑娘你,”燕松佩说话迟缓,皱着眉,“何必把这么机密的事,都说给我听呢?”
萧晴歪头瞅着他,目光复杂,“大概是,我没见过,像你这么简单的人吧。”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比起谢书雁的虚伪多情,燕松佩是何等的光明正大。她走近他,抚摸他坚毅的面孔,放软声音,“既然我要嫁与你,自然不要和你之间有任何隔阂。”
燕松佩刚毅的面孔上一片爆红,睫毛眨啊眨,曝出他的紧张。迎着萧晴的笑意盈盈,他快快别过头,粗声粗气,“萧姑娘,你要真嫁给我,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绝对不会后悔。”
“嗯。”萧晴还是笑着应,看他在她的笑脸下更加不自在,最后慌乱下翻窗逃窜,说去给家里写信。然后没人的屋子里,萧晴娇艳如花的面容枯萎,再笑不下去了。
她为什么愿意嫁给他?
因为他是江湖有名的燕公子,他出身名门,家产万贯。他站到了谢书雁身边,便是整个江湖都站到了谢书雁身边。
萧晴摸着自己的脸蛋,已经二十多了,不再年轻了。她是可怜人,别人利用她,她再去利用别人。可怎么能放弃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旦放弃,她连家都没脸回去了……
在所有人的安排下,盛京的四方,将士纷纷披星载月而来。王爷们也来到盛京,接受了安王爷的邀请,去宫里参加宫宴。
就连慕容堇,在慕容安以慕容岳性命相逼下,经和兰静协议,也答应了慕容安的邀请,“只要你放了哥哥,我会在所有叔叔伯伯面前,承认你是新皇的。你的宫宴,我自然也会如期参加。”
☆、满座衣冠犹胜雪(1)
在宫宴前夕;所有的公主、郡主、王爷等;都被安排住进了宫里。大魏的胥江太子虽说不方便参与大燕的国事;可倘若不明说;一个宫宴,他还是可以作为旁观者参加的。如今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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