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玄凛说话温文尔雅,如一个真正的兄长对待妹妹,怕她受人欺负。
见他随意便将贴兵器相送,昭阳不知他究竟存了什么心思,心中正疑惑,却听他淡笑道:“要杀人,便该用这样的剑。朕以你皇兄的份让你一剑,不避亦不还手,你若不信皇兄,便拔剑为你母妃报仇吧。”
昭阳神一凛,颇不相信地看向他,“皇兄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昭阳,不可胡闹!”璟羲实在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
璇夙此时也忍不住蹙眉,“玄凛,你不欠她什么。贤妃当落在太后手里,若非你换了毒酒,她又怎能去得毫无痛苦?”
“璇夙掌教所言甚是。”玥默璃抱着两个蛋蛋慢悠悠地走上前,“昭阳,你想想曲贵妃的惨状,难道不是应该感谢你皇兄吗?钻肠破肚,万毒噬骨……啧啧,这太后的狠辣,本座的刑堂执事也望尘莫及啊!”
玥默璃一说完,立即遭来蛋蛋们的集体白眼,小熙更是恨不得一脚把这嘴欠的家伙踹去外太空,哪壶不开提哪壶,妍妍的未来老爸本来就够可怜了,为了让母亲少受些折磨,不得不杀了她,那是何等的痛苦?
可这妖人还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劝人的话都说得这么欠揍!
汐妍默默地在心里捅了玥默璃几刀,然后望着淡淡含笑的男人,脆生生地喊道:“爹爹,你说要养我的,你不会因为想赖账,故意把命送给人家吧?”
皇玄凛闻言,忍俊不,“爹爹没那么容易死。乖乖在哪儿待着,一会儿爹爹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于是,汐妍安心地笑了,男人玉立在繁花似锦的神木下,那样耀眼的白和着那三千墨发,让她觉得美好而璀璨。
这一刻,他说什么她都信,没有理由。
这般想着的时候,她没意识到自己看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细致,比里梁下雨燕的呢喃还要缱绻。
昭阳握剑的手颤了颤,对众人的劝阻置若罔闻,完全褪去血色的秀眸似有水光氤氲,她直视着皇玄凛:“昭阳信你,但还是想杀你,皇兄小心了。”
皇玄凛负手含笑,示意她动手。
昭阳缓缓摩挲着剑柄,忽觉一股凉意透上指尖,是杀气,鲜血浸染的杀气,似有灵魂一般孕于剑,激得她心血急涌,仿若母亲猝死的一幕就在眼前。
尚未出剑,剑气已人!
手指猛地握住剑柄,越攥越紧,忽然,一道寒光刺目急似流星,飚皇玄凛心口。
而他,果真分毫不动,束手待毙!
剑似白虹,去无余势,光若匹练,猛地照亮那双幽深的凤眸。
昭阳心头就像被闪电击中,他竟连护体真气都未运,准备以血之躯生生受她一击!
手腕不由一颤,剑斜飞而上,从他肩头堪堪划过。
皇玄凛毫发未伤。
昭阳疾退数步,捂着口喘息,良久,手中的剑颓然坠地。
为什么她的恨,皇兄要如此从容消受?
母妃去时,皇兄五岁,她四岁,当若是她在场,会怎么做?
想到此,心头似被一只手紧紧攫住,痛楚难言,因为她清楚自己什么都做不到,救不了母妃,甚至连让她少受些折磨的能耐都没有!
“为什么停下?”皇玄凛上前,捡起地上的剑,抬头笑问。
昭阳呆立在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见她愣着说不出话,皇玄凛眸中笑意愈深,“你分明可以一剑取朕命,为何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不杀不还手的人。”昭阳终于恢复过来,哑声轻道。
“真是个傻姑娘。”皇玄凛微微一摇头,含笑看她,“说实话有那么难么?昭阳,告诉皇兄你为何下不了手?”
