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猜灯谜吗?”
汐妍停下来,只见一盏精致小巧的莲花暖灯畔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那盏莲灯暖光盈盈,光色粉中带紫,一看便是难求的佳品,远远望去,若暗夜里池塘中袅袅婷婷的睡莲,雅致中透出几分妖魅。
这仿佛是个无人能解的灯谜,有人接二连三报了几个谜底。。。
,都被老板笑着否决了。
老板一脸得意道:“不是我吹嘘,这个灯谜我放了两年,每月游园者无数,至今无一人猜中答案。谜面是‘窗前江水泛色’,打一药名,方才那位公子连猜了十多次都没有中,各位,可还有人有要试试吗?”
话音落下,人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见无人作答,老板又道:“这盏莲花暖灯乃是以透明琉璃浇灌锻制而成,沧擎上下不过十余盏,若是有人能猜中,这盏珍稀的暖灯便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窗前江水泛色。”汐妍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了一番,转头对皇玄凛说:“那个暖灯看起来不错。”
皇玄凛闲闲笑道:“妍妍喜欢吗?”
汐妍点头:“方才说自己是比沧擎第一才子百里卿笑还厉害的人,请拿出点真才实学让我信服。”
皇玄凛风轻云淡地说:“这容易。”
语毕,未待汐妍反应过来,已然护着她挤到人群最前头,看似形未动,实则将她牢牢护在旁,不少人想要挤过来一看究竟,却被他以巧力推开。
见有人送上前来,老板兴致高昂地打量父女两,道:“二位,猜灯谜吗?”
汐妍指着莲花暖灯,问道:“当真猜中了便送那盏灯吗?”
老板笑眯眯地点头:“一言九鼎,千真万确。谜面是‘窗前江水泛色’,打一药名。两位请。”
皇玄凛不假思索,当即便朗声答道:“谜底是‘空青’,此药功长于治眼,利九窍,通血脉,其杨梅青,治翳极有功,中亦或有水者。老板,我答得对吗?”
老板惊诧地呆望他,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良久,恭敬地对他作一揖,啧啧惊叹道:“公子果真博闻强识,竟能毫无犹豫地将谜底说出来,老夫佩服,佩服啊!”
说完,将那盏莲花暖灯取下,双手奉上。
话音落下,周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议论之声。
汐妍从老板手中接过莲花暖灯,笑得见牙不见眼:“果然比百里厉害!哈哈哈,我还以为吹牛呢……”
皇玄凛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妍妍,喜欢这灯吗?”
简直是不释手啊……汐妍满心欢喜道:“超级喜欢!”
众人见尘埃落定,不久便作鸟兽状四散而去了。
老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个圈,捋须而笑道:“二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羡煞旁人啊。”
皇玄凛还放在汐妍头上的手蓦然抖了抖,转头向那老板看去,眯了眯眼,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我是她爹!”
老板瞬间石化,凌乱风中。
“哈哈哈哈……”汐妍开怀大笑,看吧,他带着面具人家都能看出他们有夫妻相,所以呢,他注定是她的人。
*
半月后。
神祈山之行在多灾多难,痛并快乐着的波折中继续,经卞城,入麟州,最后再穿过沧擎边界的一大片原始密林,目的地就指可待了。
皇玄凛牵着汐妍在最前面,沿着鸟兽足迹在林间行走,夕阳渐渐落下,四周不是响起猿啼虎啸,或是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声,虽是晴天,而大片水气氤氲扑面而来。
四个小美女两辈子都未到过如此险恶的原始密林,不觉心惊胆寒,云娅、小熙、雅莛仍未恢复觉醒状态,男人们见她们吓得小脸发白,举步维艰,便只能背着她们温声细语地哄着。
唯一保持觉醒状态的汐妍紧紧握住皇玄凛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老爸,上一次去神祈山,你也经过这里吗?”
