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欢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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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梦-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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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比城里可冷得多,安常大人素来娇弱,恐怕难熬吧?哈哈。”
安常大人回道:“谢将军大人关怀,詹松这地界实在蛮慌。皇上才说将军大人在这里为大衡训练国强,劳苦功高。”
战将军鼻子里哼一声,拔开瓶塞喝下一口酒,讥讽道:“所以他叫你来是做慰劳的功夫的?安常大人,你很会做这些见缝插针的事情,骨子里的奴性非常明显。以前本官说你是御前的一条狗,还抬举你了。”
“将军大人武人出身,口才与辞令倒好得吓人,是不是私下请了西席在府里教授?”战将军向来看不起文人,听他这么说啐了一口,骂道:“放你娘的狗屁。”
安常大人笑道:“我糊涂给忘了,将军大人与文正大人是挚友,相交深极,大概近朱者赤,很有道理。”
战将军瞪起虎眼,脱口而骂:“胡说八道……”忽然醒悟,缓下气,“我看你是忘记了什么事罢,才敢在这里伶牙俐齿。”
安常大人疑惑道:“我忘了什么事——是了,和你说笑话把正事给耽误了。皇上有旨意在我这儿呢。”在的人听罢都跪下,唯战将军坐着一动不动,知道他不会跪,安常大人也没理他,正色道:“战将军心坏天下,勤俭躬敏,朕心甚慰。念爱卿一片玉壶冰心,赐——”他看向搬东西上来的随从,“孔雀金翎一件,软金甲三套,千里驹一匹。”
众人听得如坠云雾,在底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圣旨。战将军手掌磨着腰间的刀炳,说:“皇上有心啊,安常大人,回去替我叩头谢恩吧。”
安常大人轻轻笑出声来,“皇上说了,免将军的谢恩。”
战将军脸上有怒气崩现,示意下属把金弓递上来。他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安常大人,看看本官百步穿杨之功如何。”说着迅速拉弓瞄准安常大人,咻地一声在众人未反应前射出一箭。
那一箭穿过安常大人头上的玉冠,重重钉在他身后数十步远的松树上。玉冠崩裂碎成数片,安常大人瞬时披头散发,而战将军举起未出鞘的刀击在他胸口,将他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百来号人马从坡下围拥上来,一下子困住了这头的人势。战将军这边的兵器一一被缴,转攻为质,不能擅动。
安常大人站起来,脸上有严酷的怒气,眸色一转,奇善一剑架在战将军的颈边。
战将军用力格开身上的剑,怒道:“让你的人滚远点!”
安常大人弹去身上的尘土,轻蔑地望着眼前的局势,“一介武夫,只晓得动手动脚。”他朝山下看了一眼,继续说道,“看来你只适合在军营里生活,既然如此也别回去了。我在皇上面前一定将你的衷心表明白。”说罢整整大麾,带着一纵人马径直走了。
战将军詹松山受辱,心中愤恨不过,想不到安常大人嚣张跋扈,虚伪卑鄙至此,他一时轻信,没能摘下他的脑袋,实在是此生大憾。
安常大人依元统帝旨意,归程折路至皇延寺探视虞琯公主。
虞琯公主自上次表情衷,遭到安常大人无情拒绝,加上许婚与皇后之事,心灰意冷而绝望出宫,避居于此,真的是恢复圣山寺的清简起居,每日只是作佛做课。
安常大人在皇延寺前下马车,无源住持与德高望重一辈都出门相迎,给元统帝请过安后,迎安常大人入内。
“此次来原也只是略坐坐,给虞琯殿下请安即走,并不多扰,老方丈且不用铺忙。”安常大人说。
无源住持恭顺道:“大人说的是。但时辰已近中午,敝寺略备素食,大人与各位施主用了膳去,才是体恤敝寺了。”
“如此感谢老方丈了。”
安常大人在大殿礼了佛,来到会客厅吃茶,等候虞琯公主传见。
他吃了半盏茶,里头传出话,说:“殿下身体微安,不便见客,安常大人请回罢,殿下知大人意愿了。”
安常大人便站起来问:“殿下玉体欠安,可看过大夫了?”