他唇畔那抹温暖的笑意,生生刺痛昭阳双目,泪,再也无法抑制,终于夺眶而出。
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因为你也是昭阳的哥哥!你一直都很疼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昭阳相信你想救我母妃!”
皇玄凛闭目仰首,轻轻一叹,我救不了她,那时的我救不了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的母亲。
看到他脸上的黯然,汐妍顿觉心头揪得慌,她看见旁人消沉低落就难受,一般人尚且如此,那如皇玄凛这般的美人就更是如此了,更何况这美人还是她新上任的老爹。
还有那哭得惨兮兮的家伙,先前还不共戴天,这会儿就往人怀里扑。
唉……真是麻烦!
“那谁……请注意一下你的鼻涕,我家爹爹的衣服都被你弄脏了,你换个哭地方好不好?”
醋香四溢,酸气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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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美人榻,英雄冢
三后,一行人经过神祈之门下山的途中,捡到一个大活人。
几个男人抱着睡梦中的蛋蛋,不时瞅瞅昭阳背上“重伤”到不能自理的神候。
皇玄凛和璇夙皆是寡言之人,就算看到赫连绝眼眸璨亮,笑得跟偷腥的猫似的,也不会揭穿他,只是在心里腹诽此男无耻,凭昭阳的武功能偷袭到他那就有鬼了,分明是故意让昭阳得手,然后让他们来摆平那疯丫头。
但玥默璃可没他们那么好修养,看昭阳背了他一路,大汗漓淋,忍不住嗤笑道:“绝,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昭阳不过劈了你一掌,你就‘虚弱’至此,连路都走不动。成婚之后你修为大损啊,呵呵,美人榻,英雄冢,古人果然诚不欺我。”
此人还是这般招人恨,一点都不可!赫连绝白了他一眼,高大的躯趴在昭阳纤薄的背上,脸贴着她的脖子,“痛苦”地呻吟起来:“嗯……娘子,为夫是不是被你一掌劈失忆了,头好痛……那人是谁?看着好眼熟,为夫喜欢他手里的蛋蛋,你找他要来给为夫把玩一下可好?”
不分场合,不顾形象与老婆撒,神候大人无视脑门挂满黑线的众人,因为昭阳侧首亲了亲他直的鼻梁,他心里美着呢。
昭阳把着他两条长腿往上提了提,气喘吁吁地说:“……我也喜欢啊,蛋蛋好可,会叫爹爹,还会跟我吵架,骂人可厉害了,都不带一个脏字的,比皇兄小时候还聪明。相公,你快点好起来,到了七星楼,咱把默璃的蛋蛋抢过来做我们的孩子!他那蛋蛋叫小熙,以后就跟咱姓赫连,叫赫连熙……好听吧?”
“好听好听!”赫连神候连连点头,瞥了瞥要要抛刀子杀人的玥默璃,又甜蜜蜜地蹭了蹭昭阳的脸,“为夫什么都听娘子的,等他孵出来咱们就抢回家。”
玥默璃怀里的小熙正半梦半醒,听有人提到自己名字,勉强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嘴里嘟嘟囔囔:“赫连熙……名字还不错。”打了一个哈欠,“妖人,我睡会儿,我的安全问题就交给你了。要是我被人抢走,这辈子你都别想我叫你爹爹……”说着就又睡了过去。
这话听得玥默璃非常不爽,摸了摸光滑圆溜的不肖女,睨眼向赫连绝看去,冷声道:“你要敢打我家小熙的主意,本座就将你护龙山庄夷为平地!”
赫连夫妇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瞪过来,昭阳说:“你是我皇兄的手下败将,这辈子都要听命于他。而护龙山庄是皇兄的亲卫,夷为平地……切,你敢吗?”
一句话直戳心窝,玥默璃有些怒了,手一挥,翻飞的黑色袍袖犹如卷起一片乌云:“惹急了,你看本座敢不敢?四个神木蛋凭什么就专盯着我这个?有本事你抢他们去的啊!”