“上次是驭鹰飞从上面飞过去,并未进入。怎么,妍妍怕了?”皇玄凛擦了擦她脸上的汗,觉醒的妍妍也只有十七岁的心智,害怕也不奇怪。
突然一声凄然长啼,一只怪鸟不知从何处飞腾而下,乌黑的双翼展开三米有余,擦着几人头顶直掠而过,一股**的瘴气就从鸟翼间扑鼻而来。
汐妍“啊”的惊叫一声,抬起衣袖掩住脸,而当她抬起头时,眼前展开一片奇景——
四周参天古木和藤萝在不远处形成一环天然围墙,宛如这片密林敞开的一道门,数百朵碗口大的寄生兰星罗棋布,点缀在密藤之间,一群黑色小鸟就在藤墙中筑巢,或唧唧鸣叫,或上下旋飞。
古藤苍劲蜿蜒,不知生长了多少年,将几株巨树连接成一道弧形门,其间只留下了一线入口,透出丝幽绿的微光。
皇玄凛将汐妍护在后,众人一起往藤墙入口处走去,脚下败叶腐草沙沙作响,也不知积了多少年,走上去像要陷下去一般,虫蛇不时被人声惊起,飞快的往树上逃去。
遮天蔽的树林中,只有几点幽微的光线,在浓重的湿气中摇曳着。
突然,众人眼前一阔,出现了一小片略高的平地,而平地的中间,是数十张苍白如纸的脸!
那些脸毫无表,干瘪瘦削,一具具僵直枯瘦的躯干宛如轻飘飘地挂在那些脸孔下面。
密林的幽暗将这些体撕扯的诡异变形,很难相信这样枯槁的躯体都还能一个接着一个,向前不住跨步。
那群人无知无觉,人偶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围在平地中央,他们上朽破的灰布湿哒哒的拖在地上,仿佛刚从泥土中钻出,一股浓厚的尸臭和腐烂气息,毛骨悚然地四处弥散。
那些人有老有少,矮小干瘦,突目暴齿,额前被涂上了一层赤红的药汁,斑驳陆离,似乎写着某种符咒,眼珠无一例外是一种诡异的银灰色,寒光森然流转,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光芒,仿佛是被嵌入的一种妖异的石头。
他们机械的向平地走来,仿佛每一处关节都被无形丝线牵扯着,毫无一点生命的气息。
难道他们的闯入开启了地狱之门,无数行尸已从泥土中复活?
暖薰护在汐妍边,手中紧紧握住一枚暗器,她强行控制着自己心头的恐惧,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这些行尸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而是分散开来,旁若无人的开始工作,有的手拿竹筒用力擦拭着,有的蹲在地上,慢慢清理着污秽的兽皮,还有一个枯瘦的老头从怀中掏出火折子,一遍遍去点平地中央的火堆。
他似乎不知道火堆已经在燃烧,而只是不停的做着相同的动作,似乎被人下了魔咒——如果任务不能完成,那么他将永远点下去。
在熊熊火光下,老头那张死灰的脸清晰可见,平板的面孔中央是一块块深褐色的霉斑。
汐妍忍不住作呕,在鹰巢那么多年,虽没执行过什么任务,死人却是见过不少,所以她认得那是尸斑。
突然,一个全佝偻的老妇向他们爬过来,汐妍吓得一声惊叫:“老爸!”
皇玄凛一扬手,地上一粒石子便径直向那老妇的天灵盖击去。
“且慢!”那石子被一道青光一格,力道已变,噗的一声,将地面穿了一个大洞,璇夙将在他背上瑟瑟发抖的雅莛交给龙一,转。。。
对皇玄凛蹙眉道:“玄凛,这些人你不能杀。”
皇玄凛面色有些不悦:“不知何时,你的慈悲之心已经施及异类了。”
“我出手阻止,只因为这些人还没有死,算不得异类。”璇夙上前,用一根长针从老妇的眉心直插而下,那老妇猛地一颤,僵直的体顿时像是被什么被无形之物抽空,瘫倒在地。
璇夙伸手在老妇眉心略探片刻:“你分明知道,这些人应该是中了尸蛊之毒,受人控制,本已无辜,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暖薰颤声道:“他们还没死?”