“只是小症,大人不必挂心。”
安常大人听到这里,便吩咐奇善,“你去传殿下身边伺候的人来见我,同那两个太医也叫来。”
奇善依命去,很快领了五个人来。安常大人先见了随驾的太医,问虞琯公主的病情,太医说是风寒之症,又问余下亲侍。
虞琯公主只是不愿见安常大人才托辞抱恙,这些亲随的人哪里能讲实话,安常大人为此不能心安。寺中执事早命人备下清净院落,让安常大人用膳歇午。
安常大人打消行程,预备呆一日,明日再回阳京,另遣人回去复旨。
虞琯公主知道安常大人在寺内住下,心中早已大乱。一边遭相思之苦折磨,一边自尊之心刚强,不愿屈就。一日间饭也吃不下,抄经书总出错,脑子里空茫茫也念不出佛经。
傍晚,安常大人来请见,虞琯公主让侍女回说自己已睡下。安常大人走后,她即懊恼落泪,独自坐到天暗尽,心思委顿,神魂不见,再也难坐,便开了门走出院子,也不叫侍婢,孤身一人往前头来,到得安常大人下榻处。她像小偷似地无声无息溜进院门,猛然看见安常大人,差点撞在柱子上。
安常大人一声青衣,站在庭院里,手执蜡烛,给石砖盆里点灯。虞琯潜在樟树后面,眼泪一下子落下来。她日日苦思着他,知道即使相见也是枉然,终究不能敌过此人狠硬的心肠,唯此一望,做遐思。
次日,虞琯公主隔帘接见了安常大人,“我在这里很好,请皇兄放心,勿多挂念。”安常大人应答是,再也无话,便说了保重之类的话,行礼告别,准备行程,返回阳京。
他在皇延寺边上遇见了周毓聪,两下撞见,都有些发怔。
周毓聪一身布衣,背着书袋,从乡道不急不缓地行来。安常大人勒住马,示意他不用行礼。
“这个时辰,三公子不是从城里来的罢?”
周毓聪点头,指了指身后隐在竹林那儿的一幢木屋,回道:“我住那里。这儿清净,是读书的地儿。”
安常大人明白过来,也只是一笑,说:“世上唯读书与清净难求,三公子的生活令人嫉羡。”
“是,大人日理万机,倒是眼红我们这些闲人。”
两人道别,安常大人一行策马而去,周毓聪往皇延寺走,心想安常大人容色上是十年如一日地漂亮,可是身上终究显出岁月的疲乏来。


第二部分 第二十一章
更新时间20121013 20:10:34  字数:2296

 元统帝认为自己逼走胞妹,懊恼不已。安常大人回来,即传见,先不问战将军之事,为虞琯公主问了上千句。
安常大人一一回明,元统帝才略放心,说:“她性子倔,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忍让,还能说什么呢。”
安常大人默然无语,元统帝苦笑道:“女儿的心事实在难懂,问她,也不言不语,就这么扔下一切跑寺里去了。国事倒还简单,对她的事,你我两个都束手无策了。”
“皇上放心,殿下现在比去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希望她心绪回转,能回来最好——陈广宏那边怎么样,你见他,他为难你没有?”
安常大人自讽似地说:“战将军看上去真的是在练兵,军营里军纪严明,阵势非常。臣尽力了,不知道能否使将军大人心意回转。”
元统帝听了没说什么,道一声安常辛苦了,让他回府休息。
如此过去七日,战将军携部下从詹松军营回来,元统帝体恤其心忧大衡,准其佩剑上朝。战将军在朝堂上行事如常,只是对待安常大人一辈可以说是极其跋扈,甚至在紫英门外用剑绞断了安常大人的官冠。
颐仁皇后被废,战将军反而更得元统帝信任,可见战将军对大衡朝之重。
那段时期,安常大人处处忍受战将军的无礼之举,可谓“忍辱负重”,而战将军丝毫没有顾忌元统帝的脸色,肆意妄为。
明里看,安常大人在废后一事中处于下风,元统帝表现出了对事不对人圣明严正的君王风度,仍然厚爱战将军。这是否为战将军极盛时期埋下一段悲而不壮的伏笔,某些人是有警觉的。
战将军府上经常宾客满座,公开与不公开的聚会天天都有。他的反心没有显露出来,可是也不怕让人知道。到这地步,元统帝除了装糊涂,别无他法。
即使战将军风头强劲,文正大人等与之共谋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前来会面,只有在战将军传见的时候,才偷偷摸摸地到战将军面前。
这一日讲起隐晦的话题,战将军亲信岩修说起一个地方:司域宫。
文正大人对此略有所闻,不甚明了:
“司域宫是什么来头?”