眼看玥默璃即将翻脸,赫连绝笑眯眯的,试图以理服人:“默璃,你会带孩子吗?神木蛋现在看着聪明得紧,可孵出来,没开启灵识之前与普通婴孩无异,要吃,要换尿布,要有人陪她玩,稍不顺心便会哇哇大哭。不是我小看你,不出三天你就会被这孩子疯。哦,对了,神木蛋挑剔得很,孵化后的头一年要以纯阳精气为食,所以你也别想着让你七星楼那堆女人帮你养。天下间有至纯精气的不出十人,除了你们几位,区区在下,恰好也在这十人之列,孩子跟了我,我保证把她养得白白胖胖。”
玥默璃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赫连绝打了个寒战,这家伙带着面具,看不到他脸色,可那眼神却看得分明,好似冷了许多,黑漆漆的眸子里寒光闪烁,孕育着谋诡计一般。
赫连绝警钟大响,暗运真气以防他偷袭,面上却仍是和颜悦色,“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负责把孩子孵出来,我负责养,吃喝拉撒,吃穿用度我都包了。当然跟我姓赫连是没得商量的,但我可以让孩子叫你义父……”
话未说完,却见玥默璃手肘一抬,赫连绝咽喉处便凭空悬浮着一枚银光闪闪的天狐刺,柳叶飞刀般大小,薄如蝉翼,锋利无比。
“别别别啊,咱动口不动手,快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别误伤了我家娘子!”
玥默璃是个慢子,单手整了整衣襟,待衣襟妥帖了才绕着赫连夫妇走了一圈,不知从何处又摸出一枚天狐刺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笑意满满地轻声道:“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就在此时,远处匆匆掠来一人,正是皇玄凛的影卫,他进得跟前,二话不说便双膝跪地:“禀皇上,太后见皇上久未回宫,盛怒之下将林公公拿去慈安宫问罪,随行的曲夜将军带着‘追风八骑’赶回宫救人去了。”
“曲夜带走了‘追风八骑’?”皇玄凛眉梢一挑,幽深的眸中激起一丝怒意,“谁让他擅自行动的?”
那影卫只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嘴里嗫喏了几个字,恨不能把头埋得更低些。
“谁传来的消息?”皇玄凛的声音不大,淡淡的不带一丝绪,却有一种直迫人心的压力。
那影卫惊慌抬头,又忙叩倒:“是是是……是皇上的师叔,末……末紫衣亲自前来……”
皇玄凛一双浓墨凤眸微微眯起,手指一动,那影卫便维持着跪的姿势,直接被扔飞到了十米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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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太后那点丑事
帝都
慈安宫大深处,宫灯氤氲,凤鸟鸾纹的宫砖之上洒落点点幽亮,摇曳着沉寂的光影。
鲛绡烟罗软丝帐拖曳榻前,朦朦胧胧,内中隐约可以看见一对男女放浪形骸地纠缠在一起,时不时传出低低的喘息和婉转成韵的吟哦。
良久,一个还带着低喘的男声响起:“萩狄,拷问林九幽已费了我不少精力,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中看不中用!”一个柔媚的女声带着明显的斥责,“一个狗奴才都对付不了,我还指望你什么?”
“昔名震江湖的‘天绝公子’岂是个好拿捏的?林九幽自被先帝所救,隐退江湖二十余年,敛尽锋芒,屈内宫之中,你就当他是个可任你摆弄的奴才了?你是不知他的手段,但曲夜你应当听过,十五岁便一人单枪匹马连挑黑山十八寨,鸡犬不留,真真是个大煞星。而这煞星就是林九幽一手教出来的,他不愿开口说出皇玄凛的去向,你就是把当年用在曲贵妃上的手段全用上,他也不会说一个字。萩狄,听我一句,不要再无端生事,皇玄凛今非昔比,你的蛊毒都控制不了他,知道他的去向又如何?”