璇夙点头:“的确,只是我目前还没想到解救的办法,不过稍加时……”
璟羲叹了口气,眉头轻轻皱起:“璇夙,你还是让皇兄动手吧。”
“没想到你也这样说。”璇夙目光淡淡地看向璟羲。
璟羲默然片刻,语带无奈:“这种尸蛊之毒,无药可解,这些人可谓生不如死,不如给他们一个了断。”
“众生平等,只要他们还有生命,则不是你我可以草率决定的。”璇夙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玥默璃一挥手,对皇玄凛道:“这些东西杀与不杀何足挂齿,只是,不知道这林子里还有多少这种行尸。”
“想知道,那就需找人问问了。”皇玄凛将目光投向平地右侧的大树,忽地冷冷一笑,声音清寒,冷彻如冰:“南宫秋荻,故人相见又何必弄这些玄虚,出来!”
话音落下,众人便听到轻轻一声叹息,悠长的声音宛如来自天际。
“皇玄凛,你还是这般不可……就这么急着想见哀家?”
☆、074 只属于他一个人
话音落下,两点荧绿的亮光鬼火一般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却在那棵大树前站住了,夜幕低垂,浓荫闭月,厚重的夜色成为它无尽广大的影,而火光之中,它的真面目却若隐若现。
一声兽类的呼叫贯透夜空,数十个行尸突然直了形,向着那两点绿光深深跪下去,口里还低声嘶吼着,宛如野兽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他们整齐的伏在地上,用一种古怪的姿势不停地起伏膜拜,上的泥垢将他们刚刚清理的地面又弄得污秽不堪。
南宫秋荻的出现汐妍并不意外,出行之前已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因此听到她的声音反而冷静下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南宫秋荻此时露面甚合她心意,好过凭白受那许多的惊吓。
诸人借着平地中央的火光,看见那绿色的幽光正是一只白猫的双眼。
白猫并没有回头,但那双眸子宛然就在众人眼前,那双眼中竟然有一汪水,在缓缓化冻开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只披毛畜生,会有这样无尽的媚惑。
它似乎对汐妍轻轻微笑,那汪水仿佛散做满天雾气,又被风吹得丝丝缕缕,将世间的一切都变得迷茫起来。
汐妍稳住心神,闭目吐纳,让大脑一片清明,她本的能力就是幻术,抵抗那让人心悸的蛊惑之力是她的本能。
躲在玥默璃后伸出半个脑袋的小熙,却没有汐妍的能力,已经看得痴了,她不知不觉竟然向着那对绿光走去。
玥默璃一手抱住她,将她圈在怀里,皇玄凛上前一步,并指如风,向白猫双目直戳而去
白猫微侧了一下头颅,轻易躲开,用那双妖魔才有的眸子注视着皇玄凛,有几许讥诮,随后子缓慢而优雅的向树后走去。
又是一声轻柔的叹息,南宫秋荻缓缓从树后走出,她褪去了太后繁琐的宫装,一眼看去竟年轻了许多,一五彩华裳,骄傲地微笑着,站在平地中央,酥半坦,高盘的云髻上斜插着一朵水红的芍药花,而那只白猫,正安静地伏在她肩头。
南宫秋荻轻轻抚摸着肩头的白猫,声音轻缓柔媚:“玄凛,别来无恙。”
皇玄凛淡淡一笑:“南宫辕与你都还活着,我自然无恙。”
南宫秋荻的脸猛地一沉,她注视了皇玄凛片刻,幽幽道:“我也讨厌那个诅咒契约,不然,你以为你可以活到现在?”
“当年你杀了我,你也活不到现在。”皇玄凛瞧了她一眼,那细细长长的凤眸流光潋滟,光华灼人,漆黑的瞳仁与莹白的肌肤交相辉映,漂亮得毫无感,完美得凉薄冷血。
“那倒也是。我很好奇,你明知杀不了我,做那么多难道只是想将我走?”
皇玄凛还未说话,暖薰便忍不住怒道:“妖妇!杀不了你,让你滚远点,省得看着碍眼不可以吗?!”
南宫秋荻轻轻一笑,看也不看她,只是突然将目光投向汐妍,温和地问道:“皇汐妍对么?他将我出皇宫是为了你,要我离你远点是不是?你并非他的亲生女儿,只是御神木结的果子,凭什么要他如此待你?”