“司域宫前身是武术教坊,本在岐山,后迁到北漠去,规模逐年扩大,专职训练武士,为朝廷出了不少力,前镇国将军与故去的建安将军都是司域宫出来的。”
“那是非常了得,怎天下并无多大名声?”
“那地方据说是个蛮地,规矩堪比地狱,只有穷人家养不起孩子才往那里送,进去的人甚少活过十五岁,异常残酷。近几年司域宫沉寂下来了,不再给朝廷送人,大概是新君登基,那边的势力不服呢。”
“那边有人不拥戴朝廷?”
“不拥戴朝廷早不栖居大衡地了,大可越过关去北漠,最有可能不喜欢这位皇帝。”
“那……”文正大人转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战将军,“依将军大人的意思……”
战将军威严一笑,“我早先派岩修前往司域宫谒见其宫主,先探虚实,等消息吧,司域宫自有军队呢。这两年面上是转投商事,实为扩展势力,北漠、东括、南疆多少都有涉及,时机一到,得司域宫,得天下。”
林侃尧知道战将军走这一步意味着之前一切念想都将成定局,自己也将无法回头,这些,林侃尧早顾虑到,然而谁愿意做亏本的买卖。林侃尧并非趋炎附势的等闲之辈。
岩修亲自送文正大人到车驾前,说:“府上公子新差事做得非常好,将军很赞赏一番。”
文正大人讪讪笑,没有说话,岩修压低声音道:“将军只说,朝中唯大人是明白人。”
文正大人心领神会,便放下一句话:“现在朝廷可不比以前,就连筷子也未必成双成对了,老夫心里想的和战将军无二罢?”
岩修爽朗大笑,点头称是,目送其走了。
这一年年底,南疆再犯边境,短短半个月,即长驱直入,夺了两个重城。朝廷对是否出兵分成两派,不出兵的顾虑到北漠,出兵的心忧南边,如此在朝堂上争论几日。后元统帝召重臣御前商议。苏渐东同其岳父一同进了昌华殿,康平王、战将军、司尉大臣、司刑大臣已经在座,文正大人半个月前即递折子请病不入朝,故没进宫。互相见礼寒暄,宫侍人将茶摆上来,安常大人正好踏进殿门。
“我说你们,一直养尊处优,所以战战兢兢,胆子小得跟芝麻似的,哪里不把江山拱手让人?”战将军冷哼,无人应答,元统帝的声音突然响起:“大衡江山决不可能拱手让人!”
众人都跪下行礼。
昌华殿一议两个时辰,最终议定由战将军带兵出征南疆。战将军不得不防,其狼子野心,在元统帝那儿罪大恶极,帝王魄力在此时刻乃江山的风向标,依元统帝的性子,决不会让战将军之辈得逞,也不会打没把握的战,所以战将军出兵,无论其反或不反,都在元统帝范畴内。
故而了解元统帝的安常大人私下说过这样的话:“陛下,北漠之乱借东括之力可以压一压,南疆却是燃眉之急,战将军是极度希望出兵的,他善战,何乐不为呢?至于怕他起兵谋反,臣认为,不安分之人早有反心,先攘外再安内。”
安常大人对元统帝的真心在某些人眼里是值得怀疑的,这个人城府极深,多年来没人能看明白他的真心和假意。如果真假难分,人们是选择不信任这个人的。至于元统帝和安常大人之间微妙、亲疏的关系,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分得清。
元统帝突然对安常大人说道:“你从离开司域宫,还有与那边联系么?”