男人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感受着那种可以残留在指尖的细腻:“我知道你对他存了什么心思,可他不是先帝……你杀了他的生母曲琳琅,你跟他永远没有可能。萩狄,死心吧,好好做你的太后,不要为了一己之私,坏了我们的大事。”
南宫萩狄默了半响,突然笑道:“比起太后,我更喜欢做皇后。阿辕,你得偿所愿,君临天下之时,能否满足我的心愿?”
“有何不可?从小到大,只要你想要的,为兄有哪一样没满足你?”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要急,相信我,不会让我心肝等太久。”
“那你再陪我一次。”
“萩狄……”
“好了好了,我的玄冥神功已到第七层,这次不吸你精元就是了。”南宫萩狄嘤咛一声,将男子压在下。
帷幔中又是一场激战,夜色已浓,鸟息虫眠。
清晨,南宫瑾来慈安宫向太后请安,却意外看到自己的父亲南宫辕,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太后寝出来。
“瑾儿,太后今儿心不大好,你去陪她说说话吧。”南宫辕慈地对她笑道,脸上没有一丝尴尬。
“是,父亲大人。”南宫瑾盈盈一礼,父慈女孝,心照不宣。
南宫瑾目送父亲离去,待人走远,她又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像是嘲讽,又像是无奈。
大家族里什么肮脏的事没有,父亲和南宫萩狄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自小耳濡目染,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就在此时,突然闻得一声怪啼,南宫瑾心下一惊,匆匆走出外,抬头望去,只见数团巨大的影划破晴空,在慈安宫上方飞舞盘旋。
追风八骑……皇上回宫了?
南宫瑾眯了眯眼睛,只见八头黑色巨鹰通体漆黑,双翼展开,足长一丈有余,也不知是什么异种。
更为诡异的是,每头巨鹰背上,竟还坐了一个人。
这些人全都着黑衣,将头脸包住,除了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材都极为削瘦,动作敏捷灵活如山中灵猿一般。
在这些黑衣人的驱使下,那些巨鹰腾空盘旋,眼中发出莹莹绿光,似乎随时都要恶扑上来,博人而噬!
南宫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骇然不已,因为她终于看清唯一没有穿黑衣的男子不是皇玄凛,而是曲夜那个大煞星!
坐在最大那头巨鹰背上的男人有一头极为嚣张的火红长发,紫眸薄唇,表和他的头发一样张扬。
曲夜一见南宫瑾,也不跟她废话,居高临下,直接进入主题:“皇上口谕,宣御前总管林九幽去西山猎场,劳烦贵妃娘娘向太后禀报一声,请太后放人。”
☆、033 暗潮汹涌
南宫瑾款款上前几步,望着他微微冷笑,还未答话,突听太后寝内传出一个清媚的声音:“曲将军果真好胆识,居然敢找哀家要人。”
人在内,听似轻软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幽幽渺渺,满耳都是回音。
这妖妇好深厚的内力!曲夜眉头一皱,袍袖一拂,凌空飞下,运起丹田内息,道:“皇上急召林九幽,曲夜皇命在,还请太后放人。”
声音并不大,但如狂风一般卷出,刹时偌大的慈安宫都是曲夜的话声,再无其他的杂音。
话音刚落,就听咯咯一阵低笑,一道朱红的影瞬间落在曲夜前。
曲夜没料到太后来得如此之快,不由一惊。
太后杏眼半眯瞥了曲夜一眼,又对着南宫瑾笑了笑:“曲将军找哀家要人,林公公来了慈安宫,哀家怎么不知道?”
意识到太后并不打算交人,南宫瑾笑盈盈地回道:“瑾儿也不知曲将军为何来此寻人,许是找错地方了吧。”
太后年近四十,但驻颜有术,唇红齿白,杏眼琼鼻,肤若凝脂,与正当芳华的南宫瑾相比也不遑多让。
一袭朱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凤袍,上头的金凤真华丽,尾羽全是用五彩真丝织就,灿若云霞,凤点着一粒粒红宝石,以金丝穿就,阳光下,仿佛一尾浴火重生的凤凰。
南宫瑾虽然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南宫秋荻是一尾极为华贵的凤