“这不用凭什么吧……”见她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上,汐妍亲的挽着皇玄凛的胳膊,天真又甜美地对她笑道:“因为他喜欢我,自然要待我好了。让你这恶毒的后妈离本公主远点不是很应该么?果子又怎么样,我体内流着他的血和精气真元,别的孩子都是要一男一女才能制造出来,出生后属于两个人,一父一母。而我是他一个人制造出来的,只属于他一个人,这种关系比那些所谓‘亲生’更纯粹。”
说着顿了顿,冲皇玄凛俏皮地眨眨眼睛:“父皇,我说得对吗?我是不是很聪明,这么复杂的问题都能想明白?”
一看到这张生动的小脸,皇玄凛的心就莫名好了起来,微笑着点头,深邃的凤眸流露出浓浓的宠溺:“妍妍说得很对,也很聪明,回宫父皇给你加零用钱。”
“真的?”
“父皇还骗你不成。”
“谢谢老爸,死你了!”一激动,汐妍拉下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奖励了一个大大的亲亲。
咳,这丫头,大庭广众之下就不知道矜持点吗?皇玄凛嗔了她一眼,凤眸又潋滟了几分。
汐妍那番话已让南宫秋荻沉了脸,再看到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脸便开始发黑了。
她突然往后退了一步,肩上的白猫突然背毛倒立,发出一声嘶鸣。
暖薰抢前一步:“你想干什么?”
南宫秋荻将白猫抱在前,向皇玄凛森然一笑:“说了这么多废话,是该言归正传的时候了。皇玄凛,你若是想平安到达神祈山,就把《擎天宝鉴》交出来,如若不然,赔上这条命,我南宫秋荻也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皇玄凛瞥了她一眼:“莫非你是疯了?《擎天宝鉴》乃我皇家之物,打开妖魔二界之门也只是我皇氏血脉才做得到,你凭什么找我要?但你若是想拼命,我倒是可以奉陪,只是要看你舍不舍得放弃你的野心。”
叹息一声,南宫秋荻脸上的神色变幻,绽露出柔媚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不肯。”
她怀中的白猫突然厉声嘶鸣,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就在这时,平地中央的火堆一瞬间熄灭了。
轰然一声巨响,伴着雷鸣暴雨,众人脚下的大地宛如沉陷一般剧烈颤动。
皇玄凛似乎丝毫不为所动,指风径直向南宫秋荻袭去,他这一击虽未尽全力,但天下已经很少有人能躲得过。
就在那道劲风触到南宫秋荻眉心的一瞬,她的体突然从眉心处碎开,化为万亿绯红的尘芥,在风雨中四处飘散,化为乌有。
只有远处雷鸣的回声中隐约传来她的声音:“皇玄凛,若是你有命走出这里,我就在幽冥谷,悬罗宫,等着你来求我……”
*
暴雨倾盆而下,将密林织成一片厚重的雨幕,狂风似乎又要撕裂这层雨幕的包围,在林间疯狂的冲击着,地上的腐草和泥泞在暴雨的抽打下痛苦的翻滚,将本已无路可由的丛林变得更加狰狞。
不知不觉,诸人已经在暴雨中追行了半个时辰。
皇玄凛止住脚步,一震衣袖,袖上的水珠顿时化为一道光幕弹碎开去,汐妍从他袖底伸出头来,眼神迷蒙,似乎已经小睡过一觉,皇玄凛摇头示意她不要出来。
玥默璃用宽大的衣袖将怀里的小熙裹紧,周散出淡淡的光晕,结界一般将暴雨隔开。
暖薰拭了拭额上的雨水,道:“我们还要追她到什么时候?”
云娅在璟羲怀里睡得正熟,璟羲轻拍着她的背:“不是追,而是沿她的方向走出‘锁魂幻阵’,不然我们就要困在阵中与那些行尸打交道。”
暖薰讶然:“锁魂幻阵?在哪里?”
璇夙看了看趴在龙一背上好梦正酣的雅莛,淡淡道:“就在你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