安常大人摇头,“没有。”
“朕听闻,司域宫这几年发展做商会,却建立了自己的军队。朕当年应允司域宫宫主,保司域宫取僻北漠,不干涉其任何事务,只要他们守本分,朕会守诺言。你出自那里,你认为,司域宫会怎么做?”
“司域宫再大,也只是个练武场,若转投经商,天下安定才是司域宫最需要的,建立自己的军队大概出于此动机,但是不能排除有其他可能性,还须注意,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南边混上。”
元统帝赞同地笑着,“你和朕想的无差。你若心内无他,这事儿交你罢,朕的意思是——”元统帝顿了顿,吃下两口茶,继续道,“最好将司域宫收降了,方是道理。”
“臣遵旨。”
战将军很快带领大衡三分之二的军队赴南边战场去了,寿阳公主与陈旭留在阳京城。天下因战事而肃严苛刻,阳京更是茶饭间议论,人心惶惶,朝廷内的人说话间异常小心,行举比平时要小半步,而闺阁也禁乐事。


第二部分 第二十二章
更新时间20121017 20:00:14  字数:2341

 元统九年的军锵会因南疆之战而不予举行,元统帝下旨,令梨春宫的舞伶在搭建于闹市的台上舞一天,供百姓观赏,也是为远方军士祈福之意。
尧僖宫小宴,周氏一族皆早早地进宫给元统帝请安,然后与宴。这也算战事爆发以来第一次松缓人心的事情,大家的兴致都提高起来,暂且忘了那忧烦人心的南方之乱,说说笑笑,吃吃喝喝。因不见寿阳公主与陈旭公子,有人疑惑地问为什么没来。
“哦,似乎是说战将军在前线带军,为此不便来,皇上特应允了的。”不知道谁家的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没人提起寿阳公主府的人。
“你看看雪绮这丫头,转眼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嘴上只管挂着没有顾忌的笑,可见未出生的小公子很是明朗的小娃。”康平王府世珩世子妃看见正对面而坐的文禾郡主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在那儿笑语盈盈,便向全席的女眷们说道。大家都看向文禾郡主,文禾郡主却做镇定自若状,回道:“我一直觉得安原姐姐有参佛的本事,说的话句句验真,很独到。”
说得全席皆笑,瑞亲王妃无奈,指着女儿摇头道:“快做母亲的人了,还是想什么说什么,可怎么好!”
“我就说雪绮是这一辈儿里面福气最好的了,聪慧大方,寻得夫婿又是凤凰山中来,实在让人羡慕。据说郡马爷疼雪绮疼得下人都觉惊奇,造出许多典故,是不是?”
众人问是什么典故,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热闹闹,引得边上宴席看过来。
周雪绮红着脸,说哪里有什么典故,夫妻之间,不过如此。
一名女官袅袅行来,屈了屈膝,笑道:“德信妃娘娘问各位主子好。”
众人忙望向德信妃,她在上席朝此微笑颔首,女眷们便朝她行了一礼。
女官又道:“娘娘吩咐了,今天在的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若怠慢了还是宫里的不是。娘娘在上边见这里热闹,想知道是什么好顽的事,很是好奇呢。”
瑞亲王妃忙说不敢,家常的笑话怕辱了娘娘的慧心,又说了大家拿周雪绮即将做母亲的事说笑高兴的事。女官行礼离去,即有人说起这位德信妃。
“这位娘娘实在美丽,颦笑间很有摄人心魂的魄力。大概很受恩宠。”
“听说是位聪慧有德的人,年纪不大,行事倒是处处服人,弋庄宫那位那样的厉害也不敢在她面前怎么样。”
“若在宫里头恩宠不断,哪里不服人呢,从去年那件事就可以看出皇上对这位娘娘有多喜欢了,摘月也是可以的。”
这些议论众人说得很开心,只有两个人听着心中有异,一个是文禾郡主,一个是宝嘉郡王妃。
文禾郡主看向德信妃,见她比前次见的稍丰腴些,眉目间已完全没有在安常府时的少女真情欢颜,真是物是人非,不能怀念。
纵然不知元统帝对苏信春是否真心怀爱,只是凭着苏信春放弃那与骨血相融的爱情而进宫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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